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孟葉落的經曆如此精彩,如此傳奇,昔日十八裏堡的鼻涕蟲,蘭州府落地的秀才,竟然成了大周朝的狀元郎,堂堂巡按陝西監察禦史,正兒八經的朝廷命官啊,而且還背靠秦王這棵大樹,眾兄弟都由衷的為他感到高興。


    趙定安忽然道:“十三郎,那日在紅袖招你們為何不直接亮明身份,嚇退那幫狗賊,堂堂秦王千歲還要東躲西藏的,是何道理?”


    孟葉落道:“大哥你有所不知,千歲和我是微服私訪,而且去的地方又是煙花之所,萬萬不能暴露身份,不然後果相當嚴重。”


    “嚴重個啥?王爺在自己地麵上耍耍還犯法麽?”趙子謙也不解道。


    “唉,你們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且聽我慢慢道來。”孟葉落一邊招呼眾兄弟喝酒,一邊侃侃而談,將這其中的玄機說了出來。


    原來當今皇帝有四個皇子,個個都是人才出眾,雖然皇帝春秋鼎盛,但是為了社稷安定,早立皇儲也是理所當然,現在雖然已經立了大皇子為太子,但並不代表奪嫡就沒有希望了。


    如今朝堂上的局勢是一團亂麻,誰也理不出個頭緒,但可以確定的是,變數還有很多,一來因為皇上並不喜歡大皇子,而且大皇子的母係力量太過強大,外戚強勢自然不是好事,二來是皇帝分封了其他三個皇子為親王,鎮守各地,大周朝的親王可是有實權的,封地的民政軍事一把抓,所以大臣們都以為,這是一次考驗的機會,哪個皇子在當親王的時候幹的出色,就有重新成為皇儲的機會。


    “所以,殿下時刻注意自己的形象,倘若被陝西地方官員知道殿下在風月場所大打出手,傳到京師一定會使聖上震怒,從而降低對殿下的好感,這就是我們不敢暴露身份的原因。”孟葉落道。


    元封忽然啞然失笑:“十三郎,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


    孟葉落納悶道:“九哥何出此言?”


    元封道:“我講個故事你就明白了,當年曹操派兩個兒子出城辦事,但同時又讓守城軍士嚴守城門不得出入,小兒子曹植走到門口被攔下來了,灰溜溜回去說爹爹我出不去,而大兒子曹丕則拔劍砍了守門軍士,徑直出城了。”


    眾人還不大明白,孟葉落已經恍然大悟:“莫非陛下在考量秦王的膽識魄力?”


    “不錯,根據你們剛才所說,陝西可不是鐵板一塊,汾陽侯勢力龐大根基深厚,儼然已經是一方諸侯,皇上把四兒子派到這個險惡地方當王爺,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打算把這個兒子往火坑裏推,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磨練他,鍛煉他,考驗他。”


    孟葉落深以為然,道:“當初陛下宣布四皇子為秦王的時候,殿下還鬱悶了一段時間,沒想到陛下還有如此深意,哎呀九哥,你真是智勇雙全啊,不當官都可惜了。”


    元封道:“十三郎,你既然已經跟定了秦王殿下,兄弟們自然會幫襯於你,咱們在陝西還有些事情要做,不妨通力合作一把。”


    孟葉落咬牙切齒道:“我當然記得,溫彥老賊如今是陝甘總督,此番我主動請纓前來長安,表麵上是為了協助殿下,其實是為了報仇,上麵把溫彥調離甘肅,也是為了架空他,如今他已經是沒牙的老虎了,用不了多久咱們的大仇就能得報。”


    說到報仇,眾人沉默了一陣,半晌孟葉落才說:“如今秦王殿下初來乍到,手下隻有三百王府衛隊,實在沒有堪用的人才,哥哥們若是不介意,不妨充作王府侍衛,以後升任軍職的機會多多,若是殿下能榮登大寶,各位更是可以封侯拜將,光宗耀祖啊。”


    如此大好的前程,如此蠱惑人心的話語,本以為兄弟們會熱切相應,孟葉落哪裏知道幾位哥哥現在的層次,漫說是什麽侍衛了,就是總兵提督,他們也不放在眼裏。


    看孟葉落一臉的詫異和失望,元封淡淡的笑了:“這是十三郎的意思?還是殿下的意思?”


