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海端,大多數人是恨多於喜,自己對他時常也有不滿,但在不被情緒主導的時候,便是喜多於恨。


    這死強驢真要有個三長兩短的。


    大多數朝臣會暗自竊喜,而身為這一國之主和人族帝君,那可真就得五髒俱焚了。


    回到寢宮甘露殿過後。


    蘇靜嫻從宋芷柔嘴裏聽說此事,便詢問道:“夫君,海首輔沒什麽大礙吧?”


    “無妨,他隻要自己不死扛著,靠著丹藥療養,病症就能痊愈。”沈玉澤說。


    “那就好,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忠良之臣也是同理,日後可切莫對海首輔動怒了。”


    蘇靜嫻自認為為人不怎麽良善,不過對這些肱骨臣子,心裏其實是頗具好感。


    依稀記得,夫君剛剛繼位的時候。


    海端處處找麻煩,氣得他數次暴怒,甚至動了想殺海端的念頭。


    好在夫君用理智克製住了怒火,沒有幹出那種蠢事。


    現在來看,更不可能。


    得知海端患病過後,夫君比起任何人都要擔憂。


    往家國大事上說,有海端在就能保證大雲皇朝的國運筆直上升。


    往私下裏說,海端隻要能在朝中幹事,夫君這個皇帝當得也輕鬆。


    不過,說到底海端隻是一個讀書人。


    身體筋骨雖說強於常人,但與各類修行者或者武者比起來,實在是差得太遠。


    求得長生沒有可能,長壽也是一種奢望。


    蘇靜嫻提醒道:“夫君,海首輔患病,可以當做一次警示,他終究會有壽終正寢的那一日,而大雲皇朝和你的日子還長著呢,總不能一直依仗著他,而且他為大雲皇朝操勞半生,若是死在朝堂之上,你自己心裏不也愧疚的很?”


    沈玉澤對這番言語深感讚同。


    “娘子說的對,好在趙良也在成長,日後接過首輔位也很穩當。”


    話是這麽說,可內心裏卻是覺得。


    對於自己而言,除了海端,任何人來坐首輔的椅子,多多少少感覺差了點味道。


    就拿此次北涼雪災來說,所有人去了都沒用,唯獨海端去了,方可使得救災政令上行下效。


    這還隻是單單一個例子。


    海端不善修行,不善煉武,但找藥王穀以三陽之火禦寒的法子,也是他想出來的。確確實實是救了燃眉之急。


    能力上,海端沒有問題。


    偏偏他就是一心想當個純粹的讀書人,完全不涉獵其他路子,直接導致身體難以長久支絀。


    說實在的,要不是自家娘子提醒,潛意識裏真想把海端用到死。


    沈玉澤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便開口問道:“娘子,你何時變得這麽仁慈了?這不像是你應該說出來的話。”


    “隻是回來過後,閑暇無事翻了不少書籍,從中了解到我祖輩所經曆的一些事情,因此對海端這種正氣凜然的臣子,或多或少有了一些同情,即為忠良,理應有個好下場,否則如今的世道,和以前又有什麽區別?”


    蘇靜嫻眼眸中帶著些許落寞,轉而又明亮起來:“而且,我是堂堂正正的大雲皇後,適當提醒陛下也是臣妾的分內之責,難道不對嗎?”


    “對對對~娘子說的對,也說的在理,那就等著此次北涼雪災的善後事宜塵埃落定,讓海端告老還鄉吧。”沈玉澤說。


    時至今日,海端在官員中的年紀也不算小,已經年愈六十。


    按照大雲官製,海端其實在一年前就該致仕,而他自己內心裏也有這個想法,畢竟數十年來在宦海中沉沉浮浮,是個人都會疲憊不堪。


    隻不過當時沈玉澤不樂意罷了。


    沈玉澤隨後看向宋芷柔,輕聲道:“芷柔,有關海端的病情,勞煩你和南姨多上上心,所需丹藥或者其他藥材,就從皇宮內支取銀兩。”


    “好,玉澤哥哥放心吧,不出半個月就能讓海首輔痊愈。”宋芷柔自信道。


    此刻,宋芷柔懷裏還抱著那個尚沒滿月的新太子。


    南溶月也提醒道:“陛下,有關冊立太子一事,在下想冒昧多言幾句。”


    “南姨直說便是。”沈玉澤說。


    “先帝訂立太子過後,當時的某些文官集團就急於想弄死先帝,扶立當時的萬壽帝君上位,雖說最後他們的意圖破滅了,但主要原因還是盧太後手腕強硬,先帝本身也強悍的很,而且那時候的文官集團,遠遠沒有現在這麽強大。”


    南溶月說的話非常直白。


    沈玉澤也明白其中道理。


    史書上,大多數皇帝的本意,是不願意早早冊立太子。


    這也對應了一句俗語,一山不容二虎。


    因為冊立太子過後,就需要為他培養出另外一套班底,不可能全部沿用上任皇帝的心腹。


    那就導致,他們會打小和太子的關係十分親密,未來若是儲君庸弱,則有可能釀造成權臣亂政的情形。


    說到底,皇權在任何時候是孤獨的,尤其是在盛世期間。


    要碰到海端和張太忠這種臣子還好說,隻要一場推心置腹,就能夠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可這種人比起修煉大道上的絕代天驕還要稀少。


    趙良不是靠不住,可靠他一個人怎麽行呢?


    蘇靜嫻卻直接問道:“南姨,你的意思是,暫且不正式冊立太子嗎?”


    “皇後別誤會,我不敢也不會幹涉此事,而且陛下自登基以來就未曾再往後宮中招攬任何一名女子,全天下都知道這個孩子一定是太子,立與不立,區別不大,我隻是想讓陛下,少吃一些先帝曾經吃過的虧。”南溶月解釋道。


    蘇靜嫻原本心裏是有些不滿的,但聽到這些話過後,那股不滿也就消失殆盡。


    有些時候,過來人的話還是要聽上一聽。


    南溶月也是考慮到沈玉澤現如今的處境。


    武道變革正式推行,正處於一個百家爭鳴的過程,許多事情都不是他一個人能夠完全掌控的。


    心裏多些準備,總歸不是壞事。


    要立太子,就要做足立太子過後的準備,且要想好最壞的結果。


    南溶月自知心中所想並不吉利,言語上一直都在暗示,想來沈玉澤是明白的。


    內部某些人和勢力,會因為冊立太子而針對你。


    外部某些人和勢力,也會看準這個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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