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圖源:肥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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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圖:大叔の幻想


    1


    放學後,錦織正走在紫苑高中校舍三樓的走廊上。他的目的地是「生物資料室」,那裏是被一部分的學生稱之為「秘密基地」的場所。


    平時總是令錦織腳步倍感沉重的走廊,今天踏起步伐來卻異常地輕盈自得。就連擦身而過的高年級女生都情不自禁地朝他看了幾眼。在前陣子所舉行的學生會選舉中,由於錦織順利成為了一年級中唯一的當選人,使他的名聲在轉瞬間便傳遍了整個校園。


    (嗬嗬嗬,在看了,在看這邊了。)


    引人注目這件事,可算是錦織的最愛。然而這時他仍急忙使出咬舌絕技,將差點忍不住顯露出來的笑容重新藏好。鐵質(血紅素)在口中逸散開來,一陣難以忽略的疼痛感也隨之襲來。但是那股快感卻總是令人欲罷不能。


    錦織在樓梯的拐彎處停下了腳步,並且不經意地將視線投向窗外。


    乍看之下遙無邊際的寬闊天空。校庭中的櫻樹已經微染上黃橙色,秋意也隨著時序而愈來愈濃——


    錦織接著慎重其事地環顧起周圍,確認過四下無人後,他便轉身走進在樓梯拐彎處的「生物資料室」。如果是平時,光是鑽過入口的窄門,太陽穴周遭就會因一股肉眼無法辨識的壓力而冒出莫名的汗水,並且產生一陣胸悶感。然而今天卻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打擾了。」


    在房間後側的某個昏暗角落,有一處如果不仔細看的話,很可能就會忽略而過的秘密基地。錦織打開門,裏麵已經有人先到了。對方正兩眼閃著光芒,專注地讀著攤放在用桌子並攏成的會議桌上的流行雜誌。


    「哇,是小錦耶!」


    眼前看似女孩的人物開心地發出了歡呼聲。


    他是錦織的同班同學.弓削滿月,同時也是輝夜的第四位夥伴。代號為「偶像大師」。


    錦織「唉」地歎了口氣,同時在和弓削稍有段距離的折疊椅上坐了下來。


    「你剛才的歎氣是什麽意思嘛!」


    弓削有些不滿似地噘著嘴站起身來,一般的女用襯衫上頭絕不會有的荷葉邊也跟著晃了起來。這身衣服正是相當於弓削注冊商標的改造製服。


    「你為什麽在看見我的瞬間要歎氣呢?」


    「呃,也沒有啦。該怎麽說呢……總之,在我看見你的臉的瞬間,就有一陣來路不明的倦怠感朝我襲來,然後丹田深處就跟著湧起一股無法壓抑的歎息了。」


    「嗚嗚,而且竟然是倦怠感加上歎息?」


    弓削朝錦織步步逼近,錦織則是逕自地撇開了視線。


    「欸,小錦。」


    他仰起頭,用嬌滴滴的視線望著錦織,同時發出貓一般的柔弱聲音。


    「……」


    「難道說,小錦你對我還是有些『小芥蒂』嗎?」


    「你多講了一個『小』字吧。」


    「不過那也是很正常的。畢竟我們在不久前的選舉中還是互相敵視的對手。而且,雖然我隻是個初來乍到的轉學生,還是個連左右方向都分不清楚的外來人士。但那樣的我,卻是直到最後的最後一刻,都讓小錦陷入了苦戰的強大對手喔?」


    「聽起來好像有點自褒的意思耶?」


    「可是,那些都已經是過去式了。我的目標是將過去所發生的事全都拋開,並且和你建立起共同迎向未來的良好關係,應該說更像是男女朋友的關係吧?之後應該會變這個樣子喔?哎呀,我到底在說什麽亂七八糟的話?」


    「……」


    「嗚——!你為什麽都對我不理不睬呢?」


    弓削將手臂繞過錦織的脖子,並且緊緊地勒住他。


    「住——手啦,好悶喔,好難過!」


    「隻要你不說出因為頭碰到我的胸部而感到心跳加速之類的話,我就絕對不會放開你的!」


    「我怎麽可能說那種話!你不要勉強別人啦!而且從生物學上的角度來看,你的胸前根本就沒有任何隆起嘛!」


    「有啦!我有墊胸墊耶!而且還是c罩杯呢!」


    「你灌水灌得也太凶了吧!」


    錦織拚命地掙紮,好不容易讓頭脫離了弓削手臂的束縛。


    「我說啊……」


    錦織像是要逃離弓削身邊似地走向桌邊,然後表情呆滯地望向他。


    「你說得沒錯,我的心裏對你確實還存有芥蒂。唉,這是無法否定的事實。」


    「我之前不是說過了嗎?你隻要叫我小滿就可以了啦。」


    「……但是,雖然我可能對你存在著芥蒂,但那並不是因為我們在選舉時曾經互為敵人的關係,所以你可別誤會了。」


    「咦!?你說的是真的嗎!?」


    弓削像是刻意似地睜大了雙眼。


    「那、那、那、那麽,到底是為什麽?我知道了,是製服的關係吧。原來你是不滿意這件改造過的製服呀。你一定覺得這些輕飄飄的荷葉邊看了很煩吧?畢竟小錦是消滅輕飄飄服裝委員會的會長啊。」


    「不,我才不是那種奇怪組織的會長,還有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那種委員會。」


    「那麽到底是為了什麽?你為什麽會對我存有芥蒂?」


    「你還是不懂嗎?」


    「不懂。」


    「我才不要告訴你。」


    錦織冷淡地將臉撇了開來。


    「你那是什麽無情的態度嘛!好呀,如果你不告訴我的話,我就要用小露內褲攻擊對付你!」


    「我就勉強問一下好了,什麽叫做小露內褲攻擊?」


    「就是將裙子掀起來,假裝不經意地露出內褲,藉此讓小錦的心情產生動搖。」


    「原來如此,我真不該問的呢。」


    「既然你嘴巴這麽不饒人,我就要施展小露內褲攻擊,讓你的心情產生微妙的起伏!」


    弓削用纖細的手指捏著裙擺的荷葉邊,作勢要將裙子掀起來。


    「住手!我現在的心情已經開始動搖了啦!」


    「那你就從實招來吧。造成你心中芥蒂的原因究竟是什麽?」


    「我知道了啦,我說就行了吧。總之你先把手指從裙子上移開啦。」


    錦織手按著太陽穴,無奈地坐回到原本的椅子上,然後用單手手肘靠著桌麵,麵朝向弓削,並且深深地歎了口氣。


    「原因就是你踐踏了我小時候的美好回憶!就這麽簡單!!」


    「你好過分喔!咦,我真的有做過這種事嗎?」


    「當然有!我不會再詳細描述過程了,我隻想說,你這家夥徹底地毀滅了我純潔無瑕的心靈!」


    「你一直用『家夥』來稱呼我,真的讓人感覺很生疏耶。請你叫我小滿好嗎?」


    「打死我也不會那樣叫的,你死心吧。」


    錦織雙手環胸,用力將臉撇向一邊。


    「當我想到從小時候就一直被你蒙在鼓裏,心裏頭產生一些芥蒂應該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吧。」


    更何況對方還是自己初戀的對象。錦織壓低音量地小聲補充著。


    「你說更何況什麽?」


    弓削刻意誇張地將手放在耳邊反問道。


    「什、什麽都沒有!」


    錦織則是雙頰莫名地些微泛紅,並且不加理睬地將臉轉開。


    「總而言之,在我將如何麵對你的心情整理好之前,心中的芥蒂是不可能消失的。而我也認為未來無論經過多久,都不可能整理得好,這就是我的結論。」


    「咦——噗——噗——


    」


    正當弓削準備再次扣住錦織脖子並作勢起身時,秘密基地的門又被打了開來。


    「喔,都到齊了呢。」


    「你們來得好早喔。」


    是六道和米倉。兩人像是在配合季節一樣,不約而同地在頭發上綁著一條顏色很深的緞帶。六道選擇的是深綠色的緞帶,而米倉則是卡其色。兩人的緞帶都相當地適合她們。


    「小六,iphone,你們聽我說,小錦他好過分喔!」


    弓削雙眼泛淚地朝著兩人跑了過去。


    「小滿,發生什麽事了?」


    「小錦他、他因為我是男生,就、就說我們這輩子都不可能當朋友,還說即使經過輪回轉世重新投胎,我們也絕對不可能理解對方。連*火鳥裏的猿田博士都會嚇一跳呢。」(譯注:指手塚治蟲的作品『火鳥』,是一部描述「生」與「死」的漫畫。)


