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正此時,天空中突然有大雨磅礴而下,雨水一淹,劉禪行煙土丘上的濃煙隨之一滅,魏軍沐浴在雨水之中,終於是可以將眼睛睜開了。


    再一睜眼,這局勢,便已經到了危險的境地了。


    “父親,新野城破,荊州兵大肆擁入,現在逃,或許還來得及!”


    文岱此刻心中已經是生起了恐懼之心。


    他眼巴巴的看向文聘,意思不言而喻。


    跑?


    文聘眉頭倒豎,他大聲吼道:“天降大雨,天命在魏,將城中的荊州兵趕出城外,援軍馬上便到了。”


    現在跑,或許有機會。


    但是守城,並非是沒有機會!


    他城中精銳尚還有三四千,隻要將城中的蜀軍趕出去,那便還有機會。


    “父親...”


    文岱還想繼續勸說文聘,卻被文聘瞪了一眼過去。


    “無須再言,為父心意已決!”


    “這...諾!”


    文岱咬咬牙,在這個時候,也是到了要拚命的時候了。


    他父親文聘既然不跑,他這個做兒子的,豈能獨活?


    戰場上煙霧盡散,看著從城牆上源源不斷湧上前來的蜀軍士卒,文聘大吼道:“為國盡忠的機會來了,將士們,隨我殺敵,爾等難道忘記了幾日前的大水?多少親朋死於洪水之下?那都是關雲長的毒計,如今,為親朋報仇的機會來了,隨我殺敵!”


    文聘大吼幾聲,當即拔出手上的寶劍,朝著從行女牆上爬上來的荊州兵刺砍而去。


    一招一式,往往都能帶走一條鮮活的生命。


    主將身先士卒,他手下部曲亦是悍不畏死,紛紛衝殺上前。


    一時之間,城牆上的局勢,魏軍漸漸的扳了回來。


    “衝啊!”


    “殺啊!”


    ...


    更激烈的戰場,是在新野城門處。


    城門被破,潮水一般的荊州兵湧入城中,在不長的城牆甬道之中,雙方短兵相接。


    嗖嗖嗖~


    城中魏軍弓箭手放箭射擊,箭雨密集,刹那間數百荊州兵倒地不起。


    魏軍乘機將戰線推至城門口一袋又一袋的沙石被搬到城門口,組成了一道新的屏障。


    然而蜀軍豈是會浪費如此良機?


    你搬沙袋過來,直接搬走,想要封路?


    那是做夢!


    兩軍在甬道上搏殺,奮戰,短短的甬道,就像是絞肉機一般,一具具屍體倒在甬道中,變成一座小山,反而是將甬道堵住了。


    戰場的激烈程度,已經是到了這種地步了。


    城牆上。


    周倉見文聘大殺四方,心中憤怒,眼中仿佛要噴出火來了。


    “兀那魏將,給你周倉大爺納命來!”


    文聘身穿甲胄,又在將旗之下,周倉手持長戟,朝著文聘衝殺而來。


    “哪來的無名小卒?速來受死!”


    文聘渾身浴血,眼中散發的殺氣,更是到了恐怖如斯的地步。


    兩人在城牆上交錯而過,劍與戟的碰撞聲響徹雲霄。周倉身穿鎧甲,揮舞著沉重的戰戟,每一次揮動都帶起凜冽的殺氣,令人心悸。


    而文聘則以敏捷的身法閃避著敵人的攻擊,劍光如電,迅猛而準確。


    劍戟交錯之間,刀光劍影掠過,周倉和文聘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死戰。


    周倉戟法淩厲,如猛虎下山,一擊接一擊地猛攻文聘。而文聘冷靜機智,身法靈動,以劍光如雨的攻勢將周倉壓製。


    血花飛濺,刀劍交錯,戰場上彌漫著濃烈的殺意。


    周倉的戰戟劃破空氣,發出尖銳的呼嘯聲,而文聘的劍勢迅猛如風,劍尖直指敵人的要害。


    周倉頑強地抵擋著文聘的攻擊,他身上的甲胄被擊打得發出金屬的撞擊聲。但文聘的劍法犀利而準確,他的每一劍都刺向周倉的破綻,威力驚人。


    周倉感受到了壓力,那文聘雖然手持漢長劍,力氣卻是大的驚人,反倒是將他這個手持長戟的震得虎口微痛。


    真猛將也!


    周倉心中凜然。


    但他毫不退縮,便是武力不敵,他周倉也要和文聘鬥一鬥!


    氣勢上不能輸!


