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錦織抵達作為辯論會會場的禮堂時,裏麵早已擠滿了學生。


    「唔哇,人山人海耶。」


    躲在舞台旁束起的布簾陰影處的六道一邊偷看著現場的情形,一邊發出訝異聲。


    以平日放學後的時間來講,能聚集這麽多人可算是盛況空前。仔細一看,聚集在會場裏的大半學生都是隸屬弓削粉絲後援會『full moon』的成員。對方似乎動員了相當多的人數。雖然這群人應該不至於會在台下搗亂,但可以想見在辯論當中-必會一麵倒地為弓削加油。


    「我就說嘛,誰教你不拜托iphone的粉絲後援會來幫你壯聲勢。」


    「你的意思是要我把辯論會場變成戰場,然後讓全校都看見混戰場麵嗎?」


    舞台上已經由新聞社裝設了錄影機。辯論內容將透過校內網路,同步在全校的電腦及電視等媒體上播出。


    (終於要開始了……)


    錦織咽了口口水。這是每年全校學級都會有八成以上的人觀看的公開辯論會。而根據辯論內容來決定支持哪位候選人的學生也相常多。校園報紙的報導顯示,仍有許多學生尚未決定劃將票投給哪位候選人。因此錦織才會將這場辯論會視為最重要的關鍵戰役。


    「閣下什麽時候才會來啊?」


    六道小聲地問著。


    「結束之前她才會到。」


    為了防止弓削毀約,此時要實行的是確實完成辯論會的作戰。


    「請今天參與辯論會的兩位候選人上台。」


    是校內廣播。


    「嘿,上場囉。」


    六道用力地拍了一下錦織的肩。


    「請好好加油。」


    米倉也投以鼓勵的微笑。


    「嗯。那我上台了。」


    錦織分別和兩人擊過掌後,便從舞台側邊走上舞台。一邊用手遮著攝影用反光板的光線,錦織一邊朝著中央排成八字形的桌子走去。


    同一時間,弓削也從另一端走上舞台。今天她的身上同樣穿著荷葉邊的改造製服,絲毫不在意美紀在場。弓削和錦織的眼神一交會,她立刻睜大眼睛對著錦織揮起手來。


    (這家夥真的會遵守約定吧。)


    錦織麵露親切的笑容就座,然後將新聞社交給自己的小蜜蜂麥克風別在衣領上。


    「錦織學弟。」


    美紀和舞兩人走到錦織的桌前。


    「辛苦了,還麻煩你擔任司儀。」


    「我想你應該很清楚,我必須以中立的立場擔任司儀,所以即使我再怎麽推薦你,待會上場時我還是沒辦法幫你一把的。」


    美紀的語氣聽起來帶著些許的憂心。


    「我明白。」


    「不過我覺得錦織學弟一定沒問題的啦。」


    「雖然演唱會時吃了敗仗就是了。」


    「小舞,你不要說那些多餘的話啦。我好不容易快要忘掉那段黑暗的曆史了耶。」


    美紀直瞪著臉上露出惡作劇般笑容的舞。想不到自己竟成了「黑暗曆史」的錦織嘴角則是不斷地抽搐著。


    「別再提先前的表演了,辯論的話你應該很在行吧?」


    「很難講耶,我想對方應該也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我隻能全力以赴,試試看才知道結果了。另外勝負也得看觀看辯論的人如何判定。」


    「哎唷,就算演戲也行,這時候你應該自信滿滿地回答『沒問題』吧!」


    美紀不滿地噘起了嘴。


    「我會善加運用這個,好好加油的。」


    錦織將放在桌上的一疊掛板拿到美紀兩人麵前。這些全是簡報時要用的補充資料。至於板子則都是從輝夜那裏拿來的。


    (想不到連我也有用上這東西的一天。)


    錦織偷偷地朝觀眾席瞥了一眼。輝夜應該就在裏麵才對。


    「錦織學弟,有一件事我已經重複說了很多次……」


    美紀用有些羞赧的眼神看著錦織。


    「我會在學生會辦裏等著你。」


    滿臉通紅的美紀一邊說著,一邊拍了拍錦織的肩膀,接著便向右轉朝著司儀的座位而去。舞也向錦織眨了個眼後,便逕自回到了座位上。


    「學生會啊……」


    錦織呢喃著。為了登上紫苑高中的頂峰,自己才會以進入學生會為目標努力至今。而最後的成敗將由此刻即將開始的辯論來決定。想到這裏,錦織又突然緊張了起來。


    錦織眺望著觀眾席。以弓削的粉絲後援會為中心,為數可觀的紫苑高中學生全都聚集在此。每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兩位一年級的候選人身上。此起彼落的喧囂傳到錦織的耳中,聽起來就如同在對自己品頭論足的討論聲。


    (呼——)


    錦織用手按著胸口,是氣喘。似乎是因為聽見他人對自己品頭論足,而導致氣喘出現發作的跡象。


    (糟糕,偏偏是這個時候。)


    錦織稍微低下頭,試圖掩飾慘白的臉色。隻要辯論一開始,症狀應該就會緩和。但在那之前對自己來說簡直就是地獄。


    為了分散注意力,錦織開始眺望起放置許多折疊椅的觀眾席。弓削的粉絲後援會的成員們每個人都纏著頭帶,氣勢驚人地坐在最前列。他們身後的位置則拉著『小滿加油!』的布條。原本不成威脅的弓削加油團,對此時的錦織而言卻成了莫大的壓力來源。


    右側最前列的米倉和六道,則在米倉粉絲後援會『愛·love』的成員們護衛下氣定神閑地坐著。


    當錦織的視線與自己交會時,六道立刻興奮地揮起手來。


    (這悠閑的家夥還真是一點都不懂我的心情。)


    但錦織緊繃的心情確實得到了些許緩和。


    (不過輝夜那家夥真的有來嗎?)


    當錦織再次迅速地環視禮堂時,在弓削的加油布條中間發現了一個奇妙的物體。


    那是個巨大的正方形板子。仔細一看,原來是用數十張和手上相同的掛板所黏成的大型看板,上頭還用簽字筆大大地寫著:


    『輸了你就別回來!』


    錦織連眨了好幾次眼,嘴巴也張得老大。一陣笑意自然地湧了上來。會做出那種東西,寫上那些字的,怎麽想都隻有一個人。


    「輸了你就別回來。」


    錦織念著板子上的文字。此時他的腦中浮現出輝夜雙眼眼尾上揚的恐怖表情,情不自禁地「嗬嗬嗬」笑出聲來。弓削和美紀則是露出堆滿疑惑的表情。


    「宰相的寶座怎麽可以隨便讓給別人呢。」


    氣喘的發作也停下來了。錦織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暗自地在桌底下緊握著拳頭。


    「那麽,辯論會就此開始。今天要請本次的執行委員選舉中備受矚目的兩位一年級候選人進行辯論。」


    廣播社的女學生宣告辯論會揭開序幕。首先簡單地介紹過錦織和弓削後,再由兩人各自自我介紹。


    「我是方才承蒙介紹的,一年a班的錦織貴。」


    錦織鞠了個躬。


    白光一閃——錦織對著攝影機和觀眾席露出拿手的笑容。這才是元祖的閃耀笑容。


    座位上的觀眾們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先得一分——)


    確認過桌上的熒幕裏所播出的影像後,錦織立刻露出喜形於色的表情。自己的魅力微笑無論男女老幼都能攻陷,這一招元祖閃耀笑容絕非浪得虛名。


    (哼。)


    錦織原本就是個喜歡追求表現的人。正是因為想要受人矚目,所以才會身在此處。宛如方才不曾有過氣喘發作似地,錦織此刻的臉龐看起來神采飛揚且閃耀動人。雖然笑容就快要憋不住,但錦


