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華生及希爾達連續兩場戰鬥後的隔天早晨——


    我在武偵病院icu(加護病房)前的走廊長椅上睜開眼睛。


    窗外晴空萬裏,看來昨夜的雨已經停了。


    (全身……好痛啊……)


    爆發模式下的我會發揮出肉體界限以上的力量,尤其像昨天我接連使出「櫻花」、「螺旋」跟「子彈回射」三招亂來的招式,身體會出毛病也是正常的吧。


    我緩緩坐起身子,看到icu門上的「治療中」顯示燈依然未熄。


    (理子……)


    正當我忐忑地看著那盞指示燈的時候……


    全身縮在旁邊長椅上睡覺的亞莉亞發出「咪啾」一聲像貓一樣的噴嚏聲,而且還被自己的噴嚏聲給吵醒了。


    「……嗯,金次……理、理子呢?」﹒


    慌忙來起身子的亞莉亞立刻發現「治療中」的顯示燈,於是又沉默下來。


    昨晚,在那之後——理子在到達第一觀景台的時候就陷入心肺停止狀態了。


    我將基本生命支持的工作交給亞莉亞,並利用機能複活的升降梯趕緊來到地麵……透過公用電話求援後,直到車輛科的直升機到達天空樹,前後花了二十分鍾的時間。


    心肺停止經過四小時而依然獲救的前例是存在的,所以不要放棄——我用強襲科時代學習到的這句話說服自己,並回到第一觀景台——


    ——看到了華生正在為理子進行治療。


    同時身兼醫師的華生利用自己為了要「裝死逃跑」而總是帶在身上的藥物讓理子暫時呈現假死狀態……而且萬萬想不到的是,跌落到第一觀景台的希爾達居然也躺在一旁。就算全身被燒得那麽嚴重,還從一百公尺高空跌落下來……希爾達也依然活著。不過當然是處在一動也不動、何時斷氣也不奇怪的狀態。


    在華生的指揮下,生命垂危的兩個人被送到了武偵醫院——


    而我跟亞莉亞則是借了華生的保時捷,回到深夜的武偵高中。


    亞莉亞持有國際駕照,不過她的駕駛風格有夠亂來。雖然我想那應該也是因為她在擔心理子而變得很著急的關係吧……


    就在我回想著昨晚的經過時——「治療中」的指示燈熄滅了。


    icu中擺放著無數的藥品以及治療器材,我跟亞莉亞戰戰兢兢地走了進去。


    「……理子……!」


    亞莉亞叫出聲音,奔向理子的床邊——


    理子則是在床上坐起上半身。


    雖然她看起來似乎意識還有點朦朧,不過……太好了,她得救了。


    「理子!理子!……我還以為你真的要死了呀!」


    亞莉亞準備飛撲到理子身上,不過被身穿白衣的華生製止了。


    環顧四周,治療室中除了我們之外沒有其他人影。


    「……解毒成功了嗎,華生?」


    「如果隻有我一個人的話原本是不可能的,不過多虧救護科的矢常呂老師幫忙,才總算成功了。她真的是個天才,麵對那種猛毒卻輕鬆搞定了。」


    「矢常呂依琳老師啊,好像現在並不在場啊……?」


    「是我請她稍微離席一下的,畢竟我們有些事情要私下講。」


    華生將口罩拿下來後,因為徹夜的疲勞而深深歎了一口氣。


    於是我暫時走到病床邊,關心理子的狀況……


    可是理子卻像是在躲避我一樣,「唰……」地把臉低下來。


    「理子……?」


    我本來以為她會因為獲救而歡喜的……現在是怎樣?


    看到她那個樣子,我們互相沉默了一段時間後——理子她……


    「——金次、亞莉亞……我感到……很羞愧。」


    用裏理子的語調細聲呢喃。


    「我受到希爾達的命令,欺騙了金次。而且還對亞莉亞見死不救。可是,你們這兩個老好人卻……保護了我。我當時欠了你們一筆人情,所以,當我用爆泡攻擊的時候……就下定決心要用我的命來還那份人情。我是真的打算以死贖還的,可是——現在卻這樣,繼續苟且偷生……」


    理子的聲音中帶著悔恨的顫抖。


    喂……拜托你行不行……


    理子的自尊到底是要高到什麽程度啊?


