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總之,先以手機與尾褄取得連絡。說明了事情的經過,討論一下接下來該怎麽做才好。而討論的結果,還是決定按照原定的計劃,今晚先讓秀蓮睡誌甫家。必須注意有沒有被跟蹤,回到家之後今天就盡量不要再外出走動了。等到明天早上全體人員再到學校的電影社辦集合。


    問題在於一兔。最好的選擇,就是今晚也一起在誌甫家過夜,但是——


    「可以啊,我沒有關係。」


    誌甫隨口就答應了。


    「真的可以嗎……?」


    「嗯,因為我很相信一兔嘛!」誌甫露出滿臉笑容回道。


    啊啊,被她這麽一說,就算真的發生什麽狀況,我也得當個正人君子才行啊——一兔心想。


    仔細注意周圍的動靜,確定沒有被跟蹤或監視之後,一兔等人才招了輛出租車往誌甫家的方向移動。


    「我……為什麽會被攻擊呢……?」在出租車內,秀蓮輕喃著問出心裏的疑問,但一兔和誌甫也沒辦法回答她這個問題。


    最令一兔在意的,是剛才開戰時,那個叫藤堂的男人所露出的目光。他那雙視線予人的印象強烈地烙印在一兔的腦海裏,始終無法抹去。那麽憎惡又絕望的冰冷眼瞳,一兔還是第一次看到。


    很久以前,一兔曾在網絡上偶然發現一篇「我馬上就要去自殺了。」的少女網誌。部落格裏還登有少女準備自殺前所拍下的臉部照片。隔天,報紙上果然出現了那個少女自殺的報導。藤堂的雙眼,和準備去自殺的人非常相似。明明張開了眼睛,卻沒有任何東西能映入他的眼中。無處可宣泄的憤怒一直累積在心裏,麻痹了那些對自己很重要的感情,而漸漸變得混濁失焦的那雙瞳眸,令一兔難以忘懷——


    思索著這些有的沒的時,一兔等人也到達了目的地。誌甫家是獨棟透天厝,有個小小的庭院;庭院裏還有一間白色的狗屋,不過好像已經很久沒有使用了。


    「我回來了——!」


    誌甫率先踏上玄關。


    脫掉鞋子後,誌甫回過頭,露出一副已經在家裏等候多時的模樣。


    大喊:


    「你們回來啦——!」


    邊將一兔和秀蓮迎入屋內。


    「我們不是一起回來的嗎。」


    「嗯——可是我很久沒說這句話了,所以想說說看嘛!」


    誌甫又露出滿臉甜甜的笑意。


    「很久沒說?妳的家人呢?」


    一兔忍不住脫口疑問道。


    「沒有——我是一個人住的唷,雖然還是個高中生。」


    誌甫輕描淡寫的回答。


    ——這麽大的一間房子,隻有她一個人住……


    一兔這才發現,自己對誌甫還有許多不了解的地方。


    之後誌甫又帶一兔和秀蓮參觀自己的房間。一兔原本還有些抗拒走進女生的房間,但在看到她的房間時,原本抗拒的念頭也立即煙消雲散。因為誌甫的房間怎麽看都像個男人的房間。雖然比一兔的房間整齊一點,但一兔可不會在牆上貼寫真女星的海報,更不會用少女偶像團體的簽名版當擺設裝飾。


    看著貼在牆上最令人噴血的那張偶像海報,一兔忍不住蹙起眉頭,誌甫卻把臉頰貼在海報上頭磨來蹭去。


    「這是人家最喜歡的偶像喔,奈子寶貝哈啊哈啊哈啊~」


    「嗚哇,惡心死了!」


    一兔無意識地吐出自己的直丫心話。


    「好過分!人家才不惡心呢!」


    「才不過分!隻是普通的感想罷了!」


    「……」秀蓮交互凝望著你來我往針鋒相對的一兔與誌甫,開口說:「一兔和誌甫,感情不好嗎?」


    「不是感情不好啦……」一兔思索著該用什麽詞匯來解釋比較好。「隻是誌甫是個笨蛋,讓我有點困擾而已,我並沒有討厭她喔。」


    「誌甫是笨蛋。嗯,我知道了。」


    「你不要灌輸秀蓮奇怪的思想啦——!」


    「我又沒有說錯!」


    晚餐就決定叫披薩來吃。加了大量起司和意大利香腸的剛出爐披薩配上百事可樂,一兔三人大口大口地大快朵頤著。和誌甫、秀蓮一起吃晚餐,讓一兔有種很不可思議的感覺。像是多了幾個家人嗎?——好像也不能這麽說,總之心頭就是暖烘烘的。


    待在這個家裏,心裏就很平靜踏實,一兔也終於鬆弛了一直緊繃的神經。一路上都小心謹慎地注意有沒有被跟蹤,既然都平安無事回到誌甫家了,應該就不會再遭受攻擊了吧。


    一兔決定今天不洗澡了。他和誌甫又不是交往中的男女朋友,大剌剌地借她家浴室洗澡實在不太好——一兔是這麽向誌甫解釋的。反正一天不洗澡、不換內褲也不會死。趁著誌甫和秀蓮發出哇啊哇啊嗚呼呼~的笑鬧聲入浴時,一兔也撥通了母親的手機號碼。


    『喂,我是佐佐木。』


    媽媽馬上就接起電話。


    「啊,我是一兔。」


    『哎呀,怎麽了嗎?』


    「今天我會住在外麵。」


    『住哪裏?』


    「學校電影社的朋友家,不用擔心啦。」


    就在一兔說完這句話後,浴室的方向跟著傳來「一兔,我洗好澡囉——!」的誌甫白癡大叫聲。


    『咦?你跟女孩子在一起嗎?』


    「剛才那是電視的聲音啦!那就先這樣了!」


    一兔慌慌張張地切斷電話。


    ——怪了,我幹嘛這麽緊張啊?