    “都是,那天在紅袖招見到哥哥們如此神勇,如此仗義,殿下就起了愛將之意,有心招攬哥哥們,我也想咱們兄弟都有個好的前程,在王府當侍衛,總比在西域風餐露宿刀口舔血要好吧。”


    孟葉落是一腔真情,元封也不忍心拒絕他,同時也感到秦王對自己來說也是個不小的資源,傍上這棵大樹,很多複雜的事情就能變得簡單,他想了一下道:“好吧,我們答應給殿下幫忙,不過聽調不聽宣,隻是幫忙,不能當下人使喚,你也知道,哥哥們野慣了,一下子上了轡頭不舒服。”


    “這個……待明日我請示殿下之後再說。”孟葉落一時間不敢擅作主張,忽然屏風後麵一聲喊:“有何不妥!孤就是喜歡這種江湖豪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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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剛落,秦王便從屏風後麵走了出來,已經換了一套衣服,身上還帶著醒酒湯的味道,元封細心,還看到他靴子邊上有嘔吐物的痕跡,看來這位殿下剛才並未睡覺,而是去嘔吐了一番,喝了點醒酒湯,又跑來相陪客人了,這秦王還真是個愛才之人呢。


    秦王豪氣萬丈的說:“若是那種一心想著富貴發達的人,孤反而看不上,越是這種義氣為先,不重名利的好漢,孤越是敬佩的緊!這幾位兄弟,孤交定了!來人啊,添酒,加菜,把牛油大蠟點上,孤陪兄弟們一醉方休。”


    正所謂添酒回燈重開宴,年少的秦王豪氣萬丈,換了大碗和眾人豪飲,他酒量不堪,卻不願示弱,每飲必幹,頗有舍命陪君子的意思。


    喝上了頭,秦王瞪著紅通通的眼睛道:“孤是秦王,你們就是秦王府的大將,你是秦叔寶,你是尉遲敬德,你是程咬金,你是徐茂公,你是……”話沒說完,一頭栽倒,酣然大睡。


    元封放下酒碗歎道:“殿下真乃性情中人,咱們就幫他一把,讓他做個風風光光的秦王吧。”


    眾人都說好。


    這回秦王是真喝醉了,鼾聲如雷,晃都晃不醒。孟葉落招呼下人把殿下抬下去休息,又對眾兄弟道:“天色已晚,不妨住在王府吧。”


    元封道:“不妨事,我們還是回去的好,正好把紫苑,哦不,是小冬接回去,要不然你定安哥心裏不安生啊。”


    孟葉落道:“既然如此,我送你們一程。”


    一行人依舊從後門出去,先前的兩人抬就不要了,換了一頂四人抬的轎子,紫苑姑娘坐在裏麵,四個王府的轎夫抬著轎子,孟葉落從王府馬廄裏調了幾匹馬出來借給眾人,一起騎著返家。


    走在夜晚的街道上,積雪映射著月色,發出慘白的光芒,這場酒喝到了半夜,大街上已經了無人跡,隻有偶爾傳來的更夫梆子聲,忽然元封低聲道:“不對,後麵有人盯梢。”


    眾人急忙停步,手慢慢伸向腰間,眼睛警惕的注視著道路兩旁的房頂,樹木,元封對後麵黑暗的角落喊道:“出來吧,別躲了。”


    暗處果然走出來一人,打個呼哨,四下裏又慢慢走出十五六個短打漢子,手中皆拿著單刀鐵尺,孟葉落喝道:“爾等何人,長安城內竟敢公然搶劫!”


    那人冷聲道:“在下甘肅提刑司總捕頭,列位前幾天犯的案子難道忘了?”


    聽他話音有些熟悉,元封試探著問道:“這位大人可是姓王?”


    “不錯,在下姓王。”


    “王小尕?”


    那漢子愣了,遲疑道:“你是誰?”


    “我是元封!”


    “啊!”


    王小尕沒料到自己追蹤的要犯竟然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他急忙走上前去,借著微弱的月光端詳這幾個人,可不是麽,元封,趙定安、葉開、趙子謙、還有孟葉落,全是老兄弟!


    鐵血總捕頭竟然哽咽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隻能緊緊握住兄弟們的手,無語凝噎,他手下的捕快們不知所以然,有人問道:“老大,咋的了?”


    “沒事?一場誤會,你們散了吧。”王小尕把手下打發走,道:“走,喝酒去,我請客!”


    又喝……


    誰叫遇上了兄弟了呢,長安城娛樂業發達,徹夜營業的酒店也不難找,王小尕領著諸人來到一處裏坊,尋了一處酒家進去喝酒,至於紫苑姑娘則讓趙定安先送回去,待會再趕來不遲。


    又是一場豪飲啊,剛才在秦王府喝的是從江南帶來的女兒紅,現在喝的是正經高粱燒,這啤的白的攙著喝,好漢也架不住啊,不過眾人依然痛飲不止,兄弟重逢,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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