    「……理子,你真的很勇敢。」


    聽完那番話的亞莉亞露出認真的表情說道:


    「我原本以為,依你的個性應該會說些『得救了耶,謝謝你們!』之類的話,然後把你跟隨希爾達的那件事含混過去的。可是,你現在卻老實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這真的——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氣的事情。」


    亞莉亞的紅紫色眼眸筆直地看著理子——


    而理子則是稍微轉回頭,也看向亞莉亞……然後又害臊地把視線別開了。


    「亞莉亞、金次……這份恩情,我一定會還……」


    雖然她的聲音依然在顫抖……不過這次感覺是因為喜極而泣的樣子。


    大概是聽到這句話讓亞莉亞突然變得害羞起來,於是她露出一臉困惑對我小聲說了一句「喂,你也說些什麽話呀」,所以我隻好……


    「啊——……哎呀,昨天的事情嘛……我也隻是順著事態發展打了一場罷了。恩情什麽的,你就別在意了吧。」


    我照著我現在想得到的方式說完後,卻被亞莉亞擺出「就隻有那樣而已呀!」的表情。


    我、我也沒辦法啊,畢竟我現在不是處於爆發模式下呀。


    怎麽可能對快要哭出來的女孩子說什麽好聽的話語啊。


    現場沉默下來……而因為亞莉亞一直瞪著我,所以我隻好勉為其難地——


    「呃——保險起見我問一下,那些家夥……應該沒有其他的吸血鬼同伴了吧?」


    「……弗拉德的妻子已經病死了。吸血鬼也不是像漫畫上說的那樣靠咬人來增加數目的種族,所以他們就隻有兩個人而已。」


    「這樣啊,那……你應該也放下心中的大石了吧?太好了。」


    普通的我,就隻能說出如此普通的話。


    而聽到這句話的理子,輕輕點了一下頭。


    「說得也是……我至今為止,心裏的某個角落都一直在介意弗拉德跟希爾達的事情。為了要逃出他們的手掌心,所以不斷戰鬥著。可是,現在那份目標沒了……我變得自由了……卻變得有點不安……」


    「不安?」


    「我不知道……接下來,應該要怎麽辦。」


    「還真是奢侈的煩惱啊。你就照著理子的本色,隨心所欲、自由自在地活下去就好啦。」


    女孩子的煩惱谘詢這種事情,對我來說比東大考試還要困難啊。


    因此我隨意說完這句話,而理子似乎喜歡這樣的氣氛……細聲笑了出來。


    「說得也是。理子的本色……嗎?」


    「是啊,那一定才是所謂的『理子要成為理子』啊,在真正的意義上。」


    麵對平凡的我說出的這句非常理所當然的話——


    理子「嗯」地點了一下頭。


    她保持著低頭的姿勢,不過……總覺得,她的臉頰……好像有點變紅了呢。


    搞不好是因為蛇毒的後遺症,讓她開始發燒了。


    再繼續讓她陪我說這些笨拙的對話也太可憐了。


    反正亞莉亞也露出「馬馬虎虎啦」的表情了,我就在此撤退吧。


    「那麽……多保重啦。」


    我說完,準備轉過身子的時候……


    「那麽,既然雙方已經和好了,我另外有一件事情要說。」


    華生用力比出食指,用宛如黑曜石般的眼眸看向


    我們。


    「事情……?」


    「就是希爾達。」


    喔喔,因為發生的事情太多而差點忘記了啊。


    希爾達她……後來怎麽樣了?


    「我話說在前頭,我是一名武偵,但同時也是一名醫生。戰鬥結束之後就應該要不分敵我。不做過度的攻擊,不論對方的人格、國籍或是人種,我全部都會進行治療。」


    人種……


    吸血鬼也算是人種嗎?