    織仍奮力地咬住舌頭加以控製。


    「我是弓削滿月。」


    弓削接著站了起來,麵露微笑地問候在場人士。就在這一瞬間,觀眾席突然傳出某種東西的敲打聲,「小滿i」的呼喊也跟方響徹令場。美紀立刻擺出臭臉瞪著觀眾席。


    「弓削同學,接下來如果你的支持者再發出像剛才的奇怪聲音,我就會即刻取消辯論會。」


    「好的。」


    弓削朝向觀眾席,雙手合十地用可愛的表情眨了眨眼。


    「「「好~的。」」」


    所有的粉絲齊聲用軟綿綿的聲音應和,美紀的太陽穴則是青筋直冒地跳個不停。


    「那麽,第一個議題是由候選人弓削同學所提案的學生會改革事項。首先請弓削同學談談她的主張。」


    「是的。」


    弓削再次露出皓齒閃著白光的笑容,環視所有攝影機和整個禮堂。


    「我進入學生會後的第i件事,就是要先從根本來改革學生會。」


    「所謂的從根本改革,具體而言是要做些什麽呢?j錦織舉手發問。


    「首先我會製作學生會成員專屬的製服。」


    吐槽感應器不自覺地起了反應。美紀的太陽穴又再次冒著青筋。


    「你說的是製服對吧?請問為什麽需要那種東西呢?」


    錦織再次舉手發問。


    「因為穿著製服比較好看,也能藉此獲得製服愛好者的支持。」


    「我認為外表好看和學生會的工作並無關連,也無法理解追求製服愛好者支持的理由。」


    「兩者之間當然有關連。講得更明白一點,穿著整齊的製服當然比較有利於執行工作。」


    「話是這麽說沒錯……」


    錦織緊咬著唇。一開始的節奏完全被弓削所掌握了。


    「那麽——錦織同學對於弓削同學所提的改革學生會一事有什麽看法呢?」


    擔任司儀的美紀將發言權拉回到錦織身上。


    「這個嘛,我想我們先不把議題放在製服上。我認為,隻要有希望學生會改革的聲浪存在,那就應該進行改革。j


    「你所說的改革又是什麽意思呢?」


    「我想要將學生會透明化。舉例來說,可以將議事錄放到校內網路上麵,或是一般學生能夠旁聽學生會的定期會議等等。也就是說,我希望能讓原本在封閉環境中進行的議論公開,藉此提高一般學生對學生會的興趣。」


    「原來如此。」


    美紀滿意地點點頭。錦織偷偷地朝觀眾席一瞥,當中也有好幾位學生同樣點著頭。


    (再得一分——)


    錦織的心中十分雀躍。因為自己早已料到學生會的改革問題將成為爭論點。方才的冋答可是完全按照事先準備所擬出的標準答案。


    「那樣是行不通的。」


    弓削嘟著嘴,沒好氣地反駁。


    「請、讓賣。」


    錦織的太陽穴不自覺地跳動起來,但他仍回望弓削。


    「因為,即使讓學生會透明化,實際上會對於觀看內部運作感興趣的,不過就是那一小部分的人,實質上並沒有產生任何變化。j


    「隻要學生提出要求,我就會讓它變得透明。我認為這樣已算得上是相當大的改革。即使隻有感興趣的部分學生會參與,我個人也認為已相當足夠,並沒有必要刻意吸引原本就沒興趣的人來觀看學生會的運作。」


    「就是因為有這樣的想法,才會導致學生會產生封閉性。如何提升學生對學生會的興趣才是關鍵所在。而能夠讓原本興趣缺缺的學生想要到學生會一遊,當然需要好看的製服!」


    弓削手一舉,舞台的陰影處立刻出現兩位一年級的男同學和女同學,兩人身上穿著奇特的服裝,男同學穿的是之前錦織穿過的執事服,女同學穿的則是裝飾著大量荷葉邊的女仆裝。


    「隻要讓學生會成員穿上這種衣服,必定會有許多學生蜂擁而至。」


    「你的意思是……要讓擁有優良傳統的紫苑高中學生會成員穿上這種衣服……?」


    錦織搶在美紀之前吐槽弓削。


    「另外,像是學生會的定期會議,我也覺得應該要改變開會方式。不如在會議中加入演唱會風格,不知道各位認為如何?」


    「演唱會風格!?」


    錦織忍不住叫出聲來。


    「具體而言,究竟是什麽樣的演唱會風格?」


    「例如一邊唱歌跳舞,一邊議事。」


    弓削話一說完,後麵的執事與女仆立刻手舞足蹈地跳起parapara舞。


    「都什麽時代了,哪還有人會跳parapara!」


    錦織不自覺地露出本性吐槽對方。觀眾席上也發出一陣笑聲。


    (糟糕,我竟然被牽著鼻子走。)


    錦織開始焦慮起來。如今主導權已完全被弓削所掌握。


    「一邊跳舞一邊議事的方式,我認為在物理層麵上是不可行的。」


    錦織不知所雲地反駁著。


    「那麽在事前先將議事內容錄音起來,再一邊跳舞一邊對嘴如何?」


    「又不是上歌唱節目的傑尼斯成員!」


    「你的吐槽創意有點複古耶!」


    場內又是一陣笑聲。


    錦織的嘴角不斷地抽搐著。看來弓削似乎打定主意,不讓錦織有正經地進行辯論的機會。


    (原來這就是她的目的——)


    真不愧是弓削。看來特地準備的掛板似乎也無用武之地了。


    「吸——呼——吸——呼——」


    另一方麵,就在錦織和弓削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在作為會場的禮堂後門前出現了一個女孩的身影。那人正是輝夜。


    輝夜雙手開合地做了幾次深呼吸,然後看著從口袋裏掏出的紙片,嘴上還不停地念念有詞。那僵硬緊繃的神情就宛如被鬼上身一樣。


    「腹黑,不對.錦、錦織。我對你——」


    說到這裏,輝夜又像是無法滿意似地搖著頭。


    「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輝夜將紙片揉成一團,再次塞進口袋。


    「閣下。」


    六道和米倉此時也出現在禮堂的一角。


    「原來是龍卷風和性感愛啊。如何,腹黑那家夥進行得還順利嗎?」


    「這個嘛……」


    六道和米倉互看了幾眼-然後將禮堂裏的慘況據實以告。輝夜聽完後則是陷入了思考中。


    「難道說那是腹黑所期望的發展嗎?」


    「很難說耶。雖然不能算是得分,但也不至於失分就是了。」


    米倉同樣一副摸不著頭緒的模樣歪著頭思索著。


    「閣下這邊的狀況如何?已經做好萬全準備了嗎?」


    「不,其實還沒準備好。」


    輝夜表情嚴肅地回答。


    「我想不到該對腹黑說些什麽比較適當。」


    「是指告白時要說的話嗎?」


    輝夜點點頭。


    「那還不簡單。隻要說『我最喜歡錦織同學』不就行了。」


    「要我說『我最喜歡錦織同學』!?」


    輝夜露出厭惡的表情。


    接著她氣呼呼地甩了甩飄逸的長發,搖頭拒絕。


    「不行,那種說法和我的風格不符。」


    「有什麽關係嘛。反正告白是演戲而已,何必拘泥於風格呢。」


    「就算是演戲,身為新世界之王的我,也不可能說出『我最喜歡你』這種話吧。」


    「是這樣嗎?」


    「沒錯。我必須保有身為王者的威嚴。就算是演戲


    的告白也不能隨便。輝夜雙手抱胸,用力地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閣下不妨想像如果此時自己有喜歡的人,要向那個人告白時,會說出什麽樣的話,再把那些話拿來對錦織同學說吧。」


