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美尋釋放出來金色光輝和過去一哉在駿河台目擊到的一樣——


    然而出現在一哉眼前的戰士卻披著異於那時形狀的外骨賂。


    和擁有《毒蠍》原型的比夜外形銳利的外骨骼相比,美尋那殘留女性線條的外骨骼仿佛是中世紀騎士的裝甲,著重防禦麵應該更甚於速度。不知道是不是共有的影響,還是因為蜈蚣跟蠍子形狀類似的緣故,從美尋背後延伸出來類似多關節的尾巴部分,感覺就像一哉在駿河台看過的周防比夜的紅色外骨骼……


    不過最大放異彩的部分還是從她的前臂延伸出來的「武器」。


    長長地伸展出來、幾乎要碰到地麵的兩對寬幅刀身——刀身的表麵整體有幾個


    「く」字型的溝槽朝著刀身的尖端等間隔地刻畫在上頭……這一點正好讓人聯想到蜈蚣一節一節的軀體。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美尋的吼叫出聲的同時,金黃色的光輝也跟著一閃而過。


    在刺眼的光輝中一口氣變成end狀態的她,揮舞著手臂延伸出來的巨大刀刃,往仍舊被鎖鏈束縛住的一哉砍去。


    令人驚訝的是,本以為是長劍的刀刃從刻畫在上頭的裂痕部分接二連三的分解開來,轉眼間變成了以鎖鏈連接的多關節刀刃,並且往一哉襲擊過去。


    「嗚……!」


    一哉沒有悠閑地擺出架勢並且呼喊變身口號的時間。


    一哉扭過身子,用複雜糾結的鎖鏈部分擋下了襲擊而來的刀刃。


    刀刃撞擊鎖鏈的同時蹦發出刺耳的金屬聲與火花,好幾條鎖鏈就這樣被切斷了。


    當一哉從鬆弛的鎖鏈牢籠中掙脫出來時,第二波攻擊立刻朝他飛過來。


    一哉的雙手立刻抓起了還纏在身上的鎖鏈,並且擋在眼前。


    刀身撞上了一哉手裏的鎖鏈,「鏗」地發出了讓身體為之戰栗的聲響——看準了這一瞬間,


    「喝啊。」


    一哉估算著時機、配合著刀身流動的動作,跳往避開攻擊的方向。盡管那兒是通往中庭的玻璃窗,一哉還是毫不猶豫地用身體撞了過去。


    (——可惡,沒辦法了!)


    撞上窗戶的那一瞬間,一哉試著集中自己的精神變身。


    雖然一哉沒有認真戰鬥的打算,不過對手是千路美尋——而且還披著一切都包裹在迷團中的金色武裝化外骨骼,一哉也不認為赤手空拳就可以解決一切。


    伴隨著尖銳的衝擊聲,撞破了窗戶的一哉從窗框上誇張地滾到中庭裏,然而美尋的刀刃立刻追了過來。


    (什麽?)


    從保健室窗口放射出來的刀刃,簡直像是獨立的生物似地在空中變化軌道,並且從一哉的正上方一口氣地朝他襲擊而來。


    刀刃的前端以非比尋常的速度刺進了在那一瞬間閃過身子的一哉腳下。


    深深刺進地麵的複數刀身互相撞擊,發出「嘰、嘰」的可怕金屬聲響——就在下一個瞬間,


    「嗚哇?」


    黃金刀刃從一哉正下方的地麵蹦出來,帶著一股強烈的風從千鈞一發的位置通過一哉身體側麵。不知不覺中,以鎖鏈連接一個個刀刃的刀身已經完全連接起來,變回原本大劍的樣貌。


    「那、那是什麽武器……?」


    要是一哉收手的速度慢了一點點的話,一哉的手一定會漂亮地從肩膀一刀兩斷吧。


    麵對著不知不覺中越過保健室窗口的金色戰士,一哉全身都緊張了起來。


    (這就是……end……!)


    在陽光底下,那徹底染成金黃色單色的全身不規則地反射出炫目的光輝,讓一哉無法確認真正的形狀。


    在這之中,曾幾何時又接回手腕的兩對大劍顯得特別耀眼。在比剛才的保健室還要開闊的中庭裏,分解後以鎖鏈聯係每小一節的連接式刀刃終於要發揮它真正的價值了。


    然後,就跟一哉的預感一樣——


    「喝啊啊!」


    美尋吆喝一聲,同時伸展左右手的刀刃射向一哉。


    響起「嘰哩嘰哩」的怪聲同時,刀刃上的每一小節也一起分裂開來。以鐵鎖鏈聯係起來的兩道刀刃,就像兩條大蛇一般有力地躍起身子。


    簡直就像是鞭子一樣。


    和昨天在屋頂上遭受的攻擊相比,這一擊的威力與速度都顯著提升,讓一哉在瞬間嚇得起了寒顫——不過不知道是否處於變身狀態下的影響,一哉還算能夠反應過來。


    一哉側身閃過了高速延伸過來的刀鋒,並且立刻往後方一跳,避開了從上方襲擊而來的另一刀。


    在美尋把以猛烈的力道鑽入地麵的刀刃抽回去之前——


    (——趁現在!)


    一哉立刻衝上前去抓住了聯係刀刃與刀刃之間的鎖鏈部分,並且使盡渾身之力拉了起來。一哉打算以鎖鏈讓美尋的架式崩潰,並且就這樣順勢發展成接近戰。


    「…………」


    就如同一哉的企圖一樣,美尋的身體在那一瞬間稍微往前傾,露出了破綻。


    (——就是現在!)


    一哉緊抓著鎖鏈一口氣縮短和美尋的距離,並且在絕妙的時機施展出中段踢擊。


    那和一哉過去與八神龍司進行過的模擬戰屬同一要領,隻是加上了鎖鏈的牽引而多了計數器的意味。


    這記攻擊如果能夠打中美尋毫無防備的側腹,說不定她的外骨骼就會因此破碎而早早結束戰鬥吧。


    不過。


    「什——?」


    緊接著響起的連續金屬聲與隨之而來的異樣光景讓一哉為之愕然。


    在一哉接近美尋之前,一哉最先彈開的另一條刀身早就被美尋拉回身邊,眨眼間就在她的身上纏繞了好幾圈。


    極度速成的防禦型態。


    「這是什麽!」


    那麽就連這一層防護一起打碎——這麽想的一哉絲毫沒有放鬆即將進入攻擊狀態的氣勢,並且使勁渾身之力踢了出去。「砰」地響起了低沉轟鳴,一哉的踢擊在分割的刀刃形成的防禦網上炸裂開來。(什……什麽,這種觸感是……?)


    可是踢擊的力道並沒有傳到美尋身上,在刀身部分就被阻擋下來了。


    (……咳,居然有這種事。)


    那種奇妙的觸感讓一哉察覺到了。


    那些刀刃是以稍微騰空的狀態包覆在美尋的身上。而每一片刀刃的連接部分就像彈簧一樣地伸縮,藉此讓衝擊的力道分散。


    而且。


    「——?」


    一哉緊緊抓著的鎖鏈上突然傳來了細微的震動,一哉反射性的鬆手之後!


    鏗。


    「嗚哇?」


    簡直就像是肉食野獸的上下顎似地,位於一哉手握的鎖鏈前後的刀身,就像是對彼此有意思似地貼近,並且一口氣地連結起來。


    刀身並不是單純分裂成一小段一小段。每一小片刀刃的前後都被削成銳角,似乎是設計成後麵的刀刃在結合時會深入前一片刀刃的樣子……


    如果那個刀身以那種速度合體的話,恐怕被夾到的手或指頭就毀了也說不定。


    (可惡……這該怎麽對付才好?)


    為了再度拉開距離,一哉試圖往後方移動腳步——


    「嗯……嗚?」


    不過當一哉覺得手指上傳來一陣刺痛時,一股鈍重的麻痹感立刻包覆了一哉全身。


    昨天在屋頂上遭受美尋攻擊時,一哉也有類似的感覺……一哉仔細看了一下,發現食指的前端有個像是銳利的刀刃割開的小裂傷。這是剛才刀刃連結時,一哉放手的時機稍微晚了一點點所造成的。


    (毒……嗎?)


    三毒。


    一哉的腦海裏瞬間浮現出這個名字。


    周防比夜、千路美尋、峰音十季子——因為學園實力最強的三人個別的招式裏都蘊含著毒」,所以才會有這個俗稱……


    (那在屋頂上的時候也……!)


    一哉好不容易想到昨天的身體動作如此鈍重的原因同時,也為粗心的自己完全忘了那個情報而深感後悔。


    (嗚……可是該怎麽處理蜈蚣的毒呢?)


