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又來了。」


    錦織貴歎了口氣。他站在生物資料室裏的一扇小門前。隻有極少數的人知道這個被稱作秘密基地的場所。


    「我到底為什麽會來這裏?」


    第二學期才剛開始一個禮拜,但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或第二次來到這裏了。最近就算沒收到命令,他有時候也會自動報到。就算想著不要,我不想去,腳還是會不自覺地往這兒走來。自己該不會真的是個被虐狂吧,他甚至產生這樣的懷疑。


    「算了,反正今天是強製參加。」


    這學期第一次的『新世界建構會議』。要是無故未到,可不知道會慘遭輝夜真央什麽樣的毒手。


    「被當馬騎,被指示棒揮臉頰……」


    他開始妄想輝夜裙襬翻飛,邊展開啪嗒攻擊的模樣。


    「咳、咳、咳!」


    光是想象,氣喘就快發作了。


    他深呼吸之後敲了敲門。


    「請進。」


    傳來一陣優雅的女聲。這當下,錦織蒼白的臉龐才回複了一些生氣。那是同班同學副班長的聲音。


    「安啊——」


    硬是振作起精神,錦織打開了門。米倉跟另一個人已經在房間裏了。


    「午安。」


    「……」


    在綻放笑容的米倉身邊,六道整個人趴在桌上,頻頻揮動著手代替打招呼。


    錦織的目光朝六道望去,不可思議似地皺起眉頭。她可是個平常就算傍晚也會叫著「早安」打招呼的元氣少女。


    「六道,你怎麽啦?肚子痛嗎?腸躁症?」


    「沒有,我肚子沒事。」


    「說到這,我看你在上課時也不斷歎氣啊!有什麽煩惱的事嗎?」


    「沒錯,六道正在煩惱。」


    六道依然把臉頰貼在桌麵上回答。


    「六道也會有煩惱的事啊?」


    「當然有啊!人家也是思春期的少女嘛!」


    「少女!」


    錦織瞪大雙眼,走向六道身旁。


    「六道,你真的不要緊吧?怎麽好像哪裏怪怪的。不,雖然平時就不算正常了,今天好像比平常還要奇怪。」


    「錦織同學,你在為我擔心啊?3q——」


    「3q——?」


    錦織一副遇上世界末日的摸樣,坐上米倉旁邊的椅子,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米倉,六道那家夥到底怎麽了?那副『六道要整個人不對勁』的狀態是怎麽回事?她沒有跟你說什麽嗎?」


