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品茶論國


    看巴特爾臉色微紅,菊花笑著搖搖頭,“不。隻是,你剛才的話,不能對外人說,明白嗎?”


    巴特爾釋然一笑,“這是奴才琢磨出來的心裏話,自然隻跟主子說。”


    菊花噗嗤笑了,“知道就好。”笑著笑著,低頭不吭聲了。


    巴特爾看著菊花麵紗隨風飄動,想了想,說道:“主子別急。太醫說您身上火氣已經去了大半了。再好好看看,自然會好的。”


    菊花抿嘴笑答:“我不是擔心這個。”


    兩人正慢慢說話,遠處一匹飛騎揚塵奔來。巴特爾急忙握刀,護菊花在身後。其餘侍衛趕緊圍過來,老嬤嬤也領著丫鬟速速趕來,冷靜等著那匹馬近前。


    飛騎來到一箭之地,大喊:“巴特爾,可是菊格格?我是卓禮克圖親王送信的,古日根。”


    巴特爾仔細一看,來人一身塵土,唯獨兩隻眼睛明亮,不是吳克善親王麾下侍衛古日根又是何人。急忙吩咐眾人小心護著郡主,自己迎上前去,接古日根下馬,笑著問:“瞧你,可是來給格格送信的?”


    古日根笑嗬嗬拍拍一身土,對著菊花磕頭,“給格格請安。奴才奉王爺之命,來給主子送信。”說著,從懷裏掏出信來呈上。


    巴特爾接了,遞給老嬤嬤,老嬤嬤交給菊花。菊花這才拆開,仔細看了,微微一怔,“皇上他怎麽又去王府閑逛了?”


    吳克善還奇怪呢。自從春天那回,皇上陪母後皇太後春遊,一路上見了不少正白旗秀女。也許是惡心的很了,皇上整個夏天都躲在養心殿避暑,不怎麽見外人。因為實在受不了熱,吩咐內務府總管索尼趕緊修建暢春園。沒想到,自己剛回科爾沁安排牧場輪換,趕著秋老虎回京,剛建好花園。皇帝外甥就隔三差五跑到王府後花園裏,美其名曰賞菊。菊花還沒個骨朵,你賞個什麽菊?


    吳克善心裏嘀咕,臉上不敢露出來,隻得小心翼翼陪著順治坐在花園裏喝茶聊天。


    屢見不鮮,順治來的勤了,就是皇帝也惹人煩。更何況,王府後花園也不是吳克善一個人的。王妃沒事兒還領著親戚相與來逛逛。瓜田李下的,傳出去總歸叫人多想。吳克善夫妻倆商量商量,索性,還把娜仁幾位格格送到慈寧宮,陪伴哲哲。依舊陪著幾位公主格格住在公主所裏。好歹,公主所那地方,就是皇帝,也不敢隨意進出。


    剛剛安排好自家侄女、侄孫女,也不知誰走漏了風聲,聽說皇帝愛來王府花園。你看吧,滿蒙大小福晉們,隻要家裏有適齡女孩兒,都樂意忙裏偷閑,帶著自家姑娘找王妃聊聊。言談話語中,總少不了誇獎王府後花園多麽好,多麽好,多麽好。


    鬧的王妃不得已,隻得領她們轉轉。偶爾碰到皇帝外甥,還得想著話囫圇過去。一來而去,夫妻倆苦不堪言。


    這日諾敏帶著兩兒一女回娘家,見堂嫂子有氣無力好沒精神。打聽才知道,原來是皇上常來,疲於接駕之故。噗嗤一聲樂了,“我說嫂子,這你怕啥呀?哪天皇上來,叫我們家相公出麵。那江南才子一出口,能噎人半天。皇上年紀輕臉皮兒薄,定然氣地佛袖而去。我就不信了,他還好意思再登門兒。”


    吳克善王妃一聽笑了,伸指頭點點諾敏,“你呀,就唯恐天下不亂吧?上回你給你杜赫瑪姐姐出了個什麽主意,叫她扮秦香蓮去哭宮。結果呢,福晉位、貝勒位是保住了,卻弄了個平福晉娜木鍾回家。你也不瞅瞅,她家那日子,雞飛狗跳,還能過嗎?”


    諾敏一撇嘴,“嫂子,您怎麽就知道她家日子不能過了?您怎麽不覺得杜赫瑪姐姐反倒鬆了一口氣呢?咱姑嫂不是外人,說句實話。放眼天底下的男人,有幾個豪格這樣的丈夫?連原配夫人、親表妹都舍得殺死,這種人,還給他看什麽後院、管什麽家?您覺得娜木鍾跟豪格是天作之合,我偏要說他二人是各取所需。您是沒看見,那天慈寧宮裏,醜事露餡兒,豪格看都沒看娜木鍾一眼。這也就是察哈爾親王看著呢,要不然,娜木鍾八成也要死在豪格刀下!”