    算了,反正希爾達也擁有人的外型嘛。


    「所以我剛才將希爾達體內的霰彈槍子彈——總共107顆——全部都摘除出來了。雖然魔髒的機能不完全,不過她驚人的生命力還是讓她撐過這場手術了。縱使她無法動彈身體、毫無意識、必須要依靠機器輔助呼吸……但是的生命也依然渴望活下去。雖然感到有些失禮,不過這就是我拍攝下來她現在的樣子。」


    華生將數字相機拍攝下來的希爾達現況顯示給我們看。


    雖然說是她自作自受,不過全身上下受到嚴重燙傷的希爾達……像木乃伊一樣包滿了繃帶,似乎骨折的手腳也打了石膏,看起來有夠可憐。


    ……話說回來,這種狀況下居然還能活著啊?真不愧是吸血鬼。


    她的胸口上擺了一個十字架。仔細一看,上麵貼著『anti ki-barai-kekkai area(反驅鬼結界)』的標簽。我是不太清楚詳細的狀況,不過似乎是為了讓希爾達可以在玉藻設置的結界中不受影響用的道具。


    「另外,因為是第一次對魔髒這種東西進行縫合,所以我沒辦法發揮完美的技術……隻好稍微切除了小部分的組織。but for me,all is fish that es to eat.(但是我不是個會白白失敗的人)。我發誓,會用那些組織做為材料,開發出阻止魔髒功能的藥物——吸血鬼抑製劑(vampire jammer)。」


    華生。


    你說話很會拐彎抹角耶。


    從剛剛開始你到底想說什麽啊?


    「不過……從日出之後,她的狀態就不斷在惡化。主要的原因是因為血液不足的關係。我在到達這裏的同時,也調查了一下希爾達的血型,結果是sies-river型的b型,人類之中每一百七十萬人之中才有一人擁有這種血型,是非常稀有的。現在保存有那種血型血液的,全世界就隻有新加坡的血液中心而已,調配過來也需要花上兩天的時間。但是……希爾達她,應該撐不過今天中午吧。」


    ……這樣啊……


    雖然原本跟她打得你死我活的,可是現在一聽到對方生命垂危……就會有一種想要救救她的想法呢。


    會有這種想法,看來我真的如希爾達所說的,是個老好人啊。


    「不能想想辦法嗎?」


    亞莉亞則是用比我還要老好人的語氣如此詢問華生。


    「如果相同血型的人剛好在這附近的話,也不是說沒有辦法啦……」


    華生說著……不知道為什麽,居然看向理子。


    於是一直保持沉默的理子她——


    「那血型跟理子是一樣的。弗拉德就是因為知道理子跟他們是相同血型,所以才會不願意對理子放手的。」


    閉起眼睛、麵無表情地說道。


    (原來如此——所以弗拉德才會那樣死纏著理子啊?)


    其實我從之前就一直對這一點感到很困惑。要說到擁有優秀基因的人類,這世上另外還有很多人。而且如果隻是想要dna的話,其實拿到一根頭發就足夠了。


    可是弗拉德卻隻想要把理子安置在身邊。現在這個謎團終於解開了。


    理子對弗拉德來說——不隻是擁有優秀基因的人,同時也是擁有跟自己吸血鬼一族相同稀少血型的人。是個放在身邊一舉兩得的存在。


    雖然希爾達似乎並不知道這件事情呢。


    「其實……峰理子,我知道有關你血型的事情,因為是矢常呂老師告訴我的——我是個醫生,即使是窮凶惡極的人,隻要讓我看到對方命在旦夕,我就不能見死不救。因為生命是很可貴的。」


    喂。


    你有臉說這種話啊,華生?


    你這家夥,昨夫不是還想要殺了我嗎?


    「不過,理子,我不會強製要求你捐血。雖然『戰役』的不成文規定是戰敗的人如果不是死……就是要成為敵人的手下,但是畢竟希爾達不一定會遵守這一點啊。」


    原來在戰役之中……還有這種規定啊?


    不過話說回來,希爾達這手下,治好之後該不會繼續死纏爛打吧?