    「她什麽也不肯跟我說。雖然覺得應該是發生什麽事情了……」


    她緩緩地搖著頭。


    「讓開朗是唯一長處的她這麽煩惱,肯定不是件小事啊!就算主要四科全部不及格,那家夥也都還照樣加點禦崎屋的文字燒耶!」


    「真的,她到底怎麽了呢?」


    米倉也擔心似地瞇起眼鏡下的雙眸。


    如果連對好朋友都無法說出口,他也不敢再繼續追問下去,錦織隻能不斷地對六道投以疑惑的目光。


    「現在,我們正處於戰爭狀態!」


    突然傳來一陣令空氣為之震蕩的喊叫聲。在大大敞開的入口處,是兩手扠腰呈現霸王立姿的輝夜。


    或許因為急著跑來,她看起來氣喘籲籲。結在胸口的紅色蝴蝶結淩亂不堪,剛換季的紅色格紋短裙微微搖動著。


    「戰爭狀態嗎?原來如此,今天的主題是這個啊!」


    錦織冷冷地小聲說道。


    「戰爭嗎?」


    米倉也大概知道輝夜會說出什麽話似地點點頭。


    「沒錯,戰爭狀態。在這開戰時刻,緊急組成超黨派聯合內閣!」


    輝夜叫著站上自己的座位,環視一周基地內。


    「唔,龍卷風怎麽了?今天缺席嗎?」


    「人家沒缺席啦~龍卷風在這裏。」


    仍趴在桌上的六道,就這樣舉起手揮舞著。


    「唔唔,龍卷風,你看起來毫無霸氣啊!發生什麽事了?」


    輝夜不解地問道。


    「雖然聽不懂霸氣什麽的,這家夥從早上就這副模樣了。」


    「怎麽?你肚子痛嗎?腸躁症嗎?」


    「不,我沒事。龍卷風現在馬上歸隊。」


    六道坐了起來,懶懶地比了個敬禮手勢。但表情看起來還是十分沮喪。眉頭深鎖,雙唇緊閉。


    輝夜頓時一臉疑惑的神情,但隨即馬上點了點頭,舉起緊握的拳頭。


    「好。那麽會議開始!諸君!正如同我開頭所說。現在,我們正處於與學生會的戰爭狀態。」


    輝夜從書桌中的紙袋裏拿出了一張紙板,紙板上寫著『戰爭狀態』,還印有不知是否有其意義、戴著耳機朝對講機大叫,看來像是通訊兵的軍人照片。


    「暑假時向我們下了宣戰布告的學生會,是阻擋我們建國計劃的首要大敵。」


    「該說是我們嗎,是閣下單方麵遭到怨恨吧?」


    「腹黑!會議時發言要先舉手,我應該說過很多遍了!」


    「啊——剛才那是在自言自語。」


    「自言自語也不準!」


    「是、是~」


    錦織聳聳肩。


    「回到話題上。但,我認為這樣的狀況反而值得慶賀。我們的最終目的在於建構新世界,而支配這所學校作為橋頭堡,也正符合我們最初的目的。既然對方現在主動宣戰,也成就了戰爭的大義之名,這隻能稱為僥幸了吧!對於兩者間的爭鬥,其它學生一定也能理解的。」


    「我有異議!其它人怎麽可能理解——」


    「異議駁回!」


    「照你說的舉手發言還不是被駁回!」


    錦織嘟噥著發牢騷,這時腹側突然被身旁的六道戳了戳。


    「錦織同學……」


    她發出沒什麽自信的聲音。


    「怎麽了?果然肚子痛嗎?是不是想去保健室?」


    「不是啦。僥幸是什麽啊?」


    「喔——僥幸啊,簡單來說,就是很幸運的意思。」


    「原來是這樣。我一直以為是大人物要去哪裏的意思耶!」


    「那是出巡……欸,你……」


    錦織一臉震驚地微微顫抖著。


    「剛才那可是要笨的大好時機耶!你竟然眼睜睜直接跳過?」


    「哎,六道啊,已經不需要耍笨或吐槽這些東西了。」


    「你在說什——」


    「喂!禁止說悄悄話!」


    被輝夜狠狠一瞪,錦織隻好閉上了嘴。


    「因此,從今天起我們將展開對學生會的侵略行動。目標是敵人的主城,學生會室。完全壓製敝方,將秘密基地轉移到那裏去,是我們的最終目標。」


    「我有問題!」


    錦織再度舉起手來。


    「問題駁回!」


    「不要再駁回了!也讓我說點話吧!」


    「因為隻要腹黑一說話,原本單純的事就會變得很複雜啊!」


    輝夜不滿似地嘟起好氣色的紅潤雙唇。


    「所以,你要說什麽?有什麽異議嗎?」


    「姑且不論讚成還是反對侵略學生會的行動,你到底打算做什麽?拜托請講得超級具體。」


    「侵入、蹂躪、鎮壓。就像一般人所知道的那樣。」


    「不,我就不知道,而且這一點都不具體啊。蹂躪是要做什麽?拿之前那把木刀到處亂揮?」


    「訴諸武力雖然也不錯,我最擅長的還是情報戰了。逮住敵人的弱點,威脅對方是最快的手段吧。例如學生會的會計擅用學生會的預算


    ,去做日光沙龍之類的。」


    「怎麽突然變得超級具體啊!」


    「因為今天剛好看到他曬成黑嘛嘛的。」


    二個禮拜前還是暑假耶,就算曬黑也沒什麽好奇怪的吧。」


    「例如裝成資優生的樣子,其實是個腹黑。」


    「這次直接拿我開刀了!」


    錦織抓亂頭發。


    「不,剛剛那隻是舉個例子而已。沒必要執著在情報戰這個點上。總之,腹黑要在下一次會議之前,準備幾個能讓學生會屈服的超級具體的作戰計劃。擬定計劃之後,我們就立刻開始對學生會展開反擊。」