    “呀呀呀!”


    周倉用盡全力揮舞著戰戟,試圖找到文聘的破綻,但文聘身法靈動,宛如鬼魅,始終保持著戰場上的優勢。


    城牆上的殺伐聲越來越激烈,從行女牆中爬上城牆的蜀軍畢竟有限,文聘身先士卒,守城魏軍悍不畏死,蜀軍節節敗退,而周倉的力量也逐漸消耗殆盡。


    他的身上布滿了傷口,那都是文聘一劍一劍在他身上劃出來的。


    但他仍然咬緊牙關,雙目赤紅,奮力抵抗。


    破城!


    破城!


    要破城啊!


    “小將受死!”


    文聘雙目現出精光,在周倉揮動長戟的空擋,他抓住了周倉的一個破綻。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文聘當即發力,一劍刺向周倉心口。


    周倉目眥欲裂,他身體向後一偏,那寶劍從周倉肩膀刺了下去。


    “啊啊啊!”


    周倉痛叫,趕忙向後一退,他長戟朝著文聘一丟,後者不得不躲避,趁此空擋,周倉連忙退至行女牆邊。


    他舉目四望,發現衝上城牆上的數百荊州兵陷陣營先登,已經是所剩無幾了。


    不想這守城魏軍,居然如此頑強。


    周倉眉頭緊皺,捂著手上的傷處,卻隻得是帶著不甘,從行女牆上一躍而下。


    “守住了!”


    文聘將寶劍一收,他眉頭緊皺,胸口亦是起伏不斷,喘著粗氣。


    關雲長的重新來的第一輪攻勢,便差點將新野城打下來了。


    還是這天降大雨,拯救了新野。


    沒有那城外的濃煙滾滾,魏軍才有還手的餘地。


    “嗚嗚嗚~”


    蜀軍鳴金之聲響起,各種攻城器具以及蜀軍,如潮水般退去。


    守城的魏軍士卒們,一個個都有如釋重負的表情。


    “守住了。”


    “他娘的,當真不容易。”


    “校尉死得慘啊!”


    ...


    新野城上,充滿著劫後餘生的慶幸。


    “父親,此乃擊荊州兵的大好時機!”


    文岱渾身是血,此刻卻是上前請戰。


    “還請父親讓我領一千精卒,出城趁荊州兵大敗,多殺些蜀軍!”


    文聘搖了搖頭,說道:“此刻出城,恐雲長使詐,萬不可,況守城士卒已然困倦勞累,讓他們歇息罷。”


    哎~


    今日雖然被新野守住了。


    然數個時辰的攻城戰,尤其是在蜀軍有得力的攻城器具,加之城外行煙的情況下,新野守城之利,近乎被抵消殆盡了。


    不管是城下甬道混戰,還是城牆上與蜀軍先登殺伐。


    都是肉搏戰。


    此戰,蜀軍損失至少千人,然而他守城士卒,損失亦有八九百,甚至更多。


    這是近乎一換一的交換比。


    城外蜀軍有數萬人,而他守城的卻隻有數千人。


    一輪攻守,便讓城中守軍損失了兩三成,再來幾輪,這新野還守得住?


    況且...


    這還是因為天降大雨的原因。


    若是天公不作美,今日新野便會破城,他文聘亦是要成為戰場上的一縷亡魂。


    “哎!”


    文聘深深的歎了一口氣,說道:“新野不可再守了。”


    蜀軍有如此工程利器,非堅城不可守。


    換在宛城,他文聘還有守城的自信。


    但是新野...


    畢竟是小城,之前說是堅城,也不過是在矮個子裏麵拔高罷了。


    與穰縣比起來,新野自然算得上堅城。


    但與宛城相比,那就不夠看了。


    文岱聽自家父親此言,眉頭微皺,說道:“父親,今日我等可是擊退了蜀軍,為何不能再守?”


    不是說援軍過段時間便會支援而來的嗎?


    新野若是不守了,那荊州與宛城連成一線,宛城可就真的被那關雲長與劉公嗣吞入腹中了。


    南陽郡,隻剩下一個穰縣,如何抵得住蜀軍兵鋒?


    “為父也是無可奈何,蜀軍中有攻城大師,再守下去,隻能失敗,若能拖延個十天半個月,那還能等到我軍援兵,但看著情況,至多兩三日,新野便不保了,守不住了。”


    這攻城器具,到底是誰造出來的?


    還有這行煙之法?


    他文聘算是也是開了眼了。


    “這...”