    我可沒辦法分心照顧那種暴力大小姐啊,一個亞莉亞已經夠讓我頭痛了。


    「另外,希爾達曾經有一段時間在伊?u留學過,所以如果交涉順利的話,應該也可以讓她在神崎香苗小姐的法庭上出席吧?」


    因為不知道理子會怎麽回答,讓華生眼神緊張地說著……


    而理子則是沉默了一段時間後,瞄了一下亞莉亞……


    接著把手臂伸到華生麵前。


    「——可以呀,就抽吧。」


    聽到理子這麽說,讓亞莉亞想要出口稱讚,卻被滿臉通紅的理子用眼神製止了。


    「我這——可不是想說什麽要報答亞莉亞的恩惠之類的。這是、那個……因為那種家夥,根本連殺死她的價值都沒有呀。理子會殺的隻有殺了有價值的對象。既然欽欽說什麽『不用報答什麽恩惠』,理子就真的什麽都不還給你們了喔。理子要當個『恩惠大盜』給你們看!」


    看到理子別過頭去的樣子……


    很好很好,已經變得像平常的理子了。


    「說得也是,你是個大盜嘛。merci le voleure(謝謝你,怪盜小姐。)」


    亞莉亞莞爾一笑,用法語留下這句話後——將接下來的事情交給華生處理,而自己則是跟我一起走出了icu。


    在耀眼的早晨陽光下,我們走回宿舍。


    睡眠不足的亞莉亞跟我又是嗬欠連連、又是步履蹣跚地互相撞來撞去。


    「話說回來,理子她……雖然個頭很小,不過卻是個大人物啊。最後居然還救了希爾達。」


    「那孩子本性是很善良的啦,而且多少還有容易受人情影響的個性。明明對自己很嚴格,可是卻對其他人很溫柔。」


    既然你察覺到的話,就學學人家行不行啊?亞莉亞。


    尤其是「對其他人很溫柔」這個部分。


    「——不過不管怎麽說,這是巴斯克維爾小隊的第一場勝利呢。雖然並沒有全員參加。」


    「這麽說來也是。雖然過程中非常不順利啊。」


    「沒關係啦,就算一開始不太順利,甚至在小隊裏麵產生對立,但是在關鍵時刻就是會一同戰鬥的。這就是『小隊』的意義,而且『團結心』就是這樣培養的不是嗎?」


    亞莉亞說著,將雙手插在腰上,像是要警告我一樣抬頭看過來。


    「可是,不可以就此大意喔,金次。尤其你很容易會被理子色誘。理子她現在依然是把我們當對手的,搞不好會再度把槍口對準我們喔。」


    容易被色誘……這部分雖然很令人不悅,不過因為犯有前科所以我也無從反駁。


    而且,亞莉亞說的話也有道理。


    畢竟理子是個隨自己心情在行動的人啊。


    雖然昨天晚上我們互相合作了,但是誰也不知道何時會再度開打。


    不過——這方麵的事情,我多少也已經在心中做好一點整理了。


    「哎呀……理子她變成敵人又


    變成同伴前前後後已經兩次了。人家說事情有二就有三。雖然我們剛才還在互相合作,不過如果有第三次的話……就再打一次吧。」


    我一邊走著,一邊打著嗬欠說道:


    「如果又有第四次的話,到時候就合作吧。我們跟理子的關係不就是『感情好到可以吵架』的那種嗎?」


    「嗬嗬,說得也是。那麽,你應該也沒意見了吧?就算今後也跟理子當隊友。」


    「哎呀,也好啦。有那種讓人沒辦法掉以輕心的同伴不是也挺好的嗎?我至少還保有那種程度的度量。時而是朋友,時而是對手……隻要是高中生,大家都應該至少會有一個這種關係的友人吧?」


    「嗬嗬,這麽說也是。真棒呢,金次,你說得很好。」


    「哎呀,雖然正常的狀況下是因為沒有『這個』所以就算當對手也很安全啦。」


    我用手拍了一下掛在腰上的貝瑞塔。於是手肘就……澎。


    撞到了因為想睡而步履蹣跚的亞莉亞的肩膀……咚。


    結果從亞莉亞的上衣中掉出了一塊像布一樣的東西。


    「……?」


    「……?」


    我們兩個人一起看向腳邊……


    與其說是掉出一塊像布的東西,應該說根本就是掉出了一塊布。


    一塊滿是破洞而破爛不堪、上麵還很孩子氣地印著撲克牌花紋的布。


    那塊布上麵,還跑出幾根像繩子一樣的東西。


    「「——」」


    ……這、這是……!