    輝夜伸直了手比出架式。


    「哎,知道了啦……」


    錦織邊這麽回答,邊用食指抵著鼻下開始盤算起來。錦織本身打算在今年秋天參加學生會的選舉。如果能依照計晝獲得現任學生會長鬆島美紀的推薦,一年級要加入學生會,對他而言不是不可能的事。不過若是被卷入「輝夜」vs「學生會」這場無仁義之戰的瞬間,這樣的野心就會完全慘遭擊潰。


    (也沒必要讓他們真的屈服吧。隻要想辦法讓輝夜接受,盡可能和平解決,而且要找到除了輝夜以外,不會扯出其它人名字的作戰計劃……)


    錦織腦海中,腹黑的思緒活絡著。


    ——就在這個時候……


    「那個……閣下。」


    六道謹慎地舉起手來。


    「其實六道,可能沒辦法參加這次的作戰行動了。」


    「什麽?」


    輝夜驚訝地瞪大眼睛。


    「你拒絕行動?為什麽?如果是宗教上的理由,我還可以考慮看看。」


    「在某個意義上跟宗教的理由相近是沒有錯,簡單來說,就是六道可能這個月就要休學了,嗯。」


    六道啪一聲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


    除了六道以外,在場所有人都啞口無言,秘密基地瞬間被寂靜所包圍。


    (真的假的啊!)


    錦織認真打量著六道。在她「啊哈哈哈」微微抽搐的笑容裏,多了些與平常耍笨帶過話題時不同的沉重神情。


    米倉「咦?」了一聲,微張著嘴當場愣住。看來就連身為好友的她,也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事情。


