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崎桑子前幾天的夜訪中看到的那個墓口已經被掘開了,足有幾十米厚的青石板下是才打通不久的通道,也不知道他們是用了什麽方法才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做到。


    通道很狹窄,勉強能並排容納下兩個人,他們身上的防具又束縛手腳,攜帶的氧氣瓶也又沉又重,行動很不便。


    事實上,古代墓葬年代久遠,屍體和其他物質的氧化**,耗盡了其中的氧氣,同時也會生成一些有害的氣體,比如二氧化碳、硫化氫、二氧化硫、甲烷,此外,由於地下潮濕、陰暗,可能還會存在一些微生物,對考古人員必然造成有害影響。


    為了保證安全,一般在進入古墓前都會對裏麵的空氣組成進行詳盡的測量,但是這次的進程實在太趕了,隻有離通道口較近的地方有氧氣保證。


    到了墓穴深處會是怎麽樣的情景,沒有一個人可以保證。帶上這些東西雖然有些麻煩,但也是為了最大的可能地保證考古隊員的生命。


    穿過長長的通道後,他們到了一塊還算寬敞的平地,一行七人完全可以伸展手腳。四周架起的支撐物很牢固,腳下的黃沙也已經清理幹淨,露出了原貌,勉強能看出紋理的磚石鋪設而成的,有火燒的痕跡。


    據卡爾說這座陵墓建築工藝應該同烏魯克城牆一樣,這也是它能保存至今而未想一般的蘇美爾風幹磚胚建築一樣消逝於時間長河中的原因之一。


    這樣的發現似乎預示著這座陵墓的主人就是下令建造烏魯克城牆的王者,吉爾伽美什。


    眾人的信心也因此增強了不少。


    如之前葉山榮二郎所說的那樣,這座陵墓的整體形象是一所大型宮殿。


    經過磁力器的大致測量,可以推測出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正是這座宮殿的頂層,蘇美爾人一般將屋頂也視作樓層並加以使用,所以在某一處一定有通往下方的樓梯。


    這些德國人的運氣不錯,他們的通道正巧打在那個樓梯附近,很快就確定了方向,但所有的前期工作就做到了這兒。


    換句話說,樓梯下的才是他們此行真正要去麵對的東西。


    “準備好了嗎?各位。”


    卡爾手拿著便攜式的氧氣濃度測量儀走在最前麵,他越發深沉的麵色下是對閃爍的眼睛,再冷靜的家夥在自己畢生的追逐之物麵前也難免起了狂熱。


    “沒有問題!”


    “下去吧!卡爾!”


    “為了這一天!我們做了夠多了!”


    眾人紛紛響應,每個人都是迫不及待的表情,有兩個連說話的聲音都帶上了顫抖,連葉山榮二郎的嘴角也越咧越大。


    現在大概也隻有一個人沒有辦法打起精神了。


    七崎桑子看著卡爾一行走入樓梯,在確定他們看不到了以後,一直緊繃的臉終於忍不住垮了下來。


    她閉上眼睛,感受那股來自遠東的魔力輸送,隨著對古墓的深入,言峰綺禮傳來的魔力便越來越稀薄,如同一根皮筋被不斷拉長到了極致,稍一用力就要徹底斷了。


    糟糕透頂。


    七崎桑子隻能想到用這四個字來形容現在的感受。


    “你的臉色可真夠難看的,不會是害怕了嗎?”吉爾從她身後走出,算是個人特色比較突顯的關懷。


    “我膽子小早就被你嚇死了。”


    “膽子小就走在我身後吧,我不會笑話你的。”


    “……”


    呸,嘴角都快翹到眼皮下,鬼才會信你不會笑話。= =


    七崎桑子撐起眼皮懶得再應付,她可連一點開玩笑的好心情都沒有。最後隻能安慰自己或許是陵墓的選址跟磁場什麽的有關,才打亂了與言峰綺禮建立的魔術回路,而以她自身的魔力也足夠在這個地方撐很久,短時間內沒有太過擔心的必要。


    ——“快出去。”


    耳邊似乎又傳來了那個聲音。


    “啊……眼皮跳個不停。”七崎桑子揉了下額角,起步跟上隊伍的最後,走下了樓梯。


    普通蘇美爾人的住房僅有兩層樓,最高的建築就是供奉神明的塔廟,而君王所住的宮殿一般有三至五層。作為陵墓的宮殿布局奇怪,但墓室不出意外一定是在最低層。


    從屋頂上走下,一路通過十來個石門,室內滿是水侵的痕跡,地上是大量古物碎片,考古隊的人為四周的壁畫停住了腳步,因為大水的衝刷,現在僅能勉強能看出所描繪的畫麵,應該是千年前的烏魯克人民生活的景象。越往深處走,壁畫的描繪越是靠近當時的上層社會,隻是多數的石刻已經完全崩裂,無法辨明。