    早知道會這樣的話,昨天要是有聽雙親慣例的「特殊動物生態講座」的話就好了。一哉一邊想著這種無聊的事情,一邊注視著朝自己縮短距離的美尋。


    在美尋的背後——從一哉與美尋飛躍而出的保健室窗口裏,一哉瞥見了正在窺探這邊情況的周防比夜。她的臉色並不好看,似乎有隨時倒下去的危險。


    (話說回來。)


    一哉回想起之前聽比夜說過的話。


    接受夥伴的活體機能——也就是說,現在比夜處於大半的力量都被end化的美尋奪走的狀態。


    這樣一來的話,或許侵襲自己的毒是混和了蜈蚣與蠍子毒素的全新種類也說不定。


    一想到這裏——


    (這樣的話……顧慮太多也是沒用的!)


    一哉反而正嚴厲色起來。


    所幸傷口也很淺,隻是抓傷程度也不會至於會中多大量的毒。而且也不到動彈不得的致命程度。這樣一來的話,隻要下次不要中招就好了。


    (不過繼續在這裏戰鬥就糟糕了。)


    從上空看的話,一哉現在身處的中庭被「ヨ」字形排列的校舍包圍著。如果在這個危險的場所隨便出手的話,就有造成嚴重損害的可能性。


    加上在end的影響下,比夜恐怕處於動彈不得的狀態吧。


    (……在這裏太不妙了。)


    在這種情況下,美尋又分解了兩手腕的大劍,使勁地讓它開始在空中旋轉起來。


    兩對刀刃一邊以高速描繪出複雜奇怪的弧形,一邊「咻咻」地發出讓人寒毛倒立的怪聲。暴露在軌道上的觀葉植物輕易被切成碎片,枝葉悲慘地散落在空氣之中。


    因為時間還是清晨,所以中庭裏看不到學園學生的身影。雖然這可說是不幸中的大幸,不過眨眼間就殘酷地走樣的杜鵑花與南天竹,也是一幅讓人極度心痛的光景。


    然後,正當刀刃切過風的轟隆聲趨近於噪音的那一瞬間——


    「咿啊啊啊啊啊啊啊!」


    美尋連續甩出了宛如鞭子一樣撓曲的連結式刀刃。在宛如野獸咆哮般的可怕轟隆聲之下,相連的好幾十片刀刃從一哉的正上方與側麵同時襲擊而來。


    已經沒有時間摩蹭了。


    盡管指尖遺傳來陣陣抽痛,全身也被鈍重的麻痹感支配,不過一哉還是盡力地蹬了地麵一下,往空中逃開。


    幾乎在同一時間,美尋的刀刃連續擊向一哉剛才置身的地麵,揚起了一大片的沙塵。如果一哉的判斷再晚了零點幾秒的話,恐怕就不是受點輕傷就能了事了。


    不過——


    (好厲害……)


    這大概是連日來特訓的結果吧。一哉在羽月的指導下進行的跳躍訓練絕不是白費的……一哉用力地往大地蹬了一腳之後,他的身體便以遠超過四層樓校舍的氣勢飛向空中。


    一哉環顧著周圍,迅速地尋找著適合戰鬥的場所。


    廣大的操場上已經看得見幾個正在進行晨練的學生——


    (……果然隻能選那裏了。)


    盡管再怎麽不情願,不過一考慮到周圍損害的狀況,一哉還是沒有選擇的餘地。


    「好!」


    再度降落在中庭裏的一哉這回毫不猶豫地往操場大幅躍進。


    ***


    在大約三十公尺的上空——


    毫不猶豫地跳起來的一哉一口氣朝地麵降落。


    幸好地麵上隻有正在進行腳力訓練的五、六名學生,所以一哉姑且不用擔心降落時的損害程度。


    正因為如此,一哉才能顧慮地「緊急降落」。


    於是——


    「嗚哇啊啊啊啊啊——!」


    雖然羽月傳授給一哉的著陸心得僅止於安慰程度的話而已,不過一哉賭上了所有的覺悟,呼喊著高亢的慘叫聲,以極為驚人的氣勢朝地麵衝撞過去。


    「哇,往這邊過來了!——咦,大和?」


    這時,從腳力訓練集團中傳來了極為熟悉的聲音——


    「咦?」


    噗咻嚕嚕嚕——大量釋放出來的純白色奔流在空中硬是揪住了一哉的身體,並且漂亮地包裹成一個歪歪斜斜的繭。


    緊接著是劇烈的衝突。


    操場上簡直就像是導彈或隕石掉下來似地卷起了大量的沙塵,看到如此驚人的光景,在場的所有人全都趕過來了。


    「……好痛。」


    感到輕微暈眩的一哉從絲線束的縫隙間溜出來。


    最先趕過來的人當然就是在那一瞬間以多機能網進行救援的多奈內由良。


    「沒、沒事吧,大和?」


    「……嗯,還好。應該說你真是幫了大忙。要是沒有你的絲線,真的就變成brave·dive了。」


    「咦?。b、bra……?」


    「不,沒什麽。總之很謝謝你。」


    一哉一邊說,一邊確認聚集過來的所有學生。


    果然就跟一哉想的一樣,以和惠理子為首,全都是一哉在選修的奔跑課程裏已經相當熟識的成員。多奈內由良當然也是其中一員,不過……


    在這之中實屬意外人物讓一哉停下了目光。


    在穿著體育服的全體成員中,不知道為什麽唯獨穿著製服的八神龍司也在場。


    雖然一哉完全搞不清楚眼前的狀況——不過現在當然沒有時間可以細究理由。


    「不管這個,大家趕快逃離這——?」


    一哉的話還沒有說到最後,兩條金黃色的多關節劍就像是闖進一哉與由良她們之間似地撞向地麵。


    「嗚……!」


    一哉抬頭仰望,位於上空的美尋正緩緩地朝這邊降落。


    令人驚訝的是,即使處於伸長的狀態,兩把劍依然穩穩地撐住美尋的身體。美尋以幾乎不受重力影響的輕盈翩然著地。


    麵對著利用刀身的伸縮而無聲降落地麵的千路美尋——除了一哉以外,所有人都因為那炫目的武裝化外骨骼而驚訝不已。


    仿佛嫌這些學生們礙事似地,美尋擺動從頸部後方延伸出來類似尾巴的部分,把由良她們全都彈飛了。


    看到學生們高聲慘叫並趴倒在地上的光景,一哉露出憤怒的神色。


    「你、你幹什麽!她們不是敵人吧?」


    「我應該已經說過了。如果你對我們深入探究下去的話,危害到的就不隻是你而已。」


    美尋冷酷地說。然後——


    咻啪。


    美尋輕輕地揮一下手,把從背後試圖偷偷援助一哉的由良放射出來的線全數斬斷。


    看著因為眼前瘋狂舞動的刀刃而說不出話來的由良,美尋終究還是以不變的冷淡語氣揚言道:


    「沒用的,多奈內由良。還有現在正想變身的八神龍司——你也是。在《神之觀點》跟前,任何企圖都沒有意義。」


    美尋利用敏銳的感覺器官而做出的這番回答,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為之戰栗。


    美尋間不容發地繼續說:


    「從今天起,對身為e戰士·勇的大和一哉處以逐出本學園的處分。」


    一哉就不用說了,任誰都因為這番宣言而說不出話來。


    「此乃【hera】正統後繼組織的中樞機關【ares】——更是本學園最高負責人。希拉修女大人的意誌!膽敢阻撓者就做好被肅清的覺悟吧!」


    「那、那是什麽意思?」


    美尋那單方麵的發言讓一哉感受到一股不耐煩與焦躁感。


    「——就是這個意思。這位千路美尋剛才說的話是真的。從現在這個時間點開始,對大和的援助也會被視為對希拉修女大人的反叛行為。這一點大家都要牢記在心。」


    仿佛要繼續打擊這樣的一哉似地,悠然地走向這裏的人是直屬於【ares】的戰士。藏方。而到剛才為止一直不見人影的瀨似亞莎拉也在他的背後。


    不隻如此,還有許多聽到騷動的學生們湧向操場。乍看之下大約有一百人左右。非同小可的光景讓一哉混亂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藏方搬出了既是學園的象征,又是絕對性存在的希拉修女的緣故,由良和惠理子她們全都帶著僵硬的表情觀望事情的發展。


    為什麽會演變成這種事態呢?不明就理的一哉呆立在原地——而藏方又靜靜地對這樣的一哉說:


    「我隻再說一次——離開這所學園,大和一哉。這裏不是身為e戰士的你……不對。盡管身為e戰士,卻無力到連美尋的練習機也無法勝任的你不適合呆在這裏。如果你打算繼續進行無謂的抵抗,那麽也隻能強製排除你了。」