    「理由是什麽,龍卷風?為什麽你得離開學校?是因為成績嗎?」


    輝夜一臉認真地凝視著六道。


    「不是……是因為……」


    「難道是什麽難以啟齒的理由?」


    「嗯,呃,算是吧。」


    「果然。會在這個時期休學,一定有什麽特殊的原因吧。」


    輝夜瞇起眼睛。六道頻頻點著頭。


    「所以到底是什麽?讓你難以啟齒的原因!」


    「結果還是問到底嘛!」


    錦織忍不住從旁吐槽。


    「其實就是——」


    「你也是,難以啟齒的話也該再多猶豫一下吧!」


    「——六道,好像快要結婚了,嗯。」


    她再一次拍向自己的額頭。


    沉默。


    時間瞬間凍結。


    「「「!!!!!!!!!!!!!!!!!!!!!!!」」」


    不成聲的驚叫。


    三人同時衝向六道身旁。


    「真的嗎?小要!」


    「對方是誰?」


    「這要說是在開玩笑未免也太不及格了吧!欸,是真的嗎?」


    「哇,六道,超人氣?」


    六道的臉上恢複了些從容。


    「要一次解釋完不太可能,我一個個回答喔。首先,結婚的事不是開玩笑的,對方好像是我們家的遠房親戚。聽說現在是大學生,並兼顧山野修行。這是他的照片。」


    六道拿出貌似修行者模樣的未婚夫照片。


    「滿肌肉派的,感覺是個很帥氣的人呢!」


    「確實。似乎挺外向的啊!」


    望著照片的錦織和米倉看了,互相點點頭。


    「太好了,六道。你除了打掃以外也沒有其它長處,本來還為你擔心要是嫁不出去該怎麽辦呢,這下我也能放心啦!」


    「哇,這話也太過分了。而且,人家不是嫁出去,是招贅進來。」


    「小要也真是的。都有在交往的人了,竟然完全沒告訴過我。」


    「因為六道也沒有跟他交往啊。應該說,連見都還沒見過呢。」


    「咦?」


    眾人又瞬間無言以對。


    「是媽媽她啊,擅自決定的。說什麽為了六道家的繁榮,差不多也該成家了,多生多健康之類的。」


    「真的假的!在這種網絡時代,還有人會說這種話啊!」


    錦織細碎念著。


    「就是說啊。這個時代還真的有會說那種話的人。所以啦,六道得在這個月底的祭典訂下婚約,年底就要嫁人,不對,是招贅老公了。所以啦,才不得不休學的樣子。」


    「什麽所以啦,你……」


    錦織望著以淡然口吻敘述的六道,她看起來是在強顏歡笑。米倉也一樣,臉上的神情看起來比六道還要沉重。


    「可是,小要你真的願意嗎?中止學業,跟不認識的人結婚……」


    「雖然不太願意,但是媽媽說比起我的個人意見,家族繁榮還來得重要多了。再怎麽說,六道也是六道家族的下一任宗主。」


    「……」


    米倉無言地咬緊雙唇。與六道同樣身出名門,對於這樣的家族慣例想必不算陌生吧。


    「事情就是這樣,閣下。所以六道從下個月閑始,可能必須每天忙著新娘跟巫女修行,所以應該沒辦法跟閣下一起進行作戰計晝了。」


    像是想觀察盤著手的輝夜臉上的表情,六道抬起了頭來。


    「我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輝夜突然怒吼出聲。


    「嗯——不允許什麽?」


    「結婚跟休學都不準!」


    「呃,怎麽突然說這種爸爸不想女兒被男人搶走才會說的話……」


    「龍卷風,你在我的『新世界建構計劃』中已經擔任了重要的角色,也就是所謂的重要戰力,現在卻突然說要結婚請辭?我怎麽可能允許這種事情!」


    輝夜甩動著長發,頻頻搖頭。


    「六道自己也不想請辭啊,也是為了媽媽,跟六道家的未來……」


    「媽媽又怎麽樣?你想想看六道家的未來跟建構新世界,那一個比較重要?」


    「六道家的未來跟建構新世界……?」


    「聽好了,龍卷風。建構新世界可是關係到全人類的未來啊!」


    「啊!」


    六道臉上呈現一副像被雷打到的表情。錦織心想「是這樣嗎?」,不過仍識趣地選擇了沉默。


    「閣下……六道,六道知道錯了。」


    「嗯,你聽懂了就好。」


    望著雙手及桌,低下了頭的六道,輝夜露出溫和的微笑點點頭。


    「欸、欸、欸,等一下。」


    錦織終於忍不住開口吐槽,伸長了手拚命揮動。


    「怎麽,腹黑?」


    「別一臉『怎麽又是你』的樣子嘛!我說啊,就算閣下不允許,身為監護人的六道媽媽都說要讓她休學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吧?」


    「什麽嘛?錦織同學是站在媽媽那邊的?」


    六道不悅地噘起嘴來。


    「哎,也不是啦!可是實際上幫六道付生活費跟學費的還是她的父母吧?我隻是想說,光憑這股意誌力可能難以對抗現實因素而已。」


    「那


    就想辦法說服龍卷風的母親不就好了。」


    「行得通嗎?如果真像六道所說,那她似乎是個想法相當傳統的人啊!」


    「沒問題的!隻要能好好說明龍卷風對我們而書,不,對全人類的未來而書有多麽重要,不論是誰都能夠坦然接受吧!」


    輝夜滿懷自信地撩起瀏海。錦織心想「是這樣嗎?」,不過(以下略)。


    「對學生會的侵略行動就暫時延期。畢竟戰力尚未明朗,也難以訂立作戰計劃。日前先進行阻止龍卷風休學作戰。全員對這個決議都沒有異議吧?」


    錦織跟六道、米倉相互點了點頭,三人同聲齊叫「收到!」


    六道的臉蛋上,稍微恢複了些笑容。


    「不過真的沒問題嗎?我媽媽很固執的喔!」


    「說什麽傻話,就交給我吧!隻要將成為新世界之王的我使出辯論術,要說服六道的母親根本算不上什麽難事。」


    輝夜從容不迫地哼笑了一聲。


    ☆


    「不行。」


    六道菖蒲斬釘截鐵地說道。


    在立於小山上,街景一覽無遺的六道神社中,外殿是平常參訪者所能接觸的範圍,而六道菖蒲家所住的平房,就位於神社裏側的內殿。在被稱為大會場的寬敞和式會客室裏,錦織等人與六道要的母親,六道菖蒲正對峙著。


