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那蠻寨,可是在這宕水之下的?”


    王平對著駐守車騎城的漢軍守將問道。


    那守將是個四十多歲的糙漢子,身上穿著厚實甲胄,衣袍已經是有些破舊了,但是臉上紅潤,顯然這鎮守車騎城,倒也是個滋潤差事。


    畢竟如今賨人內亂,沒人來打車騎城。


    而他卻可以偶爾出城打打秋風。


    “宕渠蠻寨,便是宕水之下,將軍問這個作甚?”


    王平眼神閃爍,說道:“如今正是汛期,前幾日也一直下雨,今日雖隻有小雨,但看天上的烏雲,怕也是要下大雨的,若是能夠趁這汛期,將宕水堵住,不出三日,便可炸毀大壩,水淹蠻寨!”


    什麽計策是最好的?


    那自然是利用大自然的力量了。


    水攻水攻。


    隻要有可能,幾乎每一個將軍,都會選擇用水攻。


    聞此言,那守將臉上卻是露出遲疑之色。


    “隻是要蓄水三日,怕是連車騎城都要淹了。”


    王平搖頭,說道:“車騎城在的位置地勢較高,便是蓄水三日,至多淹過車騎城半米左右,隻是片刻,倒是無關輕重。”


    這怎麽能說無關輕重呢?


    都成泡水城了。


    況且若是雨勢過大的話,那可就不止半米了。


    “那龔夷雖然手下有萬人,但真正堪戰的,隻三千人而已,將軍手握重兵,何不誘其出城野戰,陣斬了此獠,何須用此水攻之計?”


    王平不以為然,說道:“我手下隻有四千人,且都是新整編不久的賨人,要他們破板楯蠻部落的城寨容易,但是要他們去攻城,乃至於與賨人正規軍野戰,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他們沒這個實力。”


    王平也是軍中宿將了,對於自己手下那些賨人衛的實力,那還是心知肚明的,要這些人去痛打落水狗,他們是非常厲害的。


    但要他們去打硬仗,現在還沒有這個實力。


    說不定到了戰場上,與敵人交戰幾個回合,直接潰散給你看。


    這是王平萬萬不想看到的局麵。


    最起碼,這些人還得訓練個幾個月,到真正的掌握了戰場的殺人技巧,軍陣技藝的時候,才能有野戰的實力。


    畢竟在半個月前,他們大多數隻是山中的獵戶而已,根本就不是刀頭舔血的兵卒。


    “而且,就算是野戰,那龔夷未必會出寨,若是其做縮頭烏龜,我等豈不是要白白耗費時間?水攻此法,最是簡單,也最是迅速,更是付出代價最少的計策。”


    那車騎城守將眼神閃爍,最後點了點頭,說道:“既是如此,那便水攻罷!”


    這王平背後站著的,可是太子劉禪。


    車騎城守將不敢真的將王平得罪了。


    要是頭上被扣上貽誤戰機的罪名,便是他長了十顆腦袋,都不夠砍的。


    “既是如此,這車騎城中之事,便有勞將軍了。”


    那守將臉上也是露出笑容出來,說道:“都是為國效力,份內之事,哪有什麽有勞不有勞的。”


    王平卻是鄭重的對這守將行了一禮,說道:“此事若成,在下必會為將軍表功。”


    聞言,這車騎城守將臉上的笑容,便更加燦爛了。


    “這這,這無功不受祿啊!”


    “將軍何稱無功?若是能水攻成功,將軍功不可沒。”


    “不必說了,這車騎城中之事,王將軍無需掛懷了,在下必會安排妥當。”


    之前這車騎城守將雖是願意幫忙。


    但這個幫忙有種被脅迫的意思,並非是全自願的。


    而王平說了一番話之後,這車騎城守將再說幫忙,便已經是心甘情願了。


    其中的差別,便是在關鍵時刻,他會不會力挺你。


    畢竟水攻,這蓄水要將車騎城淹了,沒有車騎城守將力挺自己,怕是他這個外來的強龍,也壓不住這地頭蛇啊!


    到時候亂了大局,那便不妙了。


    “一千人前去建造舟船、木筏,其餘三千人,隨我去將宕水給堵了。”


    堵住宕水的方法很簡單。


    用沙袋堵住。


    但具體方法,則要不斷改進。


    剛開始的時候,水勢平緩,扔沙袋可以將水流堵住,沙袋不至於被水衝走。


    但是越堵,河道越小,水流便也越湍急,這個時候扔沙袋進去,反而會被湍急的水流衝走。


    王平的策略是,在宕渠中提前打好木樁,然後將幾十個沙袋綁在一起,丟到湍急的水流之中。


    經過數日奮戰,三千人一同使力,在正確的方法指導下,宕水還真的被堵住了。


    堵住了宕水,隻是開始。


    要不斷的加固堤壩,防止壓力越來越大,將水壩衝毀了了。


    “將軍,需要將堤壩的下首多堆一些土,往上堆,形成一個倒舂米型,方才能夠擋住蓄水的壓力。”


    王平對麵前這個講武堂學生很是尊敬,他問道:“這也是講武堂教的?”