    「為、為什麽我……再說你又算什麽?從昨天開始,你就一直自顧自任意說些有的沒的!」


    「哼。我昨天應該也說過了吧?就如同美尋所說的一樣,我是直屬於【hera】正統後繼組織的【ares】的改造人類。而且任意妄為的人應該是你吧?你身為背叛者·美斯拉女神與e戰士·炎的兒子,卻為什麽在這所學園裏學習,還跟這裏的學生討教呢?」


    「那是——」


    「理由與辯解都是沒有必要的。比起這個,倒不如快點做決定吧。要老實地順從,還是愚蠢地抵抗……你選擇哪一邊?」


    藏方可說是下達最後通牒般地提議道。


    可是。


    「……我不要。」


    一哉不可能這麽簡單地順從藏方的意見。


    對一哉來說,學園這個容身之處是憑藉著自己的努力好不容易才爭取贏來的。所以一哉完全沒有輕易放手的打算。


    而且——最重要的是,一哉不喜歡這麽名叫藏方的男人。


    「沒辦法。那麽你就盡管以那股憤慨為糧和美尋戰鬥吧。盡力地抵抗,然後為戰鬥資料的蓄積做出貢獻吧——美尋,排除他吧。」


    「了解。」


    即刻表示讚同之意後,美尋身子一沉,往地麵蹬了一下。


    美尋大概想進行接近戰吧,隻見她朝一哉一直線地縮短距離。


    這樣一直戰鬥下去好嗎?——這種不安讓一哉迷惘了起來。


    一哉的確也擔心在美尋身後觀望的藏方會突然介入,不過在這之前,最讓一哉在意的是美尋既是這所學園的學生,也是比夜最重要的人的事實。


    逃走。


    腦海裏不知不覺浮現出這種選項的一哉警戒著襲向他的攻擊,並且為了拉開距離而暫時往後方逃走。


    美尋立刻變換成攻擊的動作。她揮動著右腕,又要讓連結式的刀刃往一哉伸展過來——當一哉這麽想的那一瞬間,美尋的身體從一哉的視野中迅速地消失了。


    「什——?」


    不,一哉的眼睛還是隱約捕捉到美尋的身影。


    可是一哉卻來不及做出反應。


    在一瞬間之內,美尋進入了和峰音十季子一樣的——不,是淩駕其上的超加速狀態,並且迅速地繞到一哉的背後。


    「啪咻」地響起了像是排出壓縮空氣似地短促高音,同時煙塵散去,美尋早已移動到一哉的背麵了。當然,她正擺出攻擊前一刻的架式。


    然後一哉沒能回頭,


    「嗚呃。」


    伴隨著一陣衝擊,一哉的側腹也傳來了微弱的痛楚。


    貫穿了。


    那把多關節刀刃貫穿了一哉的右側腹,然後就這樣刺進地麵裏。


    「嗚……可惡……」


    雖然一哉為了掙脫刀刃而正想伸手握住劍身的部分,


    「呀、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美尋卻比一哉的動作更快地將刀刃抽回來,經過一哉體內的刀身又連結起來了。


    這一擊帶來了足以讓人昏厥過去的痛楚,讓一哉的視野完全染上了炫目的白光。


    刀身拔出體內時的滑動觸感,讓一哉想像起混和了蠍子與蜈蚣毒素的效果即將席卷而來的情況。一股像是身體被撕裂般的恐懼感襲向一哉。


    ——被幹掉了——


    當一哉這麽想的那一瞬間,藏方的聲音也傳到他的耳裏。


    「哼,已經結束了嗎?這樣也不能期待有什麽像樣的戰鬥資料呢——不,在這個情況下,反倒該單純地為了end的完成度而感到開心吧。」


    藏方「嗬嗬嗬」的笑聲讓一哉的心中湧上一股強烈的憤怒。


    自己處於如此孤立的情況。


    而藏方卻站在壓倒性的優勢立場。


    麵對著像個支配者一樣自鳴得意的藏方,一哉的情感不由得騷動起來。


    (……吵死了……你這家夥給我閉嘴。)


    而且在這之前。


    (這個狀況算什麽啊……他打算公開處刑嗎?)


    【hera】、【ares】、希拉修女……


    對於以這些名字為後盾而旁若無人地做出那些要求的男人,一哉打從心底無法原諒他的存在。


    一哉忍不住憎恨起這個想奪走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容身之處的男子。


    就在這個瞬間——


    「嗚——」


    噗通。


    一哉感受到胸中有一股不明所以然的能源正在增長。


    仿佛隻要一解放開就能獲得絕大的快感……如此甜美之力的誘惑。


    一哉感受到一股難以抗拒的魅力。


    (……可以嗎?)


    (……就算解放這個也沒關係嗎?)


    不過一哉的猶豫很快就被抹消了。


    「不要再打下去了!」


    「——嗯?你是怎麽搞的?」


    在大部分的學生都屏息保持沉默時,唯獨多奈內由良以悲痛的叫聲向藏方控訴:


    「為什麽要做出如此過分的事情?就算一哉是e戰士,他也是我們的——」


    「別管她,美尋。趕快排除吧。」


    然而藏方卻完全對由良充滿決心的控訴充耳不聞,並且冷靜地這麽說。


    默默無語地點點頭之後,美尋又再度揮舞起手裏的刀刃,進入了攻擊狀態。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麵對著擁有可怕戰鬥力的美尋,即使自己的行動一度被她擋了下來,由良還是試圖掩護一哉而對她射出了多機能網。


    在任誰都動彈不得的狀況中,唯有由良為一哉的身體掛心。


    看到著這幅光景,一哉曾經遊離的意識瞬間被拉回現實世界中。


    「不行!由良快逃啊!」


    不過一哉的喊叫也是枉然的。美尋那由下往上躍起的刀刃完全砍斷了由良龐大的絲線束,而且刀身的一部分還重重地打在她的胸口上。


    「——呀。」


    在一聲悲鳴之下,純白的絲線散落在周圍,而由良也當場倒地不起。


    「我應該說過了抵抗是沒用的,多奈內由良。」


    美尋一邊迅速地拉回、連接讓由良挨了一擊的刀刃,並且冷淡地這


    麽說。就算說刀身的「腹部」好了,不過對方是形同於普通血肉之軀的由良,那種速度下的一擊恐怕讓由良受了相當程度的損傷吧。


    「由良!」


    「多、多奈內!」


    惠理子與八神立刻衝向倒地的由良身邊。


    這幅光景讓周圍的學生騷動起來。大概是因為害怕遭受牽連的緣故,他們立刻和這三個人拉開距離。


    「哼,愚蠢的女人。我都說過會被視為反叛行為了——美尋,先處分掉這個家夥吧。」


    這句話扣下了扳機。對藏方的憤怒一口氣增長的結果,讓一哉心裏的深黑色情感浮出水麵。


    ……隻要這個男人不在的話。


    ……隻要這個男人不存在的話。


    ……隻要殺了這個男人的話!


    「噗哧」腦海裏響起了某種無法挽回似地聲音——正當一哉這麽想的時候,


    在胸口悶燒的狂亂能量化為壓倒性的奔流湧向全身。


    ——· · ·了你——


    可怕的思考突然支配了一哉的腦袋。


    那是僅為了「排除」自己的敵人而特化出來的、冷酷的、殘忍的、凶惡至極的、露骨的破壞衝動。


    (我……我在想什麽……?)