    吳克善王妃嚇了一跳,急忙伸手捂住諾敏,小聲訓斥:“你瘋了,這等話都敢說。仔細叫人聽見。還是嫁給了江南才子呢,滿口胡言。我瞅著,你還不如你們家牛鈕你那孩子懂事。”


    諾敏吐吐舌頭,“那是,也不看看我們家牛鈕他爹是誰。”說著纏著王妃,非要帶相公季開生來,逗逗順治小皇帝不可。


    吳克善王妃被她纏怕了,無可奈何,說了句:“你們要來就來。我又不攔著。難不成,妹妹、妹夫回娘家,我這個做嫂子的,還管不了你們一碗飯?”


    諾敏一聽樂了,回到家裏,抱著牛鈕兄弟去書房,對季開生當麵說明情況。甩甩帕子笑道:“相公,我就說,隻要我出馬,您呐,隻管對著萬歲爺的麵,陳述您治國方略便可。”


    季開生大喜過望,聽諾敏說完,趕緊站起來,對著諾敏作揖:“夫人聰慧,為夫在此謝過。若非攝政王阻攔,為夫哪裏還用夫人操勞。真是慚愧。”


    諾敏一撇嘴,抱著牛鈕塞季開生懷裏,酸著牙埋怨:“得了吧相公,您心裏怨我,不該招惹多爾袞,您就直說,犯不著酸不溜丟地。”


    季開生一看,諾敏誤會了,急忙賠笑,“夫人這是哪裏話。我還要多謝夫人,若非夫人,以為夫這樣說一句話,得罪一幫人的性子,還不早被流放寧古塔了?多虧夫人多方斡旋,為夫才能熬到麵見聖上之日。夫人,別人不懂我,您還不懂我。咱們老夫老妻,生兒育女多年,您就別計較我說話不中聽了。總歸,我心裏隻有夫人不是?”


    諾敏斜睨季開生一眼,抿著嘴笑了,“那是,別人不懂你,我再不懂你,你可就真該‘舉世皆濁我獨清’了。想當屈原,得問問姑奶奶我答不答應。”說著,噗嗤笑了。掰掰帕子,抱著孩子們出門。臨到門檻,扶著門扇回頭,“唉,你先想想,怎麽跟皇上說。皇上年紀小,心性不定,可要說對路了。你忙著,我去給你做鯉魚蓋被。”


    季開生對著諾敏作揖答謝,“夫人,別忘了熬碗鯽魚湯,給為夫補補。”


    “擎好吧您呐。”諾敏大笑著抱孩子出去。留季開生一個人,端坐書桌前,仔細琢磨麵見小皇帝,當如何陳述治國方略。想著想著,搖頭苦笑,怎麽我季冠月也要扒著婦人裙帶,才能一展抱負?想一想,萬事隻求問問心無愧,罷了罷了,隻管一心為民。管他春夏冬秋!


    從那日起,季開生每逢休沐之日,便陪同諾敏一同去吳克善王府做客。漸漸熟了,吳克善喜愛季開生說話直來直去、不繞彎子,二人居然成了忘年交。一有閑暇,吳克善就請季開生過府,跟著學學下棋、品茶,順帶叫來科爾沁留京子弟,請季開生給他們講孔孟之道。不求混個進士,隻要出門跟漢官打交道時,別吃虧就成。季開生樂得有人聽他講學,自然十分盡心。


    閑來有空,季開生看王府後花園半荒著可惜,就幫著吳克善將個後花園仔細雕琢一番。此人素有才子之名,出手不凡,沒過半年,卓禮克圖王府後花園便修建一新,曲徑通幽,頗具情趣。


    來的次數多了,偶爾也能見順治一二麵。可惜順治對這位開國直臣並不熟悉,來舅舅家裏,不為學業,隻為散心。一次二次蹉跎而過,天氣漸冷。這天,冬月時分,天降瑞雪。君臣二人,終於有機會圍著火爐,品茗論史。


    吳克善王府後花園,一處三間小屋,依東牆而建,窗前數枝紅梅,含苞欲放。門外一棵鬆,傲雪而立。屋裏盤著火炕,梁九功帶著幾個小太監燒火取暖。季開生特意請人送了小火爐,溫上一壺雪水,泡上兩盞清茶。陪著順治,說些古今明君故事。


    說到唐太宗李世民,順治感慨:“唐太宗能得此成就,魏征功不可沒。可惜,此等直臣,世所罕見。”


    季開生聽了這話,淡淡一笑:“臣以為,魏征之所以能成就千古諍諫名聲,倒還多虧了唐太宗這位明君。”


    順治聽了,略微思索,搖頭笑道:“但凡為君者,誰不願有直臣輔佐,江山太平。然而,世間又有幾個臣子能直言進諫?”