    後者重重點頭。


    “講武堂中,便有詳細的水攻策略,這個堵住河流,便是其中一個項目,其實,若是炸藥夠多的話,便可找一個水窄山高的地方,用炸藥直接一炸,便可以將水流堵住,隻是這堵住了水,便我很難將這堤壩炸開。當然,也可以選擇燒山,但這個方法,耗時就太長了”


    這個講武堂學生的理論是一套接著一套的,將王平說得雲裏霧裏。


    雖然沒有完全聽懂,但王平心中卻是知道:這講武堂出來的,絕對是有本事的,絕對厲害!


    “即使如此,此地之要務,便交由你手了。”


    “諾!”


    專業的事情,便交由專業的人去做。


    他王平的專業,那是殺人!


    而殺人的時間,便在三日後。


    刷刷刷~


    天公作美。


    一連三日,都是大雨瓢潑,大壩一日高過一日,所蓄的水,也一日比一日多。


    其中蘊藏的能量,已經是極大的了。


    舟船打造得差不多了。


    當然


    說是舟船,不如說是木筏為好。


    壩口上,王平眼神陰沉,他大吼一聲,說道:“開壩!”


    隨著他一聲令下,隻聽見轟隆一聲巨響,原本便是臨時工程的大壩,下麵被炸開了一個口子,猶如千裏之堤毀於蟻穴一般,整個豆腐渣大壩,隨之崩塌。


    無窮無盡的水流,混著泥沙,在漫天大雨中,朝著東頭山邊的蠻寨奔騰而去。


    那架勢,仿佛是世界末日了一般。


    整片天地,似乎都有些不堪重負的呻吟起來了。


    此刻。


    宕渠蠻寨。


    龔夷聽著下麵人稟告。


    “大王,賨人衛首領王平到了車騎城之後,就沒有再向前一步了,反而是在宕渠修建堤壩,似乎是要將水流截住。”


    截住水流?


    難怪這幾日,明明是大雨連綿,但宕水的水勢卻是不大,原來是宕水被漢人堵住了。


    “漢人堵住宕水,要作甚?”


    “興許,是水攻之策?”


    水攻?


    他當即搖頭,說道:“車騎城的地勢比我們高不了多少,要想水淹我們,那不是先將車騎城給淹了?那些個漢人,才不會那麽傻。”


    傻不傻不知道。


    但是


    大地在顫抖。


    龔夷臉色蒼白,連忙問道:“難道是地龍翻滾?”


    巴地不是沒有地震過,龔夷心有餘悸。


    “不似地龍翻滾,反而像是萬馬奔騰。”


    萬馬奔騰?


    七姓夷王龔夷愣了一下,說道:“漢軍前來偷襲?隻是入巴的漢軍,哪裏有多少騎軍?”


    漢國現在的騎兵合起來也不到五千。


    況且就算是有騎兵,到巴地這個山坳坳裏麵來,也施展不開。


    正在眾人疑惑的時候,堂外麵已經生起驚慌失措的喊叫聲了。


    “不好了,不好了,大水來了,大水來了!”


    “虎神發怒,大水來了!”


    “虎神保佑,蠻神保佑。”


    外麵的喊叫聲,讓龔夷大驚失色,他顧不得許多了,走出堂門一看,好家夥,遠處水流滾動,夾帶著大自然的憤怒,朝著宕渠蠻寨而來。


    那架勢,仿佛真是神明發怒了一般。


    轟隆隆~


    轟隆隆~


    聲響越來越近了。


    而龔夷的臉色,卻是越來越蒼白。


    水攻。


    水攻!


    漢人真的用了水攻,他們怎麽敢的?


    難道不怕車騎城被淹嗎?


    這是龔夷最後的疑問,旋即,漫天的大水,便將宕渠蠻寨衝破,無數賨人,成了洪水上的一葉扁舟,有些人抱住樹木,漂浮著,有些人撲通幾下,沉入水中,為魚鱉之食,更有些運氣不好的,被水流中夾帶著的石頭、木頭擊中,刹那間便沒了生氣


    原本的宕渠蠻寨,如今已經是化作一片澤國了。


    而在澤國之上,王平帶著四千賨人衛,乘坐著舟船木筏沿水而下。


    畢竟隻堵了三日的水,衝過一陣之後,後續水流便有些不濟了。


    賨人衛的木筏,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沿宕水而下。


    沿江而行,沿途,那就是接收俘虜,稍有反抗的,便是當場格殺。


    掃蕩進行了三日,一場大水過後,還是讓王平抓了六千多的俘虜。


    這六千多的俘虜裏麵,有兩千多,都是賨人精壯,王平當即將這些俘虜發往閬中,其中的精壯者改造了之後,便可充入賨人衛。


    “隻可惜,在這些人裏麵,沒有發現那七姓夷王龔夷。”