    「哇,好過分喔。他竟然說這種話?」


    「這麽聽起來,錦織同學好像說得太過分了一點耶?」


    兩人紛紛用指責般的視線射向錦織。


    「你們兩個人為什麽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我真的說了那麽過分的話嗎?」


    錦織用一副無法釋懷的模樣伸出手指指著自己。


    「男生還是女生這種被刻板印象束縛的觀念,隻要把它打破不就行了!畢竟小滿長得這麽可愛嘛。」


    六道將手放在弓削的肩膀上說道。


    「呃,我完全無法理解你在說什麽!是男是女這件事應該很重要才對吧!」


    「為什麽?」


    「因、因為,雖然他的外表看起來的確是個無可挑剔的完美女孩,但是事實上卻是個男的耶?這樣的劇情發展根本超出『*諾克斯十誡』的範圍吧?」(譯注:指天主教蒙席兼作家隆納德·諾克斯於1928年定下的推理小說十項原則。)


    「就算隻有外表是個無可挑剔的完美女孩,那又有什麽不對嗎?」


    六道毫不退讓地繼續爭辯。


    「舉例來說好了。我是說如果喔。如果六道喜歡上我的話……等等,你為什麽要裝出一副害羞的樣子?我真的隻是在假設而已喔。」


    錦織猛力地伸出手指,指向用雙手撐著臉頰,並且露出羞澀表情的六道。


    「假設、真的隻是假設而已喔。假設你喜歡我,然後我們也兩情相悅地墜入愛河。但是,到了關鍵時刻,你卻意外地發現我竟然是個女生,那麽你會怎麽辦?」


    「關鍵時刻是指什麽?」


    「說到關鍵時刻,當然就是指那個啊。該怎麽說才好呢——你應該知道吧。換句話說,就是所謂的合為一體啦。懂了嗎?」


    錦織略紅著臉說道。


    「哎唷,這位太太,您聽見了嗎?他說要合為一體呢。」


    「那聽起來還真是情色呢。」


    六道和米倉紛紛用手抵住嘴角,並且各自露出一張和錦織相同的泛紅臉頰彼此互視著。


    「不會有問題的!」


    低垂著臉的弓削用平穩的語氣說著。


    「什麽意思?你是指什麽事不會有問題?」


    錦織蹙眉問道。


    「就算在生物學的觀點上,我和小錦彼此都是男兒身,但是隻要我們之間有愛,到了關鍵時刻一定也能合為一體的!」


    弓削猛然起身,並且氣勢十足地吼叫道。


    「……」


    「……」


    「……」


    弓削之外的三人全都張大著嘴呆站在原地。秘密基地頓時陷入了無比寂靜的氛圍中。


    一會兒後。


    「好了,先別再講那個話題了……開始進行『新世界建構會議』吧。」


    錦織嚴肅地宣布道。原本站起身來的弓削也跟著回到了原本坐著的折疊椅上。


    「這是第一次由我代替閣下召集各位來到這裏。其實我自己也沒想過,竟然會有這一天……」


    錦織愁容滿麵地述說著。


    「至於開會的目的,我想大家應該都很清楚才對。就是關於閣下的事。」


    六道等人點了點頭。


    「閣下已經有好一陣子沒到學校來了呢。」


    「應該已經有兩個星期了吧?」


    「正確地說應該是兩個星期又一天才對。」


    米倉主動地回應了六道的問題。


    「雖然她先前也有過兩三天沒有到校的記錄,可是缺席這麽久倒是史無前例呢。」


    「不過,我倒是覺得,就算這樣也不是什麽太過稀奇的事。我想輝夜應該隻是待在家裏思索什麽新的作戰而已吧?」


    弓削聳了聳肩,若無其事地應著聲。


    「我也有想過。可是如果真的是那樣,她應該會主動和我們聯絡吧?」


    「對呀。」


    六道點點頭附和錦織的說法。


    「她有和老師聯絡嗎?」


    「聽說每隔兩到三天就會聯絡一次。她好像說身體不舒服,所以沒辦法到校上課的樣子。」


    「可是班導師竟然對她的說法照單全收,也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呢。」


    「班導師好像因為對方是輝夜的關係,所以才沒有多問。」


    「真不愧是閣下呢。」


    六道用佩服的口氣說著。


    「基本上,我們所處的立場仍然算是閣下的部屬。就算事實上並非如此,但我們仍然算是學校裏和閣下走得最近的學生。所以我才在想,或許我們應該主動采取一些行動比較好。」


    錦織環顧了所有人的臉。


    「重點就是要確認輝夜究竟待在家裏做些什麽吧?不過也不能肯定她一定待在家裏就是了。」


    弓削表情認真地雙手抱胸思考了起來。


    「我不認為她會為了和建構新世界毫無關係的事,待在家裏休息。」


    「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子,她為什麽不和六道她們說一聲?」


    「我也不知道……」


    米倉不解地歪著頭。


    「其實,昨天我發了一封郵件給閣下喔。」


    「iphone也發了郵件?六道上個星期也有發呢。」


    「可是,她……」


    「都沒有回信呢。」


    「我想也是。唔——」


    錦織發出沉思般的呢喃聲。因為事實上,連錦織也曾發出郵件聯絡輝夜,但最後仍是遝無音訊。


    「說不定她真的生病了呢。」


    米倉語帶憂心地提出不同的看法。


    「這麽說來,她之前也曾經因為感冒而請假呢。」


    六道像是想起什麽似地「啪」地拍了一下手。


    「可是到底是什麽樣的病,讓她必須在家裏療養兩個禮拜?」


    「會不會是心病之類的呢?」


    「就某種意義而言,我覺得閣下平時就已經患有心病了耶……」


    「呃,我不是那個意思,是指戀愛啦。也就是所謂的『相思病』。」


    「相思病!?——唔咳、咳!」


    錦織像是噎到似地狂咳不止。


    「為什麽錦織同學會咳成這個樣子?」


    六道用質疑的視線射向錦織。


    「難、難道是危機意識作祟嗎?小錦,你該不會是對輝夜的戀愛煩惱產生了危機意識吧?我想一定是這樣沒錯!好,那就由我來為你開一帖戀愛藥方吧!」


    弓削滿懷自信地說道。


    「才不是呢。我隻是覺得閣下和相思病這個名詞實在搭不起來而已。」


    錦織臉頰略微泛紅地甩了甩手。雖然方才他的腦海中確實有些許焦慮的情緒掠過就是了。


    「


    看來如果想要弄清楚閣下不來學校的理由,還是得直接找她問個清楚才行了。」


    「讚成——那麽,大家就一起去閣下的家吧!」


    六道興奮地舉手附和,然而錦織的表情卻顯得有些苦澀。


    「呃,雖然由召開會議的我來說有點奇怪,但是我認為應該沒必要做到那種程度吧……總之,目前就先放著她不管應該也沒關係吧?」


    「嗚哇,你好差勁喔!錦織同學難道一點都不擔心閣下嗎?」


    「說擔心當然還是會擔心啊。可是畢竟對方是輝夜,我想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才對。她一定過得很輕鬆自在的啦。我倒覺得如果我們一群人突然跑去她家,反而會造成她的困擾吧?」


    「雖然你說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實你該不會在想,隻要閣下一直不要出現,自己就能過著風平浪靜的安穩日子了吧?」


    六道半眯著眼睛打量起錦織。


    「嗚。」


    「被我猜中了吧?呀——你真的很過分耶。」


    「呃,可是實際上確實安靜了許多,而且也不用被迫參加一周兩次的會議,更不用去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作戰了,不是嗎?」


    錦織不甘示弱地反駁道。


    「說得也是。閣下不在的這兩個星期以來,我們的確都沒有集合在這裏說話過呢。」


    米倉平靜而帶點寂寞似地垂下了視線。


    「對呀——六道這一陣子也都沒有來過秘密基地呢。」


    「這麽一想,我們之所以會聚在一起的理由,果然還是因為輝夜呢。」


    「如果繼續這麽下去,這個團體應該就會瓦解了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然後心有靈犀似地一齊將視線投向錦織。