    「唔……原來如此。」


    輝夜擺出稍作考慮的動作。


    「嗯,就這麽辦吧。性感愛,感謝你給我這麽好的建言。」


    「不會不會,不用客氣喔。」


    米倉綻開笑容回應輝夜。


    「閣下,我問你喔。」


    六道露出像是在打量輝夜似的表情。


    「閣下,你該不會是在緊張吧?」


    輝夜的表情稍微有些驚訝。


    「為、為什麽我非得覺得緊張不可呢?」


    「因為再怎麽說都是要告白啊。就算一直告訴自己是演戲,但應該還是會心跳加速吧。而且還是在大家的麵前。」


    「我才不會。」


    輝夜將臉瞥向另一側。


    「我可是將要成為新世界之王的人。今後在大量的群眾麵前做重要發言的機會也會增多。這次不過是要在區區的禮堂裏告白,根本用不著我拿出真本事。」


    「真的是這樣嗎?」


    六道發出語帶質疑的聲音。


    「當然是真的。」


    「別擔心,隻要一進入告白場景,很快就會結束了。所以閣下,你不需要那麽緊張喔。」


    「我不是說我一點都不覺得緊張嗎?」


    輝夜有些不開心地噘起了嘴。


    「閣下有時候也會做出像這樣的可愛表情呢。」


    「唔,你這張嘴竟敢對新世界之王說出可愛這類大不敬的話。」


    輝夜伸出手,左右開弓地揪住了六道的臉頰。


    「好痛,好痛好痛喔——」


    「得到教訓的話,今後就別再說出那些無謂的話。」


    輝夜噘得老高的嘴還不停地抖動著。六道雖然露出一副失落的反省模樣,但臉上仍偷偷地堆著笑容。


    「閣下,你知道弓削同學為什麽會提出這種條件嗎?」


    米倉窺探著輝夜的表情。


    「一點頭緒都沒有。我完全不能理解她在想什麽,也不懂做這種事有什麽意義。」


    「你這點和錦織同學一模一樣呢。」


    六道咯咯地竊笑了起來。


    「既然你們這麽說,代表你們知道她的用意囉。」


    「不過我們沒有問過本人,純粹是推測得來的答案。」


    「簡單來說,就是弓削同學的『少女心』在作祟。」


    「唔——『少女心』是嗎?」


    輝夜環抱著雙手,似乎不打算深入思考地聳了聳肩。


    「雖然我不確定弓削的真正用意到底是什麽,不過那不重要。隻要是為了把腹黑送進學生會送進而將這間學校納入我的支配之下,我就會去做我所能做到的事。」


    輝夜像是在說服自己般地點了個頭。六道則是雙手一攤,擺出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老氣模樣。


    「時間差不多了。」


    「嗯。那麽,我們要先回會場囉。」


    「請閣下好好加油,祝你武運昌隆。」


    「這又不是什麽需要特別加油的事。」


    輝夜又刻意地將頭撇到一旁,六道和米倉則是相視而笑。


    「我明白了。那麽,就不要跳parafara,改跳肚皮舞吧。」


    「就算換一種舞蹈還不是一樣在跳舞!等等,你真的會跳肚皮舞嗎!?」


    「人隻要抱著必死的決心拚命練習,絕對沒有辦不到的事!」


    「為什麽學生會成員得抱著必死的決心拚命練習肚皮舞啊。應該認真地經營學生會才對吧!」


    禮堂裏的錦織與弓削,正持續地激辯當中。


    此時的錦織發言起來也已顧不得形象。即使錦織希望能夠與對方來場認真的辯論,但卻無法克製自己的吐槽感應器對弓削的發言產生反應。


    觀眾間發出的爆笑聲早已不絕於耳。美紀眯著眼睛,怒氣已來到瀕臨爆發的狀態。舞則是拚命地忍著笑意,肩膀還不斷地顫抖著。


    (我得設法切換議題才行——)


    錦織雖然心中有著這樣的想法,但辯論的主導權卻始終掌握在弓削手中。在整場辯論結束前,如果不稍微陳述一點自己的主張,這場選舉真的會失控。


    「請聽我說——」


    正當錦織試圖切斷至今為止的辯論走向並切換成另一個話題時,舞台後方忽然傳出門被打開的聲音。


    接著竄入耳中的是女學生的慘叫聲。從腳步聲判斷,有人朝著舞台走近。


    「你這麽做會造成我們的困擾的!辯論會正在進行當中!」


    後台廣播社的工作人員大叫著。


    (該不會選在這個時候吧。)


    錦織看看手表,確實已是約好的時間。


    布幕後方有個黑影正在晃動。當黑影的動作一停止,影子的主人便緩緩現身在舞台之上。觀眾席立刻一陣騷動。


    美紀的嘴巴似乎想說些什麽地不斷微顫著。弓削則是露出一副興奮期待的眼神。


    「總算來了。」


    出現在舞台上的果不其然正是輝夜。從門被打開那時開始,錦織就知道一定是輝夜來了。隻是她的裝扮仍令錦織驚訝不已。她的額頭上綁著白色布帶,右手還拿著一把竹刀。那氣勢看起來簡直就像是為報父仇而前來的武士之女。


    「輝夜同學!你到底想做什麽……」


    輝夜無視逼近自己的美紀,逕自地朝錦織走去。接著她舉起右手的竹刀,筆直地對準錦織。


    錦織不禁咽了口口水。他並不是因為竹刀直指自己而感到畏懼,而是為了輝夜接下來將要對自己所說的話覺得緊張。


    「腹黑,不對、錦織!」


    手中竹刀直指著錦織的輝夜大叫。已經好久沒有聽見輝夜直接叫自己的名字了。


    「什、什麽事?」


    錦織刻意地裝出有些不知所措,再帶點驚訝的表情回應。這當然全是演技。且事前已經經過充分的排練。


    噗通、噗通。心臓跟著高速地跳動起來。


    (唔哇,怎麽會這樣?)


    錦織明明對接下來將發生的事很清楚,輝夜將會向自己告白.而且是假的告白。但明知如此,身體卻不由自主地緊張無比。


    噗通、噗通——


    真想按住心髒讓它停止跳動。此時的痛苦和平常氣喘發作時的感覺雖然有些類似,但卻在某個點上有著根本的不同。那就是亢奮感。即使同樣可歸類於痛苦的一種,但在這一點上卻有著致命性的差異。


    而此時的輝夜——


    依舊手持竹刀指著錦織,一動也不動。


    她泛紅的臉顯得僵硬無比。看起來緊張程度一點都不下於錦織。這副模樣的輝夜也已經很久沒看到了。她的表情就和初次在秘密基地前見到她時一模一樣。


    (之前問她的時候,她明明就裝得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


    錦織輕歎了一口氣。


    或許會發生什麽預期外的狀況也說不定。每當輝夜情緒高亢時,錦織總會懷疑接下來是否會發生什麽不可思議的現象。就像是遊擊戰遇到豪雨的時候、尋找聖劍的時候、還有表演女仆相聲的時候一樣——


    每次總會在絕妙的時機發生某些狀況,而且都會發生在輝夜的情緒高亢之時。


    (這次又會發生什麽事?)


    條件已經湊齊。此刻的輝夜正處於絕對興奮的狀態-搞不好她會就這樣直接向自己告白。


    「錦織,我對你——」


    輝夜用清晰明確的聲音大喊。她的臉龐已染成了桃紅色。


    (輝夜,不要說!)


    錦織在心中大叫。萬一她真的說出口,一切都會就此改變。


    輝夜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錦織的眼睛。


    「我喜歡你!我命令你跟我交往!」


    咚鏘——


    錦織此刻的感受宛如心髒被鐵棒貫穿一樣。


    我喜歡你——


    輝夜說出的字句重重地打在錦織的胸口上。


    我喜歡你——


    輝夜的話語正迅速地在錦織腦中重播著。


    輝夜竟然對自己說,我喜歡你。明明腦中對套招的演技再清楚不過,心髒卻似乎無法理解這樣的事實。原本快速的心跳此時更是快馬加鞭地躍動著。


    「你在開玩笑吧?為什麽喜歡我?」


    原本打算輕描淡寫地回答的錦織,卻察覺到此刻已達顛峰的亢奮感,正試圖驅使自己向輝夜說出和計劃不同的答案。


    (你、你是認真的嗎?錦織。你到底打算怎麽回答?)


    ——我明白了。我答應和你交往。


    這樣的答覆差一點就要脫口而出。


    (喂,你是認真的嗎?你不是認真的吧?)


