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迎兒嫣然一笑不打緊,那位公子爺三魂七魄都快出竅了,剛才他就發現了這個活潑可愛的小美人,和一幫孩子一起打雪仗,歡蹦亂跳古靈精怪,實在是可愛的緊。


    京城裏名媛小姐可不少,但是主流是端莊嫻靜一派,平日裏足不出戶,在家讀書習字,練習女紅,哪有這麽瘋癲潑辣的,不過這正對了胡公子的胃口,所謂的大家閨秀他反而提不起興趣。


    胡公子望著巧笑倩兮的柳迎兒,眼神頗有些迷醉了,搖頭晃腦念出半首李清照的詞來:“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怎麽樣,列位,有那麽點意思吧?”


    眾位公子一切鼓掌讚歎:“胡兄好文采,果然乃江南才子之首也,胡兄的品味也頗為獨到,小弟們佩服。”


    胡公子得意洋洋,他相貌身段生得不差,家世更是顯赫,今日和三五朋友前來莫愁湖,本就是尋芳獵豔來的,溜達了半天沒看見上眼的小娘們,幸虧剛才被人指點,才發現了這位打雪仗的小美人。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胡公子異常欣喜,小美人身邊那個高個子年輕人被他選擇性的無視了,徑直派遣自家傭人過去邀請美人過來飲酒,現在看到美人朝自己一笑,胡公子更加自信滿滿。


    可是胡能卻苦著臉回來了,胡公子見狀連忙問道:“小美人答應了沒有?”


    胡能吞吞吐吐:“她說,……這個……”


    “小美人到底說什麽了,但講無妨!”


    “她說,讓少爺省省吧,哪裏涼快哪邊呆著去。”


    胡公子一聽,非但不怒,還啞然失笑,夠味道,我喜歡。


    眾位公子也都哈哈笑起來,這小美女果然有性格,看來今天有的玩了。


    一幫翩翩佳公子輕搖折扇走了過來,一個個貂裘狐腋,錦衣玉帶,麵若敷粉,談笑風生,調戲民女其實也是件雅事,公子們深諳此道,若是動武就煞風景了,所以家丁們隻是遠遠的站著,並不過來相幫,至於那女子身邊站著的高個男子,瞧他那個慫樣,根本不構成威脅,再說了,窮文富武,隻有窮書生才手無縛雞之力,少爺們府裏都養著武師,平日裏騎馬拉弓,也有點功夫的。


    眼瞅著幾個嬉皮笑臉的紈絝子弟圍上來,柳迎兒一點也不慌張,她才是有恃無恐呢,元封的身手她可是清楚的很,有西北第一刀客在身邊陪著,別說是幾個紈絝子弟了,就是千軍萬馬她也不怕。


    元封非但沒有警惕萬分,反而抱起膀子,饒有興趣的看起來,他也是有恃無恐,身邊這個小丫頭鬼精鬼精的,又是當朝右相之女,看那幾個少爺也是官宦子弟,碰上柳迎兒那是他們倒黴,元封才沒心思動武,他等著看好戲呢。


    “這位小娘子,今日莫愁湖畔相遇,實乃緣分天定,此情此景,令人感懷,小生作了一首詠雪的七言絕句,還請小娘子雅正。”


    說罷,胡公子一步三搖,吟出一首詩來,遣詞造句倒也中規中矩,不過匠氣十足,搞不好還是府中西席代筆捉刀之作,剛吟罷,一片叫好之聲響起,少爺們拍手叫好,都翹起大拇指讚歎,有幾人還引經據典的評論著這首詩的絕妙之處,說到酣處如癡如醉,胡公子得意洋洋,倒背雙手望著莫愁湖,盡顯瀟灑風流才子本色。


    可是自始至終,人家小女孩就沒拿正眼看他,望著光滑如鏡的湖麵道:“叔叔,咱們去玩滑冰吧。”


    胡公子的鼻子差點氣歪,俏眉眼做給瞎子看,合著剛才的表演人家根本沒看在眼裏啊,不過這樣也好,有難度才有成就感嘛。


    胡公子哈哈一笑,道:“小娘子,想玩滑冰的話,本公子陪你。”


    “你誰啊?”柳迎兒白了他一眼。


    不過是一句搶白罷了,但胡公子身旁的捧哏們當了真,當即有人上前說道:“這位便是人送江南第一才子之稱的胡漣胡子鈺,胡大公子。”


    嘩的一聲,胡大公子抖開折扇,矜持的笑了笑:“都是學裏朋友抬愛,所謂才子之稱,不過是浮雲罷了。”


    人家理都不理他,扭頭就走。


    胡大公子脾氣再好,也經不起這種羞辱,你可以罵他,但是不能無視他,胡公子的捧哏們也看不下去了,紛紛攔住柳迎兒的去路。


    “小娘子,胡大公子和你說話呢,就這麽走了可不禮貌。”


    元封抱著膀子看著他們的醜態,對方不耍橫的,他就不會先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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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迎兒瞪大了眼睛,將這群紈絝子弟看了一遍,開言道:“昭昭日月,朗朗乾坤,天下腳下,首善之地,你們這是要做什麽?”