    「怎、怎麽了?你們為什麽都這樣看我?」


    「目前就隻剩錦織同學一個人覺得閣下不在的時候安靜多了,還說這樣比較好呢。」


    「我、我哪啊那麽說啊!我隻是說閣下不在的時候確實比較安靜,純粹是我的感想而已啦。」


    「其實小錦心裏頭明明就覺得很寂寞吧?」


    弓削用挑釁般的眼神注視著錦織。


    「我一點都不覺得寂寞。」


    「不過你真的不擔心輝夜嗎?」


    米倉同樣目不轉睛地直盯著錦織。於是錦織索性將臉撇了開來。


    「嗯……去確認一下她到底有沒有生病確實比較好。當然,我隻是以同班同學的身分去表達關心而已。」


    錦織自言自語地呢喃道。


    「哇,他又開始說一些言不由衷的話了啦!」


    「錦織同學真的很不坦率耶。」


    「對呀對呀。小錦的坦率度還是有待加強。你要變得更坦率一點,然後勇敢地接受我的愛才行喔。」


    弓削加油添醋地說了一些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話。


    「呀……」


    此時,米倉忽然微微地舉起手來。


    「雖然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顧慮,但大家一起去閣下的家探望她這件事,是不是就這麽決定了呢?」


    「沒有異議——」


    「我也讚成。」


    六道和弓削紛紛舉手附和,而錦織也隻能動作緩慢地將莫名沉重的手舉了起來。


    ☆


    「好久沒來了呢。」


    在住宅區的一間獨棟房屋前,錦織心有所感似地呢喃著。眼前的木造房屋看起來約有近二十年的屋齡,是一棟平凡無奇的一般住宅。總是將『建構新世界』掛在嘴上的女孩,按理說應該住在更引人側目的地方才符合其形象,但實際上卻不是這麽回事。錦織的心裏不禁浮現了和上次來到這裏時同樣的感想。


    「這裏就是輝夜的家嗎?」


    「出乎意料地普通呢。」


    其他人的想法也和錦織相去不遠。


    錦織站到了寫著『輝夜』的門牌前,並且按下了門鈴。對講機裏也跟著傳來「嗶啵」的聲音。


    ……


    毫無回音。看起來似乎沒有任何人站在室內對講機前的樣子。


    「會不會沒人在呢?」


    六道將視線投向二樓的窗戶。


    「也可能是在睡覺,或者是外出了也說不定呀?」


    「不知道耶。之前來探望因為感冒而在家休養的閣下時,她也一樣躲在家裏好一陣子都不肯露麵呢。」


    錦織搔了搔頭,然後再一次按下了門鈴。然而依舊隻有電子鈴聲空蕩地回響著,卻沒有任何人上前應門。


    「好奇怪喔。」


    錦織聳聳肩,此時口袋裏的手機忽然發出了震動。


    「是閣下傳來的郵件耶。」


    所有人一齊將視線集中到錦織的手機螢幕上。上麵隻簡短地寫著:『走進大門,繞到後門去』幾個字。


    「什麽意思?」


    錦織不解地歪著頭,同時望向輝夜位於二樓的房間。這時候,原本密不透風的白色蕾絲窗簾忽然微微地動了一下。看來輝夜人確實在房間裏,並且也知道包括錦織在內的幾個人已經來到了玄關前的事。然而即使如此,錦織仍然猜不透她不從玄關應聲,而要眾人刻意繞到後門去的用意何在。


    「光站在這裏想也沒有用,總之我們先照著她的指示做吧。」


    眾人打開大門走進去,然後沿著房屋繞到了後門。那裏有著一處經整理過的整齊庭院,並且飄散著魚腥草的香氣。然而由於采光不佳的關係,使得空氣顯得有些潮濕而混濁。


    四人並排站在胭脂色的後門前。


    「她說的後門就是指這裏嗎?」


    當錦織回過頭向其他人提出疑問時,後門忽然發出一陣金屬的軋嘎聲,並且自動地打了開來。


    「咦?」


    錦織的視線忽然集中在某一點上。


    出現在門後的是輝夜。但是,眼前的女孩雖然毫無疑問確實是輝夜,卻是穿著一身奇裝異服的輝夜。她的身上披著不知道從哪弄來,像是戰國時代所用的甲胄(信長款式),頭上則戴著工地現場的黃色安全帽來代替頭盔。她的臉色顯得有些慘白,看來身體狀況似乎稱不上健康的樣子。


    「是你們呀……好久不見了呢。」


    「閣下,原來你蹺課在家玩戰國時代的cosy呀?」


    「並不是那樣的。」


    輝夜用無比正經的眼神反駁道。


    輝夜的房間一如往常地淩亂不堪。


    幾乎要將地板淹沒的成堆漫畫和手寫板散置四處,雙腳真正能夠接觸到地板的位置隻剩下床鋪和書桌的周圍而已。雖然正值日正當中的時刻,但房裏的窗簾卻全數密不透風地緊緊拉上,唯有螢光燈管仍閃著不甚健康的亮光,讓房間得以維持在應有的照明之下。


    輝夜一邊整理著散置在地板上的漫畫,一邊朝著房間裏走去,然後坐在房裏唯一的一張椅子上。聽見她身上的甲胄跟著喀啷作響的錦織,著實難以按捺內心對這一切所產生的不協調感。


    「你們也坐下吧。」


    「呃,請問要坐哪裏?」


    最後,無奈的錦織隻能用漫畫當成椅子坐下,而其他人則是並排地坐在床上。


    這段時間輝夜也未曾空閑下來。隻見她始終一副坐立難安的模樣,並且時刻注意著自己身旁的動靜,看起來就像是正受到某種事物的威脅一樣。那副小心謹慎的模樣,和平時總是毫無顧忌的態度有著極大的反差。


    「呃……」


    錦織用充滿警戒的視線注視著輝夜。


    「唔,怎麽了嗎?」


    輝夜像是要維持住威嚴似地雙手抱胸。但是由於臉色蒼白的緣故,感覺似乎少了點氣勢,看起來


    反而更像是個神經質的女孩。


    「其實,今天我們在學校召開了緊急的『新世界建構會議』。」


    「喔。」


    「討論的議題則是關於閣下一直沒有到校這件事。」


    「原來如此。」


    「看你穿成那個樣子,該不會真的生病了吧?」


    「我的身心都相當充實。」


    「原來你過得很充實啊。」


    錦織再次仔細地打量起眼前的輝夜。她的氣色雖然確實不太好,但除此之外看起來並沒有什麽異狀,身形不但沒有明顯消瘦或衰弱,似乎也不像是得了相思病的樣子。


    「那你為什麽一直不來學校呢?有什麽理由嗎?」


    米倉用十分認真的表情注視著輝夜。


    「你用『不來學校』這樣的說法是不夠正確的。事實上我已經兩個星期沒有出過家門了。這段時間我哪裏也沒去。」


    「咦?」


    房間裏的所有人一齊發出了驚訝聲。


    「也就是說,這一陣子你都一直宅在家裏嗎?」


    「這麽說來,輝夜也成了繭居族了嗎?」


    弓削難以置信地呢喃道。


    「我並不是想要這麽做才繭居在家裏的。特別是在好不容易才將腹黑送進學生會的重要時期,身為王的我卻毫無作為,這點著實令我感到肝腸寸斷。我知道如此獨斷獨行的舉動也造成了你們的困擾,可是,我絕對不能離開家裏。應該說,我根本無法離開這裏!」


    輝夜用十足認真的表情陳述著自己的立場。


    「什麽意思?」


    錦織則是訝異地蹙起了眉。


    「其實……」


    輝夜刻意地壓低了音量。


    「有人正在覬覦我的性命。」


    「啥?」


    錦織的嘴巴再次張大成了「o」字型。即使到目前為止,錦織早已見識過輝夜許多異於常人的言行舉止,對於絕大多數的狀況也都產生了免疫力,但這一次仍令他相隔許久地再次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你說有人在覬覦你的性命……對方到底是誰?」


    錦織表情呆滯地望著輝夜的臉。出乎意外的衝擊令他的頭開始痛了起來。


    「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確定的確有一股反抗勢力正在蠢蠢欲動。」


    「反抗勢力……」


    雖然輝夜平時的作為確實令她樹立了不少敵人,但錦織並不認為這些人會對輝夜懷抱著甚至想要奪走她性命的深仇大恨。


    「自古以來,霸王的曆史其實就等同於暗殺的曆史呢。」


    輝夜感觸良多似地開始娓娓道來。


    「沒錯——許多霸王都在壯誌未酬時就遭到了暗殺。舉凡凱撒、張飛、信長等人的下場都一樣……隻要我堅持繼續走在成為霸王的路上,遭到暗殺的危機就會無時無刻地伴隨在我身邊。關於這點我早就已經有所覺悟了。」


