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璃的位置是居高臨下,綾乃則是微微揚起小臉,笑眯眯地瞅著她,看似是柔弱的態度,可實際上是綾乃很有底氣的防備姿態。


    女生們麵麵相覷,女性本能的直覺告訴她們場麵不太對勁,但她們也不知道該怎麽做。


    “拚桌嗎?”清悠問。


    “不要,這麽多人鬧哄哄的……話說啊,綾乃你什麽時候變成喜歡湊熱鬧的風格啦,和以前一點也不一樣。”


    潛台詞就是「你變了你居然會幹涉閨蜜的感情生活了!」。


    綾乃其實不怎麽在乎道德層麵的指責,可如果指責的人是愛璃,則是稍微需要在意一下的。


    “或許人都會變的吧……也或許,你以前不認識的不是真正的我呢?”


    不是,姐們。


    你還驕傲上了?


    愛璃偷偷地握緊小拳頭,用力瞪著綾乃。


    清悠不動聲色地握住愛璃的小拳頭,將她的手指扣開,令那修長白嫩的手指舒展,然後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能明顯感覺到愛璃的身子震了一下,隨後小拳頭的戾氣很快消散了。


    “你們閨蜜二位也很久沒有親切交流了,幹脆綾乃一起來包廂吧,我看學生們也吃得差不多了……征用一下你們的北原老師,如何?”


    眾學生連連點頭。


    能迅速脫離潛在的修羅場實在是太好啦,很顯然大小姐和綾乃之間是有矛盾的,那麽清悠所做的便是將矛盾帶到私下裏去調停,嘶,不愧是清悠老師!


    於是小小的包廂裏,清悠、愛璃、綾乃,呈三角分立的態勢……桌子是正常的圓桌,但是坐成三角形,天然地就有一種要清悠傾向於一邊的架勢。


    清悠幾乎沒有多少猶豫,連忙去找服務生換了方桌來,和愛璃坐到一邊,讓綾乃去對麵。


    綾乃依舊是看不出深淺的微笑,愛璃則是表情舒展了很多,這才對嘛,我是清悠的妻子那就該黏在清悠身邊宣示主權呀。


    “實習帶教的工作還滿意嗎,如果忙不過來,可以再派個人去幫你哦。”


    “不必了,我對最近的生活很滿意,有個學生進步特別快,她是打算畢業之後進入漫畫行業的……”綾乃若無其事地講著那名女生的事情,講真,那架勢讓愛璃有點懷疑了,這家夥該不會真的在享受吧?


    她可是為了折磨綾乃,才把她安放在那個崗位上的,如果沒有起到折磨的作用,那不是白安置了嗎?


    對此,綾乃也是心知肚明,瞅著愛璃僵硬的嘴角,綾乃不由得暗暗冷笑。


    真是無聊又庸俗的女人啊。


    怎麽能讓你如願呢,真正強大的內心就應該在任何的逆境之中都能夠苦中作樂啊,沒有這般強大的心態,怎麽能逆轉呢?


    “……總之我覺得那孩子差不多夠格了。”


    “喔,不錯。”愛璃皺著眉頭挑刺,“但是,對於千早學園的畢業生來說,直接就業還是去當漫畫家的助手,未免有點跌份了。”


    “嗬嗬,差不多得了,難道所有人都要去讀大學、進大手才算正道嗎?真正好的教育就應該因材施教才對吧。”


    “好像有點浪費千早學園的教育資源了。”


    “那麽,東大法學的畢業生當贅婿算不算資源浪費呢?”


    “……”


    此時清悠正在耐心品鑒前菜沙拉。


    這家土耳其餐廳非常的土耳其,也就是說從前菜沙拉就開始地道了,紫甘藍、蘋果絲配上奇怪的菜葉以及奇怪的醬,可能有點好吃,但是好吃不太可能。


    溝槽的,快點把烤肉端上來吧!清悠如此期待著,然後就突然被綾乃內涵了,兩女同時凝望著他,那灼灼的眼神充滿了智慧,比柚子社遊戲裏的live2d還要更加的閃耀。


    關我吊事啊?


    ——雖然很想這麽說,但熟悉修羅場原理的清悠深知,這個看似與情感八竿子打不著的問題,絕對是今日之修羅場的第一關考驗。


    他的回答,需要照顧雙方的情緒。


    畢竟紅眼惡魔和畫板惡魔都有充分的資本去作妖。


    該如何回答呢我想問問?


    「這個現象需要辯證地來看……」你媽的,擱這上思想品德課呢?