    “不做什麽,請小娘子你喝杯酒,賞賞雪而已。”


    “素昧平生,我為什麽喝你的酒?拜托,好……不擋路。”柳迎兒麵對三四個嬉皮笑臉、油嘴滑舌的惡少,毫不畏懼,反而挺起了小胸脯,道理說得一條一條的。


    胡公子伸出一隻手指優雅的搖了搖:“小娘子你錯了,整個京師沒人能拒絕本少爺的邀請,少爺的麵子落在地上,會有很多人遭殃,到時候後悔就來不及了。”


    旁邊自有那狐假虎威的人湊上來道:“小娘子,你可知道咱家胡公子是誰府上的少爺,哼哼,說出來嚇死你,當朝一品宰相……”


    胡漣確實是內閣左相的兒子,身份不可謂不尊貴,本來他是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的,相比之下他更喜歡靠自己的魅力來征服別人,不過今天情況有點特殊,這個小娘子有點油鹽不進,不拿出點猛料來鎮不住她。


    當朝一品宰相的公子,可不是鬧著玩的,說句不中聽的,就是他在大庭廣眾下**民女,都沒人敢管,也沒人能管,這可是貨真價實的衙內哦。


    本以為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頭會服軟,哪知道人家眼皮都不眨一下。


    “原來是胡衙內,那又如何?本小姐就是懶得理你,怎麽著?光天化日之下你還敢強搶民女不成?”


    “本少爺還就真搶了,你又能如何?”


    “哼哼,你敢犯法,自有京兆尹辦你,養不教,父之過,你爹難辭其咎,胡相公大概也快致仕了吧,快退休了還要被禦史台那幫人咬上一口,恐怕滋味不好受吧。”


    “你……”本以為是民間一女子,哪知道小丫頭嘴裏不是京兆尹就是禦史台,這些名詞可不是民間小女孩能知道的,胡漣一時語塞,指著柳迎兒說不出話來,一幫狐朋狗友也大為驚詫,認定柳迎兒是個官宦人家小姐。


    見對方吃驚,柳迎兒得意的一笑,又露出兩個小酒窩來:“如今我大周聖天子在位,君明臣賢,四海升平,萬壽節在即,四方來拜,萬國來朝,各地使節雲集京師,光是在這莫愁湖畔怕是就有不少和胡公子一樣微服遊玩的貴胄,京畿重地居然會發生強搶民女的惡行,這讓別人看到怎麽想,我大周的臉麵何在,聖上的臉麵何在?”


    此時四下裏已經圍滿了人,其中不乏青衫方巾的讀書人,聽見柳迎兒擲地有聲的一番話,不少人拍手叫好,更有那正義感很強的年輕書生站出來義正詞嚴的指責這幫惡少。


    “你們這幫紈絝子弟,不學無術,好逸惡勞,就知道仗勢欺人,荼毒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列位,不能放過這幫惡少!”一個棉袍子上帶著破洞的貧寒書生挺身而出,怒斥胡漣等人。


    被小美女訓斥,胡漣還能忍受,可是被這位赤貧的書生當眾斥責,麵子上就有點掛不住了,他嘴角一抽,早已擼起袖子按耐不住的家奴們立刻竄了上來,就要按住那書生暴打。


    胡衙內的威名在京城還是響亮,別看書生們鬧得歡,人家一動真格的,他們就怵了,一個個縮在後麵不敢出頭,隻有那位書生被按住暴打。


    元封依舊抱著膀子不出手,他想看看柳迎兒到底有多少能量。


    遠處的馬車裏,蒙麵紗的女子眨眨眼睛道:“小姨,那家夥居然還沒出手,他不會是被胡漣的身份嚇著了吧。”


    南風道:“沁心啊,這個人可是連太子的麵子都不放在眼裏的,又怎麽會懼怕胡漣呢,你且看吧,有好戲的。”


    那位仗義執言的貧寒書生被暴打,胡公子覺得麵子才挽回了一些,冷笑著道:“小娘子,請問你是誰家府上的千金?”


    柳迎兒道:“我是誰家的女兒,和你有關係麽?”


    胡漣不懷好意的笑道:“當然有關係,本公子看上你了,要娶你做妾,想必你爹肯定會同意這門親事的。”


    他認為柳迎兒定是官宦人家的女兒,別管多大的官,總大不過丞相,能和當朝宰相家結親,以後的仕途一帆風順那是肯定的,如果這位小娘子的爹爹不傻的話,肯定樂得成全此事。


    柳迎兒也換上了冷笑:“你當真想知道?”


    “當真。”


    “那好吧。”小姑娘說著,從懷裏掏出一枚圓形的玉佩扔了過去。


    胡漣一把接過,搭眼一看,臉上輕浮的笑瞬間退去,媽呀,這回麻煩大了。


    玉佩是用價值連城的上等和田玉雕刻而成,上麵是兩隻栩栩如生的鳳凰,鳳凰乃是百鳥之王,莫說尋常百姓家了,就是位極人臣的宰相家也不能出現龍鳳圖案的。


    當今聖上有個最寶貝的女兒,封號為安樂公主,這一點胡漣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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