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軍陣,曹操當即下令。


    “前軍左後軍,後軍做前軍,有序撤退!”


    魏軍變換陣型,劉禪也未去追擊。


    “殿下,方才在陣中,那曹賊與殿下說了什麽?”


    關銀屏馬上上前問道。


    其餘人,譬如關羽,雖然佯裝不在意,但那微動的耳朵,卻是出賣了他。


    “也沒說什麽,隻是給曹賊添堵罷了。”


    可惜未能氣死孟德。


    若是能在陣前說死曹操,怕此戰,他劉公嗣便能全勝了。


    但要說死一個人,談何容易。


    他又不是諸葛村夫。


    而曹孟德,亦非是周公瑾。


    似他這種玩弄人心的梟雄,想憑借言語便將其說死,太難了。


    “添堵?”


    費禕愣了一下,心中不禁好奇。


    “殿下如何為曹賊添堵?”


    “三馬食槽,魏國將來...”


    劉禪輕輕一笑,說道:“今夜,孟德怕是睡不著覺了。”


    三馬食槽。


    以曹孟德這種多疑的人,那司馬懿,怕是有他受的了。


    寧可我負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負我。


    曹賊的性子,那是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危!


    司馬懿危!


    對於後世篡魏的司馬懿,劉禪心中自然是沒有多少好印象。


    你司馬家篡位了就算了,好歹搞出點名堂出來不是?


    五胡亂華,漢人喋血。


    北方被打成白地,北朝基本上都是異族人。


    曾經的一漢當五胡,遼東公孫家族,便可以暴揍異族。


    到了你這裏,搞個八王之亂,直接來個衣冠南渡。


    簡直是臉都不要了!


    能死,那便早點死。


    莫要來禍害人了。


    況且...


    司馬家也算是士族之家,曹操以莫須有的罪名殺其全族。


    嗬嗬。


    在世家心中,怕也會漸漸對曹操離心離德罷。


    其實,世家與曹操背道而走,早就有端倪了。


    從荀彧一事,便可看出。


    荀彧在戰略方麵為曹操規劃製定了統一北方的藍圖和軍事路線,曾多次修正曹操的戰略方針。


    戰術方麵曾麵對呂布叛亂而保全兗州三城,奇謀扼袁紹於官渡,險出宛、葉而間行輕進以掩其不意奇襲荊州等諸多建樹;政治方麵為曹操舉薦了鍾繇、荀攸、陳群、杜襲、戲誌才、郭嘉等大量人才。


    因此,荀彧被曹操稱為“吾之子房”。


    但便是荀彧,也被曹操送了空食盒。


    盒中無果,請君自采。


    盒中無果,請君自裁。


    當然,兩人的理念不合,或許是最直接的原因。


    曹操自討伐赤壁失敗後,其主要目標就由統一天下變成了篡漢自立,而荀彧的理想卻是輔佐曹操這樣一位英雄把國家重新平定下來,讓大漢王朝延續下去。


    但更深層次的原因,則是為了抑製士族!


    士族在朝堂中占有的勢力,實在是太大了,而荀彧在他們人中,話語權又太重。


    是故,不得不殺之!


    殺荀彧,便使士族頗為不滿了,加之許都叛亂而牽連出來的人,不少都是無辜的,也是被曹操所殺。


    濫殺之王,這個名頭,都要扣在曹操的頭上了。


    再無緣無故殺司馬懿...


    嗬嗬。


    怕魏國中,士族與曹家,便更要離心離德了。


    你們離心離德,才有我大漢忠臣劉公嗣出馬的時機!


    殺!


    趕快將那司馬懿殺了!


    ...


    一路奔波,魏國大軍,已經是重回葉縣外的魏軍軍寨之中了。


    中軍主帳中,曹操將軍中的後續事宜交代下去,然後一手扶著頭,食指與拇指按壓太陽穴。


    “下去罷,文和與仲達留下。”


    司馬懿愣了一下,眉頭微皺,他低著頭,乖乖的留在大帳之中。


    賈詡亦是立在帳中,等帳中群臣諸將走完了之後,他這才上前問道:“不知大王將我等留下,可有吩咐?”


    吩咐?


    曹操深深的看了司馬懿一眼,讓司馬懿的頭更低下去了。


    不妙!


    很不妙!


    司馬懿心中警兆大起。


    難道我又得罪魏王了?


    不可能啊!


    前番雖然隨徐晃兵敗,但此番我假降,已經是戴罪立功了。


    到底哪裏做錯了?


    伴君如伴虎。


    司馬懿眼中瘋狂轉動,而他腦中的思緒,更是飛速運轉。


    “三馬食槽,文和可有解?”


    三馬食槽?