    「我同意身為霸王之人相對容易遭到暗殺。可是,如果現在真的有人意圖暗殺閣下的話,難道不會稍嫌太早了一點嗎?」


    「我想對方應該是想要趁早摘除邪惡的幼苗吧。」


    輝夜像是自嘲似地嗤笑了一聲。


    「又或者是,在我將以霸王之姿君臨的未來當中,有一股反抗勢力特地將暗殺者送到了過去也說不定。我想,他們的如意算盤應該是要殺掉現在的我,藉此來改變曆史吧。」


    「閣下建構新世界這件事會拖到二十二世紀嗎?」


    錦織聳著肩問道。


    「可是,為什麽輝夜會知道自己被暗殺者盯上了呢?」


    弓削不解地歪著頭問道。


    「這要說到兩個禮拜之前……我是從那時候開始察覺到暗殺者的存在的。」


    輝夜像是在遙望遠方似地眯起了眼。


    「兩個禮拜前發生了什麽事嗎?」


    「當我走在操場上時,忽然有一顆足球朝我飛了過來,並且直接擊中了我的頭部。」


    輝夜伸手敲了敲自己的頭。


    「那家夥還真倒楣呢。」


    錦織暗自在心中為將球踢向輝夜的人禱告。


    「聽你這麽一說,我才想到那時候我正準備離開學校時,也有注意到操場那頭發生了一些騷動。想不到原來那是閣下引起的啊……」


    「踢中我的是個一年級的男生,而且他一看見我,立刻就轉身逃跑了。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得到應有的報應……不過,更重要的是,當下的我立刻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不協調感。那種感覺就像是在告訴我,這一切並不隻是單純的突發事故,而是某人精心策劃的計謀一樣。」


    輝夜雙手緊握著拳頭,身體也止不住地顫抖著。


    「呃——」


    錦織用手指搔了搔太陽穴,並且讓視線佇留在輝夜身上。


    「閣下,你該不會隻是因為被球k到,就神經兮兮地以為有人要殺你吧?」


    「不隻是球而已!」


    輝夜扯開嗓子大吼。


    「當天回家路上,我還摔進了正在進行下水道管線工程的涵洞裏麵!結果腰部受到了相當嚴重的傷,害我的狀態計量表幾乎都快變成黃色了。」


    「你說的是學校附近道路的工程嗎?我每天也都會經過那條路,可是從來沒有掉進洞裏呢。我想那應該隻是閣下一時疏忽大意而已吧?」


    「才不是!那天我有注意到,隻有在我經過那條路時,路口才沒有掛上『禁止通行』的看板。」


    「這樣啊……」


    就算沒有警示看板,會像漫畫劇情般摔進涵洞裏也實屬難得一見。錦織雖然如此想著,但並未將心中的吐槽說出口。


    「被足球砸中,再加上工地現場的意外,所以才會讓你產生遭到狙擊的危機意識嗎……」


    錦織將視線移向其他的女孩身上。所有人不出所料,全都目瞪口呆地說不出半句話來。


    「不,不隻是這樣而已。」


    輝夜用怒瞪般的視線射向錦織。


    「後來又發生什麽事了嗎?」


    「我拚了老命爬出涵洞,然後再次朝回家的方向走去時,突然——」


    輝夜將雙手大大地張開。


    「有一台吊車出現在我的麵前……」


    「吊車?」


    「沒錯,有一台吊車朝著我倒了下來。嘖,光是回想那一幕就讓人全身起雞皮疙瘩呢。」


    怒氣難遏的輝夜全身顫抖地描述著。


    「啊,你是說發生在公園旁那條路上的事故啊。」


    「這麽一說,的確有發生過那件事呢。」


    「我記得是一台拆除大樓的吊車翻倒的事故,對吧?」


    六道和米倉紛紛像是回想起什麽似地相互點了個頭。


    「我想起來了,那時候我和一個社團裏的學長正好也在附近。吊車倒下來的聲音真的很嚇人呢。」


    然而多虧事故是發生在管製進出的公園旁的道路上,因此並未造成任何人受傷。


    「但是,對我來說,吊車與我的距離已經不能用接近來形容,幾乎可說是從我身旁擦過了。如果吊車倒下的位置再差個一公尺的話,我現在早就沒命了。而且無庸置疑,一定會當場死亡。」


    「聽起來的確很危險呢。可是,隔天的早報有報導,吊車是因為忘了加裝防倒裝置,所以才會發生意外的。」


    「在外行人的眼中看起來或許是那樣沒錯,但這一切是騙不了我的。暗殺者佯裝出吊車翻倒的假象,其實是想要藉此殺了我。」


    輝夜用極其認真的表情環視著錦織等人。


    「真的是那樣嗎?」


    狀況似乎愈來愈明朗了。輝夜是因為


    在自己周遭連續不斷地發生意外事故,於是認定有人想要暗殺自己,才會這麽長一段時間不到學校。


    (還真像是輝夜的作風呢……)


    錦織忍不住歎了口氣。


    「呃,輝夜……我覺得這一切並不是暗殺者做的耶。」


    「什麽?不然是誰?」


    「應該隻是單純的偶發狀況吧。簡單來說就是你運氣不好而已。」


    「運氣不好?」


    輝夜的表情顯得有些不悅。


    「你的意思是這一連串的事故,全都是因為運氣不好所引起的嗎?你這樣也能算得上是個科學家嗎!」


    「呃,我本來就不是什麽科學家啊……應該說,就算是一般人也會和我有一樣的想法吧。雖然今天一整天倒楣透頂,但是隻要到了明天,或許運氣就會變好。像你這樣一直認為有暗殺者要取自己的命,其實隻能算是個患有嚴重被害妄想症的人而已。」


    「什麽!那是因為你不是王,所以才能說出那種事不關己的話。」


    輝夜不滿地抿起嘴唇。


    「跟職業有什麽關係啊?」


    「如果是和我處在相同立場的人,碰上這種狀況時,絕對會先聯想到暗殺的。」


    「是嗎?」


    錦織微微皺眉地搔著頭頂的發旋。明明這一切都隻是天馬行空的幻想,但輝夜卻似乎打從心底深信不疑的樣子。


    (米倉,和我換手吧。)


    錦織用求助般的視線望向米倉,米倉立刻點了個頭。


    「原來如此,我已經充分了解閣下之所以足不出戶的理由了。」


    米倉像是個專心聆聽學生說話的老師一樣,用沉穩的語氣回應著。


    「兩個星期前,或許閣下的生命確實受到了威脅也說不定。這一點我並不否定。但是這一陣子以來狀況如何呢?自從閣下開始繭居在家裏之後,還有持續受到暗殺者的襲擊嗎?」


    「不。畢竟我已經強化了裝備,並且時刻保持著警戒狀態,所以對方應該也沒有那麽容易下手吧。」


    「那麽,假設真的有人意圖暗殺閣下,又為何會在這兩個星期內毫無行動呢?是不是有可能因為狀況改變的關係,使得對方如今已沒有暗殺閣下的必要性了呢?又或者是,其實兩個星期前的那些舉動,隻不過是某種威脅而已呢?」


