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城外,人頭攢動,戰馬嘶鳴,一千騎兵正在集結,這些人全部是由聯軍精銳組成,有羌族騎士、烏斯藏牧民、西涼精兵,以及帖木兒的前衛隊,突厥狼騎一部組成,雖然人數不多但是極其精悍。


    除了每人配備的戰馬、駱駝和隨身武器幹糧之外,沒有任何的贅物,連旗幟都僅有一麵而已,這支騎兵部隊將沿著最便捷的路線,橫穿羅布泊,沿著孔雀河和塔裏木河來到天山腳下,去為赫敏采摘那傳說中的千年雪蓮。


    這畢竟隻是一個傳說,誰也沒見過所謂的千年雪蓮,但元封執意要前去天山采摘,哪怕隻有一線希望都不能放棄,趙定安等人勸不住他,隻好同意,赫敏的芳名在整個藏區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所以又許多烏斯藏人自發的參加這支隊伍,念在他們常年生活在雪域高原,有豐富的攀登經驗,元封答應了他們的加入。


    敦煌向東百餘裏便是西域最大的鹹水湖泊羅布泊,羅布泊,蒙古名羅布淖爾,意為多水匯集之湖。發源於天山、昆侖山、阿爾金山的塔裏木河、孔雀河、車爾臣河和米蘭河等源源不斷的注入羅布泊,而祁連山上冰川融化的雪水則經過疏勒河從東南流入羅布泊,元封等人就是順著疏勒河一路向西,進入羅布泊的範圍。


    羅布泊是一片極其寬廣的地域,西域茫茫沙漠戈壁中一塊難得的綠洲,河流清澈,水草豐美,在這樣的地方行軍,自然速度很快,沿著古絲綢之路,一隊騎兵風馳電掣的疾馳著,一麵紅色的大旗在最前方迎風招展。


    碧藍的海子邊,炊煙嫋嫋,遍地狼藉,四王子的部隊剛剛血洗了這個村子,卻發現收獲甚微,居住在這裏的羅布泊人以魚為主食,另外種植一些青稞類作物,沒有遊牧民族喜歡的肉奶等物,騎兵們惱怒之下大開殺戒,發泄了一通之後生火做飯,飯還沒熟,就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負責警戒的士兵大聲喊道:“西涼軍來了!”


    眾軍慌忙上馬備戰,敵人來的太快太突然,讓他們措手不及,很多戰馬的鞍子都來不及備上,騎士們就跳上光背馬迎敵了,西涼軍乃是精選的強軍,突厥兵確實久戰疲師,一個回合下來便落荒而逃了,西涼軍毫不停留,一路尾追而去。


    向西,向西,再向西,西涼軍如同附骨之驅一般緊緊咬住四王子的殘兵,把他們追的狼狽不堪,突厥軍把能丟下的東西全丟了,傷兵輜重都不要了,輕裝逃竄,吃喝拉撒都在馬上,這樣連續奔逃了兩日之後,他們驚訝的發現,西涼軍依然未被甩開。


    此時已經遠離了羅布泊流域,進入荒漠地帶,烈日當空,幹涸的地麵呈現出龜甲的形狀,依稀可見的貝殼顯示這裏曾經是河床,地麵蒸騰起的熱氣讓景物都變得扭曲模糊了,“砰”的一聲,是人從馬上摔下來的聲音,士兵們饑渴難耐,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騎士們在馬上搖搖欲墜,隊伍拉得極長,零零散散的,不時有人從馬上摔落就再也沒有起來。


    沙哈魯王子拿出水囊往嘴裏倒了幾下,一滴水都沒有,抬頭看看白花花的太陽,依舊是毒辣刺眼,每個人身上都結了厚厚一層鹽殼子,臉上全是汗堿,雖然熱的要死,每個人腰間依然纏著皮襖,沙漠的氣候就是這樣,溫差極大,白天酷熱,晚上卻寒冷異常,胯下的戰馬也已經精疲力竭,嘴邊掛著白沫,腳步踉蹌,走著走著,忽然一聲嘶鳴,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


    沙哈魯掙紮著爬出來,拔出刀來切開戰馬脖子上的血管,戰馬悲鳴一聲,一股鮮血噴了出來,沙哈魯急忙張嘴去接,弄得滿臉滿身都是血,猙獰之極,馬血燥熱,喝了並不好受,隻能解一時之渴罷了。


    一個時辰後,同樣蹣跚著行進的西涼軍來到了這裏,看到地上的馬屍,元封知道突厥人已經到了窮途末路,興許再加把勁就能攆上他們,可是西涼軍也到了崩潰的邊緣,耐力的極限,若不是他們的駱駝多一些,興許比突厥人還慘。