    賈詡眉頭一皺,他轉身看向低著頭的司馬懿,再看著一臉陰沉的曹操,哪裏不清楚自家大王心中所想。


    一定是那劉公嗣,在陣前與大王說了什麽話,刺激到大王了。


    “三馬食槽,那是說馬騰馬超一家三代,如今皆已被大王所除,即便是馬超在西川,也是翻不起什麽風浪了,大王勿憂之。”


    “隻是...這三馬,當真是馬騰馬超一家?”


    曹操的目光定格在司馬懿身上。


    “仲達,伱說呢?”


    來了!


    司馬懿眼神閃爍,在方才短短的時間內,他將此事的前因後果,全部想了個遍。


    除隨徐晃出兵之外,他並沒有做過什麽錯事,更沒有得罪過魏王!


    是那劉公嗣!


    定是那漢中王太子劉公嗣,在大王耳中說了什麽,以至於讓大王心生怨念。


    將死之人,在死之前,還要拖我司馬懿下水?


    這好嗎?


    這不好!


    撲通~


    司馬懿雙膝跪地,對著曹操大禮參拜。


    “三馬食槽,屬下雖姓司馬,但絕非三馬。”


    曹操冷冷的盯著跪伏在地的司馬懿,說道:“你如何自證?”


    司馬懿額頭上汗滴不住的流下,聲音也是開始顫抖起來了。


    “臣下,臣下...”


    “臣下願意致仕,今後不再出仕,亦不掌軍機大事,還望大王明鑒。”


    嗬嗬。


    曹操冷笑一聲,說道:“你要致仕?為何致仕?是孤逼你的嗎?”


    “起來罷。”


    曹操讓司馬懿前來,自然是要試一試司馬懿的,但見其如此狼狽,心中不免生出輕視之意。


    “是...是。”


    司馬懿要從地上爬起來,卻是摔了個狗吃屎,這才顫顫巍巍的起身。


    “什麽味道?”


    曹操眉頭一皺,突然聞到了一股騷臭味。


    司馬懿臉上露出急促之色。


    “啟稟大王,臣下,臣下在王前失儀了,還請大王治罪!”


    說著,司馬懿又跪伏下去了。


    被孤一嚇,直接給嚇尿了?


    “哈哈哈~”


    曹操大笑一聲,說道:“起來罷,孤隻是嚇一嚇你罷了。”


    三馬食槽。


    那錦馬超還有些可能,這小小的司馬懿算得了什麽?


    司馬八達?


    吹出來的罷了。


    任命他隨徐晃出戰,結果如何?


    被那劉公嗣打得落花流水,自己的小命差點要搭進去了。


    現如今在帳中被我一嚇,尿都出來了。


    若此馬能食我曹!


    那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司馬懿慌忙起身,衣褲之中,都粘有腥臭尿液。


    “下去罷。”


    “臣下告退。”


    司馬懿如釋重負,他對著曹操行了一禮,緩緩後退。


    倒著退了幾步,司馬懿轉身走向帳外,心中重重吐了一口濁氣。


    伴君如伴虎。


    這五個字,司馬懿現如今是深刻的體驗到了。


    “司馬懿!”


    正在司馬懿最放鬆的時候,曹操在帳中卻是怒吼了一聲。


    司馬懿一臉驚恐,轉身看向曹操。


    而曹操此刻伸長脖子,正眯著眼睛,看著司馬懿的表情。


    魏王在觀察我?


    難道是看出了我的謀劃?


    吾命休矣!


    此刻,司馬懿臉上的驚慌之色,是掩飾不住的。


    他趕忙跪伏在地,屁股撅得老高。


    “不知大王有何吩咐?”


    果真是鷹視狼顧之像。


    曹操擺了擺手,說道:“無事,下去罷。”


    無事?


    無事你喚我作甚?


    方才司馬懿是真的要被嚇死了。


    他顫顫巍巍起身,腳都有些軟了。


    “臣下告退。”


    他正對著曹操,緩緩後退,直到後背快到帳門,這才轉身離去。


    賈詡眼神閃爍,他看著曹操,問道:“大王如此嚇唬司馬仲達,便是聽了劉公嗣三馬食槽之言?”


    “不錯。”


    曹操也不否認。


    “在陣前聽他所言,孤心中憤懣,一想到軍中便有馬者,便想找來殺了,但方才見了司馬仲達之後,便將殺人的念頭散了。”


    他曹操是多疑,是殘暴。


    但他不傻啊!


    這明顯就是那劉公嗣驅狼吞虎之計。


    孤豈能中計?


    “那劉公嗣實在陰險,想挑撥我君臣之間的關係,若孤無緣無故殺司馬仲達,怕軍中眾人,都會膽戰心驚罷?人心不齊,則我魏國不寧,便是那劉公嗣篡逆的最好時機。”


    當然...


