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封的計策是讓海公公冒充欽差,他們這些人冒充隨行人員,以此通過潼關,這個計策可謂膽大包天,兵行險著。


    將眾人聚到一起商量,元封這些手下,全都是亡命之徒,竟然沒有一人反對,隻是湯和遲疑道:“我們這些棍僧怎麽辦?十幾個精壯和尚過關勢必會引起注意的。”


    於虎插言道:“無妨,皇上在大報恩寺養了一批武僧,其實也是大內侍衛的編製,宮裏人都知道,你們隻需換件體麵衣服便可。”


    於虎以前是禦林軍統領,對於宮內的事情再清楚不過了,有他指導,事半功倍。


    元封將手下們集合起來交給於虎緊急培訓,望著一張張彪悍的麵孔,於虎歎道:“精悍是夠了,可是缺一些驕橫,要知道天子近衛可是眼高於頂的,你們看我。”


    說著,他趾高氣揚、大搖大擺的走了幾步,一副盛氣淩人的表情,漢子們也跟著有樣學樣,軍統司這些爺們,本來就都是心高氣傲的猛人,學這個無師自通,徐達和湯和等人更是見慣大場麵的,根本不用學就能霸氣逼人,唯有十三棍僧調-教起來有些難度,不過於虎想了個辦法,讓棍僧們帶上鬥笠,臉上再蒙著布,鬥笠沿微微下壓,一股神秘而詭異的妖僧感覺就出來了。


    於虎再次進行教導:“記住,你們是大內侍衛和錦衣衛,你們都是精挑細選從百萬人中挑出來的人尖子,你們一個月關的餉錢能趕那些大頭兵一年的,他們隻會巴結你,不會冒犯你,更不會質疑你,你們要做的事情非常簡單,就是把傲氣拿出來,對,就是那種舍我其誰的氣魄,不要管身上的衣服髒破,人的精氣神不是靠衣服襯出來的,而是平日裏養成的,知道麽!”


    得虧元封帶領的這幫人個頂個都是人尖子,若是普通軍士還真成問題,眼瞅著天色越來越黑,元封遲疑是不是等天亮再進城,卻立刻被於虎否決:“趁熱打鐵,現在就進城最好,若是明天一早進城,時間上對不上,潼關以東百十裏內沒有像樣的車馬店,而且天黑容易掩飾,再合適不過了。”


    海公公也讚同於虎的意見,天黑的時候人精神懈怠,容易蒙事,待到明天早上天光大亮,風險也跟著加大了。


    於虎加入這個小團體之後,寸功未立,這回終於抓住一個機會,哪能放過,元封想了一下,覺得他們說的有道理,便點點頭同意了,幾個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商議起細節來,一個前禦林軍統領,一個前禦膳房總管太監,都是朝廷中樞呆過的人,摳這樣的點子簡直就是小兒科。


    ……


    王魁很走運,年紀不到三十歲便當上監軍,他是天佑十年淨身進宮的,起初在禦膳房幹過一段時間的雜役,後來調到禦馬監幹活,因為伺候馬匹得力,被得到賞識調入乾清宮當值。


    乾清宮是皇帝寢宮,伺候的太監宮女何止百人,王魁隻是其中一個比較普通的而已,他一心想調入司禮監,無奈文化水平較低,養馬還可以,寫字實在不成,本以為“仕途”到此為止,沒想到一場宮廷政變改變了他的命運,司禮監的大太監了死了個七七八八,又正值皇帝向各地派遣監工、監軍,王魁雖然無才,但總是忠心耿耿的奴才,於是便被選派到了潼關監軍。


    大周朝沒有宦官監軍的製度,這次是開了先河,由於前次軍隊的叛亂,讓皇帝對將領們很是不放心,所以給監軍們的權力很大,雖然不能全權處置將領,但他一句話報上來,就能決定一個軍官的命運,是升遷還是降職,兵部很很重視這些監軍的意見。


    王魁來到潼關之後,大失所望,本以為是個繁華州縣,沒成想是個要塞,北臨黃河,南接秦嶺,地勢險峻,鳥不拉屎,隻有城牆、炮台、和一堆堆粗俗不堪的大頭兵。


    監軍不插手軍務,更不能管糧餉,油水少的可憐,雖然潼關守將曲意逢迎,誰也不敢得罪他,但王魁還是心中不爽,臨來的時候上麵有交代,讓他把守潼關,堵截西逃的叛賊,王魁心中有數,那些個西涼賊人厲害得很,興許早就過了潼關了,想立大功是不容易了。


    王魁觀察了好幾天,終於發現了一條生財之路,那就是來來往往從潼關經過的客商們,關中通往中原的咽喉要道卡在自己手裏,要是再撈不著銀子,那就不怪別人了。


    於是乎,王魁先試探著下了一道命令,禁止貨物通關,潼關的守將姓夏,叫夏修誌,也是個不如意的總兵,正想巴結王魁,脫離潼關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呢,自然十分配合,王魁讓幹啥他就幹啥,王魁往椅子上一坐,他就站在後麵像個跟班。