    「不,我無法如此樂觀地看待這件事。」


    輝夜緩慢地搖了搖頭。


    「這樣子呀……也就是說,因為閣下認為暗殺者仍然想要奪取你的性命,所以直到確認安全無虞為止,閣下都不打算離開家裏一步,對吧。」


    輝夜不發一語,隻是靜靜地點了點頭。米倉則是始終用嚴肅的眼神注視著她。


    「閣下。閣下不在學校的這兩個星期以來,我們不但失去了向心力,建構新世界的活動進度也嚴重落後。每個人都在期盼著閣下的歸來。是否能請你重新考慮看看呢?」


    「閣下!」


    「閣下!」


    六道和弓削緊接在米倉之後發出呼喊。


    「我當然也想要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呀……」


    輝夜麵露苦澀的表情,緊咬著雙唇呢喃道。


    「閣下,如果暗殺的危機解除的話,你就願意回到學校來嗎?」


    米倉忽然像是想到什麽似地張大雙眼問道。


    「那是當然的。」


    「那麽,不如我們再一次仔細地確認閣下周遭的狀況,如何?」


    「唔?什麽意思?」


    輝夜微歪著頭,錦織等人也同樣不解地互看著。


    「我希望閣下能待在外麵一段時間,藉此來測試看看暗殺者是不是還會出現。」


    米倉用一絲不苟的認真表情點了個頭。輝夜似乎也察覺了米倉的用意,隻見她無奈似地歎了口氣。


    「……原來如此。你的意思是要我賭上性命來親身實驗,對吧?」


    「是的。」


    米倉微笑以對。


    「無論是否真的有暗殺者存在,閣下都不能夠永遠繭居在家裏呀。」


    「這話說得倒是沒錯。可是,如果我若無其事地到外麵去,結果卻遭到暗殺者的襲擊,到那時候該怎麽辦才好?」


    「如果真的碰上了那種狀況,我們當然會和閣下並肩作戰。」


    米倉的眼鏡深處閃過一道充滿決心的光芒。


    「假設真的有暗殺者的話,除了與之正麵對決之外別無他法。這是遲早會發生的事。」


    「唔,說得也是。」


    輝夜雙手抱胸地開始思考起來。接著,她將視線移向錦織的方向。


    「腹黑,你有什麽想法?」


    「米倉的意思,簡單來說就是要你到外麵去吧?」


    「沒錯。」


    「既然如此,我覺得這是個合情合理的方法。我投讚成一票。」


    錦織微舉起手,然後在避開輝夜視線的角度下,偷偷地和米倉互換了眼色。


    錦織十分了解米倉的用意所在。生命受到威脅一事,其實毫無疑問隻是輝夜的幻想而已。既然明白這點,那麽隻要讓她實際到外麵走一趟,就能夠證明這一切都是庸人自擾。


    「龍卷風等人也是相同的意見嗎?」


    「嗯,六道也讚成。」


    「我也沒有異議——」


    六道和弓削紛紛舉手表示同意。


    「隻要我們持續將建構新世界當作目標,那麽今後還是有可能再次出現暗殺者。而如果每次碰上狀況,就隻會畏首畏尾地躲起來的話,無論花多少時間都不可能達成偉業的。閣下,請你做出決定吧。」


    「唔——」


    輝夜沉思了片刻。


    「說得也是,或許你們所言才是正確的。」


    接著,她終於不疾不徐地開口允諾。


    「再這樣下去的話,不僅建構新世界是癡人說夢,就連想在今年之內征服學校也辦不到了。」


    「喔,原來你打算在今年之內征服學校啊?」


    輝夜無視於嘴角有些痙攣的錦織,逕自繼續往下說。


    「總而言之,我隻要扮演吸引暗殺者接近的誘餌就行了,對吧?」「是的,正是如此。當然這是以真的有暗殺者存在為前提就是了。」


    「我很中意由女王親自擔任誘餌這種大膽的做法。好,就按照性感愛的提案進行作戰吧。」


    「閣下!」


    米倉開心地綻開了笑容。六道也在一旁加油添醋地說著:「真不愧是閣下呢!」


    「至於進行作戰的地點和時間,我希望能由性感愛來決定。最好是一處能夠順利引誘出敵人,並且易守難攻的地點。」


    「我明白了。」


    米倉點頭應諾。


    「一旦敵人再次發動攻勢,我就會義無反顧地與之戰鬥。這一切都是為了守護新世界的秩序。」


    輝夜從椅子上站起身,並且激動地緊握住拳頭。


    「到了那時候,支援我的任務就交給你們幾個了。」


    輝夜拖著一身嘎啷嘎啷作響的沉重甲胄走向錦織等人,並且逐一握住每個人的手。


    「狀況危急的時候,我會用這條命來保護閣下的。」


    「說得好,性感愛。」


    輝夜一把抱住了米倉的肩膀,百感交集似地緊緊抿起了雙唇。


    「真不愧是iphone,技巧性地將閣下誘出家裏了呢。」


    在輝夜家的門口,六道用手肘輕輕地撞了撞米倉的側腹部。


    「噓——小要,會被聽見的啦。」


    米倉有些慌張地望向輝夜位於二樓的房間。


    「嗯嗯,我也覺得要將輝夜引出家


    裏,的確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作戰計劃了呢。」


    弓削大表讚同地頻頻點頭。


    「我沒有和大家討論過就擅自提案,對不起。」


    米倉則是蜷縮著肩膀,不安地窺探著錦織的反應。


    「呃,我也覺得這是很好的方法。」


    看見錦織點了個頭,米倉才像是放下心中大石似地吐了口氣。


    「隻要閣下能在戶外平安無事地度過一段時間,就不會再繼續為了不存在的暗殺者威脅而感到害怕。你的做法的確很有技巧呢。」


    「問題就出在她是不是真的能夠平安無事度過這一段時間了。」


    米倉語帶擔心地說道。


    「沒問題的啦。就算是閣下,也不至於一直都那麽倒楣吧。」


    錦織拍了拍米倉的肩膀。米倉那對藏在鏡片後方的渾圓大眼跟著張了開來,雙頰也泛起了些許紅潮。


    「不過話說回來……」


    弓削抬起頭望著天空說道。


    「想不到輝夜不來學校的理由竟然是這個。難怪就連我的情報網都無法得知事情的真相呢。」


    「果然是隻有閣下才會有的理由呢。」


    六道咯咯地笑著說道。


    「嗯,被球砸到,然後掉進工地的涵洞裏,後來吊車竟然還倒在自己的身旁,如果是我的話,一定也會覺得這一切都是有人設計好的……我會這麽想才怪。」


    錦織無力地聳了聳肩。


    「說得也是。」


    「可是,為什麽偏偏隻有閣下碰上這一連串的倒楣事?」


    米倉用有些無法釋懷的表情呢喃道。


    「那應該是因為她平常做了太多要不得的行為,所以才會惡運纏身吧。」


    「嗯,雖然這麽說也不無道理啦……」


    米倉繼續像在思考什麽似地,用手撫著自己的下巴。


    「對了,關於要讓閣下前往的地點,交給米倉決定沒問題嗎?」


    「是的,畢竟這是我提議的事。」


    「你有想到什麽地點嗎?」


    「不,目前我還想不到什麽好地點。不過我應該會選一個能夠讓大家一起愉快散步的場所。」


    米倉說完,臉上隨之掛起溫柔的微笑。


    2


    星期日。在蔚藍無垠的晴空之下,錦織、六道、米倉、弓削等四人來到了一處鋪設著紅磚的廣場。乘著風拂過耳畔的遊行旋律,附近噴水池濺起的水花飛沫,以及孩子們的嘻笑喧鬧聲,填滿了他們周圍的空間。


    「閣下搭乘的計程車再過十分鍾左右就會抵達了。」


    確認過手機液晶螢幕的米倉如此告知眾人,六道和弓削則是紛紛「喔~」地發出小小聲的歡呼。


    「也就是說,閣下已經離開家裏了吧。」


    「我原本還以為輝夜一定會徹底反對這個地點的,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呢。」


    弓削難以置信地感歎道。


    「真想不到你會選擇這裏呢。」


    錦織回過頭,並且望向佇立在噴水池對麵的螢光粉色大門。門口上方掛著寫有『skynd 遊樂園』等字樣的巨大看板。米倉所挑選的地點,其實正是從前進行女仆相聲大作戰時,所使用過的市內遊樂園。


    「因為暗殺者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真的出現,既然要散步的話,我覺得不如選一個能夠放鬆心情好好享受的地方。」


    「嗯,正確答案。iphone的是個天才少女呢。」


    「隻是我有點擔心,看見我們穿成這個樣子,閣下不曉得會有什麽想法就是了。」


    米倉一邊閃躲著伸手撫摸自己頭部的六道,一邊語帶不安地說著。


    「說得也是。這副樣子看起來,根本不像是要保護閣下免於暗殺者攻擊的穿著呢。」


    所有人此刻都穿著十分輕便的服裝。六道身穿時下流行的黃色襯衣搭配著百褶裙,米倉穿著連身洋裝,裙子部分還是散發著千金小姐般高雅氛圍的寬蓬裙。另外弓削當然還是穿著那件輕飄飄的招牌裙子。


    錦織則是穿著牛仔褲配上襯衫,外麵還套了一件偏薄的緊身外套。眾人看起來就像是一群感情融洽,利用假日一起前來遊樂園玩耍的高中生一樣。無論再怎麽看,都無法和即將與暗殺者戰鬥的特勤保鏢聯想在一起。


    「以防萬一,我還是先確認一下……」


    米倉的視線快速地掃過了錦織等人。


    「今天作戰的目的,是要讓閣下認清並沒有暗殺者存在的事實。我們並沒有什麽特別要做的事,隻要讓閣下在離開園區之前都能夠平安無事就行了。」


    「了解,聽起來真輕鬆呢。」


    六道比出v字勝利手勢,錦織和弓削也各自點了個頭。


    「另外,昨天閣下還做出了另一項指示。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因此我們當中隻有一個人能和閣下走在一起。其他三人則是『保持距離並在閣下的周圍執行護衛任務』。」


    所有人一齊點了個頭。


    「然後,接下來是我自己的提議。負責護衛的三個人可以自由地在遊樂園裏玩樂,不曉得各位覺得如何呢?畢竟再怎麽想,都不可能會出現必須保護閣下免於暗殺者攻擊的狀況,如果不把握時間去玩玩遊樂設施,光隻是在周圍警戒也實在太無聊了一點。」


