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我們再飲,阿會喃,坐。”


    方才,劉禪殺氣騰騰的模樣,仿佛是一個幻覺。


    但在場的眾人心中都明白。


    那不是幻覺,而是漢中王太子方才真真實實出現過的模樣。


    “諾!”


    阿會喃當即領命,他渾身染血,坐在北鄉侯任安的位置上,當即開始飲酒吃肉起來了。


    左右士族家主見之,紛紛將屁股挪到一邊。


    這殺神,還是不要惹了為好。


    門外守衛將北鄉侯溫熱的屍體搬出大堂,侍女則是拿著抹布,將地上的血跡擦拭幹淨。


    啪啪啪~


    劉禪拍手兩下,絲竹聲頓時又起,靡靡之音灌耳。


    美姬優伶再入堂中,身形遊動,舞姿曼妙,堂中的氛圍,頓時又回來了。


    但在場的賓客,之前閑適的心情,可是回不去了。


    不管是在堂中大快朵頤的阿會喃,還是一臉笑意,實則一肚子壞水的漢中王太子劉公嗣。


    都讓他們膽戰心驚。


    從今日起,他們心中,再不敢有其他的心思了。


    “殿下,請!”


    宗惠叔人逢喜事精神爽。


    此刻舉杯對著劉禪行禮,一口便將酒樽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待氛圍到了,劉禪後麵要說的話,終於是說出來了。


    “其實今日要你們過來,也不全是為宛城任氏的事情。”


    敲打南陽士族,隻是劉禪今日置宴的目的之一。


    或者說,敲打南陽士族,是劉禪要達到自己下一個目的的手段而已。


    “今曹賊逝世,魏國曹丕自顧不暇,南陽郡、甚至整個荊州,難得有一段休養生息的時間,這時間,自然也是要好生把握住的。”


    劉禪環視堂下眾人,接著說道:“休養生息,除使民安居樂業外,若是能使貨物流通,不僅能使百姓獲利,更能使諸位獲利。”


    獲利?


    你說到這裏,我們可就不困了。


    宛縣李氏當代家主李淳聞言,當即起身,拱手行禮,問道:“請問殿下,使貨物流通,何能獲利?”


    劉禪輕輕一笑,說道:“今歲南陽郡鹽價幾何?”


    李淳聞之,回答道:“如今戰事已息,殿下打擊囤積居奇,鹽價一石800錢。”


    1鬥鹽基本相當於6鬥米。


    鹽價每斛(石)120錢到1800錢之間。


    一石鹽,大概是十五公斤。


    十五公斤鹽價800錢,其實不算貴。


    在荊州與魏國對峙之時,鹽價有一段時間飆升到8000錢。


    相比如今的八百錢,那是直接漲了十倍!


    “我在成都時,嚐發掘鹽井,從鹽井中打上來的鹽,成本比之海水曬鹽還低,加之水路暢通,路上花費的成本也不高,若以南陽鹽價八百錢計算,從成都運鹽到南陽售賣,所獲利,十倍不止!”


    海上年來誰煮雪,堆盤真作水晶看。


    鹽在每頓飯菜中是不可或缺的,是生活必需品,也代表著其中有巨大的利益空間。


    李淳明顯被劉禪的話語打動了。


    “當真有十倍之利?”


    劉禪輕輕一笑,說道:


    “這是當然,我劉公嗣,從不說空話。”


    見堂下眾人的心已經被勾起來了,劉禪趁熱打鐵說道:“成都蜀錦冠絕天下,若運送到南陽售賣,獲利,不止五倍。”


    “當然,荊州也有不少特產,乃是益州沒有的,譬如那上下湖便特產蓮子,顆大粒圓、皮薄肉厚,兼有清香甜潤、微甘而鮮的風味,若有商隊,可售賣至益州,獲利至少三倍!”


    “南中多肉幹、獸皮,少棉布農具,若能以商隊置換,一趟路下來,可獲利十倍不止!”


    劉禪明顯是有備而來的。


    一番吹噓下來,這些士族家主們,不少人眼睛都已經紅了。


    錢不是萬能的。


    但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


    沒有錢,怎麽多娶十個八個小妾?


    沒有錢,怎麽養得起上千莊衛部曲私兵?


    沒有錢,怎麽維持全族的奢靡享受?


    士農工商。


    商雖然是最末尾,但多少豪強,便是因商而起?


    大家都是實誠人,表麵上都是經傳傳家,但暗地裏,搞點錢,那也不丟人。


    現在劉禪所語,明顯是要給大家搞出搞錢的路子來。


    一個個心都火熱起來了。


    “殿下既然說到此處了,還請問,如何才能使之獲利?”