    要不說點別的轉移一下兩位女士的注意力?


    “資源沒有浪費這一說,成熟的教育體係總歸是有容錯的,如果我的存在或者說那位女生的存在不能被接受,隻能說整個係統還需要改進。”


    說著,清悠在桌下捏了捏愛璃的大腿,被愛璃伸手拍開。


    但是他鍥而不舍,所以愛璃隻能容許他動手動腳了。


    真是的。


    是嫌棄她說得太多,覺得她對綾乃咄咄逼人?


    可明明是他自己主動要求拚桌,愛璃有點看不懂他了。


    其實愛璃不是很想把綾乃拽到包廂來的,覺得會影響胃口,卻沒想到清悠的態度很堅決。


    清悠專心對付眼前的食物,隻是用手法姑且安撫愛璃,平息兩人的爭端。


    愛璃也隻好悶頭吃飯。


    綾乃則是時而看看兩人,時而低頭若有所思。


    剛才她的話說出口,頓時開始觀察清悠的情緒,綾乃並不習慣於察言觀色,但就是下意識地去研究清悠會對她的發言有什麽反應。


    直到清悠說了似乎是在支持她的觀點,那股緊張的情緒才從綾乃的心頭消失。


    哈哈,真可悲啊。


    自己居然已經在意清悠到了這種地步……害怕被他討厭,害怕將他激怒。


    但綾乃不是島村瞳,在熟悉的人麵前綾乃向來是口不擇言,以前和愛璃是如此,後來和清悠偷情的時候,也喜歡拉著他的手說怪話,喜歡清悠也不隻是基於他完美的身體,僅僅是與他清談也是極好的,清悠能夠滿足綾乃的傾訴欲,可現在兩位似乎都不再是綾乃可以敞開心扉的對象。


    “真會說漂亮話呢,清悠君,如果千早學園的職業規劃指導老師都是綾乃這樣的性子,我可是要替校董們感到擔憂了。”愛璃還在輸出,清悠亂動的小手似乎給了她底氣,哼,清悠君還想和稀泥,愛璃需要他更明確的態度,某種意義上也是耍起小性子來了,她想要清悠的偏袒。


    清悠卻是搖頭道:“不,我覺得你和綾乃兩種思維都有存在的必要,就算是千早學院的就業指導科,也不能隻有一種聲音存在,學校總歸要多元化一點。”


    “嘖。”


    “就好比美少女,也是要多元化的,你看你和綾乃的穿搭風格就從來都不一樣。”


    “不一樣在哪?”


    “北原綾乃偏運動,千早愛璃偏商務。”


    “……”


    “怎麽,你們為什麽露出這種表情?”


    “總覺得你在暗示一些不太體麵的東西,嘻嘻。”綾乃掩嘴笑,她是真的沒繃住,想不到清悠居然當著綾乃的麵講出這種神論,果然這個男人的一舉一動總是出乎她的意料。


    “為什麽綾乃是運動,她明明很不擅長運動的。”愛璃對清悠的說法不滿,要知道高中時期綾乃的體育課經常翹掉的,然而作為全能美少女,愛璃的體育成績也是一等一的優秀。


    “運動裝比起其他服裝品類,最大的突出特點便是工具屬性,也隻有運動品牌會主打營銷產品的性能,譬如籃球鞋的球場表現、跑步服裝的科技含量對長期跑者的健康保護……綾乃也是同理,她的穿搭應該是要符合父母要求的吧,為了,呃,顯得賣相好?”


    “這都被你發現了。”


    “你說過的嘛,愛璃應該也很清楚。”


    “我……哼。”愛璃想說她不清楚,卻說不出口,家庭氛圍是綾乃比較傷痛的一個點,也向來是綾乃喜歡跟她吐槽的點,愛璃曾經和她是同仇敵愾的,可是已經多久沒有和綾乃一起吐槽過什麽了呢?


    也不知道這家夥最近的相親有沒有進展。


    “你們先聊,我去一趟洗手間。”清悠適時地跑路,已經把話題勾引到了合適的層麵,現在,需要給閨蜜二人一點獨處的時間。


    看來他的理解沒錯,愛璃對綾乃還是有仁慈之心,否則在她抓到那張畫的時候,綾乃怕是已經飛了。


    可是還沒有,這就證明是閨蜜情在起作用啊,所以再多來點作用吧!