    文岱雙拳緊握,眼中有著不甘之色。


    但他環顧城牆上密密麻麻的屍體,有荊州兵的,還有他的同僚袍澤的。


    今日的傷亡,確實是太大了一些


    “那如何撤退?新野可是被敵軍團團圍住了。”


    文聘眼神閃爍,說道:“今日讓士卒好生歇息,待子時,我等從北門突圍,先往穰縣暫坐修整,待援軍到來!”


    到了穰縣,針對蜀軍的攻城器具,得要專門製定守城策略了。


    蜀軍攻城器具乃大利器,那便在城牆補下鹿角障礙、深坑陷阱、深挖護城河,讓蜀軍的工程利器不得靠近城牆。


    有了今日的教訓,文聘總結經驗教訓,守城之術,更是精通了。


    ...


    城外蜀軍營寨。


    蜀軍鳴金,正是劉禪下的命令。


    關銀屏在一旁嘟著嘴,她黛眉微皺,眼神看向劉禪,頗有些不滿。


    “這城門都攻破了,怎麽反倒是鳴金收兵了,應當一鼓作氣,將新野城打下來,否則今日攻城,豈非又白白浪費了士卒的性命?”


    劉禪搖頭,說道:“這如何能是浪費士卒性命?”


    旁邊的關羽擼著美髯,亦是說道:“今日攻城,已達成效。”


    甚至這成效,遠遠的在關雲長的預料之外。


    他原本想,有這些攻城器具,兩三日內,便可將新野攻拔下來,結果這第一天,就差點將新野打下來了。


    若非天公不作美,如今那文聘,便已經是成為他關羽腳下的又一墊腳石了。


    即便是撤軍,新野守軍亦是損失慘重,若明日不再有雨,明日便可破城!


    “殿下知識淵博,某今日才明白殿下所言之‘書中自有黃金屋’,有這些攻城利器在,尋常城池,不堪一擊!”


    關羽對於劉禪,已經慢慢從認可,變成如今的敬佩了。


    他這個好女婿,給他的驚喜,已經是越來越多了。


    “那是自然,殿下所言,皆是至理名言。”


    哼哼哼!


    這可是我關銀屏看上的好郎君,其實會差?


    看著關銀屏一臉傲然的模樣,劉禪忍俊不禁。


    “末將拜見殿下,君侯。”


    周倉麵色慘白,手上捂著傷處,半跪行禮,劉禪這個時候上前,將周倉攙扶起來。


    “殿下,末將實在是沒臉見人,今日還未將新野攻下,我周倉恨不得是死在新野城上。”


    有了殿下的這些攻城器具,還打不下這新野城。


    丟臉!


    丟臉啊!


    他周倉都要無顏示人了。


    劉禪卻是哈哈大笑。


    “哈哈哈!”


    他輕輕拍了拍周倉的肩膀。


    當然是沒受傷的那一處。


    “今日將軍為先登,奮勇殺敵,身中數創,險些便將新野城打下來了,如今新野城雖然未下,但此戰滅新野守軍有生之軍上千人,擇日便可攻破新野,你何來問罪?將軍有大功啊!”


    聽聞劉禪此語,周倉心中感動,布滿血絲的眼眶中直接蓄起淚水。


    “殿下如此誇讚,倒教周倉不知該如何自處了?”


    劉禪的一番話,讓周倉心中的負罪感減輕了許多。


    關羽亦是在一旁說道:“元福,伱不必自責,你的功勞,關某看在眼裏,好生下去歇息,來日為殿下征戰沙場,奪得這天下!”


    周倉將眼中淚水擦拭幹淨,後退一步,對劉禪與關羽行了大禮,這才鏗鏘有力的說道:“末將日後定然為殿下、君侯效死!”


    周倉在軍醫的攙扶之下,前去包紮傷口,關羽看向劉禪,說道:“糜子方與潘承明從江陵至此,想來是與江東談判之事,已有結果了。”


    已有結果?


    劉禪愣了一下,這才幾日而已?


    而且有些項目,若是兩方不願意後退一步的話,便是商議了幾個月,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竟然在一個月內,便將談判的事宜解決了?


    劉禪心中不免升起狐疑之色。


    “那便快些接見二人。”


    劉禪與關羽等人回到中軍主帳中,未久,身著甲胄的糜芳與潘濬,便緩步入帳了。


    “臣糜芳(潘濬)拜見殿下、君侯。”


    “無須多禮。”


    關羽輕聲開口。


    劉禪則是開門見山。


    “與江東的商談,難道已經結束了?”