    「誌甫這個大笨蛋——!」


    一兔馬上做出判斷,怪就怪誌甫不該大吼大叫出那種沒營養的蠢話啦——我洗好澡囉?那又怎麽樣嘛!一兔都已經說了「我今天就不洗澡了。」不是嗎!


    「一兔,今天一整天,你叫誌甫『笨蛋』太多次了喔!」


    誌甫生氣了,正從脫衣間往一兔衝了過來。


    「噗!」


    看到誌甫衝過來的模樣,一兔不由得倒抽一口氣。她身上隻圍了一條浴巾,完全無法遮掩住身體曲線。剛洗完澡的誌甫頭發還帶著濕意,因為洗了熱水澡的關係,她的肌膚泛起美麗的紅暈。誌甫的精神年齡雖低,身材卻成熟又豐滿,所以才更讓一兔覺得為難。她的頭腦是小孩子,但身體已經是不折不扣的大人了。


    「快點把衣服穿好啦!笨蛋!」


    「哈喵——!說的也是喔!」


    誌甫好像根本忘了自己現在的模樣,想都沒想就直接衝到一兔麵前了。


    2


    吃過晚餐也洗好澡後,接下來就隻剩睡覺了。最好能早點起床到城戶高中去和尾褄他們碰頭,然後再好好商量接下來該怎麽處理這件事。


    睡覺的地方三兩下就決定好了。一兔睡沙發,秀蓮躺床上。誌甫房裏的沙發相當寬敞,拿來當床睡並不會太難過。可能是累壞了吧,秀蓮剛上床就發出規律的鼻息。這個女孩還真是好眠啊。


    「睡覺之前,先上個網吧。」


    說完,誌甫也跟著移身坐到計算機桌前。誌甫雖然是個笨蛋,興趣卻是玩計算機。


    「喔……」


    因為一兔就在她身邊,就算不願意,還是會看見誌甫坐在計算機前的身影。誌甫的睡衣是t恤加緊身褲,類似運動服的裝扮。緊貼著肌膚的緊身褲完全勾勒出大腿的健康美感,卻大大毒害了一兔的眼睛,畢竟隻能看又不能碰。