    腦中尚稱冷靜的部分督促著錦織自製,然而支配內心的亢奮感卻已淩駕於自製心之上。


    「輝夜,我——」


    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正在開口說話。嘴巴已經無法控製,自行動了起來。


    一旦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那樣的話,想要登上學校頂點的夢想,就再也沒有實現的機會。


    (這樣真的好嗎?)


    錦織無視於腦中糾纏不清的勸阻聲,逕自地繼續說著方才未完的話。


    「輝夜,我——」


    就在此時——


    滋————————————————


    一道仿佛要劈開耳朵的高頻率聲音襲來。


    錦織立刻伸手遮住耳朵。


    瞬間——


    周遭的聲音忽然消失無蹤。


    無論是觀眾席的喧囂——


    還是試圖阻止輝夜的廣播社學生的喊聲——


    甚至連美紀的慘叫聲也都從耳畔消失。


    包括存在於錦織周遭,他所能聽見的所有聲音在內,全都沒入了寂靜之中。


    (怎麽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錦織急忙朝四周望去。消失的竟然不隻是聲音而已。到方才為止還在大叫的美紀,此時如同雕像般僵硬不動。原本組成人牆阻擋輝夜侵入的新聞社工作人員們,全都以手放在輝夜肩上的姿勢佇在原地。無論人還是物,一切都靜止了。


    (時間停止了?)


    觀眾席宛如凍結一般。


    (難、難道又是——)


    錦織急忙朝輝夜望去。


    沒想到連輝夜也保持著持刀朝向錦織的姿勢,張著嘴一動也不動。


    (為什麽會這樣?到底是怎麽回事?)


    錦織眼睛瞪得老大,為了理解眼前的狀況而拚命地轉動腦袋。


    就在此時——


    (是我——)


    有人的聲音。是錦織自己的聲音。而且聲音並非透過耳朵傳入,是直接在腦中響起的樣子。


    (我再問你一次。這樣真的好嗎?)


    聲音再次響起。直朝著錦織而來。


    (這件事情,在這種地方進行,隻為了贏得選舉,你就得回覆事先安排好的告白,這樣真的好嗎?錦織。)


    對方再次質問。


    (真的好嗎?)


    (真的好嗎?)


    宛如回音一般,自己的聲音不斷地在腦中重複播放。


    「我自己覺得呢?」


    錦織發出疑問。


    他望向靜止不動的觀眾席。接著再看看美紀和舞,最後,視線落到輝夜身上。


    「就在這種地方,答覆一個虛假的告白,這是一件正確的事情嗎?」


    錦織自問——


    「不,不對!」


    接著他甩了甩頭。


    「不對!不應該是現在!」


    就在錦織大叫的瞬間——


    滋嚕滋嚕,一陣如同影帶倒轉的聲音傳來。


    (這次又怎麽了!?)


    錦織瞪大著雙眼。


    眼前的輝夜忽然嘴巴又開又合,無聲無息地動了起來。原本打算阻止輝夜的工作人員們也向後倒退。這一幕就像看著倒轉中的影帶畫麵一樣。


    (時間正在倒轉?)


    正當錦織這麽想時——


    聲音再次回歸周遭。觀眾席的喧囂,似乎正準備喊叫出聲的美紀,以及輝夜注視著錦織眼睛的雙瞳。


    這是輝夜向錦織告白之前的時間——


    「我對你——」


    在下一個瞬間——


    周遭又再次響起高頻率的聲音,接著刮起一陣強風。


    宛如要帶來某物填滿時間的空白一樣——


    強風從禮堂四周的牆上朝著舞台集中。


    強風所到之處無不傳來哀嚎。


    又是一陣耳鳴。


    似乎是氣壓的急遽變化所造成的影響。


    啪鏘——


    一陣巨響傳來,舞台上的轉播攝影機的鏡頭彈飛了出來。


    接著,同樣的聲音此起彼落地響起,禮堂牆壁的玻璃也隨著聲響接連破裂。化為粉末的玻璃碎屑被強風一吹,在禮堂中四處飛散。


    (這也是輝夜的傑作嗎?不會吧?)


    錦織拿出一塊用不著的掛板保護著頭部,一邊朝輝夜看去。輝夜將竹刀放下,目不轉睛地回望著錦織。弓削則是不慌不忙地壓低身體躲到桌底下,但臉上的神情仍顯得蒼白。


    哀嚎聲愈來愈大。禮堂的觀眾們已經陷入一片恐慌,爭先恐後地衝到出口處。人群如波浪般前仆後繼,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會如骨牌般全盤皆倒。


    當高頻率的聲音和強風停止的同時,錦織開始奔跑。


    那一瞬間,錦織的腦中一片空白。但是必須對眼前狀況采取一些行動的心情,仍驅使著錦織的雙腳向前奔去。


    錦織從傳播社的女學生手上借用了麥克風。接著,他一路跑到舞台的最前方,麵對著陷入混亂狀態的觀眾席。


    錦織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大家冷靜——————————————————!!」


    錦織拉開嗓子大叫。


    透過擴音設備擴散開來的聲音在禮堂裏來回作響。原本朝著出口衝去的學生們也猛然停下了腳步。


    「各位,請大家保持冷靜。這隻不過是轉播器材的擴音器,因為操作錯誤所產生的高頻率聲音而已。玻璃會破掉則是因為空氣震動的關係。請大家不要驚慌。」


    錦織冷靜地呼籲著。他的心中相當明白,即使擴音器操作錯誤,也不至於會刮起強風。但是透過廣播的方式,就能夠讓人群冷靜下來。而原本正準備往出口擠去的學生們也的確停止了動作。


    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仔細一看,原來美紀就站在身旁。


    「做得好。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錦織點點頭,將麥克風交給了美紀。


    「同學們請依照我們的指示,按順序撤出禮堂。尚未聽到指示的同學請先留在原地。」


    舞一走下舞台,立刻朝著出口大門跑去。接著她向著傳播社的負責人,以及錦織和弓削分別使了個眼色。


    「辯論會剩下的部分將另外擇期完成。下次請傳播社的同學加強警備,務必做到滴水不漏。」


    舞朝著輝夜瞪了一眼。


    「這次你竟然會跑來妨礙辯論會?雖然我猜你八成又在打什麽主意,但我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


