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住了幾日,黎相宇便鬧著出院,說要回家養著。


    醫院請示了遠在海外的刑總,最終同意了黎相宇這個病人的特殊要求,配備了專門的醫務人員,上門服務。


    直到回到家裏,艾沫惜終於知道黎相宇上次跟於冬青嘀咕了些啥。


    客廳裏,掛著艾沫惜放大的照片,背景是處理過的懷舊式,跟家具的色調很配。還有一麵照片牆,滿滿都是艾沫惜的照片,是從黎大總裁辦公室裏麵的臥室搬過來的。


    很好看,關鍵是,彰顯著艾沫惜女主人的地位。不是說說而已,從裏到外,從形式到內容,哪哪都打著艾沫惜的烙印。


    黎相宇英俊的臉上,泛出邪魅的笑容:“沫沫,你要記著,任何時候,你都是這屋子的女主人,不要動不動就扔下這房子跑了。”他撇撇嘴:“太沒有主人翁意識。”


    艾沫惜把鑰匙從包裏拿出來:“我有鑰匙,就算走得再決絕,我也沒有交出這鑰匙。”


    “你的意思是,我還得表揚你?”黎相宇躺在臥室的床上,手上打著吊瓶,腿上繃著石膏,確實帥得驚動克裏姆林宮。


    艾沫惜將小臉湊到他的唇邊:“是要表揚一下,不然下次鑰匙都不帶了。”


    黎相宇氣得很甜蜜,狠狠一口,親得響亮又清脆:“還敢有下次,瞧我不剝了你的皮……衣……”


    艾沫惜咯咯笑著,罵一聲“流氓”。


    黎相宇很是理所當然:“牛不忙吃什麽?”


    艾沫惜回到新家,是感覺爽氣多了。


    她打了個電話給正在學校上課的祝慧星:“媽媽,我一會兒來接你下班好不好?相宇出院了。嗯,是啊,他非要出院,嗯,好,一會兒見……呃,叔叔……”


    黎相宇一把搶過電話:“媽,你別煞風景。我現在還沒緩過勁兒,不要叫他來給我添堵。他喜歡住院就讓他住著,不要東跑西跑,對身體不好……”


    他三兩句話,把老黎同誌拒之門外,心情爽歪歪。


    艾沫惜盯著黎相宇看了半天,很嚴肅地評價:“看出來了,你也是隻白眼狼。咱倆是一路,怪不得湊成一對。”


    黎相宇用手大力一拍床,痛得呲牙咧嘴:“靠,他老黎真舍得出口,敢罵我的沫沫是白眼狼……”心都拍痛了。


    艾沫惜嚇了一跳,趕緊抱著他的手臂:“好了好了,你當我瞎說的,別氣別氣……我的意思是,我已經這樣了,你不要跟你爸鬧別扭。”


    黎相宇輕輕倒在床上,慪得不輕:“等我好了,還得跟他把這筆賬好好算算。別以為當老爸就可以為所欲為,講到天上去,也還得占個理兒。”


    艾沫惜笑得東倒西歪:“黎大少要講理,我也覺得比較神奇。哈哈哈,親愛的,你睡會兒,我去和冬青商量下菜式。今兒可是媽媽第一次到我們新家吃飯,不能太寒酸。”


    很有點小媳婦的樣兒。黎相宇在新家裏,看著未來的老婆大人,一副女主人的架勢,心裏說不出來的甜蜜。


    菜是艾沫惜和於冬青兩人共同商量出來的結果。於冬青主廚,艾沫惜也亮了幾手,弄了滿滿一桌。


    艾沫惜親自開車去學校把祝慧星接回新家,心中有些忐忑,怕祝慧星覺得買房這樣的大事,居然也不和家裏人商量。


    祝慧星除了一再感歎風格好,裝修好,地段好,哪哪都好。又對兒子和未來媳婦一頓海誇,說不買別墅有遠見,別墅有什麽好的,冷冷清清,半天看不到一個人。


    黎相宇豎著大姆指:“媽,我絕對是你生的,咱倆是一路。”


    祝慧星用手在兒子的俊臉上捏一把:“廢話,你當然是我生的,不然有什麽可能長得這麽俊?”


    黎相宇無比陶醉地點頭:“我完全讚同你的觀點,俊得天地變色,帥得驚動克裏姆林宮的我,竟然還有智慧的頭腦,我哪哪的好基因肯定都遺傳自我這個漂亮又知性的媽……”


    看來沒老黎什麽事兒。


    祝慧星又到處參觀了一茬,表現出對所有家具都熱愛得過了頭,恨不得打包回去。


    尤其那些個手繪的箱子,愛不釋手。


    黎相宇笑道:“這些都是沫沫的最愛。媽,你要喜歡,我改天和沫沫去給你買個全套。”


    祝慧量擺擺手:“算了,我想看的時候就到你們家來看。我那兒就別了,你爸會覺得這些不夠檔次。”


    黎相宇聽那個“你們家”聽得很是爽氣:“對對,到我們家來看。媽要是想過來住,那兒還有房間,我給你準備……”


    祝慧星哭笑不得:“你不把你爸媽拆散了,你就過不得。”