    (這、這樣……不……)


    雖然僅存的理性試圖抵抗一擁而上的猙獰情感,不過還是被無限增長的憤怒瞬間衝走消逝。


    相對地,一哉的心中終於萌生出純粹的破壞意誌。


    ——我要宰了你——


    如今已明確地刻畫在一哉心裏的衝動帶來了一股甜美的快感。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哉的嘴裏蹦發出野獸般的嘶吼。


    然後——一哉的全身染上了黑暗的色彩。


    ***


    這時的峰音十季子正在思考著。


    雖然就像往常一樣,十季子在一哉乘坐的巴士抵達前十五分鍾就已經到學園了,不過這一天的她卻沒出席早晨練習的心情。


    應該說——十季子覺得沒有臉麵對一哉。


    原因當然就是昨天和藏方之間的戰鬥。


    就如同那個男人指摘的一樣,那場極為難堪的敗北讓十季子深切地體認到自己力量的不足。


    如果隻有這樣的話還好。隻要反複進行超越目前程度的修行就行了。


    不過問題卻在後頭。


    『和我一起來吧。』


    聽到那個名叫藏方的改造人類說出這句話時,十季子一瞬間動心了。


    當然十季子是不可能會去的。


    關於名為【ares】的組織,以及這個不和諧的組織裏產生了不穩定的動向一事,十季子全都從精通情報麵的古森羽月那兒聽過了。正因為如此,對於那個光看就會產生一股危險氣氛的男子提出的意見,十季子完全沒有聽從的意思。


    不過事實上,從那個男人的口中聽到「自己的力量是必要的話語」時,十季子的確覺得很開心。


    即使對方是宣揚「排除e戰士」的危險人物。


    盡管他理所當然似地玩弄著自己身旁的e戰士·一哉。


    就連自己內心裏也確實存在著憎恨e戰士的心情。


    不過這股憎恨終究隻針對為了自己的快樂而濫用正義之力的卑劣e戰士,絕對不適用於一哉身上。


    然而在那一瞬間的十季子之所以會為之動搖,是因為自己的心中寄宿著純粹的「追求力量的意誌」。並不是「為了保護而變強」,而是「為了變強而變強」——明明這種愚蠢的思考方式隻會逼得自己走向毀滅之道……


    盡管十季子期望融人人類社會,然而她的心底深處也確實存在著「期望更強大之力的意誌」,正因為如此,十季子才會被藏方的誘惑動搖——這種改造人類的「血」真是太可恨了。


    (……這樣一來,我也沒有資格繼續教一哉了。)


    對於律己甚嚴的十季子來說,即使隻有一瞬間,她也無法原諒望向安逸之道的自己。所以感到愧疚的十季子無法麵對一哉,於是就在看得到第一格鬥技場的屋頂上觀望著情況。


    是的。不幸的是,十季子出現在這裏的時機剛好是一哉前往保健室後不久。正因為如此,她現在依然對一哉人應該在場內的情況深信不疑。十季子獨自一個人想著即使被古森羽月苛以嚴格的訓練,也依然認真練習的一哉,然後一個人煩惱著。


    不過——


    (——咦?什……什麽?這個力量是……?)


    十季子感受到操場有一股突然增長的邪惡能量而慌張地轉過頭一看,才發現大和一哉人正在那裏,而那看慣的緊身衣染成了漆黑單色。


    「咦、什麽?為什麽?」


    十季子的困惑也不是沒有道理的。畢竟在她的想法中,一哉應該正在第一格鬥技場裏一邊呼喊激勵自己的口號,一邊痛快地流汗才對。


    當十季子麵對著可說是壯烈的光景時——


    「喂喂,那家夥是不是有點不妙啊?」


    頭頂正上方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十季子抬頭一望,說話的人果然是古森羽月。她正坐在圍欄的上半部,臉上浮現出大無畏的笑容。


    「羽、羽月?」


    「嗨,十季子。反省時間結束了嗎?」


    「什?」


    羽月宛如完全看穿自己的問話,讓十季子極為困惑。


    「因為那個大塊頭的關係,現在情況變得有點麻煩了。不好意思,跟我一起來吧。」


    「大塊頭……你是說千路美尋嗎?」


    「嗯嗯。就是那邊那個金色的家夥。」


    十季子仔細一看——其實她早就注意到那個不規則反射陽光的存在——距離一哉不遠的地方,的確有個第一次看到的金色外骨骼型態。


    「為、為什麽她會變身?還有為什麽會跟大和……」


    「詳細情況之後再說。總之現在的大和有危險。你會跟我一起來吧?」


    羽月一邊展開不合比例的巨大薄翼,一邊對十季子伸出手來。


    十季子用力地握住那隻手,並且幹脆地回答。


    「那當然。」


    她的眼裏寄宿著明確的光輝。


    完全不見到剛才為止的怯懦想法。


    ***


    「一……一哉……變成……黑色的……e——」


    在朦朧的意識中,由良才微微地睜開眼睛目擊了轉變後的一哉,接著就這樣昏厥過去了。


    不隻是由良而已。


    看到一哉突然現身操場上那仿佛連光都拒絕似的身影,在場的所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驚訝地大叫。


    無限增長的「負麵情感」從一哉身上的緊身衣溢出來,化成了黑色的瘴氣。這些瘴氣就像是擁有生命似地微微晃動。


    (……怎麽搞的,這個力量……!)


    從身體內側不住地湧現出來的能量,讓一哉的全身為之顫抖——


    「——嗚?」


    不知不覺中,一哉已經移動到剛剛傷了由良的美尋麵前,並且在她的腹部上強烈地踢了一記。


    「咚」地響起了一聲鈍重的衝擊聲,美尋的身體當場被一哉踢飛。


    「大、大和,你沒事嗎?」


    知道一哉剛才受了重傷的惠理子望向他側腹上的傷口,


    「咦……這是怎麽一回事?」


    然後露出茫然的神情。


    「痊、痊愈了……?」


    沒錯。一哉原本應該被貫穿的右側腹上已經完全不見任何傷痕,而源源不絕噴發出來的黑煙正在修補緊


    身衣破損的部分。


    「……帶著由良,馬上離開這裏。」


    一哉宛如從幹枯的喉嚨裏擠出聲音似地對惠理子說。


    「嗯、嗯。我知道了。」


    「包包包,包在我身上。」


    不光是惠理子,八神也一同回應了一哉的要求。看著他們三人退到足夠的距離外後,一哉並沒有望向美尋——而是緊盯著藏方的身影。


    「……哦,那就是新的戰鬥型態嗎?原來如此……這麽說起來,你也繼承了美斯拉女神的血嘛。嗬嗬嗬,這不是很有趣嗎?」


    藏方麵露喜色地自言自語之後,便立刻對美尋下達指示。


    「美尋,立刻打倒這個家夥。然後帶他回【ares】。」


    「——了解。」


    美尋說完之後立刻重整架勢,對一哉射出了多關節劍。


    不像鞭子一般撓曲,而是筆直伸向一哉眼前的一擊,


    「喝。」


    卻被一哉輕而易舉地抓住了。


    看到一哉如此不尋常的行動,美尋立刻發動劍上的機關,試圖讓刀身結合在一起,


    「——?」


    不過刀刃卻沒有在一哉緊握的拳頭上造成任何傷口,反而被他阻止了結合的動作。


    「沒用的!」


    一哉試著用平常的語氣說話,然而脫口而出的卻不像是自己會講出來的粗暴話語。


    「嘶啊啊啊啊!」


    雖然美尋立刻揮起另外一隻手,宛如要從側麵攻擊一哉似地擺動著刀刃——然而一哉反而打從心底地為這個反應高興。


    「喝啊!」


    早在攻擊觸及自己之前,一哉便使出渾身之力扯起了握在手中的鐵鎖鏈。


    「——呀呀呀呀!」


    在鎖鏈從美尋手裏被拉出來的「噗嘰噗嘰噗嘰」的可怕聲響中,參雜了美尋慘烈的叫聲。


    不過美尋的動作卻沒有崩潰,繼續放出攻擊。


    一哉剛才連看清楚都很困難的攻擊——不過現在卻能完全看穿這一擊的動作。


    一哉讓身體稍微後退,避開了仿佛要砍斷他的頭似的刀刃前端。劃過空中的攻擊描繪出巨大的弧形之後,又再度回到美尋身邊。


    配合著這個時機,一哉一口氣縮短與美尋之間的距離。


    「——!」


    察覺了一哉意圖的美尋放棄連結刀身,迅速地將拉回來的刀身卷在自己身上。那正是之前擋下了一哉中段踢擊的防禦型態。


    然而如果是現在的話。


    如果是這份力量的話,


    打得粉碎——?


    (不、不行!)