    舞氣勢逼人地指向輝夜。


    原本一副呆滯表情的輝夜,此時也「哼」地回嗆了一聲。接著她匆匆地瞥了錦織一眼後,便朝右轉身消失在布幕的後方。


    「那是什麽態度嘛!」


    美紀幾乎要咬起手帕般地氣憤難平。


    『美紀,快點過來幫忙啦。』


    正在引導蜂擁而至的學生們避難的舞,透過麥克風呼喚著美紀。美紀則是一邊噘著嘴嘀咕著「我知道了啦」一邊前去幫忙。


    當錦織呆滯地望著輝夜消失的方向時,弓削也從桌底下鑽了出來。


    「好像發生了很嚴重的狀況耶。」


    弓削像是在試探錦織似地看了他一眼。


    「輝夜還是來了呢。我還以為她絕對辦不到。」


    「我們的閣下可是個下定決心就會貫徹到底的人喔。」


    錦織笑著說道。


    「可是,最後她並沒有完成告白。」


    不,其實她還是告白了。錦織雖然想這麽說,但是時間暫停以及倒轉i事,也不可能對弓削說明清楚,於是錦織打消了這個念頭。


    「如果沒有確實告白的話,就不能算是條件成立喔。」


    「啊啊。」


    「我猜辯論會剩下的部分應該會再重新舉行,到時候再完成條件也行。」


    「啊—關於這件事嘛。」


    錦織一邊搔著耳後根,一邊麵向弓削。


    「我們當作沒有談過這件事吧。」


    「咦?」


    「也就是說,弓削不用退出選舉也沒關係。」


    「為什麽?怎麽回事?你的心境產生了什麽變化嗎?」


    弓削的眉頭微微地挑高了起來。


    「我覺得,從剛才辯論的內容來看,小錦可能會選得很吃力喔。」


    「應該是吧。我自己也很清楚。」


    「那為什麽還要這麽做?」


    弓削不滿地噘著雙唇。


    「該怎麽說好呢。我覺得騙人的告白不是很好。而且因為怕選舉落敗就用這種方法,也是很丟臉的一件事。」


    「到現在才說這種話?」


    「啊啊,是有點晚,不過我是很堅定的。」


    錦織用力地搖搖頭表示自己無所動搖的意誌。他已經無法再做出同樣的事了。


    「這樣啊。」


    弓削眯著眼睛,嘟起那色澤亮紅的嘴唇。


    「那麽交涉就破裂囉。」


    「啊啊,不過,原本就應該由選舉來決定的事,現在交還給選舉決定,不也是很好的事嗎?」


    「雖然現在才這麽說真的有點遲了,不過還是讓我們用選舉堂堂正正地決一勝負吧。」


    錦織和那時候一樣,主動伸出手試圖和弓削握手。但是弓削隻是看著那隻手,完全沒有伸出手回應對方的意思。


    取而代之的,是弓削臉上綻開的笑容。但那笑容卻和平時的偶像笑容不同,是種令人不禁毛骨悚然的異樣詭笑。


    「我一直在想,既然你和輝夜那麽要好,幹脆就把這件事公諸於世,讓大家都知道你們感情很好,這樣對小錦不是也比較好嗎?」


    「不,我們感情不好,而且絕對不可能把這件事公諸於世。」


    「如果你會怕她的話,我可以幫你。」


    「咦?」


    「之前我也說過,我的記事本就算被公開,對我也完全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你在說什麽?」


    弓削不發一語地逕自朝右轉身,然後快速地跑進了方才輝夜消失的布幕後頭。


    「錦織同學,你還好嗎?」


    「剛才的風好大喔。」


    六道和米倉就像是和弓削換手一樣,兩人一起爬上了舞台。但此時的錦織卻是眉頭深鎖地處在恍神的狀態下。


    「弓削同學怎麽了呢?」


    「呃,我也搞不懂她。」


    不好的預感。


    (我可以幫你?記事本被公開也無所謂?)


    錦織的腦中反覆浮現弓削的話。


    「那家夥該不會想……」


    錦織猛然地回頭。


    「六道、米倉!你們一起來幫我把弓削找出來!」


    錦織、六道、米倉快步地從禮堂後門走到外麵,但卻已不見弓削的身影。三人急忙再朝著校舍的方向跑去。


    「應該不是真的吧?弓削同學竟然打算要公布錄音帶。」


    在高速奔跑的狀態下顯得氣喘籲籲的米倉邊跑邊問著錦織。


    「我不確定,但是很有可能。」


    錦織並不知道弓削改變心意的理由。但是弓削接著想做的事八成就是這個——


    「可是,她打算怎麽公開?」


    「這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記得她曾經提過,她已經把聲音檔存在電腦裏了。所以隻要她想,方法應該有很多種才對。」


    三人避哄從辯論會走出來的學生們所聚集的鞋櫃一帶,穿過中央的正麵玄關直接回到校舍。抵達後立刻朝左右延伸的走廊進行確認,但仍不見弓削的身影。


    「還是找不到。她真的回到校舍了嗎?」


    「我們還是分頭找吧。一旦發現弓削,麻煩你們立刻跟我聯絡。如果她真的打算做出什麽的話,也要拜托你們盡量拖延時間。」


    「了解。」


    三人對彼此點了個頭,便分別朝左右兩側及樓梯方向散去。


    「她到底跑到哪去了?」


    錦織在樓梯間奔馳著。今天與平日安靜的放學時間不同,校舍顯得格外吵鬧。看起來似乎是因為在現場或電視上看見禮堂事件的學生們正熱烈地討論這件事的樣子。一路上甚至還可見到臉色鐵青的老師朝著禮堂前進的身影。


    錦織跑到了一年a班的教室。


    「啊,錦織同學。」


    「事件好像很嚴重的樣子耶。你有受傷嗎?」


    錦織一邊適當地回應著班上同學們的問題,一邊環視著教室內。雖然早就料到應是如此,但教室裏果然還是沒看到弓削。


    「對了,弓削同學有回到教室來嗎?」


    「咦?嗯,沒有耶。」


    杜若搖了搖頭。


    「我有關於辯論會的重要事項要找弓削同學。如果她回到教室的話,麻煩請通知我一聲。」


    錦織拋下這句話後便離開了教室。他站在走廊上,雙手環胸思考。


    「如果換成是我想要把錄音帶散布出去的話,我會怎麽做?」


    錄音內容已成了聲音檔,要透過校內郵件發送清單散布出去也不是難事。但是使用學校電腦的人隻占了一部分-等待回應也得花上不少時間。而且如此一來散布郵件的人也會被鎖定-並不是一個很好的方法。


    「需要的是更具有即效性,效果更好的方法——啊!」


    錦織輕叫了一聲後,立刻拔腿奔馳。有個地方能夠將聲音檔同時對多數人公開。如果是自己的話,就會選擇這個地方。


    錦織回到樓梯並直接跑上了二樓,快速地穿過走廊後,在校舍最邊側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錦織一邊調整著呼吸,一邊望著眼前的大門。以金屬鑄造的告示牌上寫著『廣播室』三個大字。


    「如果是我就會選擇這裏。」


    此處能夠將秘密基地裏的對話透過全校喇叭以大音量播放出去。隻要是認識錦織和輝夜的人,一定能立刻辨認出兩人的聲音。


    錦織伸手去推廣播室的大門,但門鎖著。於是錦織將耳朵貼近門扉。略微可以感受到裏頭有人


    在。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弓削,但至少能確定裏頭的確有人。


    (該怎麽辦?)


    雖然可以回到教職員室借備用鑰匙,但此刻分秒必爭。


    錦織將視線移到嵌在大門上的玻璃窗,透過窗戶朝裏麵四處窺探,但並沒有看見任何人的身影。


    「雖然禮堂已經破了一大堆玻璃了,但我還是得把那裏的影響帶到這裏來,原諒我吧。」


    錦織舉起放在附近的滅火器,用力地朝著玻璃撞擊。


    鏗鏘一聲,玻璃上出現了裂痕。


    「哇啊。」


    裏頭傳來哀叫聲。毫無疑問是弓削的聲音。


    錦織持續地對著裂痕處敲擊,好不容易敲出了一個圓形小洞。


    透過小洞終於可以窺視到廣播室的內部。裏麵是間和教室差不多大小的房間。麵對玻璃的最深處那道牆上設置著暑假時才剛換新的廣播器材。而控製這些廣播器材的數台電腦則放在桌上。


    一臉驚恐地從電腦前轉過頭來的正是弓削。而熒幕上則顯示著廣播用的主控程式畫麵。錦織將手從玻璃上的小洞伸進室內,然後轉開鎖將門打開。


    「弓削,你不要衝動啦!」


    錦織進到了廣播室裏。


    「st——op!」


    弓削大叫一聲,錦織隻得聽話地停下腳步。


    「小錦,你不可以動喔。現在隻要我敲一下鍵盤,錄有小錦和輝夜聲音的檔案就會在紫苑高中全校的擴音器中播出了。」


    弓削將手放在鍵盤上,緩緩地站起身來。


    (難道她不是在虛張聲勢?)