    其中最為吸引人眼球的是一塊最為巨大的石板,中間洞開,石板頂上是一隻栩栩如生的獅形雕塑,右邊是壁畫,似乎講述了某些傳奇,可其中能看出大概的僅有中間部分兩個勇者合力殺死巨怪的故事,左邊則是滿滿當當的楔形文字,像是配圖的說明,比起之前的石板已經算是比較完好的了。


    這些文字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這個時候就該專業的葉山榮二郎上線了。


    他帶起眼鏡,仔細辨認那些文字,將其譯成零碎簡的短詞匯告訴眾人——


    “劃開河流……建立……金屋頂……如同他從前的……閃耀光芒……每一塊爐火烘烤的牆磚……繪下烏魯克的……堅固牢靠……埋葬……吉爾伽美什……整個宮殿的人……下令……他最忠實的奴仆……上遊……”


    葉山皺眉,輕掃石壁上的文字,持續了片刻還是搖了搖頭,放棄了。


    “不行,隻能看到這兒了。”


    葉山對楔形文字的研究真的就如他說的那樣精通,同步翻譯的本事也隻有他能做到。可惜,現在能辨清的隻有這些零碎的字句了,但“埋葬”、“吉爾伽美什”這些已足夠讓考古隊的人完全相信了卡爾·貝什米特未下古墓前的猜測,真相唾手可得。


    看著這些壁畫文字,七崎桑子一點兒都沒有為這次或許沒有白來一趟感到高興,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四周的氣氛也像是呼應了她的心情,徒然騰起股寒意,殘缺的壁畫人形像是活了一般,簡易的作畫竟能讓她覺得自己正被所有人緊緊盯著。


    七崎桑子悄悄扯過拿紙筆記錄那些文字的葉山榮二郎,其他人都在對四周進行勘察,並沒有注意到他們。


    “那個……葉山先生,雖然現在問這種問題很蠢,但這種地方真的沒有什麽詛咒之類的東西嗎?”七崎桑子的頭皮有些發麻,腦內劇場甚至串了台,已經看到了某個角落蹦出了個渾身纏滿繃帶的枯朽屍體。


    葉山榮二郎怔了怔,隨後笑道:“七崎小姐你都在想什麽呢?蘇美爾人不信來世那一套,王公貴族的墓雖然也會有防盜設施,但也不會像埃及那樣整出法老的詛咒,你是科幻電影看多了嗎?”


    她吞了口唾沫,扯出個尷尬的笑容:“我想也是。”


    可就事態的發展而言,在葉山榮二郎說出剛才那番話的十分鍾後,他的臉已經可以說是被打腫了。


    “呼哧——呼哧——呼哧——”


    從宮殿的某處忽然響起這樣的聲響,一開始僅以為是風的惡作劇,直到那個聲音越發清晰後,眾人才意識到他們或許遇到了一些不按常理的大問題。


    他們麵麵相覷,似乎是像安慰自己或許那隻是個人因素而產生的幻覺,但很快從對方同樣震驚的表情中讀出了他們最不願承認的事實。


    “那、那個東西是不是在動?!”隊伍裏的一個年輕人忽然指著石板頂上的獅型雕塑驚恐地喊道。


    所有人都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原本黯淡無光的石獅竟在燈照下變換了姿態,原本隻是微凸了半個腦袋,現在竟探出了上半身,鋒利的前爪似乎能直接撕碎一個人,獅麵上一對石頭眼睛發出青藍色的幽光,下麵的口鼻正發出方才呼呼的聲音。


    “活、活了!”


    對,真的活了。


    下一秒,那獅子躥出了石板,四腳落地,那是個肩高超過一米二的大家夥,遠比現今的獅子都來得巨大,一根粗長的尾巴甩來甩去。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似乎還未從眼前這一突發事件中緩過神來,隻見那獅子的右爪向前探出一步,獅頭昂揚,朝眾人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嘶吼——顯然,這是一種警告。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不能用科學解釋的。


    如果換作是七崎桑子之前那個和諧的世界觀,哪怕是埃及金字塔裏的那些古怪現象或者早一批研究人員的神秘死亡,現代人的研究都傾向於非常科學的原因,諸如病毒細菌。而在這個世界觀下,她一眼就認準了,眼前這個忽然從牆壁上跳出來的青藍色獅型“生物”絕對是個什麽守護神獸之類的玩意兒。


    “這一定是幻覺!”約瑟夫大喊一聲,用勁敲打自己的腦袋,拿起腰間的氧氣罩扣到臉上,“一定是缺氧狀態下的致幻!”