    一定可以把那要小聰明的防禦網打得粉碎——


    一哉拚命製止被連自己都感到訝異的黑色情感支配的心。


    為了煞住已經進入攻擊狀態的腳,一哉硬是壓抑住自己的力量。


    然而即便如此。


    宛如橫砍的一記回旋踢的衝擊,還是透過刀身的伸縮運動傳到美尋的軀體,讓她的外骨骼產生了無數的龜裂。


    美尋以驚人的氣勢彈飛。在她附近的集團立刻空出一段距離,隻留下一個人。


    當趴在地麵上的美尋就快要完全不動的那一瞬間,留下來的那一個人——藏方極為興奮地大喊:


    「——太棒了。你真是太棒了,大和一哉!原來如此……也就是說,這正是身為《》的力量啊!」


    「…………」


    「哼嗯。不過你居然可以這麽漂亮地打倒end狀態下的美尋……我本來以為那隻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不過這樣不也是很有趣嗎?為了進一步改良end,還是非得把你帶回機關才行。至少也比那個複製品有用多了。」


    「……閉嘴。」


    「嗯?什麽?你剛才有說什麽嗎?」


    「我叫你閉嘴!」


    藏方刺耳的聲音讓一哉的焦躁又再度高漲起來。一哉那化為漆黑子彈的身體一口氣縮短了與藏方之間的距離。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哉一邊發出像是野獸般的呐喊,一邊揮出拳頭。


    「嗯?」


    立刻反應的藏方扭過身子閃過了那一擊。「轟」地響起了一聲轟然巨響,一哉的拳頭劃過了藏方的耳邊——


    「——嗚——」


    瞬間產生的衝擊劃開了藏方的臉頰,滲出了鮮血。


    藏方拉開距離,用手拭去臉上的血之後,便就著沾染紅色一汙痕的指尖露出了邪惡的笑容。


    「哦……速度與力量都和昨天有顯著的差距——這樣一來……原來如此,也就是說,隻要想像成『那些家夥』百分之百的狀態就好了。這樣一來的話,還是非得把你帶回去不可啊。」


    藏方一副好像理解了什麽似地自說自話,讓一哉的心又騷動了起來。


    ——對了。


    ——這個男人是必須打倒的對手。


    ——母親。美斯拉不是也這麽說過嗎?「下一次絕對要打倒他」。


    那就打倒他吧。


    看了由良剛才遭受的待遇後,周圍的學生已經沒有人會對一哉伸出援手了。


    不——一哉也不能期待誰的幫助。


    正因為不能期待誰的幫助,一哉才有必要一戰。


    這回一定要盡情地發揮這股力量,把這個可憎的改造人類給宰——


    「——喂!」


    伴隨著一聲強而有力的斥責聲,一哉的後腦杓突然被人打了一下。


    受到這陣衝擊的同時,一哉緊身衣上逐漸加深的黑色也剛好停止了侵蝕。


    「…………?」


    「真是的……你這是什麽德行?」


    一哉回過頭去,峰音十季子與古森羽月正悠然地站在那裏。


    (學……學姊……?)


    她們兩人看著黑色緊身衣的冷淡眼神……讓一哉突然湧上了一股無法理解的愧疚感。麵對著這股愧疚感,一哉的高亢情緒也變得無處可去了。


    「你這個樣子到底是什麽呢?這好像……充滿邪惡的感覺哦?」


    十季子明顯露出了訝異的表情,並且伸出手指戳著一哉的身體。聽到那極為熱絡的語氣,一哉的心情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冷靜下來。


    「那……那個,我……」


    「峰音十季子,另一位是《庇護者》的古森羽月嗎?——你們到底想做什麽?」


    不過藏方的聲音仿佛打斷一哉的話似地傳了過來。


    十季子吊起眼角,向藏方投射視線。


    「身為這所學園的副會長——不。身為對大和進行直接指導的教練,我可不能讓你就這樣把他帶走!」


    「沒錯。一哉好不容易才開始展現出訓練的成果,誰會把他交給你啊。」


    十季子和羽月間不容發地接續下去的發言,讓周圍的學生騷動了起來。


    他們的反應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除了學生會的成員以外,隻有一部分的學生知道一哉接受十季子直接訓練的事實。再加上這所學園裏以「討厭e戰士」聞名的古森羽月也趕了過來,他們當然會感到格外驚訝。


    (她們兩人都……為了我……)


    如此值得信賴的兩人介入了眼前的情況,讓一哉心中黑色的亢奮情緒也跟著完全平靜下來了——


    (——咦?)


    仿佛從全身滲出來的霧狀黑煙逐漸消失,染成單一黑色的緊身衣上又再度浮現出原來的紅色。


    如此顯著的變化讓在極近的距離下觀望的十季子嚇了一跳。


    「那……那是什麽?」


    「不、不,其實我也完全搞不清楚……」


    或許是一哉的心理作用吧,他的身體各處嘎吱嘎吱地痛了起來。仿佛是剛才支配全


    身的壓倒性力量的代價似地,疲倦感一口氣湧向一哉……


    不過一哉姑且還是回到了原本的狀態。詳細情況等到之後再確認就行了。


    「不說這個,峰音學姊……把和我進行特訓的事情說出去沒關係嗎?」


    「咦?……嗯嗯。這種情況也沒辦法吧?」


    十季子露出了極富魅力的笑容,並且這麽說。


    「不過十季子應該很慶幸能毫無顧慮地在大和的指導上灌注心力吧?這樣不是反而變更輕鬆了嗎?」


    「說的也是。偷偷摸摸地行事果然還是不符合我的原則呢。」


    雖然羽月帶著耐人尋味的笑容揶揄十季子,不過十季子卻毫不在意地回答。看來她似乎是認真地這麽想。


    「你們……違背【ares】命令的行為,就形同背叛你們的最高負責人。希拉修女大人。說不定無法簡單了事呢!」


    「這應該是我們要說的吧。」


    「嗯?」


    羽月間不容發的反駁讓藏方挑起了眉毛。


    「你叫藏方是吧——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麽?真的是依照中樞機關的指示行動嗎?」


    即使麵對年長者,而且還是統括學園與《庇護者》的組織旗下的改造人類,羽月依然不改她的對話風格,對藏方提出質問。


    「哼。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麽。」


    「你要繼續裝傻也沒關係。」


    緊接著,設置在學園裏的擴音器突然傳出緊急廣播。


    《噗耶耶耶耶~~嗯。咕噢哦哦哦哦哦~~嗯。汪汪嗚噢噢噢噢嗯……》


    那是訓示。


    原本在每周一次的共同朝會上才會撥放希拉修女那無法理解的話語,然而訓示卻在這個時間點播送到整個校園內。


    (——為什麽現在會?)


    平常應該要在禮堂才會聽到的這番訓示……然而這陣怪音卻響徹了不到八點的操場,讓一哉不由得感到一股違和感。


    「……這、這是什麽?」


    聽到現在仍舊撥放中的不可理解的廣播,藏方也驚訝地大叫起來。


    (——咦?他不知道這個廣播嗎?)


    看到學園的所有學生都靜靜傾聽這個「希拉修女的訓示」的情況,男子表現出完全無法理解的樣子。這又讓一哉感受到一股違和感。


    而且。


    《啊——test、test。我來翻譯了。『今後大家也要好好相處』,還有『大和不是敵人』。完畢。》


    訓示結束之後,日向真純一成不變的慵懶聲音立刻從擴音機中流泄出來。


    雖然這回學生們沒有像往常一樣歡聲雷動……不過在理解了訓示的內容後,任誰都對藏方投注了懷疑的目光。


    說真的,對一哉而言,這個廣播依然是意義不明的儀式。再加上還搬出了自己的名字,反而讓一哉的思緒越來越混亂……不過即使如此,聽到在這個時機撥放出「值得感謝的話語」,一哉還是覺得有點——不,是備感安慰。


    「——是這麽說的呢。看來身為最高負責人的希拉修女大人似乎和你的意見相左哦?」


    羽月一邊撥弄著自豪的耳朵,一邊向藏方丟出挑撥性的言論。羽月的態度就好像打從一開始就看穿了男人說謊的事實。


    「豈、豈有此理!你在開什麽玩笑——」


    「是啊。的確很奇怪呢。關於這次的事情,我也唯獨沒收到你的聯絡呢。」


    麵對著聲色俱厲的藏方,以悠閑的口吻插嘴的人是那位誘人的保健室老師。


    「話說回來,關於昨天進行的檢查資料,其實我稍微打錯了幾個字呢。之後我也趁機向機關進行確認了——比方說,真的可以把小比夜趕下《神之觀點》習得者的位置嗎……之類的。」


    莎拉直直地盯著藏方,並且以含蓄的笑臉繼續說。一哉實在不能不把她的舉止看成是在演戲。


    「莎拉,你……這是怎麽一回事?」


    「誰知道?隻是即便原本以為是小比夜獨有的『共鳴源』能力在小美尋的身上覺醒了,我想你也太心急廠點。我先聲明,小比夜的身體不適隻是暫時性的喲。隻要稍微靜養就會馬上回複的症狀,我不認為會構成你那麽急著要她們習得《神之觀點》的理由。」


    藏方的表情變得越來越險惡,而周圍學生談論藏方的騷動聲也越來越大。


    雖然大部分的學生不可能知道詳細的內容,不過投注在自己身上的大量視線與狐疑的聲音還是劇烈地攪亂了藏方的心——


    「你們全都給我住口!」


    怒火終於爆發的藏方當場變化成武裝化型態。


    看到那攻擊性的深褐色外骨骼,任誰都在一瞬間噤聲不語。


    從藏方頑強的外骨骼釋放出來的氣勢中,的確蘊含著一股非比尋常的壓迫感。


    男人說了:


    「即使違背了【ares】的意誌,《神之觀點》也必然會為改造人類的未來帶來重大的意義。《神之觀點》與最後帶來的end——要是沒有了這兩個力量,我們還會有未來嗎?你說是不是,美尋?」


    藏方用腳尖踢了踢倒在地上的美尋,催促著遍體瘡痍的美尋重新站起來。


    「……是的。」


    知道了事實的美尋似乎還打算繼續為藏方效力的樣子。美尋腳步踉蹌地站起身的同時,她身上崩塌的外骨骼碎片也跟著散落下來。


    「你們看到了嗎?這就是美尋——還有比夜的決心啊!她們為了開拓所有改造人類們的未來而即將習得《神之觀點》啊!然而你們為何不明白呢?」


    羽月默默傾聽藏方說的話,然後輕輕地歎了口氣。


    「也就是說……你近來促使《神之觀點》習得的動作,並不是出於希拉修女大人和【ares】的意圖。我可以這樣解讀吧?」


    「哼。就算是這樣,那又如何?要不然你們所有人一起上吧?我是無所謂啦……當然,你們應該也有與美尋一戰的覺悟吧?」


    聽了藏方強力的恐嚇,周圍的學園學生們明顯露出了恐懼的樣子。畢竟這些渴望和平的繼承者們幾乎沒有任何戰鬥經驗,會有這種反應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這家夥——」


    麵對著如此卑劣的藏方,一哉的怒火正要湧上心頭時——羽月仿佛叫一哉「等等」似地抓住了他的肩膀,但卻對著背後的空間說:


    「就是這樣……聽到了嗎?比夜。」


    「——是的。」


    出現在羽月背後的正是貨真價實的周防比夜本人。


    就一哉聽過的知識而言,當處於end狀態時,遺留下來的那一方會喪失所有的生物機能,而陷入了毫無防備的狀態……


    然而現在應該動彈不得的比夜卻出現在這裏。一臉蒼白的比夜按住自己的胸口,痛苦似地反複著微弱的吐息。


    「周防學姊?你、你沒事嗎?」


    雖然不管再怎麽看都不像是沒事的樣子……不過額頭沁出汗珠的比夜仿佛對一哉說「我還好」似地,露出了堅強的微笑。


    「比……比夜小姐?為、為什麽……?」


    美尋好像也對眼前的狀況感到很驚訝似地,全身僵硬地直盯著比夜。


    「這、這是怎麽一回事?比夜?在美尋還處於end的狀態下,為什麽你還能動呢?」


    「……恐怕這個狀態……才是夥伴在end時原本的狀態……因為我沒有辦法做到像美尋一樣的程度。」


    「什、什麽?」


    聽了比夜有些自嘲的回答,藏方訝異地問。


    「—


    —也就是說。」


    不過回答藏方問題的不是別人,就是瀨似亞莎拉。


    「即使對共有夥伴下令必須絕對服從小比夜,不過改造人類原本就具有防衛本能,所以共有夥伴應該會確保最低限度的生體能源,而得以進行一定程度的自律行動才對——你沒有注意到嗎?所以在把力量托付給小比夜的小美尋變成空殼子之前,你們才會像是處理『失敗品』似地粗暴對待她吧?嗬嗬,正因為是這樣的她,身為『共鳴源』的資質才得以覺醒呢。」


    「嗚……這是怎麽一回事?」


    「就像小比夜的身上有名為『共鳴源』的特性一樣,小美尋也擁有誰也模仿不來的能力喲。」


    莎拉瞥了美尋一眼。看到美尋的身體瞬間震顫了一下之後,莎拉又繼續說:


    「這個嘛……用一句話來形容那能力的話,應該就是『完全的信任』吧?」


    「什……開、開什麽玩笑!」


    「我可沒有在開玩笑喲。就算再怎麽施加絕對服從【ares】的暗示,不過要共有夥伴跨越防衛本能而付出力量,終究還是不可能的事啊。」


    「暗、暗示?」


    「哎呀哎呀,你果然不知道呢。怪不得小美尋的身上發現『共鳴源』的力量時,你也沒有表現出多驚訝的樣子。這可是連機關那群家夥們聽了都會昏倒的異常事態呢。」


    宛如打從心底感到厭倦一般,莎拉誇張地歎了口氣。


    「那麽你說的昨天的手術是……!」


    「你說『把設置在連接核上的保護裝置解除』嗎?嗬嗬嗬,即使真的能夠設置保護裝置,也不可能拆卸得下來嘛。再說,為什麽能夠直接幹涉同化到無法完全取出的核心呢?如果辦得到這種事情的話,就能讓世界上大部分的核心元件停止機能了——波津鬥先生那時候也是。」


    雖然瀨似亞莎拉的語氣始終像是愚弄藏方的樣子,不過一哉覺得至少從這一句話裏,可以稍微窺見莎拉的真心。


    「你到底想幹嘛?」


    「……好吧。我就用不夠認真的你也能聽得懂的方式說吧。」莎拉「啪沙」地撥動頭發,突然以認真的語氣繼續說:「這是一個賭注喲。」


    「賭、賭注?」


    「沒錯。這是為了在周防比夜與美路千尋習得《神之觀點》後,讓雙方都能平安無事而挑戰的嚐試——總之,能夠順利成功真是太好了。」


    莎拉撐住身旁比夜的肩膀,並且淡淡地說:


    「對於進行共有來說,最重要的就是信賴關係——這一點確實沒錯。正因為現在這兩個孩子之間存在著堅定的羈絆,所以她們的能力才得以開花結果……不過,如果隻想單純地建構起信賴關係的話,那麽利用暗示、配藥,還有很多種方式都能達成這個目的。如果隻想單純地讓這孩子習得《神之觀點》與end的話,那麽隻要早點舍棄小美尋,讓下一個夥伴和小比夜建立起臨時的信賴關係就好了。」


    莎拉極為冷酷的話語讓所有人都為之屏息。


    連藏方也因為這些話的內容而難掩心中的驚訝。


    「——不過,這樣就沒有意義了。每次使用都會伴隨著莫大犧牲的力量,讓下一代繼承這種虎頭蛇尾的力量根本就沒有未來可言。這因為如此,我才會著眼於小美尋的特殊性上。盡管任誰都以用過即丟的態度對待小美尋,又把她當成『失敗品』般地謾罵,不過我相信她的存在一定能打破現狀,所以才會盡可能地保住她夥伴的位置。」


    「……所以莎拉老師才會那麽關心美尋吧。」


    被莎拉扶住地比夜虛弱地說:


    「覺得很失望嗎?」


    麵對著微笑地發問的莎拉,比夜仿佛說著「不會」般地搖搖頭。


    「嗬嗬,謝謝。」


    莎拉接著回到解說上。


    「所謂的end是讓兩股相異的力量交融,藉此產生出兼具兩者資質的全新力量。變身同時從小美尋身上汲取出來的生物能量,會在小比夜的體內合成一個更強大的活體情報。雖然這些能量在變身解除後會回歸到小美尋身上,不過就普通的情況來說,盡管這些能量裏蘊含了小比夜的活體情報,小美尋也不會那麽容易就受到影響的。這是因為原型的特性終究還是個人的所有物,而且在大部分的情況下,最低限度殘留在夥伴身上的原生物能量不會容許變質的。不過就能量殘留值為零的小美尋來說,打從小比夜歸還了那些活體情報的時間點開始,那些活體情報就已經完全歸小美尋所有。也就是說,藉由反複這種現象,讓小美尋體內的小比夜活體情報濃度變高,結果身為『共鳴源』的資質就出現在小美尋身上了——這就是小美尋end化的真相喲。」


    「唔……也就是說我完全中了你的計謀嗎?」


    身體微微顫抖的藏方用壓抑情感的聲音呢喃著。


    任誰都看得出男人非比尋常的憤怒。


    「說中計就太失禮了。對於隻想習得《神之觀點》的你來說,不是反而該為了候補人選增加而感到高興馮?」


    「唔……美尋,你也是!為什麽有這種特別的力量卻沒有向我報告?為什麽你絕口不提沒有進行手術的事?」


    「我……我……」


    奇妙的是,連任由藏方抓著肩膀搖晃的美尋本人,也表現出一副真的很疑惑的樣子。


    當所有人都在觀望著兩人突然起內哄般的景象時——


    「請你住手!」


    一邊喊叫一邊飛奔過來的人,是到剛才為止身體還很疲弱的比夜。


    肉體之軀的她迅速彈開藏方的手腕,並且擋在美尋麵前庇護著她。


    「恐怕美尋什麽也不知道吧。她應該也真的認為自己動過了手術吧。」


    「比、比夜?」


    大概是比夜和剛才相比截然不同的強烈語氣讓藏方產生戒心吧。藏方立刻往後方逃,確保了自己與比夜之間的距離。


    「你……為什麽還能動?」


    「我應該已經說過了。我沒有辦法做到像美尋一樣的程度——雖然end會吸取我的力量,不過我的防衛本能並沒有把所有的力量交出去。況且我的身上並不像美尋那樣施加了絕對服從的暗示,所以我的身上也還殘留著身為『共鳴源』的力量。」