    王魁很滿意,潼關這些兵馬用起來很順手,封關三日,又攤著連綿陰雨,外麵那些客商怨聲載道,乍一開關,莫不蜂擁,王魁抓住他們急於過關的心理大發了一筆,當然還不忘記抓幾個販運違禁物資的商人,這樣才能顯得他這個監軍當的有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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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晚,雖然外麵等著過關的商人還有許多,但王魁還是下令關門,要塞有要塞的規矩,沒有緊急軍務,晚上是不開門的,更何況王監軍忙了一天,要關起門來盤點一下成果了。


    關上房門,把銀票鋪滿一床,再弄上一壺小酒,幾碟小菜,王魁美美的喝上一盅,聽著外麵淅淅瀝瀝的雨聲,看著床上的銀票,心裏這個美啊,忽然房門叩響,聽聲音還很急,王魁不滿道:“何事?”


    “監軍大人,京裏來人了,已經到了城下,點名讓您前去接駕。”


    王魁一驚,京裏這麽快就又派人過來,八成是前去長安收拾秦王那一攤子的,不消問,來人的官銜肯定比自己高,他趕緊披上袍子,蹬上靴子,忙亂間左右腳也弄錯了,急匆匆走出房門,向城門樓子走去。


    夏總兵也剛躺下,正摟著娘們唱小調呢,忽然被叫起來,也是嚇了一跳,半夜京城來人,這是大事兒啊,他邊走邊披著衣服,腳步匆匆,黑夜裏,幾盞燈籠快速向城樓移動,夏總兵和王監軍在城樓下碰頭,兩人也不說啥了,交換了一下顏色,匆匆上樓。


    潼關東門樓,十幾展燈籠高高挑在箭樓簷下,罩著無邊暗夜裏絲絲雨霧,城樓下的官道上,停著一輛車,十餘騎,皆是鬥笠蓑衣,秋雨淅淅瀝瀝的下著,這些人竟然一動不動,一股肅然之氣油然而生。


    王魁幹咳一聲,趴在垛口上喊道:“是哪位大人駕到?”


    車簾子掀開,一縷光線射了出來,映照出夜幕中的雨絲,一個眉清目秀的宮裝小太監跳了出來,一手掀著車簾,一手打著油布傘,停了一停,車裏才下來一位精神矍鑠的老太監,身穿嶄新的蟒袍,烏亮的皂靴就這樣踩在泥水裏,老太監抬頭望著城樓上燈籠映照下的王魁,笑罵道:“王魁,你還猴崽子還不給咱家開門。”


    王魁一驚,立刻分辨出這位老太監是前任禦膳房的管事太監,論品級是比自己高,可是聽說他退了啊,怎麽又如此二五八萬架勢十足的來到潼關?難不成,他也是欽差?嗯,很有可能,宮裏人死的七七八八,這些老家夥老奸巨猾的很,被皇上重新啟用也不是沒先例的事情。”


    第一印象太重要了,還沒等海公公把自己虛擬的官職報出來嚇嚇王魁,王魁就已經怕了,趕緊讓人開門,夏總兵親自帶著一幫人跑到下麵,放下門閂,打開大門,幾十個鬆油火把照著,恭迎京城來的大人們進城。


    先是十二個騎兵開進來,一邊六個拱衛兩旁,高頭大馬將潼關守軍都擋在後麵,馬上騎士麵色冷峻,雨水從鬥笠沿上滴下,隱約能看見蓑衣裏麵暗紅色的錦衣衛官服,繡春刀的刀鞘從衣服下擺中露出,踩在馬鐙上的也是正兒八經的官靴。


    這些爺們就是傳說中的錦衣衛啊,果然厲害,光看那些戰馬就不一般,全是西域進口的高頭大馬,比潼關這些驢子一般高的中原馬強了不知道多少。


    然後是海公公的馬車,車輛倒是一點也不招搖,就像是官道上行走的最普通的那種馬車,但是王魁等人毫不懷疑,這輛看似普通的馬車裏麵,一定另有玄機,更讓人驚歎的是,馬車後麵還有十三個手持長棍的武僧,一臉的驕狂摸樣,根本不像是與世無爭的出家人。


    王魁也是有見識的,知道皇上在大報恩寺養了一批僧兵,表麵是和尚,其實是大內侍衛的編製,這些人想必就是了,看來皇上對海公公的期待很大啊,竟然連大內侍衛都調撥了一些。


    隨車還有兩位年齡偏大的老者,一看就是久經沙場的宿將了,一身征戰殺伐的氣息藏也藏不住,不過他們根本不理睬王魁等人,隻顧自顧自的交頭接耳,似乎在點評著潼關兵馬的素質。


    這八成是兵部派來協助海公公的將軍,別看沒穿官服,品級肯定比夏總兵高,王魁自以為聰明的提醒了夏修誌一句,夏總兵趕緊湊了上去想巴結兩句,還沒偎到五步之內,就被錦衣衛“啜”的一聲喝住了。


    這幫京城來的家夥,人數不多,排場還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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