    飯桌上略顯尷尬,少了清悠這個起到潤滑作用的關鍵人物,愛璃和綾乃大眼瞪小眼,都有點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放心好了,我會安心帶孩子們實習的,這個暑假你就和你老公好好過咯。”綾乃有些疲倦地揉揉眉心,吃一口沙拉,喝一口檸檬水。


    她看出來了,清悠這家夥滿腦子都是息事寧人,既然如此她又有什麽理由繼續鬧脾氣呢。


    愛璃卻還是不太滿意,挑刺道:“意思是,有些不要臉的事,暑假之後繼續做?”


    “我可沒那麽說。”


    “行吧,不過你要抽時間參加小瞳的生日會。”


    “那肯定的。”


    “……”


    愛璃動了動嘴巴,她其實想問有關時停的內容,也不知道該怎麽問。


    不久之後,清悠從洗手間如閃電般歸來。


    聽見二位閨蜜在親切交談。


    聊的是關於本子的話題。


    “……試過了之後才發現,其實那種漫畫也很好看的,能夠促進夫妻感情和諧,尤其是對於清悠這種類型的男人。”


    “我怎麽你了?”清悠笑道。


    “你像塊木頭,很多時候都不知道主動,看了漫畫才有反應……今晚也還是繼續用蛻生蝶老師的作品助興,聽見沒有?”


    “……”


    真助興嗎?


    清悠餘光一瞥,果然,綾乃滿臉都是賊難受的表情,如果單純比難受的程度,大概比那天入侵時停發癲的時候更難受,那時的綾乃隻是癲,實際上發癲的本質是不內耗選擇去耗別人,但現在兩閨蜜在把酒言歡,綾乃被愛璃語言霸淩,隻得引而不發。


    愛璃則是說得很起勁,嘿嘿,就喜歡看綾乃臭臉,你這家夥怎麽敢做不敢當呢,本子畫家也好,勾引閨蜜的老公也好。


    “不行,蛻生蝶老師的東西太藝術了,不適合拿來助興的,我隻喜歡自己一個人靜靜品鑒,愛璃你需要的話,我給你推薦一些別的。純愛向的,更適合你。”


    “為什麽?”


    “因為上次看到稍微重口點的,你都臉紅心臊跳過了,對於偉大的作品來說,跳過那些精彩部分約等於跳過人生了。”


    清悠想要繼續聊本子,被兩位女士不約而同製止了。


    愛璃本質上還是害羞,隻是想惡心綾乃才聊本子,綾乃則是不喜歡聽清悠談論其他老師的作品,莫名有一種被牛了的感覺,真奇怪,明明自己才是牛了愛璃的。


    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牛人者人衡牛之」。


    綾乃跑到櫃台去結賬,趁著愛璃接了個公司的電話……她打算結完賬趕緊走,不想再和愛璃扯頭發了,這頓飯說不上有多難受,但也肯定說不上愉快,大小姐現在顯然是非常好鬥的階段,張嘴說的每一句話都像嗆她,綾乃想要退避三舍。


    【來後巷找我】


    清悠給她發了五個字,綾乃看了眼消息,稍作猶豫,穿過餐廳的連廊。


    綾乃看見清悠靠著牆壁,正在剝開口香糖的包裝紙,往嘴裏塞,然後也往綾乃嘴巴裏塞了一枚。


    “什麽事?”


    “是比較微妙的事,但愛璃估計幾分鍾就能把工作安排好,所以我長話短說。”清悠頓了頓,“如果你饞了,可以早上來找我,最好是七點鍾之前,我在外麵晨跑的時候。”


    “喔,明白了。清悠君想要體驗邁步奔跑懸在半空的時候,被女孩子的……”


    “不是啊,宅邸附近有個涼亭很適合幽會的,當然你來之前要通知我。”


    綾乃凝視著清悠,抿著唇醞釀了許久,微微顫抖著:“我不需要你的可憐。”


    “你想多了。”


    “不是可憐我是什麽?你現在每天有愛璃跟你撒嬌有她寵你,你提任何要求她都會滿足吧,還有什麽我存在的必要呢?就隻是個過渡用途的情人罷了,想晾著我就晾著好了,沒必要裝作需要我的樣子。”


    “還在嘴硬。”


    “……”


    綾乃腦瓜子嗡嗡的,急促喘息著,她的意識還在發婚,然而清悠沉穩而不容置疑的語氣已經開始了:


    “不是說過要做世界上最乖巧的情人嗎?不是說過我隻要享受就好了?記住你的承諾啊,北原綾乃。我的命運、你的命運,已經交織在一起了,我還等著下一次幫你幹掉你的相親對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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