    錦織不敢輕舉妄動,隻是凝視著熒幕。


    「聲音檔原本應該在電腦教室的電腦裏麵,你是怎樣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把它移到這台電腦來的?」


    弓削沒有回應,隻是用手指了指插在主機正麵的usb插槽的隨身碟。


    「原來你還存到了隨身碟裏啊。」


    「因為我想保持在隨時都能夠進行報複發射的狀態。」


    「又不是要發射核彈。而且這和報複沒關係吧。我可沒有把弓削的秘密公諸於世喔。」


    「可是,小錦你並沒有接受我提出的條件。」


    「你從來就沒說過如果我不接受,你就要公布錄音檔啊?」


    「嗯,我確實沒說過。我隻是因為想要公布,所以才這麽做的。」


    弓削毫無愧色地說著,錦織則是氣得咬住了嘴唇。


    「我想你應該很清楚,如果你真的做了那種事的話——」


    「你就要公開我的記事本對吧?嗯,隨你高興吧。其實我從一開始就隻是陪著你們玩而已,對於記事本會不會被公開我根本就不在意。到時候我隻要打死不承認那些內容是我自己寫的就行了。」


    「嗚。」


    「到時候大家如果問起公開記事本的人是誰,然後發現是小錦和輝夜的話,對你來說應該會造成致命的打擊吧。因為隻要聽過錄音內容的人,一定會認為是你們雨人串通好’要把我徹底打垮才會做出這種事。」


    「嗚嗚。」


    錦織也開始覺得有幾分道理。


    (糟糕……)


    所謂的共享的秘密,必須要建立在兩人的秘密價值同等的前提下方能成立。如果有一方判斷出對方的秘密毫無利用價值,該秘密就會在轉瞬間喪失牽製對方的力量。也就是說,此刻的弓削隨時都能夠公開錦織的秘密。


    「聽我說,弓削。」


    錦織像是已經認輸似地高舉雙手。


    「什——麽事?」


    「你要我怎麽做,才願意打消公布錄音的念頭?」


    「嗯——」


    「隻要我接受弓削先前提出的條件,你就願意停手嗎?」


    「嗯——現在光隻有那樣已經不夠了。」


    弓削搖搖頭。


    「那我該怎麽做才行?」


    「拒絕輝夜的告白,並且從此不再和她玩在一起。這樣的話要我停手也行。」


    「呃,可是我們平常就沒有玩在i起啊。」


    「可是你們做的事很類似嘛。」


    弓削將嘴唇嘟得尖尖的。


    「如果我不再和輝夜一起行動,下次可能就要換成輝夜公開我的秘密了。」


    「那是你的事情,跟人家沒關係。看你是要從輝夜手上把記事本拿回來,還是要想其他辦法都行。」


    「我之前就說過了,我不會做那種事。」


    「這樣的話還有什麽好講的嘛!」


    弓削焦躁地遊移著放在enter鍵上的手指。


    「我想問你,你為什麽那麽執著於輝夜的事?有什麽特別的理由嗎?」


    「沒有啊……」


    「什麽叫做沒有啊。」


    「因為小錦問我該怎麽做我才不會公布錄音,我隻是針對你的問題回答而已。你接不接受我剛才提出的條件?」


    「嗚。」


    錦織像是身體倒退般地把臉向後縮。


    「我才想問你啊。」


    弓削專注地看著錦織。


    「為什麽小錦那麽不願意接受我的條件?對你來說又沒有什麽壞處。拿回我的記事本,拒絕對方的告白,對你來說為什麽會這麽難?」


    「呃,這個嘛。」


    「怎麽樣?」


    錦織咽了一下口水。接著他低下頭,輕輕地吸了口氣。


    「因為我想要和輝夜在一起。」


    錦織平靜地說著。


    「我之所以不想拒絕她的告白,是因為我本來就不想拒絕的關係。」


    我到底在說什麽啊。錦織不禁心想。何必這麽老實地回答弓削的問題呢。而且這些還是剛剛才想到的,沒有任何人知道的真心話。


    或許理由隻是在於,自己想要為自從遇上輝夜以來,長時間一直累積在心中的鬱悶情緒找個出口。


    心裏十分在意弓削此刻表情的錦織抬起頭來,卻隻見弓削睜著一對杏眼僵在那裏。


    「也就是說……」


    弓削下著結論。


    「小錦喜歡輝夜對吧?」


    「不,還沒有到那種地步啦。我自己的心情現在也還沒有那麽明確。」


    錦織一邊搖著頭,一邊追加了「現在」兩個字。


    「喔——原來是現在啊。」


    「是啊。」


    錦織一邊點著頭,一邊自然地將視線轉移到弓削麵前的電腦上頭。


    蛋幕上出現的是廣播用的軟體。滑鼠遊標也確實地指在表示「播放」的三角記號上。隻要點下滑鼠鍵,就能將錄音播放出去的威脅絕非口說無憑。隻要在秘密基地裏的這段對話傳到全校,錦織的形象就會跟著破滅。


    (就算用裝的也行,這時候還是先接受對方的條件吧。)


    然而錦織此刻的心情卻不想假裝。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會如此。


    (真是難得,我竟然會這麽感情用事。)


    錦織不禁嗤笑了一聲。總是冷靜沉著,無論何時都是以利益優先為信條的自己,卻每每隻要碰上和輝夜相關的事情,就會變得無法信守信條。


    (我得想辦法切斷電腦的電源才行。)


    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拔掉電源。但是,從錦織所在的位置到廣播器材之間,相當於得從教室的一端走到另一端。這段時間內或許弓削就會按下滑鼠也說不定。


    抱著開頭部分會被播放出去的覺悟向前衝,強行將電源切掉也是一個方法。但是,一旦遭到抵抗,很可能會演變成一場你死我活的肉搏戰,如此一來自己和弓削的關係必會變得無法修補。即使此時成功阻止了對方播放對話的企圖,日後


    也必定會招致報複。


    「別這樣,你冷靜一點嘛。」


    錦織一邊舉著手說服對方,一邊用放到屁股後麵的右手從口袋中拿出手機。


    接著,錦織在身後偷偷地打開輸入簡訊的畫麵。


    他一邊在腦中回想著畫麵的配置,一邊依序地選擇新增簡訊,指定發送對象,然後再進入電話簿中選擇對象。


    (輝夜是ka行的第三個,六道則是ra行——)


    錦織從近百人的電話簿中,隻憑藉記憶選出了輝夜、六道和米倉,並且將她們設定為簡訊的發送對象。


    「對彼此暴露各自的秘密時,彼此都會變得不幸,你不覺得這是一件很沒有意義的事嗎?」


    錦織一邊吸引弓削的注意力,一邊在身後打著簡訊。


    『廣播室的總電源關』


    錦織簡短地打上幾個字。應該至少是看得出意思的句子。目前的狀況無法確認實際的文字結構是否正確,這種心情就和在新年時玩「笑福神」的情形差不多。(譯注:日本新年傳統遊戲之一。將人的五官圖案如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耳朵等分成單一圖片,閉著眼睛將五官憑感覺排列在臉的圖案上。)


    錦織按下送信鍵。


    隻要簡訊順利地傳到三人的手機裏,至少會有一人去為自己切斷電源才對。


    (米倉的話,應該知道電源的總開關在哪裏。)


    每棟大樓的各個樓層總開關都設置在固定的位置。過去錦織也曾為了班長的工作關係而前往切斷教室的電源。


    問題出在時間上。此時必須努力爭取時間才行。


    「不會有兩個人變得不幸的。會感到困擾的隻有小錦而已。」


    「真的是那樣嗎?弓削的記事本即使被公開也無所謂?」


    「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對我來說那根本是不痛不癢的事。」


    弓削有些莫名其妙地雙手扠腰。


    「其實……」


    錦織賣力地擠出聲音。


    「輝夜的手中握著關於弓削更深入的秘密。如果你真的要公布那段錄音的話,輝夜也會公開你的秘密。」


    「這次也是虛張聲勢而已吧?人家好害怕喔。」


    弓削雖然如此答著,但在那一瞬間,錦織確實看見了她動搖的表情。


    「不,我可不是虛張聲勢。」


    錦織的太陽穴不停冒汗,但仍用僵硬的表情持續地說著。雖然很難熬,但此刻也隻能拚命地爭取時間了。


    另一方麵,同一時間,和錦織分頭尋找弓削的六道和米倉正巧在一年a班教室前的走廊上碰個正著。


    當六道正準備向錦織回報沒有發現弓削的時候,兩人的手機幾乎在同時響了起來。是錦織傳來的簡訊。


    「他說要關掉電源。什麽意思啊?」


    「不知道耶。可是我想錦織同學和弓削同學應該就在廣播室裏。」


    「那,錦織同學說要關掉電源的意思難道是……?」


    兩人像是想到什麽似地,同時看著對方的臉。


    「小要,我們得快點才行。」


    「嗯。」


    兩人對彼此點了個頭後,便朝著樓梯跑去。


    「既然如此,你就把那個秘密公開吧。」


    「你確定?你不想知道是什麽秘密嗎?之後說不定會讓你覺得很困擾喔。」


    廣播室裏,錦織仍然賣力地試圖爭取更多時間。


    「就算我會感到困擾也沒關係,要不要公開悉聽尊便。」


    弓削像是在鬧別扭似地,氣呼呼地將臉撇到一旁。


    (看來已經沒辦法再繼續撒謊爭取時間了。)