    這不就是被希爾達用電鋸切得破破爛爛的、亞莉亞的、那個……內、內在美嗎!


    猶如被蟲咬過一樣的集中托高型內衣,很不幸地在我剛剛的肘擊下壽終正寢——


    斷裂之後,掉了下來。


    缺乏起伏的胸部沒辦法勾住它,於是就像水流流在直立木板上的原理(?)樣,從她的上衣中流了出來。


    「~~~!」


    劈哩劈哩劈哩!


    一陣像希爾達放電時一樣的殺氣朝我湧來。


    「……金…金…次……!你這、你這個、這個……大變態……!」


    我戰戰兢兢抬起來的臉,有一種變成像黑白遺照一樣的錯覺。


    而眼前變得比紅燈還要紅的亞莉亞小姐,正感到非常不悅呢。


    「在、在、在這種大路上!在這種公共場合!你是在做什麽事情呀!」


    唰!


    宛如老鷹捕捉地上的野兔般,亞莉亞用手抓起連水餃墊都被看光的破內衣後……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釋放出比希爾達的雷球還要可怕一千倍、像岩漿一樣的殺氣。


    「不、不要誤會啊……!剛剛這個、不是我的錯!追根究底是希爾達害的啊!」


    「少說廢話————開洞炮!發射準備!」


    轉身——踏踏踏——


    亞莉亞首先跑向麵對我的相反方向。


    這次的開洞……不、不太一樣喔!


    居然還要蓄力啊!


    亞莉亞拉出足夠的助跑距離後,凶神惡煞地轉身麵對我。


    然後,踏踏踏踏踏踏!用超過世界短跑紀錄的速度衝刺過來——碰!


    「發射——————」


    在距離我5m遠的地方,扭動自己的身體並跳了起來。


    這就是,開洞炮——將自己的身體做為炮彈所進行的頭槌攻擊……!


    而現在的我隻是普通的我。


    當然沒辦法用「子彈回射」讓亞莉亞回轉,隻能呆呆站在原地。


    宛如真的炮彈一樣一邊旋轉一邊飛向我的亞莉亞頭頂,逼進到我的臉前。


    那景象就好像死前的慢動作畫麵一樣……亞莉亞後方遠處的天空樹看起來很小棵,漸漸被劃著螺旋軌跡的雙馬尾覆蓋。


    ——救護科的各位。


    等理子出院後……icu,可以接受下一個訂位嗎?


    大概是因為地球暖化的關係,今年的台風季來得早結束得也早。


    也多虧如此,這個秋天晴日連連,可以好好享受秋季的豐收。


    幾天後,學校食堂的食物也是——栗子、柿子、水梨,各式各樣都有。


    (唯一沒有的,就是錢……嗎?)