    「唔!為什麽你就是聽不懂!我們在建構新世界秩序的這個理念上,是多麽需要龍卷風,不,六道要的力量,你聽了還是無法認同嗎?」


    「總之不行就是不行。」


    六道菖蒲搖著頭,對舉起雙手熱切訴說的輝夜展露出仿佛隨時掛在嘴角的親切微笑。


    「吶,六道啊——」


    錦織輕聲朝著隔壁小要的耳畔說道。


    「——你媽媽一直都像那樣滿臉笑容嗎?」


    「沒有耶。媽媽會那樣笑,通常隻有在『攻擊模式』的時候喔!」


    「攻擊模式是什麽啦……」


    錦織再度望向小要的母親?六道菖蒲。她身穿純白中綴有淡淡藍色花紋的和服。端正地坐在一行人麵前。


    看起來真年輕啊,錦織心想。都有一個在念高中的女兒了,應該有相當的年齡才對,但她看來也隻不過二十幾歲。從那有些嬌小的身形與目光炯炯的大眼,多少也能一窺與小要相似的影子。


    「是說,輝夜那家夥,之前虧她還說得那麽有自信,結果根本不行嘛!」


    正因為輝夜聲稱自己能說服六道的媽媽,全員決定在傍晚時一同前往六道神社。隻是當輝夜一說明來意,菖蒲就回以「不行」或「這跟你們無關」其中一句,別說是說服了,連要她好好聽進輝夜所說的話都做不到。


    「總之這件事是六道家的問題,跟你們沒有關係。」


    「我說過了,大有關係!你要我說幾次才聽得懂!」


    輝夜不耐地緊握住的手,頻頻顫抖著。


    「如果六道不在,我們根本無法展開建構新世界秩序的偉業。也就是說,六道現在要是休學,將會是全人類的損失,也會對後世的曆史造成相當大的影響。你為什麽就是聽不懂?」


    「這跟你們無關。」


    「六道家的未來跟人類的未來哪一方比較重要,這根本不必多想吧!」


    「這跟你們無關。」


    「六道有可能將成為新世界的新星啊!」


    「這跟你們無關。」


    「什麽!唔咕、咕唔唔唔!」


    輝夜氣得滿臉通紅,紛亂地呼著氣。擅長以無厘頭發言讓對方思考錯亂的輝夜,看來也對這種像電話錄音機一樣的對手感到棘手。


    「但是,阿姨——」


    米倉以沉穩的聲音開口說道。見她定定凝望的認真神情,菖蒲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無蹤。


    「小愛,連你也有意見嗎?」


    「——我知道不該插手管六道家的家務事,可是身為小要的朋友,我實在無法默不作聲。因為,我想小要她並不希望自己就此休學。」


    「那是因為小要的短線思考太幼稚了。」


    「唔!」


    聽到母親若不經意的挖苦,六道發出可憐的悲鳴。


    「就算可能真的是這樣——」


    「你也否定一下吧,iphone!」


    無視於六道的控訴,米倉繼續說道。


    「——帶著這樣的心情跟別人結婚,這對小要跟對方而言真的是幸福的嗎?這樣真的是為了六道家的將來好嗎?」


    「她會得到幸福的,也能為六道家的將來盡一己之力。」


    菖蒲如此斷言。


    「我想我大致上都能夠掌握小要的狀況。與其讓她再這樣『拖拖拉拉』又『浪費時間』地繼續去學校上課,不如成家立業,這對小要和六道家而言都是件好事。」


    「浪費時間,拖拖拉拉。唔唔唔。」


    六道的表情變得更可憐了。


    「所以,我並不打算改變這個決定。」


    「…………」


    米倉微噙雙唇。既然都被如此斷定,她也找不到反駁的空間。


    (錦織同學,怎麽辦?)


