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個禮拜——


    這次古森波津鬥驅動《狂飆力》而暴走的事件,對聖克雷斯的學生們來說,是認清【hera】過去罪行的良好教材。


    學園以隆重的儀式哀悼波津鬥的死亡。羽月和其他眾多學生一樣成為孤兒,回到聖克雷斯學園,成為住宿生的一員。


    古森羽月住院幾天之後,三天前終於正式回到學園,積極地參與各項活動,彷佛要盡速補回先前落後的進度。


    而現在——


    「那裏!還不快跳!」


    「我、我怎麽可能飛到那裏?又不是古森學姊!」


    「e戰士都是會飛的!你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嗎?」


    「咦?真的假的?」


    這裏是放學後的第一格鬥技場。


    變身為e戰士的一哉正接受古森羽月毫不留情的嚴苛訓練。


    羽月回到學園之後,便幾乎天天都在峰音十季子的特訓指導時間出現,教導一哉和十季子不同的戰鬥方式。


    一哉一開始隻覺得多了一個羅唆的小姑,但沒想到她的指導卻帶給自己許多意想不到的益處。


    也因此,到了第三天的今天,她已經儼然成為繼十季子之後的第二號數練,理所當然地在第一格鬥技場發號施令。


    當然,這或許也是她享受學園生活的方式之一吧……


    「難道你忘了,e戰士·暴風不是也會飛嗎?」


    十季子在一旁聽到兩人的對話,麵帶苦笑插嘴。


    「啊,對哦……」


    「你這家夥真是……」


    一哉身為e戰士卻完全不了解自己的能力,讓羽月感到相當無奈,抱著頭問一旁的十季子。


    「喂,這家夥不要緊吧?」


    「這樣才有鍛煉的意義呀。」


    「嗯,的確……好吧,那我就徹底來磨練你。大和,今天之內你一定要摸到天花板,否則就別想回家!」


    「這……太亂來了吧!」


    第一格鬥技場是全校最大的室內設施,天花板高度超過十公尺。更何況一哉今天並不是以「正確的關鍵詞」變身。


    對於剛當上e戰士不到一個月的他而言,這個課題的難度未免太高了一點。


    「可是羽月,這一來我就沒有時間教他了!」


    「今天不是你教的日子,應該是輪我值班才對。」


    「你還好意思說!昨天是誰打斷我的訓練?真是的!自從你來了之後,我都沒辦法完成教學進度了!」


    「教學進度?十季子,你竟然依賴那種東西?太無聊了!應該針對當場發現的問題點來做強化訓練,這樣才有效率!」


    「你說什麽?」


    「怎樣?有意見嗎?」


    「哇哇……兩位,請鎮靜一點,好嗎?」


    一哉看兩人丟下自己逕自開始爭執,連忙戰戰兢兢地插嘴——但她們完全不理會他。


    「這樣好了,把練習量增加到兩倍,分成前後兩段,每天都由我和十季子分別磨練大和。」


    「為什麽要聽你來主導……不過這的確是個好方案。」


    兩人最後達成令人不可置信的協議。


    「不不,這根本不是什麽好方案……」


    「既然決定了就別拖拖拉拉的,大和!你待會還得接受十季子的指導款。」


    「沒錯!這麽一點高度,隻要輕輕一跳就可以摸到天花板了。不過待會還要進行對招練習,所以你最好保留一點體力。」


    「你、你們的心……難道都沒有接觸到太陽嗎?」


    一哉喊出致勝的「開場白」,但——


    「笨蛋!蝙蝠是夜行性動物。」


    羽月回答。


    「我討厭紫外線。」


    十季子也這麽說。


    一哉的攻擊沒有在兩人心中造成任何影響。無計可施的他隻能默默承受來自雙方更積極嚴厲的怒聲催促。


    「快飛呀!笨蛋!」


    「沒錯,快點飛吧!」


    雖然最初是一哉主動要求接受特別訓練的……


    「飛吧!」


    「飛呀!」


    想到今後勢必變本加厲的斯巴達式訓練,他不禁感到憂心忡忡,心中暗自泣血。


    ***


    「哎呀,你不要緊吧?」


    「我……不行了……腳好酸。唔~……我不想走路了……」


    「真是的,振作點吧!」


    多奈內由良從背後支撐猶如軟體動物般無力的一哉,把他推向校門。


    這個時間已經不能稱為放學時刻了,但由良還是堅持等到一哉訓練完畢,結果還得負責照顧疲憊不堪的他,可說是倒楣透頂。


    「那兩個人真的是魔鬼——披著黃蜂和蝙蝠外皮的魔鬼!」


    「別瞎扯了,好好走路吧!」


    「真抱歉……讓你等到這麽晚。」


    一哉突然停下腳步轉過頭說,由良不禁怔了一下。


    「咦?你怎麽突然說這種話?」


    「你不是一直都在等我嗎?對不起,一定很無聊吧?」


    一哉相當歉疚地回答,由良隻能苦笑。


    「還好啦。我都會自己想辦法打發時間。」


    她說完爽朗地笑了笑。


    「真的?你都去哪?」


    「像是圖書館或保健室之類的。」


    一哉可以理解到圖書館打發時間,但是保健室聽起來就怪怪的。校園偶像劇常出現利用保健室來當休息場所的情節,但有多少人實際體驗過呢?