    不過,我現在卻吃著一塊厚實的牛排。


    這是在一般科目的課程結束之後,華生把我叫到食堂然後請我吃的東西。


    看來她似乎是想回應我在天空樹上對她抱怨的那句話。還真是個老實的家夥。


    我是第一次吃到這個……不過還真好吃啊, 學校食堂的牛排。


    今天沒吃午餐反而幫上忙了。


    雖然我不知道是誰說過的,不過有句話叫「饑餓是最棒的調味料」。


    再加上因為已經是三點了,四周都沒有其他學生。既安靜,又舒適。


    「……你也吃點東西啊。」


    我對在眼前隻喝著紅茶的華生這麽說完後,


    「午餐我已經在中午吃過了。」


    「既然你不在意的話就算了……不過吃著這麽好吃的東西卻有個人在眼前隻喝茶,感覺像是在做壞事啊。」


    「這是一種習慣,你不需要在意。英國的貴族是會遵守下午茶時間的,就算是在戰爭中也一樣。」


    「可是亞莉亞她似乎都是在想喝的時候喝自己想喝的東西啊。」


    「……亞莉亞應該是因為在福爾摩斯家沒有受過什麽貴族教育吧?」


    華生身上穿著男生製服,優雅地用學校的茶杯喝著茶。


    「跟亞莉亞的婚約……我已經放棄了。而且我也把華生家的狀況大致上對她說過了。」


    「她沒生氣嗎?」


    「『不出我所料』,她是這麽說的。不過表情也看起來似乎有點放心下來了。」


    「真像亞莉亞的作風。」


    我喝了一口自助的白開水,暫事休息。


    「不過,那個……關於我是個……」


    華生她明明四周都沒人卻紅著臉確認周圍,然後小聲接著說了「女的」兩個字。


    「……的事情,我沒對她說。我說不出口。因為實在太丟臉了……」


    「我覺得那樣做是對的。如果你告訴她的話,搞不好她會因為腦袋混亂而亂開槍啊。」


    接著,因為華生扭扭捏捏地什麽話都不說……所以我試著改變話題。


    「理子已經沒事了嗎?我看她今天似乎若無其事地跑來上課了。」


    「……救護科的老師也掛保證了。她全身上下都經過嚴密檢查,確認已經完全恢複健康了。要擔心的反而是……希爾達那邊。」


    「怎麽了?狀況惡化了嗎?」


    「不,意識已經恢複了,身體也慢慢在轉好。」


    「那麽,是在大吵大鬧嗎?」


    「剛好相反。雖然一開始確實一下又是想要爬出病床逃跑、一下又是想要咬護士之類的,搞得雞飛狗跳……不過當她聽說自己是因為理子而獲救之後,就突然安分下來了。變得一句話也不說,就隻是一臉呆滯——一直在思考著什麽事情。


    「……哎呀,如果她逃跑的話就跟我說吧。下次我開戰車去把她抓回來。」


    開了一下玩笑後,我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在天空樹上發生的一連串事情——包括希爾達引發的那場停電在內,全都被媒體報導成「落雷意外」了。我是不太了解媒體的動向啦,不過,大概是因為亞莉亞也被牽扯在內的關係,所以外務省又有什麽動作了吧?


    為了進行文化祭的準備,學校今天縮減了上課時間。


    除了「變裝食堂」之外沒有其他工作的我吃完稍微晚了點的午餐後,就讓華生開車送我回宿舍了。


    總覺得肚子吃飽了,就會有一種源源不絕的力量湧上來呢。


    不過因為我沒參加什麽社團,所以也沒對象可以發泄就是了。


    「我說……遠山,你真的隻要那份午餐就可以了嗎?」


    華生一邊開車一邊詢問我。


    「……你在說什麽?」


    「那個……你根本就沒有對我進行什麽報複行動啊。明明我之前那麽陰險地陷害你,可是你隻要這樣就夠了嗎?」


    「別在意啦,畢竟你是女的吧?對女性報複什麽的,不是男生該做的事情。」


    我隨便這樣說說之後,華生就莫名其妙地變得臉紅了。


    嗯……剛剛那樣回答不對嗎?