    六道帶著泛淚的眼光,轉而望向錦織。


    輝夜被擊潰了,米倉也陷入沉默。說服六道媽媽的作戰計劃馬上就呈現失敗慘狀。


    (我也該說點什麽才好嗎?)


    心裏雖然這麽想,錦織也覺得無論說些什麽,恐怕都難以成功說服對方。


    在他思緒奔騰之際,菖蒲已站起身來。


    「看來各位要說的話似乎告一段落。我也差不多應該告辭了。為了準備婚姻約定的儀式與秋季祭典,現在正忙碌著呢!」


    她若無其事地宣告著六道的結婚計劃沒有任何改變,邊打算走出房間。


    「那麽,先行告退了。」


    「媽媽,等一下!」


    六道帶著下定決心的神情,舉起手表示稍等。菖蒲緩緩地回過頭來。臉上滿是和藹可親的微笑『攻擊模式』。


    「怎麽了嗎,小要?」


    「那個,剛才媽媽說過大概都能掌握小要的狀況,但有一件事情是你不知道的。」


    邊抬起目光偷偷瞄向菖蒲,六道縮起了肩膀。


    「喔~那是什麽呢?」


    「呃嗯,就是……」


    「??」


    「其實,六道已經有打算互許終生的對象了!」


    「怎麽可能!」


    菖蒲發出顯得不知所措的驚叫聲,回到了六道麵前。


    「你說的是真的嗎,小要?」


    「yes,沒錯,真的是真的。」


    「不,這是不可能的啊!直到最近都還堅信小寶寶是從高麗菜裏麵誕生、由送子鳥送到家裏來的你,身邊怎麽可能會出現那樣的對象!」


    「就是有嘛!」


    六道毫不退讓地回瞪菖蒲的臉。


    (六道,幹得好!)