    等會兒睡意來的時候,誌甫應該就會窩到床上去和秀蓮一起睡吧。


    「網絡的世界真是太寬廣了……」


    誌甫說著動畫裏才會出現的台詞。


    因為離床有些距離,一兔和誌甫的說話聲並不會吵醒秀


    蓮。秀蓮周圍的燈都已經關上了。


    「……一個人生活是怎麽樣的感覺啊?」


    橫躺在沙發上,一兔出聲問道。


    因為一直和母親一起生活,一兔對一個人獨居感到相當好奇。


    「嗯——剛開始挺寂寞的,不過我已經習慣了。」


    誌甫回答時,視線並沒有從計算機銀幕上移開。


    「而且人家還有網絡和奈子寶貝嘛,哈啊哈啊。」


    「不要再哈啊哈啊叫了啦!」


    一邊回應,一兔也轉頭望向牆上的海報。誌甫喜歡的「奈子寶貝」不管怎麽看,臉蛋和體型都和誌甫有幾分相似。


    「難道……誌甫妳也想當偶像嗎?」


    「——咦?」


    一兔無心的一句話,卻換來誌甫麵紅耳赤的反應。


    「討厭啦,笨蛋!你說這種話實在太失禮了!那些人可是神耶,是神喔!」


    「妳果然想當偶像啊。」


    這一次,一兔的語氣已經從懷疑變成確信。


    「嗯——你怎麽會知道的?」


    誌甫此刻的表情,就像被魔術師的讀心術嚇傻的觀眾一樣。


    「隻要看到妳的房間,大概就能了解了。」


    一兔微笑回答。


    「如果想當偶像的話,那妳就試試看嘛。誌甫雖然是個笨蛋,可是臉長得很可愛啊,個性應該也很適合當偶像吧,說不定妳真的會一炮而紅呢。」


    「…………」


    誌甫還真容易臉紅耶。


    但是,一兔從沒看過她的臉像這一刻這麽紅過。不管再怎麽熟透的蘋果,也不會紅成這樣。誌甫微微低垂著頭,拾起視線瞥向一兔。


    「……你、你不要用那種奇怪的方式讚美我啦。什麽嘛,什麽叫『雖然是個笨蛋』啊——」


    「妳有練習唱歌嗎?」


    「嗯,其實……是有唱一點啦。」


    「我想聽聽看,妳唱小聲一點,不要把秀蓮吵醒囉。」


    「咦?現在?在這裏嗎?」


    「對啊。」


    「我、我知道了!」


    雖然沒有說出口,但誌甫心裏一定也很希望有誰能聽聽自己的歌吧。所以當一兔要求時,她才會馬上就點頭答應了。


    「雖然有點怕嚇到你,還是請你聽聽看吧!」


    誌甫拿起放在房間角落的民謠吉他,輕輕撥弄著。


    ——嗯?一兔忍不住蹙起眉頭。她不是想當偶像明星嗎,怎麽彈起民謠吉他了,一兔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請你聽聽看……作詞作曲者都是我,曲名是『謊言發現器』。


    ~~我妹妹是安潔莉娜瓊莉的朋友啦。


    騙人的啦。


    順便說一下,我根本就沒什麽妹妹啦。


    啊——雖然我也想要有個弟弟或妹妹,不~其實怎麽樣都無所謂啦。


    還是小學生的時候,我撒謊說家裏有三千台法拉利跑車,惹來很多麻煩啦。


    啊——我為什麽那麽愛說謊呢。


    尊敬的人是尚克勞範達美(jeanudevandamme),尚克勞範達美也是我的情人。對下起,我又說謊了。


    prienko。殺了她家的小狗唷。


    注意著這樣的我,你真是台多功能波動描繪器啊。


    啦啦啦~嚕嚕嚕~


    ——差不多就是這種感覺的歌,你覺得怎麽樣?」


    「……妳這家夥果然不行啊!」


    3


    ?——之後又過了一陣子。


    夜已經深了,一兔躺在沙發上忍不住打起瞌睡,不過三不五時還是會聽到誌甫自言自語的聲音。一邊打盹,一兔已然朦朧的視線仍不時觀察著與計算機搏鬥中的誌甫。從一兔的位置正好可以窺見計算機銀幕上顯現的畫麵,誌甫正在網絡上的某個匿名bbs引發大暴動。


    誌甫逛了一個又一個bbs,看來她真的在很多bbs版上到處流連呢,真是個沒有節操的女人。誌甫一邊敲著鍵盤,一邊自言自語著。


    「我想想喔,先看『感謝大大複製貼上版,辛苦啦!』。」


    「嗯,祭典的預感?」


    「搞什麽鬼,這不是dom嗎!」


    ——這丫頭果然是個笨蛋。


    一兔合上眼,放鬆了身體的力氣。


    卻不由自主地想到關於誌甫的一切。


    誌甫一個人獨處時,就隻能做這種事來打發時間嗎?


    一兔想起了前不久才和誌甫聊過的話題。


    『我啊……』


    『有個哥哥,可是被殺了。犯人大概也是<帕拉貝倫>吧。』


    『為了找出那個犯人殺掉他,我才會成為<帕拉貝倫>的。』


    誌甫的哥哥,是怎樣被殺的呢?


    4


    「今天也在不少地方開戰呢……」


    聽起來是不服輸,但實際上就是在吐露敗北宣言,誌甫切斷了計算機的電源。「嗯~」伸個懶腰往旁邊一看,一兔不知何時已經發出規律的鼻息沉沉睡去了。


    「…………」


    誌甫呆呆地凝視著一兔的睡臉好一會兒。摟著身旁的小抱枕,「……唔喵~~唔~~」誌甫發出莫名的怪叫聲,下意識地扭動身體。隻要看著一兔,身體就像飄浮在半空中般,有種很不可思議的感覺。這種心情——自從哥哥被殺之後,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我的哥哥啊……」


    輕輕地,誌甫喃喃出聲。


    用不會把一兔吵醒的極小音量。


    「跟一兔……有一點點像喔。」


    5


    原本,誌甫的家庭關係就像走在繩索上般岌岌可危。


    母親再婚後,誌甫多了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母親再婚對象是個外資企業的精英份子,但老是在外撚花惹草,也很少回家。如果少了哥哥或是誌甫任何一個人的話,這個家一定馬上就會崩塌瓦解了。


    哥哥是個在國中、高中都有女生幫他成立粉絲俱樂部的美男子,但他卻是個迷戀偶像的可憐宅男;明明有一副好相貌,興趣卻是到處追偶像,不過這種反差反而讓誌甫覺得很有趣,而樂於與他親近。


    「誌甫,妳是很有潛力的!一定要努力當上國民偶像喔!」


    ——這是哥哥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


    哥哥是個比一兔更好更好的男人,但他們卻有著相似的笑容。


    那麽好的哥哥變成一具屍體,被誌甫發現——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哥哥遭到誘拐對象的拷問而後殺害,那是某個連續殺人犯所幹的好事。短短半年間,已經有七個人遇害,而且完全無法鎖定嫌犯。那個連續殺人犯隻找男性當對象,還會把被他殺掉的人穿上女生的衣服丟在路旁,新聞媒體替那個犯人取了「詭異服裝師」的稱號,基於有趣又詭異的理由爭相報導這則連續殺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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