    真是的,我就是搞不懂對女性要說什麽話才是對的啊。


    「不過……你有在恨我吧?」


    「並沒有。把能量花費在怨恨痛苦之類的,是人生中最浪費的事情啊。」


    我把副駕駛座的靠背稍微往後傾倒,然後打了一個嗬欠。


    講實話,「報複」什麽的真的太麻煩了。


    那種事情交給狂怒爆發的我就夠了,就讓現在的我發動「無視技能」吧。


    「不行……不行啊,遠山。做些複仇的事情吧,不然我會過意不去的。」


    ……還真是麻煩的家夥……


    「啊——……隻有食物的怨念要另外算啦,不過那也在剛剛已經一筆勾銷了。」


    「不行不行!讓我付出什麽代價吧,至少要到雙方公平為止!」


    華生的臉變得更紅,用力搖著頭。


    唔唔,這個任性的女人。


    而且不要給我在那邊大鬧啦,你身體一動,就會有一種肉桂的香氣飄出來,很討厭啊。


    「……那你說,我要怎麽做?」


    我無可奈何地問她。


    「怎麽做都行,要用繩子把我綁起來打我也行。或者說至少拜托你做到那種程度啊。」


    ……


    「啊——……你啊……該不會其實是有什麽奇怪的癖好吧……?」


    「奇怪的癖好?你、你、你在胡說什麽啊!這個變態!我、我、我怎麽可能去想那種下流的事情!不可能!不可能!」


    「不、不要掐我脖子、還有、不要放開方向盤啊!」


    在橫衝直撞的保時捷上感受著性命的危機下……


    我在車內好不容易才讓大吵大鬧的華生恢複駕駛了。


    華生在一個奇怪的地方停下車,跟我說了一句「下車吧」。因此我姑且走下了車子……


    漫天飛舞的楓葉後方,可以看到選修科目大樓。


    這是一種集合了美術教室、音樂教室、書法教室之類教室的建築物,對於毫無藝術品味的武偵高中學生來說是個沒什麽人氣、總是渺無人煙的地方。


    而今天也是一樣,在華生的帶領下來到的大廳中一個人影都沒有。


    「到這種地方來做什麽啊?」


    「那個……遠山,或許這樣說會讓你覺得我是個厚顏無恥的人……不過……我對你有個請求。」


    「請求?」


    我歪了一下頭之後,華生又再一次對無人的四周左顧右盼了一番——


    「我希望你能保密。」


    她滿臉通紅,還雙手合十,一副對我祈禱的樣子。


    「保什麽密啊?」


    「就是我……是個女孩子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對任何人說……!」


    華生一臉拚命地抬頭看著我,烏溜溜的眼睛還變得有點濕潤。


    「啊——……」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會那麽堅持要付出什麽代價啊?


    簡單講,當封口費就是了。


    既然這樣就直說嘛,不要在那邊說什麽「公平」還是什麽的表麵話啊。


    (我也沒有要到處宣傳的意思啦……)


    不過,看到她這樣畏畏縮縮的樣子……就讓人有一種想欺負一下的感覺呢。


    「唔,讓我考慮看看。」


    我裝出若有所思的樣子,於是華生的背脊顫抖了一下。


    接著用力揮動著她合十的手?


    「please、please,拜托你不要說出去啊——我總有一天會對學校的大家攤牌的,隻是,現在還太快了啊……!我還沒做好行動得像個女孩子一樣的準備呀!」


    慌張的華生……連普通狀態的我都發現了。


    ——果然很可愛啊。


    而且,還是至今為止在我周圍沒有出現過的類型。


    因為她個性上男孩子氣,所以就算討厭女性的我也能輕鬆對話。


    搞不好……這家夥意外地是個危險的存在呢。


    「……」


    有點小鹿亂撞的我沉默了一段時間後,華生突然露出嚴肅的表情,轉身過去。


    從大廳跑向停在路邊的保時捷。


    然後從行李箱中拿出了一個大紙袋,再度跑回我身邊。


    她抓住了我的手之後,


    「喂、喂,你要去那裏啊?」


    拉著開口詢問的我,不發一語地奔向二褸——美術器材室。


    被華生拖進的器材室裏放著各種素描用的石膏像以及大大小小的畫板,當然,裏頭是一個人都沒有。


    在窗簾緊閉的昏暗房間中……喀嚓。


    華生把出入口的滑門上鎖了。


    「喂……!」


    搞、搞什麽?


    華生她突然脫起外套,還把手指放到領帶上,開始脫起來了啊。


    而且,轉身背對我之後,連腰帶都抽掉,還脫起鞋子來了。


    「轉、轉向那邊去啦。」


    華生這麽說完後,


    「——」


    拉鏈一放,就用力把褲子都脫掉了呢!


    因為在這之前都一直當她是男的,所以我一時大意,反應晚了一步。


    雖然我立刻轉身背對她,不過……還是看到了一下下。


    純、純白色的小褲褲。


    華生我說你啊,那裏應該是要穿四角褲之類的才對吧i


    哎呀怎麽說,那個、下半身的構造上——我知道穿那個會比較服貼啦,可是你呀,既然是轉裝生的話就給我做徹底一點啊i


    (該、該死……!)


    在我的腦海裏,她的小蠻腰下穿著純白小褲褲的畫像被烙印下來啦。


    那個帶有圓滑曲線、左右對稱、像白桃一樣的——臀部形狀。


    那確實是隻有女性才可能會有的曲線。


    不不不,金次啊——現在不是去分析的時候啊!


