麵對著這麽一個厚重的老箱子,盡管它的蓋子還是緊閉的,可我已經感覺到,箱子裏的東西,仿佛很重要。這口箱子被埋在地下估計很多年了,漆皮脫落,散發著淡淡的潮腐氣息,箱子上掛著一隻鎖,早已生鏽。


    這,是什麽?


    我的腦子開始轉動,箱子是在父親臥室裏發現的,那毫無疑問,這肯定是父親埋下的東西,村子裏以前流傳著很多地主老財在家裏藏浮財的故事,可我們這個破家有多少家底,我比誰都清楚。


    繼而,我就想到,剛才那個差點被我一棍子打破腦袋的人,就是想從地下把箱子無聲無息的給取走。


    我不是一個特別善於思考的人,但麵對著眼前的這一幕,我突然產生了一個很奇怪的念頭。我好像能感覺出,父親對這口箱子,思想可能很矛盾。他把箱子埋起來,是為了好好的妥善保存,但箱子被埋了,又鋪上一層磚,結結實實封在地底,這又無形中說明,他似乎一輩子也不願意再把箱子給挖出來。


    我把箱子拖回自己的臥房,為了防止那個被打跑的人在附近偷窺,我仔細的在窗前窗後觀察了一會兒,緊緊關上門窗。不知道是箱子太沉重,還是我太緊張,不知不覺間,我的額頭見汗了。


    箱子上的鎖已經鏽死,我又沒有鑰匙,直接拿來工具,把鎖給砸了。箱子吱吱呀呀的被打開之後,我看到裏麵,是一口小一號的木箱。


    小一號的木箱依舊掛著鎖,沒辦法,我隻能又破壞性的把鎖給砸掉,第二口木箱被打開後,我看見一層墊在裏麵的稻草,稻草幹枯的手一拈就粉碎,扒開這層稻草,我又看到了第三口箱子。


    我有點蒙圈,心裏很著急想看看箱子裏到底藏著什麽,但箱子卻接二連三的玩著連環套。


    第三口箱子更小,不過很精致,木雕外麵裹著一層鐵皮,我無可奈何,又砸掉了這口箱子上的鎖。箱子被打開的一刻,我真的怕了,我的手砸鎖砸的發麻,我很不願意看見裏麵還裝著一口更小的箱子。


    老木箱很沉重,是因為裏麵裝著兩隻箱子的原因,打開第三口小鐵皮箱,裏麵的東西一目了然。


    我有點驚愕,很意外。箱子裏三層外三層的緊鎖著,很讓人感覺,裏麵有什麽了不得的東西。然而打開箱子的時候,箱子裏,隻放著一本薄薄幾頁的小冊子,更讓我詫異的是,小冊子下麵,壓著半包已經拆封的方便麵。


    除了這本小冊子和半包方便麵,再沒有別的任何東西。


    也就是說,父親小心翼翼深埋在床下的東西,其實就是這本小冊子和半包方便麵,而那個差點被我開了的人,要偷走的,同樣是這本小冊子和半包方便麵。


    小冊子就那麽薄薄的幾頁,紙邊已經發黃,顯然是很多年的老物件。我把冊子取出來,一眼就看到,這是一個病曆本,很老的病曆本。方便麵的包裝袋非常完好,是豫竹牌的,這種方便麵生產時間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一直到現在為止,還統治著周邊幾個縣市的方便麵市場,地道的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根本不喜歡什麽康師傅統一之類的牌子,他們就認豫竹牌。


    病曆本嚴重的受潮了,但看著封麵,還是能辨認出,這是來自城東人民醫院的病曆本。這個醫院在老縣城的最邊緣,是離附近幾個村鎮最近的醫院,過去村裏有人頭疼腦熱自己搞不定,就都會跑到城東人民醫院就診,約莫十多年前,城東醫院搬遷,隻剩下破敗的舊址。


    我一下子就搞不清楚了,老實巴交的父親,為什麽要藏著這樣一個病曆本?還有半包方便麵?我頓時頭大如鬥,假如這個箱子裏真藏著什麽黃金白銀甚至傳世的老古董,我都不感覺意外。


    但是,這口被隱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木箱子裏,隻有病曆本,半包方便麵。


    我想翻開病曆本看看,但因為受潮且年久的原因,本子之間的紙張已經嚴重粘連,翻都翻不開,紙張上的字跡變形擴散,醫院裏醫生的字本來就龍飛鳳舞,這樣受潮變形,更加辨認不清楚。我稍稍用了點力,就感覺這樣硬撕,會把本子給撕壞。


    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為了避免本子被徹底損壞,我隻能暫時放棄。拿著本子慢慢的又看了一遍,在病曆本的背麵,我看到三個用鋼筆寫下來的工工整整的字。