    糜芳望向關羽,盯著關羽那雙丹鳳眼,心中總是發虛。


    仿佛是做了什麽虧心事一般,他趕忙將視線轉移到太子劉禪身上。


    “啟稟殿下,兩日前,與江東的談判便已經結束了,龐軍師舌戰群儒,那諸葛子瑜又得了殿下的好處,自然處處退讓,加之聽聞殿下與君侯水淹七軍,消息傳到江東,孫權膽寒,不敢再與我荊州為敵,是故處處退讓,恐激怒了殿下與君侯。”


    說到後麵,糜芳還不忘來點彩虹屁。


    “還是多虧了殿下與君侯能打勝仗,否則這談判,也不會如此順利的進行下去。”


    “哈哈哈!”


    關羽仰頭長笑一聲,說道:“算那孫仲謀識趣,若還敢心生歹意,小心我舉大軍,直搗建業,摘了他孫仲謀的頭顱!”


    荊州議曹從事王甫亦是點頭,很是認可關羽所言。


    “江東鼠輩罷了,若敢猖狂,我荊州兵士,豈能能不給他點顏色看看?”


    “說得對,江東鼠輩罷了,若是不服,入他娘的!”


    “區區孫權,不足掛齒!”


    ...


    看著關羽帳中諸將的神情,聽著諸將的言語,當真是有什麽主帥,便帶出什麽將軍。


    傲!


    太傲了!


    “具體細則,可有之?”


    糜芳早早的便將兩疊厚厚的文書遞到劉禪麵前。


    輕輕翻看,劉禪的眉頭越皺越深。


    “如何?莫非是那孫權在暗地裏搞什麽小聰明?”


    明麵上答應,但暗地裏要使壞?


    關羽腦子一轉,再看劉禪臉上的表情,便更加深信不疑了。


    一定是如此。


    “不。”


    劉禪將談判文書匆匆翻看完,麵上露出遲疑之色。


    “這江東,確實是退讓了許多,隻是...我等水淹七軍,孫權該是害怕才是,為何會答應得如此徹底?”


    有些對江東很不利的要求。


    譬如說江夏郡中,允許蜀軍駐軍。


    這都已經是關乎江東利益了,孫權居然還答應了?


    奇也怪哉!


    相比較土地駐軍這些條件,關羽更關心糧草問題。


    “江東允諾的糧草,可有送來了?”


    潘濬點頭,說道:“七十五萬石糧草,已經是運來了三十萬石,後續四十五萬石糧草在一個月內,會全部運過來。”


    “哈哈哈!”


    到手的糧草,那便是真的了。


    關羽哈哈大笑,心情那是暢快極了。


    “殿下勿憂,不管那孫權有什麽小心思,隻要這盟約的好處來了,我們便賺到了。”


    潘濬在一邊亦是點頭。


    “君侯所言極是,孫仲謀這兩日,已經是把其女孫魯育送至江陵了,其嫁妝深厚,可見吳侯對殿下的看重,對盟約的看重。”


    孫魯育都來了?


    劉禪眼中一亮,他果然感興趣了。


    “哼!”


    在劉禪身後的關銀屏卻是冷哼一聲。


    “這是孫權的美人計,切不可中招了。”


    這種美人計,要多來一些。


    像是魏國,曹老板就應該將甄宓當美人計送過來。


    如此的話,他劉禪必少活十年。


    “咳咳。”


    劉禪輕輕咳嗽兩聲。


    “那孫魯育...”


    劉禪本來想問一下,那孫魯育長得怎麽樣。


    但感受到背後那灼灼的目光,不如過一會親自再去召見,詢問其中細處。


    孔子曰:食色性也。


    他劉禪愛美,那也是人之常情。


    “再來與我說說其他情況罷。”


    劉禪趕忙轉移話題。


    “哼!”


    跪坐在主位上的關羽看了劉禪的表情,再瞥向其背後的關銀屏,自家好女兒此刻嘟著嘴,望向劉禪的背影滿是幽怨。


    “不必談那孫權之女之事,你去江陵,將那糧草運送過來,還有...”


    關羽沒好氣的看向劉禪。


    他這個好女婿,什麽都好,能力那是沒得說。


    就是這花心程度,比他老子強上十倍不止。


    想我大哥創業之時,那是一心搞事業。


    身側雖有美人,那也是為搞事業而附帶的。


    你小子一聽到有美女,這眼睛都亮起來了。


    簡直是豈有此理!


    這些日子,他也是對劉禪身邊紅顏的消息也是打探清楚了。


    好家夥!