    米倉說完,便接著觀察起錦織等人的表情。


    「我沒意見。隻是,和閣下走在一起的人要怎麽辦呢?」


    「基本上,為了讓閣下放心,即使沒必要實際進行護衛工作,還是得麻煩表現出努力保護閣下的樣子。」


    「那……要怎麽選出這個人?」


    六道緊張地吞了口口水。


    「我想用猜拳決定應該是最公平的方式。當然,如果有人自願的話,就會以那個人為優先……」


    米倉說完,隻見所有人全都動作整齊地搖了搖頭。


    「那就隻好猜拳囉。」


    米倉點了個頭。


    「我有問題!請問是猜拳勝出的人要陪輝夜嗎?還是由輸的人負責?」


    弓削突如其來的發問,令在場的四人彼此麵麵相覷起來。


    「不然就由獲勝的人負責吧。」


    錦織如此建議,其他三人也跟著點了個頭。


    「等一下!我還有一個問題!」


    弓削再次舉起手來。


    「看似是在擔任護衛,但其實能夠自由活動的三個人,是不是有可能在不知不覺間變成兩個人單獨行動,然後出乎意料地展開像是約會般的行程呢?」


    「啥?」


    在一頭霧水的錦織身旁,六道和米倉臉上紛紛閃過緊張的神色。


    「這件事就由分開行動的三個人私下討論決定吧?」


    「我覺得幹脆現在直接用猜拳決定就行了,你們覺得呢?」


    弓削說完,自己也接著咽了口口水。


    「也就是說,現在要用猜拳將四個人分成『2、1、1』的組合,對吧?」


    六道和米倉各自用認真的表情互看著對方。


    「我不反對這樣的做法。」


    「既然iphone沒有意見的話,六道當然也讚成。」


    在詭譎的氣氛之中,兩人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小錦呢?」


    弓削緊迫盯人地注視著錦織問道。


    「我不知道這麽做到底有什麽意義耶。如此一來落單的那個人不是很可憐嗎?」


    「那個人可以自由地在遊樂園裏玩,如果想要回去也ok喔——」


    「是喔。好吧,既然大家都讚成,那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錦織用一副無法釋懷的模樣點


    了個頭。


    「那就這麽決定了。」


    四人圍成了一個圓圈。


    「就由我來帶頭發號施令可以嗎?」


    弓削表情僵硬地說道。


    「可以呀。」


    「好的。」


    六道和米倉紛紛用專注的眼神看著自己的手。


    「那麽,要開始囉……剪刀、石頭、布!」


    六道、米倉、弓削全都張開手比出了布,隻有錦織出了剪刀。


    「好,我先勝出了呢……糟糕,我忘記不能贏了!」


    錦織一邊喃喃自語地吐槽自己,一邊呆望著那隻比出剪刀的手。其他三個人也紛紛看著自己方才所比出的手勢。


    「所以就是由錦織同學負責陪伴閣下囉。」


    六道用略帶遺憾的口吻說著。


    「如果你想做的話,我很樂意和你交換喔。」


    「那樣猜拳不就沒有意義了嗎?」


    六道嘟著嘴回應道。


    「雖然看起來該決定的事都已經決定好了,但我總覺得有種無法接受的感覺耶——」


    「算了啦,你們兩個人也都同意用猜拳決定呀。」


    米倉安撫著嘴上不斷嘟噥的六道和弓削。至於錦織本人,則是對眾人明明不用陪伴輝夜,卻還是有所不滿一事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既然如此,那就沒必要再決定出另一個單獨行動的人了。」


    弓削說道,而六道和米倉也紛紛點頭同意。


    「咦,為什麽?不是還要分出兩人一組和另外一個人嗎?」


    「因為以現在的成員來說,再分組也沒意義了呀。」


    弓削無奈地聳肩說道。無法理解話中含意的錦織則是滿腹疑問地歪著頭。


    「那麽,今天我們三個就好好地在遊樂園裏玩個過癮吧。」


    「好——」


    「沒辦法囉。」


    弓削有些惋惜似地抿起了嘴唇。


    「那麽,我們幾個就早一步先進入園區裏,閣下的事就麻煩你多多關照了。」


    米倉麵向著錦織垂下了視線。


    「咦,你們都要走了嗎?」


    「如果閣下抵達的時候大家都還聚在一起,和閣下試圖引誘出暗殺者的計劃就有衝突了。所以我們要先就定位,躲在暗處來進行警備工作才行。」


    「這麽說也沒錯啦……」


    「那就先說再見囉,小錦。要離開的時候再到這裏會合吧。」


    女生們朝錦織隨便地揮了揮手,然後便拿著門票消失在遊樂園入口大門的另一側。


    「唔,真是群無情的家夥。為什麽偏偏隻有我得……」


    錦織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女生們消失的入口大門,並且語帶寂寞地呢喃著。


    「好吧,那最重要的輝夜到底什麽時候才會現身?」


    錦織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朝著計程車招呼站走去。


    當他眼神呆滯地望著道路的方向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輪胎劇烈摩擦地麵般的吱嘎聲。


    「怎麽回事?」


    眼前有一台車正一邊緊急煞車,一邊像是無法控製似地衝入了計程車招呼站。仔細一看,原來是當地計程車隊的車。車子底盤下的輪胎開始冒出陣陣白煙,像是燃燒橡膠般的味道也跟著四處飄散。最後,該台計程車勉強地以前傾的狀態在招呼站裏停了下來。


    錦織走過去並朝車窗裏探頭一看,坐在後座的人不出所料,正是輝夜。


    從輝夜手上接過車資的司機臉色顯得十分蒼白,看起來像是對剛才車子的突發狀況仍然驚魂未定的樣子。隻見他雙眼空洞,宛如受到什麽威脅似地全身顫抖不已。當輝夜一下車後,他立刻慌張地將門關上,然後急忙發動引擎,像是要逃難似地將車子駛離了現場。


    「原來是腹黑呀。」


    確認過眼前人物是錦織後,輝夜便輕輕地點了個頭。而錦織看見輝夜的穿著後,也不自覺地鬆了口氣。她穿著散發秋天風情的棕色係短褲搭配著上衣,看起來是相當正常的打扮。從短褲裏延伸而出的一雙細直長腿顯得格外引人注目。原本錦織還在擔心,萬一輝夜把家中那身甲胄穿出門的話,自己究竟該如何應對才好。


    「發生了什麽事?你和司機溝通不良嗎?」


    錦織望著計程車離去的方向,同時向著輝夜問道。


    「因為我考慮到在車上時也有被敵人狙擊的可能性,所以才要求司機不準讓時速低於四十公裏以下。」


    「又不是在拍電影,拜托你不要做出那麽無理的要求好嗎!碰上紅綠燈的時候怎麽辦?」


    「我特地要求司機選擇沒有紅綠燈的路走。多虧了我的戒心,才能一路避開狙擊,平安無事抵達這裏。」


    「狙擊!?」


    輝夜滿意地點了點頭,錦織的太陽穴則是無法自製地顫抖起來。想必等會兒進入遊樂園後,輝夜必定會對自己做出和方才那位不幸的司機相同的要求吧。光是想到這裏,錦織的胃就難以控製地抽痛起來。


    「其他的三個人呢?」


    「他們都已經各自就定位了。現在應該正在我們周圍執行警戒任務才對。」


    「嗯,真是機靈呢。」


    輝夜心滿意足似地點了個頭。


    「長時間待在同一個地方太危險了,我們還是快點進去吧。」


    輝夜說完,便逕自地快步向前走,錦織則是緊跟在她的身旁。


    兩人來到了售票口,並且向年輕的女性售票員買了兩張高中生的票。


    就在這時候,錦織忽然發現了一件事。


    (這、這麽一來不就完全成了約會狀態嗎?)