    「你透過了連接核,從美尋身上取回力量嗎……」看著點頭的比夜,藏方憤恨似地咋舌。


    「不過……暗示是怎麽一回事?你剛才應該也有提到吧。」回答這個問題的人還是莎拉。


    「從決定由小美尋擔任共有夥伴的時候開始,【ares】就在小美尋身上施加了對小比夜絕對服從的暗示。這個措施是為了讓小美尋絕對不會構成威脅,讓身為主體的小比夜能夠安心地專注於《神之觀點》的習得。也就是說,昨天進行的就是那個暗示的解除,並且用「施加了手術」取代小美尋原本的記憶。大概……不到五分鍾就結束了吧。」


    「我從莎拉老師那兒聽說的時候也嚇了一跳——雖然我從以前就注意到美尋拒絕武裝化的情況,不過沒想到居然是暗示……」


    「唉,畢竟我們對小比夜保密,你不知道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藏方你居然連這種基本常識都不知道,你才大有問題呢。你身為負責人的這五年內到底幹了些什麽呢?」


    「嗚……」


    「可以告訴我做個參考嗎?沒有任何知識、不照顧她們、也不是那麽熱心地提升自己的你,到底想怎樣對待總有一天會習得《神之觀點》的小比夜呢?我先聲明,《神之觀點》可是【ares】寄托未來的集技術之大成喲。要是有什麽萬一的話,你會以【ares】為後盾保護她們嗎?啊,還是說——是某個別的組織嗎?」


    「……………


    ………你、你這家夥。」


    聽到莎拉以沉穩的語氣毫不留情地追究,藏方露出一臉怒色。


    然而莎拉卻一點都沒有介意的樣子,靜靜地輕聲說:


    「……的確。我承認對現在的我們而言,《神之觀點》的確是必備而不可或缺的技術,而且我也明白end的普及與大幅度的戰力強化密不可分。所以我才會提倡這個技術,也才會順從【ares】。明明希拉修女大人的禦言對我是那麽地重要,我還是背叛了自己真正的意誌啊。」


    麵對著這樣的莎拉,比夜微笑地搖搖頭。


    「請您不要介意。我也能諒解——昨天莎拉老師說的話。」


    「謝謝你,小比夜——不過,既然知道這不是【ares】的指示,那就沒有必要聽從那家夥的意見了。」


    「是!」


    然後比夜。


    不,一哉、十季子、羽月……以及在場的所有繼承者們都對藏方擺出攻擊的架式。


    「……嗬……嗬嗬嗬,我居然被你們這群小鬼愚弄到這種地步。」


    「你已經玩完了,主任。」


    比夜瞪著遺憾似地喃喃自語的藏方,幹脆地斷言道。


    「哼。隻差一點就可以帶著禮物回去的……不過既然【ares】慎重到這種程度的話,看來【ares】也已經不是我該待的地方了。」


    男人的聲音出奇地冷靜——不過比夜的超感覺立刻對這聲音裏蘊含的邪惡之氣做出反應。


    「——不好了!大家快點回到校舍裏!」


    比夜環顧周圍群眾的學生,拚命大叫起來。


    然而所有人卻因為集團心理作祟而無法立刻行動。趁著這個空隙,


    「呼哈哈!就連《神之觀點》也對欠缺危機感知力的愚鈍之徒起不了作用啊!」


    藏方一邊流露出下流的笑聲,一邊做出如同比夜預見的行動。


    包覆在藏方背部的堅固防具往左右展開,露出了閃爍著猶如玻璃工藝品光澤的巨大翅膀。接著這對巨大翅膀開始高速振動起來。


    仿佛呼應著「嘰咿咿咿咿」的高頻率聲響似地,那對翅膀上眨眼間增添了幾分紅,不知不覺間變化成了鮮豔的橘色。


    (這、這是什麽……?)


    雖然這是一哉在昨天放學後的戰鬥中未曾看過的攻擊手段……


    不過麵對著藏方非比尋常的高漲能量,比夜卻立刻開口解說起來。


    利用《神之觀點》解析這攻擊的比夜斷然地說出它的真麵目。


    「這是『以熱彈進行無差別攻擊』。以那對翅膀吸收光——吸收太陽能,在到達臨界點的同時,往周圍擴散出無數的熱彈。這的確是廣範圍型的遠距離攻擊啊!」


    「太陽能……?」


    「呼哈哈!你說的沒錯!不愧是《神之觀點》啊。不過——就算知道也太遲了!看招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藏方的咆哮聲,從閃耀的翅膀釋放出宛如火山噴發物般的無數熱彈,就如同比夜分析一樣,正要往所有方向無差別地放射出去——就在這個瞬間。


    「別想得逞!」


    一哉下定決心地鑽進藏方懷裏,正麵擋下了他的攻擊,然後就這樣以熊抱的姿勢硬是折彎了那對展開的翅膀。


    一哉一邊忍受從極近的距離席卷而來的高熱與衝擊,並且使勁地往雙手灌注力量。


    「嗚哦啊啊啊啊啊啊啊——!」


    「什麽?你、你是白癡嗎?」


    藏方宛如要把纏在身上的一哉甩開似地掙紮,並且拚命地敲打著一哉的雙手。


    然而一哉卻無懼於藏方的行動,他近乎憨直地把展開的翅膀勒向藏方的身體,並且吼道。


    「——不要把太陽用在這種卑劣的攻擊上!」


    一哉的身體擋下了所有熱彈攻擊。


    「唔。少瞧不起人了,小鬼!」


    伴隨著藏方的吼叫,熱彈的數量一口氣地大幅增加。


    一哉擋不下來的熱彈射向他的後方,毫不留情地飛向四處亂竄的學生集團。聽到後頭傳來的慘叫聲,一股說不定會有人中彈的焦躁感襲向一哉。


    (——嗚哦哦哦哦!)


    穿透緊身衣的熱度與衝擊毫不留情地、而且無數次地襲向一哉。一顆顆的熱彈溶化一哉的麵具、燒穿緊身衣,最後從破損的部分直接侵害一哉的身體。


    「嗚……嗚啊啊啊……!」


    皮肉燒焦的痛楚與縈繞身邊的可怕氣味,讓一哉的背脊瞬間為之凍結——


    不過那又如何。


    那不是自己該去管的事。


    再度急速竄升的怒火,又為一哉帶來了壓倒性的力量——


    ——噗嘰、噗嘰噗嘰!


    「嗚哦?什……你、你做什麽?」


    「嗚哦哦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哉硬是扭轉了彎曲的翅膀根部後,翅膀表麵仍然持續放射出來的大量熱彈雨便轉而襲向藏方的身體。


    「嗚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身自傲的裝甲大概在熱彈麵前也顯得無力吧。藏方一邊發出劇烈的慘叫,一邊激烈地扭動身體。然而一哉還是不肯放手。


    不隻如此,一哉繼續往手上施力。


    然後終於。


    「喝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一哉的呐喊,一哉緊握的翅膀也跟著粉碎在他的手裏。


    「~~~~————!」


    藏方發出不成聲的悲鳴,瘋狂似地扭動著身軀。


    一哉在藏方激烈的動作之下鬆開了手,然後剛好正麵挨了藏方一腳。


    「咳。」


    看到一哉翻著筋鬥滾到地上,十季子和羽月立刻上前扶起一哉。


    「喂、你沒事吧?」


    「嗚……嗯嗯……還、還好。」


    其實一哉的身體各部位都感受到難以承受的熱度與痛楚……不過還不到動彈不得的地步。就著一身充滿了被熱彈燒穿的孔洞,現在已經傷痕累累、破破爛爛的緊身衣,一哉以自己的力量站起身子來證明自己沒事。