    不過他也覺得繼續追問下去有些不妥,沉思了一陣子之後隻回答一聲:「哦。」


    在這當中一定有男生無法理解的煩惱吧?一定是這樣沒錯。


    「怎麽了?看你鼻孔撐得好大!」


    「唔喔?」


    一哉不知不覺便踏入妄想世界,聽到由良這麽問,不免一陣心慌意亂。


    他原本重心就往後仰,大半重量都靠由良從後方支撐,結果心裏一急,整個人往後倒在由良身上。


    「啊,討厭!」


    「哇……」


    兩人倒下的瞬間,由良的裙子掀了起來……


    一哉正好倒在視野最佳的特等席,眼前隻看到比日光還要潔白的——


    「啊……」


    眼見由良的臉逐漸漲紅,一哉腦中立刻聯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可是——


    (等等,這個姿勢未免太危險了一點!)


    或許是他的想法傳遞到由良心裏,她的右腳狠狠踢在一哉左側頭部,將他整個人踢到一旁的草叢中。


    接著,就是盛大的噴射——


    「嗚哇啊啊啊啊啊!」


    一哉在草叢中聽到她的喊聲,心中不免佩服她總是能掌握到「最佳的時機」。


    ***


    最後一哉被由良用多機能網五花大綁,一路拖到校門口的候車處。


    羽月從屋頂上看著他窩囊的模樣,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真是,不曉得在搞什麽!」


    「他很有趣吧?」


    涼原太一站在她的身旁,露出愉快的笑容。


    「的確。」


    羽月說完,把視線轉向由良。


    「……喂,涼原。」


    「嗯?」


    「你是不是對多奈內的妹妹做了什麽?」


    「什麽意思?」


    涼原沒有直接否定,反過來詢問她話中的用意。羽月便繼續問下去。


    「她的表現怎麽想都不太對勁吧?那家夥既有毅力,判斷力也不差。雖然體力普普,不過多機能網的能力足夠彌補這


    方麵的不足了——怎麽可能還無法進行武裝化?」


    「……」


    「我隻能猜想,一定是有人不想讓她戰鬥。」


    「這點就請你自行想像吧。」


    涼原保持微笑,淡淡地說。羽月皺起了眉頭。


    「果然是你搞的鬼。」


    「你為什麽這麽肯定?」


    「是你自己要我想像的,就別抱怨了!——還有,她好像很想知道由真的事情。」


    「她問過你了?」


    「她問我,除了失蹤地點是在日本海沿岸之外,是否還知道有關由真的其他線索。」  羽月回想著巴士中的對話,輕描淡寫地回答。


    「你怎麽說?」


    「我告訴她,我什麽都不知道。」


    「這樣啊……」


    涼原表麵上雖然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但羽月注意到他似乎鬆了一口氣。但她並沒有對此繼續追問。因為——


    「哼,不然我還能怎麽回答?那一帶的確常常有人目擊到e戰士出現,一定隱藏著某種秘密……現在想起來,上次的偵查任務失敗真的很可惜。」


    「的確。今後他們一定會更加警戒,要進行偵查也會更困難……搞不好還會把整個基地移走。」


    「嘖……你想說是我搞砸了機會嗎?可惡,這一來我一定要回到《庇護者》,近期之內查個水落石出!」


    「你也別這麽急嘛!你對這所學園來說是很重要的人,學生會也不可能讓你隨便離開吧——總之,就算要進行偵查,也得先培養一定的戰力才行。」


    「唔……」


    羽月無法反駁涼原,原本興奮的情緒一下子被澆熄了,一反平常地沉默下來。


    「對了,在那之後,《庇護者》怎麽說?」


    涼原迅速改變話題。


    有關波津鬥的報告已經呈交給《庇護者》,涼原問的當然就是這件事。


    羽月在這次事件當中沒有按照組織規定照實報告,有可能被視為叛逆行為,因此涼原也很擔心她受到的處置。


    「很奇怪,他們竟然不打算懲罰我。不知道是因為裏頭有人同情波津鬥被裝上《狂飆力》,還是因為那個學生會長暗地裏幫忙說情……總是,我算是得到無罪釋放了。」


    這兩點大概都是原因吧。


    「那真是太好了。」


    涼原聽了羽月的回答,露出一貫的友善笑容。


    (真是——)