    才十二歲,就算給他毛個十四歲,那也是毛都沒長齊,身邊便已經有三位美人了。


    加上這孫權之女,小小年紀,身邊便有四位佳人。


    這還了得?


    以我這蠢姑娘的性子,日後豈能鬥得過這些鶯鶯燕燕?


    莫名的,關羽心中不自覺的沉重起來了。


    為他這個蠢女兒,他關雲長得多立些功勞才行了。


    潘濬被關羽冷哼了一聲,心中亦是生出不滿之色。


    他瞥了關羽一眼,怒色一閃而逝,馬上換了張笑臉看向劉禪。


    “殿下,孫權之女孫魯育,已經在江陵城下榻,若殿下有空閑,亦是可去見一見,我觀之,那孫權之女卻也是國色生香,好一副皮囊,殿下見之,必然心生愛憐。”


    劉禪在心中給潘濬默哀。


    我是關羽的女婿,身後還有關銀屏在,你在大帳之中跟我說女人的事情,這合適嗎?


    這潘濬被關羽嫌棄,這能沒有原因嗎?


    這太沒眼力勁了。


    “咳咳。”


    劉禪咳嗽一聲,說道:“此事稍後再議,既然江東如此有誠意,那俘虜的上萬江東士卒,也可放歸了。”


    這一萬人扣在手中,吃喝拉撒每日消耗亦是不菲。


    既然江東條件都答應了,他這邊自然也是要有誠意的了。


    況且...


    這一萬多江東降卒裏麵,劉禪在裏麵安插了不少內應。


    若是江東孫十萬要搞鬼的話,有這些內應在,他劉禪第一時間內便可知曉江東動向。


    “可惜了那些降兵了,若是能為我軍士卒,那可是又多一萬人啊!”


    糧草充裕之後,關羽自然是想要帶更多人過來了。


    畢竟以少擊多,還是有風險的。


    次次刀尖上跳舞,稍一不慎,那便是滿盤皆輸,這誰受得了?


    能把容錯拉滿,那肯定是往上拉了。


    “殿下,那五萬無當飛軍,可調到南陽來,此番與孟德作戰,必要全勝。”


    襄陽一勝。


    樊城一勝。


    若是宛城再能一勝,那三勝堆疊在一起,便可威脅許都了。


    屆時...


    便是曹孟德的家底再厚,也經不起如此霍霍。


    要麽遷都,要麽...


    便成為我關某的刀下亡魂罷!


    無當飛軍?


    劉禪看著手上的談判文書,一時間陷入沉思之中。


    “郎君...”


    見劉禪久久不語,關銀屏纖手小力的頂了劉禪後背。


    “父親在與你說話呢。”


    劉禪從沉思中反應過來,對著關羽說道:“調來五萬不妥,調來三萬尚可。”


    “哦?”


    關羽愣了一下,問道:“這又是為何?”


    難道殿下以為,江陵那邊還有危險?


    關羽眉頭微皺,心裏想道:不可能啊!孫權都同意盟約了,甚至允許荊州兵在江夏駐軍,這豈是有反複的意思在裏麵?


    江陵,應當是無憂罷?


    帳中諸將亦是這個意思。


    糜芳在一邊說道:“殿下多慮了,與江東盟約文書之中,已經定好了時辰,在十日之後,吳侯便會自建業起兵,率兵十萬,攻伐合肥,江東已無多餘的兵力,能對江陵用兵,況我軍在江夏有駐軍,一旦有風吹草動,我等在第一時間便會知曉。”


    糜芳的意思,便是關羽的意思。


    “況我等在江邊皆設有烽火台,孫權若是敢反複,難道我關雲長的青龍偃月刀不夠鋒利?”


    道理是這個道理。


    但總感覺這江東鼠輩,心中就沒安過好心。


    “或許,是我多慮了,但即便是不為防備江東攻伐江陵,也要留下兵力在武陵,畢竟長沙蠻移民之事,還是需要人手的。”


    南陽戰場這邊,缺了兩萬人,無關痛癢。


    但武陵、江陵公安那邊少了兩萬人,卻可決定後路生死。


    便是江東隻有萬一的可能性前來攻伐江陵,他劉禪也不敢冒險。


    畢竟一出事,他們在襄陽、樊城、南陽,打再多的勝仗,亦是無用。


    後路被阻斷,他們手底下的兵丁,瞬間便成為了無根之萍。


    “殿下有自己的考慮,三萬人便三萬人罷!”