    若是多一個龔夷,他此番的功勞會大上許多。


    “不知是逃了,還是死了,畢竟這大水而下,死掉的賨人,那更是不計其數。”


    王平點頭。


    “不管如何,龔夷死後,賨人群龍無首,該是將巴地所有賨人都納入統治的時候了。”


    巴地的賨人,至少有三十萬。


    甚至更多。


    劉禪也不想著能真的有三十萬人被他找出來。


    隻要撈出個十萬人,便是大賺。


    再抓幾萬奴隸過去,種田開荒,挖礦修路,他這次來巴地的目標,便也就達到了。


    “賨人衛分為四支,一支一千人,朝四麵而去,遇到蠻族部落,若是其願納降歸附,便讓他們在一月內前往閬中,若是不願,當場誅殺!”


    宕渠蠻寨的賨人蠻夷一死,賨人部落中,便難以有效的抵抗了。


    王平的手段,自然也是變得激進起來了。


    “諾!”


    賨人衛等人紛紛領命。


    讓他們跟漢軍打。


    他們沒有這個膽子。


    但要他們去劫掠賨人部落,做那些燒殺搶掠的事情,他們不僅有這個膽子,而且這個膽子還很大!


    硬碰硬他們不行,但是捏軟柿子,他們可是專業的。


    賨人蠻夷們!


    還不跪下,給漢人老爺磕頭?


    “此地好是熱鬧。”


    大江之上,有一艘載滿貨物的舟船緩緩駛動著,因為是逆水行舟的原因,岸上有不少纖夫,正拉著這艘船。


    在舟船二樓一處雅致的房間中,卻是有一少女打開窗口,看著江州人來人往的模樣,心中嘖嘖稱奇。


    這少女,自然就是周瑜之女周徹了。


    “女兒原以為這江陵,便是商路最繁忙的了,但是到了江州,卻是發現這江州的商路繁忙,不比江陵差多少。”


    “這江州乃是益州要衝,從荊州、揚州等地的物資入蜀,都是要經過江州的,蜀中物資,要轉運到蜀外,也是要經過江州的,此地商路繁盛,倒也正常。”


    入了蜀之後,認命的小喬反而鎮定下來了,此刻俏臉微紅,還有閑情逸致點評江州。


    江州在商周時期便存在了,後秦滅巴國,分天下為三十六郡,巴郡為其一,郡治江州。公元前316年,張儀修築了有史料記載的第一座“江州”城。


    當然


    現在的江州城有兩座。


    一座是張儀修的,另一座,則是正在營建中護城。


    江州地理重要,修建護城,也是要防範蠻夷,以及江東孫權可能的攻擊。


    “江州對二水口,右則涪內水(今嘉陵江),左則蜀外水(長江),景色倒是不錯。”


    大喬雍容華貴,此刻麵色稍稍蒼白。


    她有些暈船,這一路走水路,身體有些扛不住了。


    砰砰砰~


    正在此時,門外卻是響起了敲門聲。


    周徹黛眉倒豎,模樣頓時由原來的小家碧玉,變得正經嚴肅起來了。


    “誰?”


    “貴人,是小人。”


    這一路上二喬過得如此滋潤,自然是周徹在上下打點了。


    加之其大小喬身份特殊,便是板楯蠻在接收了二喬之後,都不敢造次,將她們當做姑奶奶的養著。


    “江州到了,我等要轉陸路前去宕渠了。”


    去宕渠?


    “江州到宕渠,六百多裏路,又是山路崎嶇的,怕是要走很久。”


    周徹黛眉微皺,有些不悅。


    那身著商賈錦服的賨人說道:“走一段陸路,免得被漢軍發現了,我們畢竟是裝作商賈入蜀的,等走了幾十裏路,再沿水路到宕渠。”


    周徹點了點頭,說道:“若是到了宕渠,見了那漢太子,我必會為伱討賞。”


    那賨人一臉諛笑,說道:“那便多謝貴人了。”


    這賨人離去之後,周徹看向大小喬,說道:“若是走水路的話,雖是有六百裏路,但恐怕十多日內,便可到達。”


    再有十多日,便要見那漢太子劉禪了嗎?


    大小喬心中俱是一緊。


    “不知道,那漢太子劉禪,到底是何等人物?”


    這既是她們要刺殺的,也是她們要侍奉的男人,二喬心中頓時浮想聯翩起來了。


    “到時候見了,大姨與母親不就知道了?”


    相比於大小喬一直無法走出房間,周徹卻是經常的出去,了解到的消息,也比二喬多得多。


    畢竟這裝作商賈的計策,還是她給賨人出的呢!


    聽說那漢太子劉公嗣色膽包天。


    但.


    敢欺負我娘,看我周徹收不收拾你就完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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