    其實沙哈魯誤會了,西涼軍一路向西並非為追趕他們,而是為了迅速趕到天上去采雪蓮,兩軍陰差陽錯碰到一起,那就打吧,一邊趕路一邊打,行軍速度反倒更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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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繼續向北,已經是完全的沙漠地帶,沙丘起伏,如同幻海,若不是軍中有向導,部隊一定會迷失方向,漫漫黃沙中,依稀可見駱駝的白骨,仙人掌下僅有的陰涼中,蠍子警惕的望著這些疲憊的旅行者,毒蛇晃動著發出聲響的尾巴,在沙中遊走,酷熱的太陽曬得人昏昏欲睡,雖然遠遠的能看見一隊黑點在前麵走著,但是誰也沒有精力去追。


    忽然有人喊道:“沙暴來了!”眾人回頭一看,頓時驚恐萬分,整個天空都被沙子遮住了,正朝著這邊席卷過來,人喊馬嘶,大家狂奔不已,隊形也散了,駱駝和馬匹憑著求生的本能朝前猛跑,跑著跑著,忽見前麵有一處城寨,眾人想都沒想就撲了進去。


    沙暴緊隨其後,遮天蔽日的蓋過來,太陽都失去了光輝,整個世界如同黑夜,伸手不見五指,隻能伸出雙手摸索著,尋找著藏身之所。


    許久之後,沙暴終於過去,天漸漸恢複了清晴朗,依舊是烈日當空,眾人從沙堆中支起身子,甩掉身上厚厚的沙塵,吐掉嘴裏的沙土,再看旁邊的人,都人不出來了,滿頭滿臉全是沙土,一個個如同泥人一般。


    好在這座不知名的廢棄古城遮蔽了沙塵,保得眾人的性命,大家把頭上的塵土抖落,將衣服拍打幹淨,這才赫然發現旁邊的人正是一路緊追的敵人!


    二話不說開打,一場惡鬥在古堡中展開,士兵們早已沒有當初的靈巧和悍勇,完全靠著毅力在拚殺,這種搏鬥極其消耗體力,原本不多的精力被耗盡,打著打著就有人體力不支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四王子蹣跚著爬上戰馬,任由馬匹馱著他向北去了,元封也爬上一匹駱駝緊跟著過去。


    沙哈魯是帖木兒的四兒子,今年二十八歲,父汗的四個兒子裏,隻有他性格最像帖木兒,意誌如鐵,堅韌不拔 ,可是如今也到了山窮水盡的邊緣,原來統帥千軍萬馬的王子殿下,現在身邊連一個從人都沒有,他不時回望身後那個幽靈一般的影子,這個人太可怕了,從涼州一直追到這裏,這樣難纏的敵人就連自己也是頭一次見到。


    沙哈魯的戰馬體力不支,黃沙深陷走的很慢,遠不如元封胯下的駱駝快,可是沙哈魯驚訝的發現,當敵人追上自己的時候,並沒有拔刀砍來,而是視若無物的繼續向前狂奔。


    沙哈魯努力掙開被血汙和沙土糊住的眼睛朝前望去,一片波光粼粼,水!河流!綠洲!


    即將崩潰的神經忽然振奮起來,沙哈魯猛催戰馬,朝著河流奔去,幾乎和元封一起抵達河邊,兩人同時跳入河中,將自己完全浸泡在清澈的河水中,雖然河水被太陽曬得滾熱,但是依然甘冽純美,比任何他們喝過、見過、聽說過的奶茶、美酒、清泉都要好喝千萬倍。


    終於喝足了水,兩人的動作漸漸慢下來,手向刀柄伸去,沙哈魯暴喝一聲,疾如閃電般拔刀猛劈,元封揮刀相迎,兩人從河裏打到岸上,從岸上打到沙漠中,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人都精疲力竭,幾乎同時躺在河岸邊的草地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這條河叫什麽?”


    “不知道,可能是孔雀河吧。”


    “那座城是誰建的?”


    “不清楚,也許就是傳說中的樓蘭廢墟吧。”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似乎像是多年不見的老友。


    沙哈魯忽然從懷裏掏出一塊肉幹撕成兩半,將其中一半遞給元封,元封愣了一下,也摸出一個黑豆做成的餅子,掰一半給沙哈魯,兩個不共戴天的仇人就這樣在孔雀河邊,樓蘭廢墟外,一起躺在草地上,望著藍天吃著東西。


    “偉大的帖木兒最終還是敗在你手中了。”沙哈魯說。


    “帖木兒沒有敗在任何人手裏,他敗給了自己。”元封答道。


    “也許是這樣吧,但不可否認的是,你是個英雄,和帖木兒一樣偉大的英雄,如同草原上年輕的狼王,堅忍執著、鍥而不舍,我敗了,完完全全的敗了,我願意投降,向涼州的王,西域的王獻出我的佩刀。”


    沙哈魯說著,撿起丟在一旁的彎刀,插-入刀鞘雙手碰到元封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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