    他關雲長用兵,自然希望多多益善,多三萬人,總比沒多好。


    三萬人加上這邊的士卒,合起來,快有六七萬的人數了。


    加上民夫鄉勇後勤人員,稱為十萬大軍,那是一點毛病沒有。


    再在帳中商議其餘事宜,至天色灰暗之後,關羽便解散了帳中諸將。


    本來關羽是要留劉禪下來喝杯小酒,敘敘翁婿之情的,當然...


    敲打一番是免不了的。


    與關雲長獨自飲酒,準沒好事,劉禪找了個由頭拒絕了,當即頂著雲長幽怨的目光,逃一般的出了中軍主帳。


    實際上...


    他還真有要事。


    自家大帳中。


    劉禪坐在主位上,在他身前,向寵、糜暘,費禕、董允等人站立其中。


    “打攪諸位吃晚飯,是我之過也,不過叫你們過來,是給你們立功的機會!”


    向寵、糜暘、費禕、董允這四個人,可以說是他太子宮的班底骨幹了。


    讓這些班底骨幹立功,從而爬上高位,自然是劉禪願意看到的。


    “今日新野攻城,文聘麾下軍卒損失慘重,我估摸著,今夜或許文聘便會棄城而逃。”


    棄城而逃?


    董允臉上露出震驚之色。


    “當真?這才攻城一日,即便是是魏軍損失慘重,也不至於當夜竄逃罷?”


    今日確實是破城了。


    然而城中魏軍驍勇,亦是將衝入城中的蜀軍驅趕出來了。


    不像是無力守城的樣子。


    便是要棄城而逃,也得到徹底守不了城的時候罷?


    “那文聘也算是魏國大將,恐怕不會輕易棄城而逃罷?”費禕與董允的意思仿佛。


    文聘在魏國之中,也算是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這新野才守了幾日,便膽寒了,要棄城而逃?


    這想想,怎麽有些不可能?


    “殿下如此說,一定有殿下的道理!”


    作為劉禪的第一迷弟,向寵對劉禪的任何決定,基本上都是無條件支持的。


    “不錯,殿下或許有他的考量。”


    糜暘心中亦是對劉禪敬佩,即便是心中尚有疑慮,但他還是決定相信太子劉禪的決斷。


    “明日若是無雨,行煙之後,我攻城器具壓城,新野必破,即便是明日破不了城,再一日,必定破城,對於文聘來說,守在新野,便是想著魏軍援軍能至,現在已無魏軍到來的可能性了,他必然要棄城而走。”


    劉禪的分析,確實有些道理。


    費禕、董允兩人對視一眼,心中一番計量,已無異議。


    向寵看了糜暘一眼,上前說道:“殿下,此戰,末將願意出戰!”


    劉禪輕輕搖頭,說道:“文聘乃魏國大將,麾下精銳者不可勝數,況他若今日棄城而逃,手中士卒精力旺盛,切不可輕敵,你二人率太子親軍、講武義從共同出戰。”


    “你在新野北門外十裏處的這處密林中埋伏起來,此乃是通往宛城的必經之地。”


    劉禪指著糜暘。


    “末將領命!”


    糜暘麵色激動,趕忙領命。


    “你在新野北門外西北側十五裏處的山穀中埋伏起來,此處乃是通往穰縣的必經之地。”


    劉禪看向向寵。


    “末將領命!”


    在建造攻城器具的這幾日,劉禪與關銀屏率百餘騎親衛,已經是巡視過新野周遭環境了。


    在北門之外十裏處,還真發現了兩處埋伏的好地方。


    在穰縣與宛城兩處必經之地埋伏,那文聘必然中招。


    他現在隻有這兩條路可以走。


    總不至於南下罷?


    南邊的區域,已經是在蜀軍的掌控之中了。


    “一旦一邊有戰,另一邊即刻率兵來援,切不可誤事。”


    “諾!”


    向寵、糜暘皆是領命。


    兩處埋伏地點相距不遠,若是支援的話,半個時辰內便可至了。


    “你二人領本部兵馬,好生歇息,半個時辰後即刻出兵,不得耽擱時辰,向導我會指派過去。”


    “諾!”


    兩人再次應諾,然後便不耽擱時間了,朝著帳外而去。


    笑話!


    能建功立業,誰不著急?


    休息?


    吃飯?


    飯都不吃了,帶點幹糧,路上解決!


    不可錯失戰機,將文聘這條大魚給放跑了!


    “郎君,這文聘可能竄逃的事情,怎不與父親說來?”