    劉禪微微一笑,說道:“想比諸位已知,我手下有數支商隊,來往於各地,賺取軍費。”


    “此事,我等有耳聞,聽聞殿下要在荊州養馬,便是要通過那商隊去獲取西域馬種。”


    “不錯。”


    養馬的消息,劉禪並沒有刻意隱瞞。


    實際上,要隱瞞也很難。


    他現在在荊州是最被關注的那個人。


    若是可以的話,怕這些人連劉禪一天中哪個時間段如廁,都要問個清楚。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我欲成立商盟,邀諸位入商盟中,今後,隻要是商盟在南陽郡中銷售所得,皆會分紅於商盟成員。”


    商盟?


    分紅?


    這個概念很是新穎。


    李淳的眼睛不禁亮了起來。


    “何謂商盟?何謂分紅?”


    劉禪很是耐心的講解。


    “所謂商盟,便是集各家人力物力,整合南陽郡資源,所成立的組織,譬如說鹽價,商盟說一石800錢,那便隻能買八百錢,鹽源,也隻能從商盟這裏來拿,糧食同樣如此,而隻要是經手商盟得利的,都會分出部分,分與商盟成員。這便是分紅。”


    鹽。


    糧。


    這可都是生活必需品。


    加之蜀錦、鐵器,像什麽酒水之類的,這光是一聽,便知曉這商盟所能獲利,必是一個天文數字。


    這錢財,誰人能不動心?


    即便隻是南陽郡,怕一年可入萬萬錢!


    分紅


    隻要能分一千萬錢,那也是他平日裏都賺不到的數字。


    “既是要分紅,那各家入商盟,分紅都是一樣的?還是有區別?”有士族家主起身問道。


    終於是問到關鍵處了。


    劉禪微微頷首,臉上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表情出來。


    “這分紅,當然是有區別的了,區別,便看各家的實力。”


    “各家實力?”


    宗惠叔起身,問道:“如何評定各家實力?”


    這商盟搞的是壟斷生意,在場的人都不傻。


    鹽鐵專營,這利潤多大?


    現如今,都可以歸入商盟中來。


    知曉這商盟能帶來多大的利潤。


    若能多分的比例加上一小點,在巨大的基數麵前,那便是一個巨大的數字!


    李淳亦是一臉著急的看向劉禪。


    “可是看加入商盟商隊數目?”


    有經傳世家家主上前言道:“我看要以經傳實力評定。”


    宗惠叔冷哼一聲,說道:“得看對殿下的忠誠程度來評定!”


    反正現在什麽話對自己有利,那便怎麽說!


    劉禪擺了擺手,場間頓時一靜。


    “評定的標準很簡單,便看各家實力,這個實力,不僅僅是商隊的實力,還要看各家所占山林田地多少,所擁佃戶奴隸多少,所有部曲多少來評定。”


    劉禪打趣的看向堂下眾人,說道:“我給你們十日時間,將各家擁有的山林田地數目、佃戶奴隸數目、莊衛部曲數目,都呈上來,之後我會派人前去查驗,若為真,便按照爾等報上來的數目,除以總數,便是爾等分紅的比例了。”


    劉禪此話一出,眾人皆靜。


    漢中王太子劉公嗣果然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啊!


    什麽商盟?


    這不是要將南陽士族的老底掀開來看嗎?


    而且是底褲都不穿的那種。


    “殿下,這.”


    便是劉禪的鐵杆支持者,宗惠叔臉上都露出難言之色。


    劉禪隻是輕輕一笑,說道:“放心,如今南陽在手,我自然是要了解南陽郡中情況的,爾等盡可報出數目出來,報的多,分紅便多,報得少,分紅便少,一切便在爾等一念之間。”


    說完,劉禪為安這些士族家主之心,在後麵又加了一句。


    “爾等家資之數,我並不會公布出來,分紅比例,亦是如此,諸位不必驚慌,甚至,我還可承諾,明年一年,皆可免除賦稅,不會奪爾等田產佃戶,削爾等莊衛部曲。”


    奪地?


    沒有這個必要。


    一是劉禪還需要南陽士族的支持。


    二是,在南陽打了幾個月的仗,百姓死傷不少,又空出了不少田地出來。


    現在不是缺地,而是缺人。


    削減私兵?


    也沒有這個必要。


    這些士族部曲莊衛,正可作為商隊護衛。


    畢竟在這個世道,可沒有到路不拾遺的地步,不少地方,都是山匪橫行的,護衛肯定是要的。


    當然


    現在不奪地,現在不削私兵部曲,不代表以後不奪,不削。


    趁著這商盟巨利,將南陽郡的情況摸清楚了,日後待天下一統了,那便是他劉禪出手的時候了。


    “我李淳信殿下所言!明日,便將我宛縣李氏產業、佃戶、莊衛數目,呈與殿下一觀。”


    其實如果這些士族聯合起來的話,所得分紅,也不會少多少。


    畢竟分紅比例,在與他們呈上來的田地、佃戶奴隸、莊衛部曲的數目有關。


    大家都少,那比例也不會低。


    但.