    “他要拆了他兒子的家,我也把他的家拆了得了。”黎相宇痞氣地笑。


    祝慧星竟沒有罵他,隻是去研究那個古銅喇叭燈,嘖嘖稱好。


    艾沫惜和於冬青把餐桌搬進了臥室。滿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配上漂亮的碗碟,秀色可餐。


    於冬青功成身退,無論怎麽叫,他都不肯留下來吃飯。說是飯館裏還有這多那多的事,總之十萬火急,沒他不行。


    最後,三個人在新家裏,吃了一頓團圓飯。


    祝慧星不知怎的,這晚特別傷感,還喝了些紅酒,臉上有著淡淡的憂色。


    艾沫惜仍舊喂著黎相宇吃飯,他一口,她一口,十分甜蜜。


    祝慧星看著,別有感觸。


    黎相宇忽然問:“媽,你愛上老黎什麽?”


    祝慧星一怔,挾著菜的筷子在嘴邊停了下來:“呃,你說什麽?”


    “媽,我也不是要說爸什麽壞話,我隻是想知道,媽媽你到底愛老黎什麽?外表?家世?錢財?學識?”黎相宇聳聳肩:“顯然,我覺得以上這些,都還不足以吸引媽媽,那到底是什麽?”


    祝慧星出奇地沉默,竟然沒有喝斥他亂打聽父母的隱私,微微帶了點醉:“老黎這個人呢,其實也不是你們想的那麽一無是處。最起碼,他……樂於助人……”


    她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艾沫惜想,也是,他如果不樂於助人,能無緣無故把公司職員的小孩養大麽?


    黎相宇狐疑:“樂於助人,這也算一個你愛上他的理由?”


    祝慧星臉上淺淺的笑意裏,漫出一絲無奈:“我們那時候,和你們不一樣……哪有什麽愛不愛的。”


    黎相宇第一次想這個問題,以前一直以為父母很恩愛。但細想,他們似乎從來都客客氣氣,不會像他和沫沫這樣,打來扭去,連生氣似乎都不曾發生。


    看起來,舉案齊眉,相濡以沫,卻像是住在一起的室友。


    當然,他也從未深究過,父親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這次沫沫的事,不得不讓他好好想這件事,老黎為什麽會以這樣的手段逼沫沫離開?


    即使是上演過的眾多豪門戲碼,都深刻說明了灰姑娘在豪門確實是會受氣。但他曾以為,這種事在黎家不會發生。


    因為他的母親便是灰姑娘的典型。


    祝慧星又淺酌一口紅酒,聲音很慵懶:“我不知道你們跟老黎出了什麽事。他這個人是固執了些,性子也急,最重要的是,他出生豪門,自來是有許多我們常人不能理解的脾性。你們自己生活自己的,不用管他,隻要你們幸福就好,別的,我沒什麽要求。”


    艾沫惜沒出聲,黎相宇也默然。


    誰願意真的跟父親決裂?除非萬不得已,否則一家人總是要整整齊齊,歡歡喜喜才好。


    黎相宇忽地苦笑:“媽媽的意思是,老黎是真的不可能同意我們結婚?”


    祝慧星耳際的發散落下來,遮住了她的眼睛:“我隻希望我的兒子幸福,至於他怎麽想,我沒力氣去要求,隨他吧。我不可能讓我的兒子也跟我一樣……”最後這句,是以極低極低的聲音說的,尾處似乎還有“不幸福”三個字哽在喉間。


    一餐飯吃下來,使黎相宇和艾沫惜忽地明白,原本他們以為很幸福的家,其實都隻是表麵。


    黎相宇不知道為什麽,心中有一種想要保護母親的衝動,總覺得母親跟著老黎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是,會受什麽委屈呢?


    老黎在祝慧星麵前連話都不敢大聲講一句,以前說得最多的口頭禪就是“這個家你媽說了算”,要不就是“老婆說什麽就是什麽”。


    這還不夠恩愛麽?


    這還不夠親密麽?


    可是祝慧星的表情,是那麽真實而慘淡。喝了酒本來應該紅潤歡喜,卻像是將心底最深處的憂傷,一下就勾了出來。


    甚至說話都帶了那麽些無奈和哽咽。


    黎相宇不敢再問下去。


    當艾沫惜把祝慧星送回別墅的時候,祝慧星拉著她的手,輕聲道:“沫沫,你喜歡相宇什麽?”


    艾沫惜愣了一下,羞澀道:“他是個很賴皮的人,經常喜歡說狗血的話……”她不知不覺把祝慧星當成朋友一樣,講著黎相宇那些有趣的事。


    包括那個狗血盟約。


    還說到,他遇上她的同學戚小雨。那是個很性感的女生,但黎相宇表現得很正經,從頭至尾,竟然都不和人家開玩笑,種種種種……


    連命都不要,開車到蒼縣救她。


    祝慧星聽得入了神,笑得無比溫柔:“原來,你們一起經曆了那麽多。我想,你們會幸福的。沫沫,答應我,一定要和相宇幸福。”


    艾沫惜忍不住撲進祝慧星的懷裏,從未有過的依賴和親昵:“謝謝媽媽,謝謝你喜歡我。”


    總算,有一個喜歡她。


    她心裏安寧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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