    錦織不自覺地將目光瞥向身旁正準備拿出學生證的輝夜的側臉。


    雖然這是為了讓輝夜回歸社會所必須的作戰,但事實上也隻是要和輝夜兩人單獨在遊樂園裏散步而已,說穿了其實就和約會沒兩樣。錦織不禁聯想到,先前猜拳時弓削之所以不斷強調要分組,或許就和現在的狀況有關係也說不定。


    (不過說到在遊樂園裏約會的話……)


    在園區裏手牽著手,一邊打情罵俏,一邊愉快地坐著旋轉木馬。接著,在浪漫的夕陽陪襯卜,兩人在摩天輪裏獨處,然後在不知不覺間,兩人的唇彼此交疊……這些場景紛紛在錦織的腦海中呼嘯而過。


    「腹黑,你在發什麽呆?快把你的學生證拿出來呀。」


    (我在耍什麽笨啊。這一切都隻是作戰而已。)


    錦織一邊在心中對自己這麽說著,一邊拿出了學生證。


    「好了。」


    穿過入口大門,來到了噴水廣場前的錦織再次將視線移向輝夜。


    「閣下,你有哪些特別想玩的遊樂設施嗎?」


    「……」


    輝夜像是沒有聽見錦織的聲音一樣,隻是專注地轉頭觀察周圍的動靜。


    「閣下!……喂,輝夜!」


    錦織忍不住加大音量,這時候輝夜才像總算聽見似地將頭轉了過來。


    「我不是說過好幾次,要你隻能稱呼我『閣下』嗎?」


    「可是你都沒聽見啊。」


    錦織無奈地搔了搔頭。


    「我知道了啦。那你到底想去哪個遊樂設施?」


    錦織將折成四折的園區導覽地圖打了開來。


    「喔,你是說遊樂設施呀。」


    輝夜拿出手機,並且確認起上頭的時間。


    「『英雄舞台』現在正在進行當中,相對地『佛陀飛車』的等待時間就會變短。所以我們應該先去『佛陀飛車』才是聰明的做法。」「……你還真清楚呢。你先查過了嗎?」


    「哼,看來


    你對於我是個重度的雲霄飛車控這件事,相當驚訝的樣子嘛!!」


    「不,我並沒有特別驚訝。話說回來,原來閣下是雲霄飛車控啊?」


    「那種加速感,像是要控製住整個身體的離心力,還有強風咻——地仿佛要穿過身體般的感覺,都是我的最愛。」


    輝夜緊握著拳頭,身體也因興奮而止不住地顫抖著。


    「因為我不管做什麽事,都喜歡和別人不一樣。坐雲霄飛車也是其中一項。」


    「可是我覺得閣下本身就已經相當與眾不同了耶。」


    「還有,隻要坐上雲霄飛車,遭到狙擊的可能性就會隨之降低。因為在時速兩百公裏的狀態下移動,即使是再厲害的狙擊手,也未必能夠準確地命中目標。」


    「我不是說過根本沒有什麽狙擊手了嗎?不過算了,反正就先順著你的意思吧。」


    錦織聳聳肩,然後便陪輝夜朝著名叫『佛陀飛車』的遊樂設施走去。


    以狂人自稱的輝夜,似乎造訪過『skynd遊樂園』相當多次。即使不看地圖,她也能順利地持續穿過人群前進。而錦織則是為了避免跟丟,而拚命地追著輝夜的背影。


    此時眼前總算看見了一棟位於丘陵上的巨大建築物。用木頭搭建的斜坡上,架設著細長金屬製的軌道。簡而言之就是以木造雲霄飛車為噱頭的遊樂設施。


    「這就是佛陀飛車啊。」


    錦織雖然曾經在電視廣告裏看過,但好像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實際的樣子。他多少還記得,世界最大的木製雲霄飛車正是該設施主打的特色。在電視上看起來雖然沒什麽特別感覺,但就近一看,那巨大的木造軌道的確相當壯觀。


    「你站在那邊做什麽?快點過來呀?」


    先一步排到了隊伍中的輝夜回過頭叫喚著錦織。錦織則是一邊為眼前的『佛陀飛車』驚歎不已,一邊「喔、好啦」地點頭回應。


    「這個雲霄飛車的特色,就在於它的梁柱全都是木造的。」


    在兩人排隊的時候,輝夜開始自顧自地解說了起來。從她那洋溢著活力的表情看來,讓人不禁懷疑她是否已經走出了害怕遭到暗殺的陰霾。


    「因為是木造的關係,使得車身在行駛時會不斷地發出木材特有的吱嘎聲。隻要冷靜下來想想就知道,就算行駛時有聲音,但是車身的穩定性應該已經過相當確實的檢測。可是即使如此,還是會有一股足以讓搭乘者失去理性的恐怖感襲擊而來,這一點實在令人欲罷不能呢。」


    「這樣子啊。原來這會令人欲罷不能。」


    錦織的太陽穴再次不自覺地抽動起來。


    「唔,腹黑,你的話少得有些異常呢。」


    輝夜蹙眉問道。


    「難道你不喜歡坐雲霄飛車嗎?」


    「呃,與其說是不喜歡……其實我從來都沒坐過,而且我對於速度太快的遊樂設施也沒什麽興趣就是了。」


    「也就是說,你的雲霄飛車初體驗即將要獻給『佛陀飛車』了。唔——」


    輝夜露出一副認真的表情,並且伸手抵著下巴。


    「你那是什麽反應?你該不會在想,『佛陀飛車』對第一次搭乘雲霄飛車的人來說有點吃力吧?」


    「話說回來,不曉得『佛陀飛車』為什麽會冠上『佛陀』之名呢?」


    「為什麽你要露出一副遙望遠方的表情,還說一些像是在期待我回應的話呢!?」


    「畢竟腹黑曆經過這麽多生死交關的場麵,我想如果是你的話,應該能夠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吧。」


    「你這種敷衍的讚美,是最容易讓我感到不安的了。」


    就在兩人交談之時,已經前進到了準備搭乘的位置。眼前出現了一道對搭乘者進行檢查的小型感應門,耳邊同時傳來擴音器反覆地廣播著「未達規定身高(一百四十公分)」以及「超出規定體重(一百公斤)」等,和搭乘限製相關的內容。


    當輝夜準備穿過感應門時,裝設在門上的警鈴忽然鈴聲大作,紅色的警示燈也跟著轉個不停。


    「這位小姐——」


    一位女性工作人員朝兩人跑了過來。她先是看了看輝夜,然後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接著,她便要求輝夜再次通過感應門。想必是因為輝夜的外表,怎麽看都應該在規定的身高和體重範圍之內吧。


    輝夜按照指示再度穿過感應門,然而門卻同樣響鈴大作,紅色警示燈也再次閃了起來。


    「你什麽時候胖到了一百公斤以上啊?還是說你的體內長出了一個迷你黑洞?」


    「難道是這個東西的緣故嗎?」


    輝夜像是想起什麽似地,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並且順勢脫下上衣。定睛一看,原來她的衣服裏麵還穿著一件像是救生衣般的橙色背心。


    「那是什麽?」


    輝夜脫下背心並且放在腳邊。當背心一接觸地麵時,立刻發出「碰」的一聲巨響。


    「……」


    錦織不發一語地伸手撿起背心,同時腰部也感到一陣幾乎要折斷般的疼痛感。看來背心裏似乎裝了鉛塊的樣子。


    「你該不會是想變成超級賽亞人吧?」


    錦織一臉訝異地望著輝夜。


    「那是防彈背心。是我向美軍購買的舊型款式。雖然缺點是有一點笨重,不過倒是相當適合拿來鍛煉體力。」


    「呃,這應該不隻是『有點笨重』而已,至少也有一個裝滿米的米袋那麽重吧?」


    脫掉防彈背心的輝夜再次嚐試穿過感應門,這次總算是平安無事地通過了。


    「不好意思,麻煩你幫我們保管一下這件背心。這個好像是她用來鍛煉身體的裝備,因為她是個有點病態的肌肉控……」


    錦織一邊說著,一邊將防彈背心交給了男性工作人員。在場的其他工作人員也一齊用像是在看著奇異動物的表情望著兩人。


    「走吧。」


    輝夜昂首挺胸地朝著搭乘處走去。由於她在檢查上多花了不少時間,使得原本要搭乘的列車已經早一步駛離,兩人也順勢排到了下一班的最前列。


    「太好了,坐最前排呢。」


    「最前排……你也是第一次嗎?」


    「不,這個遊樂園的雲霄飛車的話,加上這一次,已經是第三次了。」


    「你到底來了幾次啊?」


    錦織再次不自覺地將目光射向那宛如恐龍背般起伏曲折的軌道,以及正在上頭以急速狂駛的雲霄飛車。


    坐在上麵朝自己飛馳而來的乘客,無一不發出高亢而尖銳的慘叫聲。看見這一幕的錦織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第一次坐雲霄飛車就能坐在最前排,你的運氣還真不錯呢,腹黑。」


    輝夜像是發自內心地如此說著,但也因此更令人反感。


    不到一分鍾的時間,雲霄飛車已回到了搭乘處。而看見坐在最前排、臉色慘白,像是大學生的兩個人,錦織此時眼角也不受控製地抽搐了起來。


    「好,上去吧。」


    輝夜像是準備就緒般地說著,錦織則是有些言不由衷地「喔、好」應了個聲。


    ☆


    「嗚——」


    錦織坐在園區裏的長板凳上,並且伸手按住了嘴巴。


    「好想吐喔……」


    錦織的全身上下像顆打散的蛋一樣癱軟無力。難以壓抑的反胃感一波波地襲來。早餐時吃進腸胃裏的麵包和荷包蛋經過一陣劇烈翻攪後,有種宛如曆經了一場從食道到腸子間的瘋狂飛行般的感覺。