    錦織偷瞄了一下牆上的時鍾。從送出簡訊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分鍾。感受如此漫長的三分鍾倒是自己的初次體驗。


    「我不覺得再繼續講下去有什麽意義。時間差不多了,小錦。」


    弓削貌似寂寞地眯起了眼。放在鍵盤上的手指也緩緩地動了起來。在錦織看來,弓削的手指就宛如劊子手的刀一樣。


    就在此時,身後忽然傳來大門被打開的聲音。


    (是六道嗎?還是米倉?)


    錦織立刻回頭望去,表情也瞬間從期待轉為失落。


    「喂,腹黑,你在這種地方做什麽?」


    站在那頭的竟是輝夜。而且還一臉不悅地歪著頭說話。


    (笨蛋——有人叫你跑到這裏來嗎!我傳的簡訊應該是要你去關掉電源吧?)


    錦織在心中呐喊著。輝夜在這種情況下登場,簡直就是火上加油。


    錦織將視線移回弓削身上。她的臉上正露出令人背脊發冷的恐怖笑容。


    「那麽,小錦,拜拜。你和輝夜要幸福喔。」


    弓削放在滑鼠上頭的手指動了起來。


    (米倉,還沒好嗎——!?)


    錦織在心中大聲呐喊。


    刹那間——


    哢嚓——


    天花板的照明頓時一齊熄滅。


    (趕上了。)


    廣播室的總電源被切斷了。


    然而——


    在僅憑著穿過障礙物縫隙而來的些微光源映照的房間裏,弓削麵前的電腦蛋幕卻仍舊保持著明亮的光線,就連廣播器材也都還閃著綠色及紅色的led燈。


    「怎麽會!?」


    錦織仔細端詳起和廣播器材的電線相接,放在機材架上的裝置。上頭寫著『apc』三個英文字。這是「不斷電電源裝置」的製造商名字。


    錦織徹底失算。原來與廣播相關的器材大多數都能在緊急時保有廣播功能,亦能在停電時自動切換成備用電源。


    「雖然我不太清楚你想做什麽——」


    沐浴在電腦蛋幕的光線下的弓削用手指抵著下唇。


    「總之,先輕輕按一下吧。」


    弓削的手指正準備按下滑鼠的左鍵。


    錦織同時也展開行動。0.01秒。這是錦織唯一可掙紮的時間。


    轉為bit檔的聲音檔將會經n回線發送至廣播機器。過程僅需0.01秒,別說跑過去阻止,隻要稍微移動手指就會立刻消耗掉這短暫的時間。


    但錦織能夠確實地看見弓削的手指是否已經按下滑鼠。手指的壓力會加諸在按鈕之上。


    來到0.005秒的時候——錦織在腦中大叫一聲。


    (停下來——)


    瞬間,似乎有某樣東西破裂了。


    是桌麵的美國製桌上型電腦上頭,每分鍾轉速達1200次的散熱風扇。爆炸聲就來自於那裏。


    「怎、怎麽了?」


    錦織停下腳步。


    電腦前的弓削發出慘叫聲,並且用雙手遮住耳朵蹲了下來。


    擺放在機材架上的廣播器材也陸續發出類似的爆裂音。裏側電源的組件竟開始像是火焰噴射器似地噴出火來。


    錦織急忙轉身看向輝夜,但輝夜也隻是同樣驚蔚地瞪大著雙眼。


    (又來了嗎?)


    但這次的狀況和平常似乎有些不同。難道在前一刻,輝夜的情緒也處於亢奮狀態之中嗎?


    「腹黑!」


    輝夜發出尖銳的聲音,同時伸出手指。她似乎想要將弓削身旁正在噴出火焰的廣播器材機材架推倒的樣子。


    一陣宛如天崩地裂的聲音傳來,保持蹲姿的弓削身旁的機材架已被全數推倒。但從裏頭噴出的火焰竟然像是在尋求可燃物似地朝著弓削襲來。


    不一會兒,弓削那身招牌改造製服已經沾上了些許火苗。衣服的荷葉邊也開始燃燒了起來。


    廣播室裏響起弓削的哀嚎聲。


    「弓


    削!」


    錦織朝著弓削衝了過去,然後像是滑壘般地蹲在弓削身旁,將自己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接著,錦織像是要把外套撕爛似地脫下外套,然後拚命地對著牆壁敲打。


    火災警報器響起,灑水器立刻噴出水來。機器和上衣的火苗很快地變小,最後終於冒出白煙消失無蹤。


    「弓削,你還好吧!」


    錦織將陷入失神狀態的弓削扶起,並牽著她的手走到大門附近,然後抓住肩膀用力搖晃她的身體。


    「喂,弓削!」


    錦織大聲地呼喊著弓削的名字。


    上半身隻剩下女用襯衫的弓削忽然身體一顫,眼睛漸次地回神過來。


    「小、小錦——?」


    弓削發出搞不清狀況般的聲音。直到看見泡在水裏的焦黑廣播器材後,她才似乎終於理解在自己失神的期間所發生的狀況,驚訝地睜大著眼睛。


    「是小錦救了我嗎?」


    「呃,算是我救了你嗎?嗯,大概可以這麽說吧。」


    「……謝、謝謝你。」


    弓削有些害羞地紅著臉道謝。


    錦織的心裏則是發出「咦」地一聲。弓削竟會如此坦率地將感謝的心情說出口,真是出乎意料。


    灑水器的水終於停了下來。從電源裏噴出的火焰也完全消失,整個房間裏隻剩下一縷縷輕飄的白煙。


    「啊——啊。全都燒焦了耶。」


    錦織將手從弓削的肩膀上拿開,弓削便逕自走向仍然冒著陣陣白煙的廣播器材,伸手拔出已經變得焦黑,恐怕無法再使用的隨身碟。


    「呃,那個……」


    錦織用沉穩的表情望著弓削。


    「雖然在這種狀況下不太適合再談這個,但關於公開秘密這件事,我們可不可以再好好地談一談?雖然你那麽說,但是其實也不希望記事本被公開吧?」


    「錦織……」


    弓削淚眼婆娑地望著錦織——


    「我才不要和你談!」


    但卻立刻用手比了一個叉叉。


    「你、你竟然還敢說不要。」


    「那件事跟這件事是兩回事啊。」


    「喂——我說啊,一般在這種氣氛下,應該都是可以和解的狀況吧?」


    錦織失算似地抱著頭。以為獲救的弓削應該會拿放棄公開秘密來報答自己,這種想法實在太天真了。


    「腹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立刻報告狀況。」


    原本在大門前的輝夜走了過來。


    「啊——拜托你等一下啦。」


    火災警報器的聲音忽然停止,六道和米倉-齊出現在大門口。


    「怎、怎麽回事?」


    看見廣播室慘況的六道不禁瞪大著圓滾滾的雙眼。


    「我把警報器關掉了。如果驚動老師們,事情就難以收拾了。」


    「不愧是米倉。」


    錦織豎起大拇指稱讚著,米倉則是羞紅了臉。


    「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米倉看了看弓削和錦織,輝夜和六道也循著同樣的視線望向弓削。