    也是看著司馬懿如此不堪的份上,他曹操心中才會息了殺意。


    殺這種人?


    這不是要髒了我曹孟德的手?


    他可不殺廢物!


    “大王英明,這確實是那漢中王太子劉公嗣的毒計,為的便是離間君臣,甚至於要壞我魏國士子之心,不過...”


    不過?


    曹操眉頭微皺,問道:“不過什麽?”


    “不過那司馬仲達,絕對沒有這般不堪,司馬八達,雖不如傳言一般,但也不至於如此不堪,被大王說一句,便當場失禁?大王雖有王威,但以我對仲達的了解,他必不會如此。”


    裝的?


    曹操眼睛微眯,殺氣不自覺的在眼中發射出來了。


    “你的意思是說,這都是那司馬懿裝的?”


    騙我?


    他哪來的膽子?


    “正是因為司馬仲達要裝騙大王,他才不值得大王放在心上。”


    “哦?此話怎講?”


    賈詡擼著白須,緩緩說道:“臣下在此,他如此做派,豈非是不將我放在眼裏?裝作平庸,騙過大王,不過是小聰明罷了,若是真聰明,自當是要做若無其事做派,此番他在王前失儀,甚至被大王嚇得失禁,此消息若傳出,他必聲名狼藉,士子無望,焉能為官?便是為官,焉能成柱石之臣?掌軍國大事?”


    被我賈詡這麽一說,曹操亦是點頭。


    “此言有理。”


    不過...


    那司馬懿敢騙他?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不將其折騰慘了,豈能消我氣?


    ...


    從中軍大帳,一路走入司馬懿自己在軍中的小帳當中。


    “二兄。”


    司馬孚對著司馬懿行了一禮,但很快,他的眉頭便皺起來了。


    “兄長身上怎有股腥臭之味?”


    司馬懿將身上的衣物脫下來,他歎了一口氣說道:“是尿味。”


    尿味?


    司馬孚見司馬懿拖得隻剩下單衣,而單衣褲腳,亦是濕了一片,這明顯不是被人潑了尿水,或者說倒在尿塘中了。


    這是失禁了?


    “兄長,這...”


    司馬懿擺了擺手,說道:“漢中王太子劉公嗣著實可惡,在兩軍陣前,好巧不巧,居然提了三馬食槽之事!”


    我司馬懿可有得罪過你?


    劉公嗣?


    你欺人太甚!


    “三馬食槽?”


    司馬孚臉色大變。


    “大王留你,便因此事?”


    此刻他麵色發白,一想到喜怒無常的魏王曹操,心中一驚,雞皮疙瘩是從腳下直衝腦門。


    “那大王...”


    “現在我不是囫圇的回來了嗎?”


    司馬懿將在中軍大帳中發生的事情,與司馬孚簡單的說了一下。


    後者聽完,臉上的驚慌之色亦未散去。


    “當真凶險,兄長性命,差點不保,王前失儀,兄長養望多年,今日一朝散去,可惜,可惜,不過...”


    他有些擔憂的看向司馬懿,說道:“即便兄長如此,那魏王可會相信?況當時帳中,還有那賈文和在,他對兄長,可是頗有了解的,萬一他在魏王麵前,將兄長識破了,那便更凶險了。”


    “賈公必會言之。”


    司馬懿很是坦然。


    你以為我在第一層,其實我在第五層。


    “那兄長為何?”


    “裝傻,魏王便是發現了,頂多心中有火,不至於有殺身之禍,若淡然自若,以魏王性子,怕真走不出中軍主帳。”


    養望多年,一朝散盡。


    現如今,魏王未死,養望再多,又有何用?


    隻會引來殺身之禍。


    他早早的便在魏王世子身邊投資了,待魏王百年之後,隻要魏王世子曹丕願意啟用他,他司馬懿亦是能夠展露才華。


    屆時用真本事折服曹丕,他自可任高官!


    而如今,正是蟄伏,修身養性的時候。


    “漢中王太子劉公嗣乃是強敵,要對付他,還得想些辦法。”


    他司馬懿可不是什麽正人君子。


    你既然有害我之心,就別怪我司馬懿要報複回去了!


    當然...


    如何報複,他司馬懿還在想。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你我走著瞧!


    ...


    “阿嚏~”


    堵陽城中,劉禪手上拿著書卷,卻是突然打氣噴嚏起來了。


    誰在說我壞話?


    他將手上的書卷放下來,享受著關銀屏無微不至的伺候,眼睛亦是微眯起來了。


    戰事停息,接下來要做的要緊事情,是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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