    季開生沉默片刻,說道:“千裏馬常有,怕是容海之量君主不常有。萬歲有如此氣量,臣縱然拚得一死,也要成就君明臣賢美名。”說著,撩袍跪地,從袖子裏取出一封奏折進上。


    自從布木布泰下嫁、多爾袞入贅以來,順治雖無執政之權,多少也跟著多爾袞學習政務。見季開生遞上折子,正色拿過來,打開仔細看了,啪地一聲合上,怒道:“季開生,你是要動搖國本嗎?”


    季開生叩頭,“萬歲爺息怒。臣所言恰恰是穩固國本。如今八旗入關不過短短八年,圈地舉措就已經弄地京城內外民不聊生。若是八旗圈地,能夠廣積糧倒也罷了。可是萬歲,放眼望去,京郊內外,良田跑馬、糟蹋莊稼不說,單是那白白空置土地就有上萬頃。更有八旗子弟不能經營,將土地倒買倒賣。京城之地,天子腳下,尚且如此。更何況其他地方。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百姓不能溫飽,遲則生變,江山必岌岌可危。萬歲,明忘上曆曆在目,萬歲爺您萬不可重蹈覆轍。懇請萬歲爺下旨,停止圈地。此舉並非隻為漢民,也是為八旗,為萬歲爺江山萬代呀!”


    順治冷哼,站起來,繞著屋子轉幾圈,看見梁九功帶著小太監們圍著火坑,垂手而立。一腳踹過去,嘴裏罵道:“內監不得聽政,爾等一個個豎起耳朵,站在這裏,是想學劉瑾嗎?”


    梁九功等人趕緊磕頭,連說不敢。


    順治不依,“不敢?不敢還站在這兒?”


    梁九功聽了,急忙帶著幾個小太監出門。到了門外,不敢走遠,隻得抽著手、縮著脖子,冒著小雪,站在屋簷底下,候著順治差遣。


    等到屋裏隻剩君臣二人,順治才回身坐下,親手扶起季開生,“天中,非是朕不想天下太平。然八旗乃是我大清朝立國之本,千裏從龍入關,若不給他們活命根本,哪裏能夠穩固軍心。軍心不穩,則朝廷危矣。”


    季開生借著順治的手,站起來,對著順治拱手作揖,陳懇說道:“萬歲說的是。臣妻乃是母後皇太後內侄,算起來,臣也勉強是皇親。臣何嚐不想朝廷穩固。然而皇上,此計不可長用。八旗軍製,以國養兵。然可馬上得天下,怎可馬上治天下?皇上乃萬民之父,非止八旗之父。父母之於子女,感情可有偏愛,舉動不能太過偏頗。否則,長此下去,家無寧日。”


    順治眯眯眼,想象一下,聖母皇太後生了小弟弟,什麽東西都緊著小弟弟,好吃的好玩的倒也罷了,還給小弟弟穿明黃色龍袍,戴禦帽,放他趴到龍椅上玩。玩的高興了,順便再撒泡尿。頓時渾身起雞皮疙瘩,拍拍季開生,命他坐下,對外大喊:“胡說八道,一派胡言。”扭頭低聲問,“不知季姨夫有何辦法,既能解決漢民生計,又能保障八旗生活?”


    季開生看順治故意對外大吼,知道他是不放心底下人,搖頭笑笑,說道:“臣這個想法不過剛剛想到,還不成熟。”


    順治擺手,“集思廣益,姨夫且說。”


    季開生連說不敢,開口要講,就聽外頭一陣喧嘩。吳克善帶著人不顧雪滑,小跑進來,推開門叫:“皇上,母後皇太後請您速速回宮。”


    順治站起來,“大額娘?出什麽事了?是不是大額娘病了?”說著,趕緊站起來。


    梁九功急忙帶著人進屋,取了狐皮大氅、貂皮帽子小心給順治圍上。


    吳克善親自在一旁搭手,替順治穿戴。一麵說:“外頭下雪路滑,皇上別騎馬了。我已經命人把車備好,就在大門口,一會兒,我陪您一同進宮。”說著,命人取了暖爐,拉著順治的手,一步一滑,往大門外走。


    到了門外,吳克善王妃早就坐在車上等候。君臣甥舅倆上了車,皇宮、王府侍衛隨駕,簇擁著直奔紫禁城。


    季開生領著人送出門外,諾敏抱著牛鈕招呼王府下人各自辦差,留在王府幫兄嫂看家。等夫妻倆回到王府,四下無有外人,季開生小聲問:“出什麽事了?這麽急?”


    諾敏遲疑一下,小心說道:“聖母皇太後——早產了。”


    作者有話要說:通知:下一章不是今天雙更,是防盜章節。明天晚上8點之前,三十六章就會發出。敬請期待!買了也不要緊,絕對不會讓你吃虧,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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