    「四對一嗎?看起來對我很不利呢。」


    弓削雖然嘴上這麽說,但眼神卻始終帶著笑意。


    錦織看著輝夜等人後,無奈地聳聳肩。


    「我簡單扼要地說明吧。弓削原本想要把我們在秘密基地裏的對話播給全校學生聽,但卻因為廣播器材冒火而失敗了。當下我立刻挺身而出,拯救了被火紋身的弓削,但即使如此,她似乎還是沒有改變要將我逼入毀滅之路的決心。就這樣。」


    錦織兩手一攤。


    「再補充說明一點,弓削一點也不擔心在我們手上的那本秘密記事本會被公開。」


    「唔,原來是這樣。」


    輝夜充滿威嚴地點了點頭。


    「也就是說-弓削隨時都能夠公開錦織的秘密囉。」


    「就是那樣。所以我才會打算來拜托弓削不要公開秘密。」


    「拜托她?你怎麽可以做這種像是在求情一樣的事。」


    輝夜不屑地哼了一聲。


    「弓削是頭號危險人物。既然事已至此,那就隻能讓弓削『消失』了。」


    「咦?」


    輝夜以外的所有人全都張大了嘴巴。


    「輝夜,你在說什麽?什麽叫做讓她消失?」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讓她徹底不見,從這個世界上被抹消。弓削一旦公開那段錄音,錦織的社會地位就會急速下滑。我能夠想見你將會墮落成一個廢人。」


    「別叫我廢人。」


    「如此一來我非但無法支配學生會,連建構新世界的偉業也會因此嚴重延宕。如果要阻止這些事發生,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引發問題的當事人消失。」


    輝夜手指著弓削,認真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


    「可、可是就為了這件事……就要她從世界上消失……」


    「腹黑。你真的以為能夠不流一滴血就成就豐功偉業嗎?」


    輝夜眼神銳利地轉動著眼珠。


    「我根本沒想過這種兩難的問題!」


    「閣下!」


    米倉上前一步。


    「我認為應該避免為了這種事而流血。」


    「不愧是米倉,你好好教教閣下什麽叫做常識吧。」


    「因為如此一來偉業將會沾上汙點。」


    「什麽?」


    「那麽你有什麽良策?」


    「綁架她。要藏匿一個女孩的地點多到數不清。隻要將弓削監禁起來,直到錦織同學畢業就行了。」


    「米倉……」


    米倉站在嘴角抽搐的錦織身旁,隨著眼角周圍的黑影露出一抹詭笑。


    「這樣啊,監禁是嗎?原來還有這一招。」


    「你在那邊認同個什麽勁啊。」


    「不管是讓她消失還是綁架她,看來就是要抓住目標。」


    輝夜望向弓削的方向,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咦,你們討論完了嗎?j弓削帶著抽筋似的笑向後倒退著。


    「你是開玩笑的吧?你隻是在威脅我而已吧?」


    弓削露出求救似的眼神望向錦織。


    「不……我也曾經被綁架過一次。」


    「真的嗎!?」


    弓削的臉色頓時慘白。


    「仔細想想,其實一開始這麽做就好了。」


    輝夜朝著不斷後退的弓削逼近一步。眯成一線的眼睛,以及綻滿笑意的嘴巴都不斷地釋放者異樣的恐怖感。


    「別過來。」


    弓削就像是被怪物襲擊般露出驚恐的眼神,雙腳也不斷地向後退。但輝夜隻是一語不發地步步近逼。


    「我說不要過來!」


    弓削向右一轉,飛也似地逃了出去。


    輝夜立刻追了上去。她的動作就宛如鎖定獵物般的猛獸一樣迅速無比,不出片刻就用鉤爪般的手抓住了弓削的手腕。


    「我要逮捕你!」


    就在輝夜喊著莫名其妙的台詞時,試圖逃跑的弓削,腳不慎踩到灑水器的水積成的水窪而滑了一下。


    「哎啊。」


    弓削發出可愛的哀叫聲,然後像是前滾翻似地向前摔了一大跤。


    而抓著弓削的手的輝夜也一起遭到牽連而摔倒在地,正巧一頭栽進撲跌在地的弓削的裙子裏,並且硬生生地撞上了地板。


    「閣下!」


    錦織等人一擁而上。


    「哎唷,倒楣死了啦,好痛喔——」


    弓削用雙腿內彎的姿勢坐在地上,雙手按著方才碰撞到的頭。而從裙子裏探出頭來的


    輝夜仍舊抓著弓削的手腕,但卻露出一臉錯愕的表情。


    「弓削,你……」


    輝夜瞪著大大的眼睛注視著弓削。接著她把臉湊近才剛撞到頭的弓削裙子旁,忽然將手伸進裙裏亂摸一通。


    「啊。」


    弓削發出有些酥軟的叫聲。此時輝夜的手正在弓削的裙裏胡亂地翻攪著。


    「閣、閣下因為撞到頭的關係,所以變成了癡漢,不對,變成了癡女啦——」


    六道發出慘叫聲。錦織和米倉則是瞠目結舌地注視著輝夜的行動。


    此時輝夜將手從裙子裏伸出來,並且用同一隻手指著弓削。


    「你、你——」


    輝夜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另一邊的弓削則露出像年幼的小孩做壞事被抓包的無辜表情。輝夜緩緩地再次接近弓削,接著突然揪住了她的裙子。


    「閣下,你想幹什麽!」


    當錦織試圖阻止時,時間已經太遲。輝夜毫不客氣地將弓削的裙子整件扯了下來。在錦織閉上雙眼之前,裙子裏的秘密已經映入了眼簾。


    出現在眼前的是弓削的內褲。而且是和弓削汙穢的所作所為恰成反比的純白內褲。上頭還有著布滿許多可愛蕾絲的設計。


    身為紳士的錦織理當反射性地將頭轉過去,但錦織卻始終凝視著那條內褲。


    每個人都看傻了眼。無論六道還是米倉,都是一副抽搐不已的表情。


    輝夜慢慢地將親手扯下的裙子拉回原位,讓弓削的下半身得以獲得遮蔽。然而眾人確認弓削內褲的時間已是十分充裕。


    她的兩腿之間有著不自然的隆起。而且又圓又突出。


    「呃,這個嘛,其實是有一些原因的啦——」


    弓削臉上仍舊掛著羞澀的笑容。


    「詳細情形到基地再說清楚吧。」


    「是的,主人。」


    輝夜準備領著弓削離開。


    「給我等一下!」


    錦織用力地甩著頭。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拜托你們代替我混亂的腦部解釋一下好嗎?六道、米倉!」


    「啊,這個嘛,不就是那樣嗎?」


    「對啊,就是那麽回事。」


    六道和米倉麵帶遺憾地對彼此點了點頭。


    「等等,為什麽你們兩個能夠這麽冷靜地接受?拜托你們驚訝一點好嗎?」


    「就算你這麽說……」


    「可是事實就是事實啊。」


    「不,但是……」


    錦織看了看弓削。


    怎麽想都想不到。


    弓削,這麽可愛的女孩子。


    竟然是男兒身。


    「對不起喔,我一直瞞著你到現在,小錦。」


    弓削雙手合十地眨了個眼。


    「等等,意思是……也就是說……」


    錦織的腦海浮現過去與弓削相處的時間。占了大部分的幼稚園時期記憶迅速地竄過腦中。兩人一起爬上鐵格子。下課時間跳的舞蹈,還有心跳加速地牽著對方小手的回憶陸續浮現。


    毫無疑問,「他」就是錦織的初戀。


    沒想到自己的初戀對象竟是個男生。


    「搞、搞、搞、搞、搞、搞、搞、搞、搞、搞、搞」


    錦織麵朝天花板,將雙拳高高舉起。


    然後使盡渾身解數地大叫。


    「搞什麽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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