    「不管這個了,大家都沒事嗎?」


    「嗯嗯。多虧有你,幾乎沒有遺漏的熱彈飛過來這裏。學生們也平安地完成了避難。」


    就如同十季子說的一樣,周圍除了十季子、羽月、比夜、美尋之外,沒有其他人的身影。這個狀況讓一哉稍微安心下來了。


    「不過你為什麽這個亂來……」


    「哈哈,對不起。因為我想不到其他方法。」


    看到一哉無力的笑著,十季子以一臉複雜的表情,愕然似地呢喃著「就算名叫勇,也該深思熟慮吧。」


    「——他還會打過來的。」


    「嗯嗯。」


    「噢。」


    聽到比夜盡可能冷靜地說出來的話語,十季子和羽月就好像約好似地同時武裝化。


    「——你這家夥……不可原諒!」


    失去了一個攻擊手段又負傷的藏方從雙手展開了扭曲的刀刃,並且噴怒地大叫。


    「他的攻擊手段是搭載在雙手上的成對彎刀,以及頭上可以分離的角……恐舊藏方會藉由同時揮出角與直接攻擊,做出像是聯合攻擊——」


    雖然比夜又再度利用《神之觀點》來分析藏方的行動,不過她的話卻突然停住了,


    「——不。看來在那之前……似乎得先以她為對手吧。」


    一哉移開了停留在藏方身上的視線,捕捉到就在他身旁的千路美尋。


    剛才的戰鬥讓她的外骨骼產生了無數的龜裂……不過身負重傷的美尋卻宛如幽魂似地擋在比


    夜她們麵前。


    「美尋……為什麽?」


    「就算沒有【ares】的命令,《神之觀點》與end的習得還是我們改造人類應該尋求的未來。比夜小姐不也是這麽說了嗎?」


    「那是——」


    「你那個時候應該說過了才對。藏方主任昨天晚上……要你在『我的命』與『改造人類的未來』中做出抉擇時,你的確說了『未來』啊!」


    仿佛把以往累積的情緒全都爆發出來似地,美尋滔滔不絕地說。


    聽到她那過去未曾耳聞又充滿感情的聲音,在場的所有人都懷疑起自己的耳朵來了。


    「我希望你能夠學到啊!我想為那時回答了『未來』的你奉獻生命,引導你得到通往下一個世代的力量。然而為什麽?為什麽在最後一刻抗拒這份力量呢?」


    「美尋……」


    「果然那個男人……大和一哉就是原因嗎?」


    待在比夜身後的一哉被美尋的眼光掃射到,猶豫地發出「嗚耶?」一聲。


    然而美尋無視於一哉的反應繼續說:


    「那個男人在一個月前轉學到聖克雷斯學園時,因為他毫不猶豫地觸摸了你的手,所以帶毒的你稍微意識到他了吧?」


    「你、你在說什麽。」


    盡管對美尋在這種狀況之下暴露這些事情而感到困惑,比夜還是努力地穩固自己的心情。


    「我全都知道。我都看得到。昨天早上不也是這樣嗎?簡單地說,你不想被他討厭吧?被學園裏的大和一哉認定是個『溫柔之人』的你,卻專注體現打倒e戰士的理念,你不想被他知道這個事實吧?」


    「不對……你誤會了!」


    「有哪裏不對?所以你才會猶豫吧?盡管已經掌握了所有可能狀況的你,之所以還是頑強地抗拒這股力量,不是因為可憐我即將消失的生命,而是不想讓大和一哉知道會讓我的性命犧牲的事實吧?」


    這是一段宛如將胸口全都敞開的獨白。那簡直就像做好了即將消失的覺悟的她離開舞台前的最後一句話。


    「……為什麽是大和一哉呢?我是多麽地希望我的生命能夠為了你而消逝,至少最後可以深深地刻印在你的心上……我和你產生的能力……我希望每當為了流傳這個能力而以保存者的身分孕育生命時,你能夠強烈地、深刻地想起我。我是多麽地想成為這種存在……!要不然為了你而犧牲就沒有意義了——!」


    「你在說什麽傻話!」


    比夜大叫。


    聽到連空氣都微微振顫的巨大音量,美尋不假思索地閉上了嘴。


    然後仿佛趁著這個空隙似地,


    「——etend!」


    伴隨著一聲撕裂聲,比夜披上了鮮紅色的外骨骼。


    「!!!」


    透過連接核傳遞能量的平衡改變,美尋的金黃色外骨骼一瞬間變化成原本濃厚的藍紫色型態。


    「讓開!」


    比夜從自己的手腕伸出了兩對巨大的刀刃,並且衝向了阻擋在眼前的美尋身旁。


    她的目標是站在美尋背後的藏方。


    比夜高舉過頭的刀刃在揮砍下去的前一刻就被阻止了。美尋的多關節劍又再度化為鞭子的型態,從藏方的背後伸出來纏住了比夜的刀刃。


    「我不會讓你這麽做的!」


    「不要妨礙我,美尋!」


    勢均力敵的兩人都停止了動作。


    「幹得好,美尋!」


    在這一瞬間,藏方采取了行動。


    剛才一直保持沉默的藏方簡直就像是看準了這一瞬間似地,用手中帶棘刺的彎刀砍向比夜。


    遠離了一哉他們身邊而獨自一人與美尋交戰的比夜,是男子絕佳的目標。


    然而——


    「什……什麽……?」


    「沒用的。」


    即使比夜的單手被美尋奪去自由,而且她也沒有將視線轉向後方,不過比夜還是以那毫無防備的狀態漂亮地擋下了藏方的一擊。


    「你到目前為止到底對《神之觀點》了解了什麽?現在的我是不可能會有死角的吧。」


    「你、你……你果然早就能夠使用了……!」


    「早就?——我能夠隨心所欲地使用也不過是最近的事。在【ares】本部強迫我們進行實驗的你應該早就知道這點了吧?不過……說的也是。如果我們搭載了連接核後的五年歲月符合你所說的『早就』的話,或許這麽說是對的也說不定。對於放棄了自己的職責、隻是每天在中樞機關渾渾噩噩地過日子的你來說,五年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吧。」


    「什……」


    比夜蘊含著怒氣的言論讓藏方狼狽不堪。不,正確地說,是比夜那憤怒的言論與攻擊自己的大剪刀上慢慢傳來的驚人之力,讓藏方感到狼狽不堪。


    「美尋是抱持著什麽心情度過這五年的——你根本沒有想要了解過!」


    在美尋屏住氣息的同時。


    「劈哩」地響起了一陣破壞聲,藏方那外型粗獷的彎刀上產生了龜裂。


    「什、什麽?」


    「隻是在分子結合力特別脆弱的部分施加臨界壓力罷了。隻要能夠掌握到適切的『弱點』,你的武裝化外骨骼也不足為懼。」


    說完之後,比夜毫不猶豫地把藏方的刀刃從根部幹脆地折斷。


    「怎……怎麽可能……!」


    「這沒有什麽好驚訝的吧。這個就是你想要的力量應有的姿態。這是連所有現象的內側都能看清楚的《神之觀點》能力的一部分。」


    「可惡——」


    試圖追加新攻擊的藏方舉起了另一隻手。不過——


    「哪能讓你得逞!」


    「嗚噢?」


    一哉以猛烈的氣勢衝過來架住藏方,並且把他的身體拖離比夜與美尋身邊。


    「趁現在,峰音學姊!」


    「射擊!」


    當一哉離開藏方的身體時,方才以超速度移動到藏方側麵的十季子立刻用針頭抵著他的側腹,並且發射出去。近距離釋放的攻擊與瞬間爆發的衝擊力,讓藏方的身體被遠遠地彈開。


    「嗚噢啊?」


    然而攻擊並沒有結束。


    緊接著,在倒地的藏方正上方的空間裏,「砰」地出現了一個藍色圓錐狀的光芒。


    《光之力場》。


    宛如漩渦般刻畫在表麵上的幾何學記號群,向著尖端開始高速回轉。


    「什麽……alter?」


    不知道是不是明白了座落在虛空中的特異光線的意義,藏方意外地慌了手腳,而且當真害怕了起來。


    「看招!」


    在一聲吆喝之下。已經出現在上空的羽月急遽地降落,並且衝進那個力場之中。


    在扮演著放大器角色的光輝包圍之下,羽月那速度、威力都躍升了好幾倍的身體,以非比尋常的氣勢朝藏方胸口中心衝撞過去。


    鏗喨!


    響起了一陣可怕的重低音,地麵也以藏方的身體為中心大大地塌陷下去。


    因為這陣衝擊而揚起了將近十公尺高的砂礫,形成了一陣不尋常的煙塵。


    「好、好強……!」


    不久後,逐漸消散的砂塵中出現了宛如隕石落下造成的隕石坑,一哉看了驚訝似地


    跨過了終於被擊沉的藏方,羽月搖搖晃晃地從塌陷的地麵裏爬出來。羽月大概已經累得飛不動了吧,隻見她連翅膀都忘了收起來,就這樣讓翅膀拖在地上走著。


    「痛痛痛……沒想到才隔了一天又用上了啊……」


    回想起剛才的攻擊,羽月自嘲地呢喃著。


    「真是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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