    錦織偷偷彈了一下手指。就算是六道的媽媽,也不至於知道女兒已經心有所屬了,還硬是要她跟別的男人結婚吧。


    「可是為什麽前幾天在大家麵前,你沒有提到這件事呢?」


    「不是,因為,那種氣氛下誰說得出口嘛。」


    「你這孩子,不像是會在意氣氛這種事情吧?」


    「最近不一樣了嘛。而且人家也知道小寶寶不是從高麗菜裏出生的了。」


    「唔。所以到底是誰?那個你打算跟他互許終生的對象。」


    「就是——」


    六道伸出食指在空中晃了晃,


    「那個人!」


    直直指向一方。


    竟是錦織的臉。


    「喂,竟然是我!」


    他拚命忍住差點大叫出聲的衝動。而在這種時刻,因為不知道該做出什麽樣的表情,錦織隻好撩了一下瀏海,展現出他最拿手的錦織笑容。


    「……」


    菖蒲毫無顧忌地露出了厭惡的神情。


    「你就是跟那個看來一副輕薄樣的男人互許終生?」


    「一副輕薄樣……咕唔!」


    錦織摀住了喉頭。


    「而且還看起來一副病弱樣。」


    「病弱樣……咳、咕呃!」


    他猛咳著倒在榻榻米上。


    「小愛,我們家小要跟那個男人真的是一對?剛才你指的就是這件事嗎?」


    「咦?是的,嗯。yes,沒錯,真的是真的。」


    米倉一臉難以言喻的微妙表情,頻頻點著頭。


    「那邊那位說了那麽多,也部是因為這件事嗎?」


    「嗯?啊,嗯。算是吧!」


    被菖蒲這麽問道,輝夜帶著比米倉還要複雜的表情,皺著眉頭剛答。


    「媽媽,你聽我說。他雖然有點那個,看起來又滿那個的……」


    「什麽那個不那個的啊!」


    錦織以幾乎聽不見的微小聲音抗議著。


    「雖然看起來那樣,不過他很會念書喔!是全學年第一名呢!」


    「喔—這樣啊。」


    「而且還很擅長運動喔!」


    「六道家的人根本不需要會這些。」


    菖蒲正言厲色地如此說道,並走近了錦織身邊,以估價似的眼光上下打量將他。


    「你就是跟小要互許終生的對象,這件事可屬實?」


    「是的,嗯。」


    錦織再度展露出閃亮潔白的牙齒,點了點頭。


    就在這瞬間——


    整個房間突然為之一震。錦織驚訝地朝輝夜所在的方向望去。輝夜緊閉著桃紅色的嘴唇,看似似有些鼓起雙頰。


    「話說回來,你到底是喜歡小要的哪一點呢?」


    「天真爛漫,又表裏如一的個性吧。」


    「天真爛漫暫且不論,我可不認為她真的表裏如一喔。光現在是不是正在想些什麽鬼點子,這點就很讓人懷疑了。」


    「關於這點我就不知道了。」


    感覺就像全被看穿了一樣,錦織的眉心滲出微微汗水。


    「既然說喜歡她,你應該對小要所有的事情都了如指掌了?」


    重新轉過身來的菖蒲,瞇著眼望向錦織。


    「大概都還知道一些。」


    「那麽,就讓我來測試看看吧!你知道我女兒的生日嗎?」


    「是六月二十一日。」


    「最喜歡的食物是?還有討厭的食物又是什麽?」


    「漢堡排。討厭的食物是秋葵。」


    「幼兒園時寫到將來的夢想是?」


    「開消防車的人。」


    錦織在內心『噗』一聲發笑。這麽點情報,他早就全部紀錄在『隱形筆記』裏了。


    「那麽,她洗澡的時候,會先從哪裏開始洗呢?」


    「洗澡?我怎麽會知道那種事情!」


    再怎麽說,『隱形筆記』也不可能寫到如此詳細的地步。


    「喔——露出馬腳了吧!連這點事情都不知道,也太令人無法信服了。順帶一提,正確答案是『脖子』。」


    「呃,不知道很正常吧!要是真的知道反而才恐怖咧,什麽男朋友啊!」


    「真是的,之前一起洗澡的時候人家不是告訴你了嘛?」


    六道挨近他身邊。


    「不,我們沒一起洗過,你也沒告訴過我啊!」


    「說到這,六道可是知道錦織同學的所有事情喔。首先,內褲是四角褲派的對吧?然後,真要說的話個性是屬於草食係!洗澡會最先洗耳後!」


    「哎,你少自說自話了。」


    「就算你真的知道,我也不會輕易相信的。」


    菖蒲往一旁別過臉去。


    「就算媽媽不相信,這也是事實啊!我們兩個人已經是互許終生的關係了。」


    「是這樣嗎?」


    「媽媽太不通人情了!六道跟錦織同學正在熱戀中耶!」


    啪!又不知道從哪裏傳來什麽東西斷掉的聲音。


    「總之六道現在正在談戀愛!所以是沒辦法訂下婚約的。錦織同學也說些什麽嘛!」


    六道不住眨著眼使眼色,邊用手肘戳戳他。錦織隻好抓著耳朵後方頻頻點頭。


    「呃,嗯。事情就是這樣了。您就接受這個事實吧,母親大人。」


    「!」


    菖葙露出一副顰眉蹙額的神情。「這麽不情願啊!」鎢織忍不住在內心吐槽。


    「剛才也說過很多次了,我實在是無法相信這件事。隻不過——」


    菖蒲帶著挑釁的目光望向兩人。


    「如果在舉行婚姻約定儀式之前,能讓我看到你們真心相愛的證據,也就是,愛的證明?並取得我的認同,這次的婚事就當作沒這回事吧!」


    「真的嗎!」


    六道的表情整個亮了起來。


    「呃,可是,『愛的證明』耶!啥,該不會不管怎麽做都沒辦法得到認同、隻是個設計好的陷阱吧?」


    「身為統領全國六道家一族的人,我還不至於做出如此陰險狡猾之事。如果能看到真正的『愛的證明』,我也願意就此打消念頭。」


    「這句話,六道聽清楚了!好,錦織同學,那就讓她看看吧,我們的『愛的證明』!」


    六道朝錦織比出有著漩渦般指紋的大拇指。


    (哎,可是從哪來的『愛的證明』啊?)


    錦織隻能「哈哈哈」地無力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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