    「腹黑,你應該是身體缺少鍛煉才會這麽虛弱吧?」


    坐在一旁的輝夜露出有些錯愕的表情看著錦織。


    「連


    續坐了好幾種尖叫類的遊樂設施,不管是誰都會惡心想吐的吧!」


    後來,在輝夜的要求下,兩人一共連續乘坐了兩次佛陀飛車,外加一次逆向飛車,以及一次超級加速飛車。


    「是嗎?可是我一點都不會覺得不舒服耶。」


    輝夜像是要證明自己仍舊精神飽滿似地緊握住雙手,那張麵色紅潤的表情看起來的確充滿活力。當經過『佛陀飛車』的主打賣點,也就是以一百五十公裏的時速衝下傾斜四十五度的下坡軌道——『佛陀彎道』時,她甚至還能帶著一臉笑容,興奮地高舉雙手呐喊。後來這一幕被攝影鏡頭拍下,也成了同車乘客討論的焦點話題。


    「不過今天坐過之後,我已經知道了。我果然不擅長搭乘這種尖叫類的遊樂設施。嗚……」


    錦織像是又遭到一陣反胃感襲擊似地,急忙伸手按住嘴巴。


    「我想應該不隻是尖叫類的遊樂設施吧?」輝夜對錦織翻著白眼。


    「根本的問題在於,腹黑你嚴重地缺乏體力和精神力。」


    「體力和精神力……」


    「像我身為新世界之王,無論是精神力或是體力都相當充沛。你應該多向我學習才對。像你這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別說是建構新世界,甚至連統治紫苑高中都是不可能的事。」


    輝夜如同勝利者般得意洋洋地唱著高調,錦織則像是被刺了一刀似地按著自己的胸口。這是他長年以來的毛病。一陣胸悶難受的感覺又在此刻襲上了心頭。


    (真是屈辱……)


    除了虛弱不已的身體狀態外,挫敗感更是不饒人似地在腦中擴散開來。雖然自己從來就不是眼前這位名叫輝夜真央的少女的對手,但是始終被她踩在腳下一事,著實令錦織感到懊悔不已。


    (可惡,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在這裏挫挫輝夜的銳氣?)


    錦織一邊絞盡腦汁地思考著,一邊低著頭將手中的園區導覽地圖打了開來。


    (喔,如果用這個的話……)


    他的雙眼瞬間閃過一道光芒。


    「我發現這裏還有另外一項也算得上尖叫類的遊樂設施,對於絲毫不把這類設施放在眼裏的閣下而言,說不定也會有點吃力。如果去坐坐看這個設施,想必閣下就能體會我現在的心情了。」


    「喔?」


    輝夜像是興趣盎然似地眯起了眼。


    「要去看看嗎?」


    「好呀。」


    輝夜點了個頭,錦織立刻忍不住地將臉撇向一旁,並且露出一抹笑容。


    「就是這個。」


    錦織帶著輝夜來到了目標所在的建築物麵前。聳立在眼前的,是一棟覆蓋著略髒的鍍鋅鐵皮板,再以鐵鏽般的黑色和茶色塗料油漆過的木頭所搭建成的建築物,名為『haunted house』,也就是遊樂園中必定可見的鬼屋。


    「嗚。」


    輝夜的臉頰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而看見這一幕的錦織則是泛起一抹笑容。


    「膽大過人的閣下該不會害怕鬼屋吧?我記得你好像也不喜歡夜晚的學校呢。」


    「唔。」


    輝夜回瞪了錦織一眼。


    「但是我正好相反,我倒是不怕這類設施。不管是黑暗還是妖魔鬼怪,我一點都不會覺得害怕。不如說,暗處反而能讓我覺得心情更平靜呢?畢竟我的外號就叫做腹黑啊,開玩笑的啦,哈哈哈。」


    「嗚嗚……」


    「總而言之,我想說的是,每個人都有擅長和不擅長玩的遊樂設施。像我就不太能坐雲霄飛車,而閣下則是對鬼屋避之唯恐不及——」


    「我才不怕鬼屋!」


    輝夜忽然扯開嗓子大叫。


    「我害怕鬼屋這件事隻是你的妄想而已。簡單來說就和都市傳說一樣毫無根據,根本就是final fantasy!」


    「這和遊戲有什麽關係?」


    「說穿了,鬼屋其實也不過就是一間普通的房子而已,而且也不會以一百公裏的時速移動。」


    「如果鬼屋會自己移動的話,對工作人員而言應該很傷腦筋吧。」「總之,這種東西根本嚇不了我的。」


    輝夜雙手交叉地放在胸前,並且緊閉著嘴唇。


    「那,要進去看看嗎?」


    「當然。」


    輝夜點了個頭,然後毅然決然地隻身朝著『haunted house』走了過去。


    『haunted house』是一間以兩人一組依序往內部前進的鬼屋。錦織和輝夜在入口處的工作人員引導下,一同穿過了懸掛著黑色布幕的木門,然後進入到一處伸手不見五指的昏暗房間裏。


    身後的擴音器傳來大門關閉的吱嘎聲和上鎖的聲響。錦織也實際伸手試圖打開方才踏進的入口大門,但門卻紋風不動地緊緊關著。


    「嗚。」


    在黑暗之中,站在錦織身旁的輝夜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身體也開始微微地顫抖起來。眼前這片毫不透光的空間,對於極度厭惡黑暗的輝夜似乎造成了相當大的影響。


    就在此時,牆壁上總算微微亮起暗紅色的間接照明,擴音器中也開始用令人不寒而栗的聲音進行關於『haunted house』的說明廣播。


    廣播內容大致是在說,這棟宅邸過去曾住著一個相當富有的家族。但是,被惡魔附身的主人卻像是患了失心瘋似地,親手殺了所有家人,本人也因為過度自責而自殺身亡。而無人居住的宅邸就這樣被遺棄了好幾年。後來,不知從何時起,宅邸裏開始出現了幽靈。這棟鬼屋的背景設定大概就是如此。


    在說明結束的瞬間,房間忽然稍微搖晃了一下,並且開始緩緩地上升。看來這個房間本身似乎就是一座電梯的樣子。


    「呀!」


    錦織的身旁也很快地傳來尖叫聲。


    (剛才那是輝夜的聲音嗎?)


    由於房間裏並沒有其他遊客,因此可以確定應該是輝夜發出的尖叫沒錯。然而那尖叫聲卻是無法和平時的輝夜聯想在一起的可愛聲音。


    這時候,房間停止了上升,眼前的大門隨之開啟。出現在門扉另一頭的,是一處閃著青色燈光的昏暗空間。


    輝夜則是裝出一副膽大無畏的模樣,搶在錦織前麵走了出去。


    (這家夥又在逞強了。)


    看著似乎想要證明自己並不害怕鬼屋的輝夜,錦織則是快步地追了上去,並且走到輝夜的身旁。


    兩人所在的空間是一處像是飯廳般的房間,中央放著一張偌大的餐桌。在藍光映射下,置放在圓形餐桌上的湯匙等銀製餐具也跟著閃著藍白色的光輝。


    就在此時,突然傳來一陣像是大量的盤子摔落地麵的震耳聲響,兩人麵前的牆壁上隨之浮現了一張麵容慘白的女性臉龐。同時,一陣像是撕開絲絹般淒厲的女性慘叫聲,也跟著劃過兩人耳邊。


    錦織的手臂也幾乎在同一時間被緊緊地抓住。


    「!」


    錦織畏畏縮縮地將視線移向身旁,才發現抓住自己手臂的原來是輝夜。


    「呃……閣、閣下——?」


    「不準看這邊,然後閉上你的嘴,什麽都不準說。就照這樣向前走。」


    「知、知道了啦。」


    錦織照著輝夜的指示跨步向前,輝夜則是持續地緊抓住自己的手臂。於是錦織隻能像是拖著輝夜似地,跨著一步步沉重的步伐往前進。


    (說了那麽多逞強的話,結果還不是怕得要死。)


    錦織的臉上不禁掠過一抹微笑。被平時總是對自己百般淩虐的輝夜緊緊抓住手臂的快感,著實令錦織感到心曠神怡。


    兩人穿過飯廳,沿著狹窄的走廊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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