    羽月總覺得自己好像被當作傻瓜,隻能對他高深莫測的態度搖頭苦笑。


    太陽已經下山,天空中閃爍著幾顆星星,但沒有出現月亮。


    涼原注意到羽月張望著天空,便若無其事地告訴她。


    「今天剛好是舊曆二十三號,月亮會在半夜才出來。」


    「剛好?二十三號為什麽是『剛好』?」


    「這天的月亮是很美的下弦月。聽說這天晚上等著月亮出來,就可以實現願望,俗稱『二十三夜祈禱』。聽說有不少信徒在這一天祈禱生子或安產。」


    「哼……你知道的芝麻小事還真多。」


    羽月有些無趣地譏諷他。


    「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啊。」


    涼原搔搔頭回答。


    身為「重組者」,為了要「捏造謊言」,平時大概也需要廣泛搜羅各種資訊吧?


    「……喂。」


    羽月瞥了一眼深藏神秘力量的涼原。


    「什麽事?」


    「你應該不會希望自己的能力被其他人知道吧?」


    「那當然了。」


    「你可以改變我的記憶。我現在已經不在偵查班,今後會一直待在學園裏。身旁有人知道你的秘密,你應該也不會放心吧?」


    羽月的語氣顯得相當認真。


    「什麽意思?」


    「沒什麽特別的意思,隻是我希望你能幫我消除一個記憶。」


    「消除記憶?」


    「除了有關你的能力的事,還包括我對一哉無名的憤怒,以及波津鬥的死……總之,就是這些零零總總的記憶。」


    「我拒絕。」


    「咦……?」


    羽月驚訝得啞口無言。涼原對她說:


    「這些都屬於不需要被遺忘的記憶。」


    「可是……」


    「你可以保留這些記憶。我們改造人類也不是全由原型遺傳基因製造出來的。不論是喜怒哀樂,或是波津鬥先生的回憶……這些加起來,才構成了現在的你。把這些記憶丟掉,未免太可惜了。」


    「……」


    羽月沉默不語,似乎是在內心思考。


    「不過啊,」涼原繼續補充。「關於波津鬥先生的事,我可以讓這段記憶在你的腦海中經曆一段時間。克服悲哀的曆程雖然也很珍貴,但是我想你已經受過夠多的苦了。」


    「涼原……」


    「你說呢?」


    經過一陣沉默,羽月搖搖頭,露出堅強的笑容。


    「不……還是算了。套用你的話,我之所以會這麽強烈地想要忘記波津鬥的死,正代表著我對他的思念。既然這樣的話,忘記這段悲傷的記憶真的很可惜。」


    「我說得沒錯吧?其實,你應該考慮的是將來才對。」


    「將來?」


    羽月顯得有些茫然。


    「你還剩下不到一年的時間,可以好好享受之前沒有經曆過的學園生活。再加上那個『發展中的英雄』……即使不去刻意遺忘,大概也會馬上忘掉不需要的回憶了吧?你說是不是?」


    涼原帶著平時的笑容解釋。


    羽月雖然知道這個笑容是他刻意隱藏自己的麵具,但此刻卻不感到嫌惡,反而感覺有如沐浴在春風般,心裏一陣溫暖。


    「……哼。算了。」


    她隻能以孩子氣的口吻放棄爭論。


    「對了,那位發展中的英雄,似乎終於取得『稱號』了。」


    「嗯,好像終於決定了……聽說是學生會長大人親自命名的。」


    根據羽月從峰音十季子那裏聽來的說法,山中的事件解決的隔天,周防比夜在委員會議上進行報告時,順帶提出了有關一哉稱號的提案。


    十季子雖然沒承認,但根據傳言,她是會場上第一個表示讚同的。


    「——你覺得呢?在我看來,這個名字挺適合他的。」


    「還好吧。畢竟,他也隻有『勇氣』這個優點是毫無疑問的。而且和他的父親一樣,隻用了一個字。」


    「哈哈,的確。」


    ——《e戰士·勇》


    羽月再次思考這個稱號所代表的意義……


    她想起那個不成熟的學弟聽到稱號時的驚訝表情,臉上不禁泛起笑容。


    「為了不讓他有辱這個稱號,我得好好磨練他才行。」


    羽月想著明天放學後的訓練,喃喃自言自語。


    她抬起頭望著天空,像個惡作劇的小孩般露出淘氣的微笑。


    (美麗的下弦月……)


    時間剛好過了晚間八點。


    距離月亮出來還有一段時間。羽月雖然不打算祈求安產生子……


    但她今天卻非常渴望看到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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