    麵對這商盟巨利,誰敢賭?


    萬一他們表麵一套,背地一套呢?


    這商盟分紅,比之田地產出,那可要多太多了。


    十倍利潤。


    種地可得乎?


    李淳帶頭,宗惠叔亦是上前說道:“殿下放心,我安眾宗氏,三日內,必會將表冊獻上。”


    即便是有人想要聯合,但也聯合不了整個南陽郡士族。


    宗惠叔與李淳,他們兩個可不會跟你客氣!


    接下來,又有幾位世士族家主上前表態。


    其他人雖然沒有直接表態,但看他們的神情,亦是準備去將家中資產表冊獻與劉禪一觀了。


    至於是否要將全部家資都展露出來.


    他們還在考慮。


    一方麵是商盟巨利,一方麵,則是士族自身安全考量。


    雖然漢中王太子劉公嗣到目前為止,確實是沒有做過什麽違背誓言的事情。


    但是


    萬一呢?


    這要拿全族的富貴,去賭漢中王太子的品行?


    接下來的宴會,眾人各懷心思,終於是等到了宴會散去的時候。


    “我等謝過殿下。”


    謝恩之後,眾人退去,大堂中,也隻剩下劉禪的心腹了。


    啪啪啪~


    “殿下好手段,一個商盟,便可得知南陽郡上上下下的情報,此事若成,那殿下對南陽郡的掌控程度,便會更上一個台階,即便是魏國統治南陽多年,都沒有到這種地步。”


    知曉世家老底,日後有什麽安排,那也就簡單了。


    同時


    知曉世家底細,日後敢有不臣之心,要對付,也簡單得多。


    在一邊,身著綠色襦裙的關銀屏緩步上前,她有些擔憂的說道:“隻是.這些士族可會真的將家中產業情況,都告知殿下?”


    這些士族讀書人,各個都是人精。


    會往自己脖子上套一圈繩子,然後將這段繩子遞到劉禪手上?


    “他當然會!”


    徐庶笑著說道:“商盟之利,士族拒絕不了,況,若敢拒絕,豈非是不臣服於殿下?不合群,便不得重用,便是隱藏產業又能如何?士族衰敗,便在不久時。”


    劉禪拍了拍身上灰塵,起身說道:“商盟巨利,士族拒絕不了,況我並非是要對付他們,隻是掌控南陽郡情況而已,他們既歸我麾下,又想要得利,不付出一些,怎能成?”


    忠誠或許可以維係一時。


    利益關係,才能穩固一世!


    有這商盟在,等南陽士族得了好處,再要離開商盟,那可就難了。


    商盟雖然讓利士族,但劉禪自有自己的考量。


    首先,壟斷生意,便是將糧食、鹽鐵這種必需品壟斷了。


    定價權有了,買賣流通,都要經過商盟同意。


    到了戰時,我直接在商盟中先支取糧草,戰後再還,豈非不可?


    不必像在江陵之時,還需要用手段,逼迫士族豪強捐糧。


    商盟之舉,可統籌資源。


    當然


    商盟也隻能流行一時,待天下一統,還是要廢除的。


    鹽鐵、糧草、商旅之利,可與士族分利一時,要想分利一世?


    不可能!


    現在,劉禪可以做更多的妥協,為的,便是完成劉備畢生夙願。


    興複漢室!


    而一旦天下一統,便是劉禪整合天下的時候了。


    當然


    這都是後話了。


    況且,商盟可以直接給重建荊州提速,更可以使資源在荊州、益州二地流通起來。


    現階段而言,那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即便是有害,隻要他劉禪活著,也可以鎮壓下去。


    反正今夜,注定不會平靜了。


    北鄉侯任安之死,宛城任氏一日族滅。


    商盟巨利,漢中王太子欲拿捏南陽士族。


    陰謀隻能贏一時。


    而劉禪今日所做的,那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大家都知曉他劉公嗣的心思,但卻不得不按照劉禪預設的路來走。


    “先生,這商盟之事,具體細則,你我這幾日好生商議,主要事宜,日後怕要先生多加操勞了。”


    荊州政事有龐統。


    這商盟場子攤開了,自然也是事情不斷的。


    日後出現的情況,將十分複雜,沒有能力的人,很難當此重任。


    但我劉公嗣,手上還有徐元直!


    以徐元直之才,行這商盟之策,絕對不成問題!


    大方向定下,他劉公嗣這個甩手掌櫃,那是當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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