    “對!約瑟夫說的沒錯!這一定是幻覺!”


    “是的,大家快帶上氧氣罩!”


    考古隊的眾人紛紛表示這不科學,手忙腳亂地戴上氧氣罩,拚命吸氣呼氣,似乎隻要多汲取些就能使得那隻忽然出現的怪物消失一樣。


    但是毫無疑問的,他們沒能阻止那隻獅子踏出的利爪。


    “誒?!……啊——!”


    根本來不及反應,那個最先指出石獅的年輕人在一竄青藍色的掠影後,發出了慘叫聲,雙膝一跪,肚皮裏的一堆髒器隨之掉到了地上。


    離他最近的人眼裏一片血紅,同伴的死令他腳底發軟,可還不及做出反應,眼前的視界已經發生顛倒,直至看到自己腳下的泥地,歸於黑暗。


    幾秒鍾就是兩條人命,當青藍色的石獅再將撲向下一個目標時,它迎麵接到的就是一記重踢,淩空半個旋轉後才落地穩下。


    七崎桑子收腿,那獅子根根如同鬆針似的鬃毛把她紮得不輕,皮膚是火燒火燎的疼。


    那一腳她使了三分力,身上拴著的氧氣瓶是個礙事的東西,她又不能當著他們的麵做太大動作。


    所幸這結實的一踢讓那獅子有所忌憚,不再主動進攻,而是左右徘徊死死地盯著她,時不時發出低吼。


    “你怎麽都沒告訴我,這兒有這麽個小夥伴。”七崎桑子側頭低聲對身邊的男孩說道,卻沒有等到他的回答。


    她有些奇怪地望了他一眼,隻見那稚嫩的臉上露出了沉思的表情,眼前的血腥場麵沒有讓他有一絲惶恐,像是早已看過上百次般無所謂。


    嘖,這個節骨眼兒跟個失憶兒童扯淡些什麽?


    “快走!”她衝身後的幾人厲聲說道,眼睛再次投向那隻巨型獅子,提防它的再次來襲。


    那獅子似通人語,她的話音剛落,它已趁機起身,張開大口向她撲來。


    她捏緊的拳頭正要打出,一陣溫熱的腥臭已撲麵而來,青藍沒有瞳仁的獸眼離她不過一臂的距離,鋒利的牙齒卻在落下的瞬間倏然停止。


    她也是一愣,但拳頭沒有停下,照著它的眼睛再次狠擊。


    獅子痛苦地一聲吼叫,甩頭不住地往後退去。


    “就是現在!快逃!”葉山榮二郎在不遠處的一處拐角大叫。


    七崎桑子轉身正要跑,卻見身後不遠處還有個人杵著不動,另兩個活著的考古人員早已不見了蹤影,是約瑟夫跟他徒弟。


    “貝什米特先生!”


    她這才發現除了她跟葉山以外,他也沒有戴上氧氣罩,隻是呆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這些,藍色的眸子緊縮閃爍,向來沉著冷峻的麵容濺到了死去同伴的鮮血,表情有了微妙的扭曲。


    嘖,又是個瘋子。


    “不管你要做什麽,都得先活下去!”


    她這麽說著扯過卡爾的手臂往外帶。


    在一瞬間的僵硬後,手下的人有了放鬆,回神看了她一眼後,一起向葉山那兒跑去。


    隻是有個影子比他們的動作都快,從身後躥出,先一步到了葉山麵前,而後在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他已變成個血人被叼在了獅口,又幾步躥到了通道深處。


    “葉山!”


    七崎桑子驚嚇於眼前的一切,她摔下了作死的氧氣瓶,起步朝向葉山奔去,速度之快於旁人眼裏簡直就是瞬移。


    她的手裏具現了一把短刃,可踏出的步子又止住了,隻因為她看到了個熟悉的身影淡然地站在了青藍色獅子的身側——


    “吉、吉爾?”


    她忘帶了所有的動作,隻是怔怔地看著眼前這詭異的一幕,殺人無形的巨獸在金發男孩身邊就如同家貓一樣溫順,而它嘴下屬於葉山的鮮血正不住地淌到地上,形成血泊。


    他掃了她一眼,是極為陌生的眼神。


    而後與身邊的獅子一同轉身,朝向深處緩步走去,一路血色蜿蜒。


    “吉爾!等一下!”她正要跟上去。


    卡爾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你瘋了嗎?!”


    七崎桑子一愣,不再動作,視線從墓道盡頭的身影轉移到了身邊七零八落的屍身殘塊上——


    開什麽玩笑……瘋了的,明明是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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