    看著關銀屏幽怨的模樣,劉禪心中明白,她這是有心事了。


    “此事尚在猜測,萬一猜錯了,豈非是浪費軍力?況我手底下才俊,亦是需要功勞,此事無關輕重,不影響大局。”


    即便是擒住文聘,也不能改變大局。


    即便是放跑了文聘,亦是無傷大雅。


    文聘畢竟不是曹仁,他隻是一守城之將罷了。


    “今日事情便這些了,諸位,且歇息去罷。”


    “諾!”


    費禕董允等人皆是起身行禮而去。


    劉禪轉身,輕輕拉住關銀屏的小手,後者輕輕哼了一聲,將頭一撇。


    “如何?吃醋了?”


    望向生悶氣的關銀屏,可愛的模樣讓劉禪不禁升起愛憐之情。


    “才沒有吃醋。”


    “其實我本來不打算去江陵的,便是在意你心中的想法,既然你不在意,那明日,我便啟程出發。”


    “不許去!”


    關銀屏狠狠的看向劉禪,見到這冤家臉上似笑非笑模樣,哪裏不知道這壞家夥故意打趣她的。


    “你..你又欺負我!”


    床上被你欺負也就算了,現在還要氣我!


    關銀屏胸口劇烈起伏,麵頰更是像河豚一般,直接鼓起來了。


    “那孫魯育方才十二三歲,身子都未長開,豈有我家銀屏善解人衣?”


    將關銀屏環抱在懷,劉禪安慰道:“對自己有些信心,你我日夜相伴,難道還怕其他女人將我搶了去?”


    關銀屏緊緊的將劉禪抱住。


    “怕!鳳兒怕極了。”


    “你這妮子。”


    當真是越來越會撒嬌了。


    跟他那個小娘孫尚香才相處幾日?


    這綠茶屬性,已經是快要無師自通了。


    “放心,宛城戰事不停,我不會回江陵。”


    ...


    當夜。


    子時。


    無月的夜晚籠罩著整個新野城,星星稀疏地點綴在黑暗的天空中。寂靜的新野城內外隻有微弱的風聲和偶爾傳來的蟲鳴,給人一種陰森的氛圍。


    此時,文聘率領的魏軍偷偷地離開城池,毫無聲息地行動著。


    每一個魏國士卒都心跳加速,身體緊繃著,小心翼翼地避免發出絲毫的噪音。他們的眼睛適應了黑暗,隱約能看到前方模糊的輪廓。每一步都謹慎地踏在地麵上,生怕引起任何噪音,暴露自己的行蹤。


    馬銜枚,人銜草。


    整個過程寂靜無聲。


    文聘棄城而逃的決定讓整個行動充滿了緊張與不安。士兵們心中滿是疑惑,同時也感受到了隱約的解脫,但仍然警惕著四周的動靜。


    他們時刻保持警覺,隨時準備應對可能的襲擊。


    環境中彌漫著潮濕的氣息,淡淡的露珠沾濕了樹葉和草地,散發著微弱的草木清香。遠處傳來風吹過樹林的沙沙聲,像是低語的呢喃。


    黑暗中,偶爾有一兩隻夜行動物掠過,使得整個夜晚更加神秘而凝重。


    隨著魏軍悄然離開新野城,他們的行動仿佛與這個黑夜融為一體。城門緩緩地打開,吱呀的聲音在夜幕中顯得尤為刺耳。士兵們默契地穿過城門,漸行漸遠,漸漸消失在黑暗的彼端。


    預想到被蜀軍發現的情況並沒有發生。


    文聘率領的魏軍在緊張的氛圍中成功離開新野城,他們的身影和氣息,就像夜幕中的幽靈般消失無蹤,隻留下了被風吹拂的蕭瑟。


    但也並非是完全沒人發現。


    此時新野城外的土丘上,劉禪身著甲胄,此刻便盯著那遠去的魏軍士卒。


    “朝著穰縣的方向去了,去,快馬加鞭,將消息傳給廖化、糜暘。”


    文聘麾下有三四千人,要想將這餃子包圓了,最好糜暘手底下的講武義從要及時趕到。


    廖化率本部兵馬,一直在穰縣方向阻擋可能來的援軍,有廖化支援,文聘插翅難飛!


    “回去罷。明日便可知曉戰果了。”


    不管如何,橫亙在蜀軍前麵的新野城,已經是被攻下來了。


    宛城與關羽、劉禪率領的大軍,已經是連成一片了。


    接下來,再打一個勝仗,兵鋒,便可直指許都!