    地下室。


    我的眼睛忍不住縮了一下,父親的文化程度不高,我在鎮子裏上小學的時候,每天趴在門檻上寫作業,父親就在旁邊跟我一塊兒練字。他那手鋼筆字,我再熟悉不過,所以病曆本背麵的字盡管變形,可認真的看看,我還能認得出,那是父親的筆跡。


    本來,父親的意外讓我悲傷,可是到了此時,悲傷之後,又生出了一層濃濃的疑雲。父親老實卻不傻,他既然這麽珍藏著病曆本,就說明肯定有理由和必要。然而病曆本上的字跡看不清楚,把我急的抓耳撓腮。


    父親這麽做,是為了什麽?藏著一本病曆,我多少還能理解,但那半包方便麵,到底是什麽鬼?


    除了這個病曆本,我再沒有別的線索,僅憑我一個人,很難猜到裏麵的隱情。在這個時候,我能求助的人隻有白領了,我想和她商量商量,但看看表,現在是淩晨四點半,白領正在趕回陽城的路上,她沒有目睹這兒發生的事,就算跟她說了,她也提不出什麽建設性的意見。


    說真的,這層疑雲把我弄的心躁,簡直連一秒鍾都不能等了。看著病曆本上“城東人民醫院”這幾個字,再看看背麵的“地下室”,我坐不住了。


    這可能是我目前唯一能掌握的線索,城東人民醫院……地下室……城東人民醫院地下室……


    我心裏很清楚,這個時候是特殊時期,而且現在隻有我一個人,不太適合冒然就跑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去。然而,我腦海裏閃動的,是父親那張已經布滿了皺紋的臉。在我的印象裏,他老實到沒有任何隱私和秘密而言。但今天發現的這口箱子,還有箱子裏那兩件顯得略為怪異的東西,都讓我感覺,這好像是父親的秘密。


    一個從來都沒有秘密的人,突然有了秘密,這意味著什麽?如果父親不出事,我可能永遠不會知道埋在床下的這口箱子。他一出事,秘密就浮出水麵,這會是巧合?


    我想忍,想從長計議,可是越來越難以抑製,我看看表,又看看窗外濃濃的夜色,猛然一咬牙,收拾了點東西,我們住的村子離縣郊的城東醫院舊址還有段距離,我從家裏找出一輛很久都沒人騎的自行車,跨上車子,以最快的速度朝目的地趕去。


    我玩了命一樣的騎,車輪轉動的快要飛起來了。大概有半個多小時,城東醫院的舊址,隱約出現在視線裏。這是一個解放戰爭時期建立的戰地醫院,仗打完以後,醫院移交給地方,進行了修繕和擴建,幾十年時間匆匆而過,現在望過去,城東醫院就好像一堆被人遺棄了很久很久的建築垃圾群,靜靜的沉浸在黎明前最深邃的黑夜裏。


    醫院的舊址荒了很長時間,裏裏外外都是幹枯後的荒草,小時候,我來過這兒兩次,對醫院的大概布局還有印象。我翻身從自行車上下來,繞著破敗的圍牆走了一會兒,醫院的大門用鐵絲密密麻麻的箍了好幾圈,透過鐵柵欄門的縫隙,能看見經年的老建築獨有的蕭索。


    那個病曆本,已經無形中給我指明了此行的目的地,我暫時不知道醫院的地下室在什麽地方,隻能臨時去找。我從圍牆一個缺口翻進去,醫院一共前後兩棟三層的樓,門也是鎖著的,不過兩邊的窗戶玻璃早已經殘缺不全,我伸頭朝裏看了看,樓道空曠,隻有幾張被丟棄的廢紙,偶爾讓風吹的在樓道裏飄動。


    盡管什麽都看不到,可我心裏已經無形中開始發毛,幾十年的老醫院,有多少人在這兒出生?又有多少人在這兒死去?如果用迷信點的眼光來看待,這裏絕對是個不祥之地。


    我從窗戶跳進樓內,一樓的大廳裏還遺留著一個巨大的指示牌,清晰的標示著醫院裏所有的科室。我認真的看了看,指示牌上沒有地下室的字樣,但我看到了藥庫所在的位置。


    城東醫院的前身是戰地醫院,這邊搶救傷員,外麵可能還在打仗,那時候,資源匱乏,很多藥品比金子都要珍貴,所以,戰地醫院必須有一個堅固而隱蔽的地下掩體,用來在戰時救護以及妥善保存藥品。我就懷疑,這個地下掩體,就是病曆本上標示的地下室,和平時期被改建成了地下藥庫。


    順著指示牌上的路線,我走到前樓的最後麵,在兩座樓之間,找到了藥庫的入口。醫院搬遷,藥庫裏的藥肯定都帶走了,但這裏曾經是醫院裏的重地,門是鐵門,結實的和山一樣,難以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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