    興複漢室,還於舊都!


    甚至劉禪都已經開始在想如何安置漢獻帝的事情了。


    不過...


    想這些事情,還有些太遠了。


    當務之急,便是再打一次勝仗!


    關銀屏輕輕點頭。


    方才在大帳之中,劉禪大展雄風,總算是將這小妮子安撫好了。


    此刻銀屏麵色紅潤,對劉禪更是百依百順,照顧更是無微不至。


    心機銀屏。


    他劉禪總算是又見識了關銀屏的另外一麵了。


    ...


    新野城外西北向十五裏處的一座山穀之中,向寵便率領大軍埋伏其間。


    對於埋伏人,向寵已經是有些心得了。


    畢竟前麵龐德就是歿於他這個小將之手。


    若是能夠再擒文聘,以他的功勞,做一名偏將,應當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將軍,來了,來了!當真有魏軍來了。”


    埋伏在前的公子親軍斥候匆匆趕到,臉上的興奮之色是難以抑製的。


    當真來了?


    向寵心中振奮。


    殿下當真神機妙算!


    對於劉禪,他向寵現在真的是要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這兩次功勞,基本上都是喂進他向寵嘴裏麵的。


    到嘴的鴨子,可不能飛嘍!


    “通知各部,不許發出任何聲響,都打起精神了,建功立業,便在今夜!”


    ...


    文聘率軍趕到山穀之中,心中已經是逐漸放鬆警惕了。


    此地離新野十五裏,已經是蜀軍鞭長莫及的距離了。


    即便是雲長發現他夜裏遁走,此刻追擊上來,也已經遲了。


    此刻軍中亦是漸漸的發出聲響出來。


    “速度提起來,盡早前往穰縣!”


    文聘率大軍直入山穀之中,根本沒有考慮山穀之中是否有埋伏。


    他今夜遁走,不信蜀軍有人能夠想到。


    然而...


    現實卻是在他臉上狠狠得抽了一巴掌。


    砰!


    隻聽見前方巨木倒下,接著山穀之上滾木,石塊紛飛而下。


    嗖嗖嗖~


    燃燒的箭矢直接朝著山道中的蜀軍衝擊而來。


    轟轟轟~


    燃燒著的巨大草球,從山穀上翻滾而下,朝著魏軍直衝而去。


    “敵襲,敵襲!”


    文岱目眥欲裂,神色很是慌張。


    文聘麵色鐵青,但並沒有失了分寸。


    “不許退,往前衝!衝出一條血路出來!”


    文聘心中明白,山穀穀道狹窄,往後退的話,大軍隻會堵在道中,到那個時候,便真的是告天無門,隻有死路一條了。


    往前衝,或許還能衝出一條生路出來!


    文聘文岱父子率精銳朝前衝鋒,擋在穀口的蜀軍士卒雖然有數百人,但被精騎一衝,直接潰散。


    向寵騎上馬匹,看在眼裏,急在心上。


    你不應該後撤的嗎?


    遭遇襲擊,一般人都是向後撤的,怎麽到你文聘這裏,反倒是向前衝了?


    這條大魚,可不能放了。


    向寵率本部精銳,騎著戰馬,百餘騎直衝文聘。


    “兀那文聘,速速前來受死!”


    文岱轉身一看,對著身側的文聘說道:“父親且走,孩兒為你殿後。”


    文聘還未出聲,那文岱便勒馬轉身,朝著向寵衝殺而去。


    “我兒...”


    文聘轉頭看向奔向蜀軍的文岱,痛得心都快裂開了。


    但他心中明白,此刻不是感傷的時候。


    跑!


    不能讓他兒子白白犧牲了。


    文聘率親軍朝著穰縣方向奔逃而去,在前方,卻是見一手持三尖兩刃刀武將,早早的便等候在側了。


    “文聘將軍,別來無恙啊!”


    見到廖化阻擋在前,文聘魂都快嚇散了。


    他一直待在新野,根本沒有散出斥候,也不知曉廖化一直守在通往穰縣的要道上。


    若早知如此,他必然不會選通往穰縣這條路!


    現在說什麽,都遲了!


    他趕忙朝著東麵奔逃而去。


    直娘賊的,怎麽我棄城而逃,這全天下人都知道似的。


    蜀軍中有高人啊!


    看著逐漸迫近的廖化,文聘心中悲涼。


    難道...


    天要亡我文聘?


    蜀軍有如此高人在,我大魏一敗再敗。


    難道天下氣運不在魏王身上。


    我大魏將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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