    (必須要盡快脫逃才行……!)


    就在我勉強自己回過神來後,慌張地飛奔到門前時,咻!喳!


    一把塗黑的廓爾喀刀從我背後飛來,插到了門鎖上。超危險的!


    「——不要逃!我、我也是有想逃跑的心情啊!」


    「那就讓我逃啊!華生你到底、想、想搞什麽鬼啊!」


    我「喀嚓喀嚓」地扳動門鎖,可是卻已經壞了,打不開。


    於是我抱著祈禱的心情將額頭靠在門上,確認自己的血流。


    不、不妙,太危險了。感覺已經到黃色譥戒了。


    我拖動深深烙印下來的畫像,想辦法要把內在美的事情忘掉——可是剛才同時看到的大腿畫麵卻跟著閃過腦海。


    那果然也是女性的腳啊。


    真不愧是體脂肪率27%,外型纖細卻讓人感覺似乎很柔軟,帶有水嫩的光彩……肌膚也像絲絹


    般細致、像牛奶般白皙。


    不過、不過……!


    冷靜下來,金次。大腿算什麽,仔細想想,武偵高中的女生每個不都是狂露大腿的嗎?


    不可怕、不可怕,嗯……不可怕啊……


    「轉過來吧,遠山。」


    就在我對自己進行自我暗示的時候,傳來華生的聲音。


    「——別說笑了!我拒絕!」


    「不轉過來我就開槍!」


    「……!」


    爆發模式——雖然我差點就進入了,可是還沒進入啊。


    如果現在開打的話我可吃不消。


    「……唔……」


    我隻好戰戰兢兢地在門前轉身回去……


    「……」


    碰!


    接著往後一退,結果背部撞到門上了。


    明明叫我轉過身去,可是華生卻還是背對著我。不過——


    她已經連襯衫都脫了,正在拆除隱藏胸部起伏用的繃帶。


    那水嫩嫩的背部畫麵又追加到我的畫像文件夾中了。


    白瓷般的肌膚散發出一種貴族氣息,像漫畫場景一樣閃閃發光。


    「我的父親——為了讓我以男性的身分活下去,所以一直以來都對我嚴格訓練。還是小孩子的時候,隻要稍微有一點像女孩子的動作就會挨打。」


    麵對啞口無言的我,華生背對著我說道。


    「所以說,我也讓自己忘記自己是身為女性的事情了。可是……十三、十四歲的時候開始……每當我看到描寫戀愛情節的小說或電影時,都會對女性的角色投射感情……讓我感受到,我自己果然還是一名女性。」


    華生維持著背對我的姿勢,從她腳邊的紙袋中……


    拿出了一件純白的內在美,放到自己胸口上。


    「嗯……嗯……!」


    大概是不習慣吧,為了扣上背部的小扣子而花了不少時間。


    「……我憧憬著像女性的一麵,於是也做過隱瞞父親、在鏡子前做出女性動作的事情。可是……我卻做不到。因為每當我做出女性般的動作,幼年期的心靈創傷就會閃過腦海。我感到很害怕啊,對於要自己表現得像個女孩子的事情……」


    穿好貼身衣物的華生深呼吸了一下——


    接著像是下定決心般,轉身麵對這邊。


    「…………!」


    ——女——的。果然是女的。


    因為華生毫無警戒心地調整罩杯的關係,於是讓我像是在確認般看到了……那雙撐起薄薄的布料、稍微有點上翹的胸部。


    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形狀左右對稱,外型也是美麗的碗公型。


    不像亞莉亞那麽平坦,不過也不會像白雪那麽大。


    是很適合女高中生該有的大小。


    而那就像寶石一般發出耀眼的光芒。


    從那酥胸往下——經過可愛的肚臍然後到下半身,身體上毫無多餘的一塊肉。手腳也是外型纖細,全身的構造非常平均。


    是個非常適合美術教室、宛如素描模特兒般的身材。給人一種健康美標準典範般的感覺,不會有下流的感受。


    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明明就爆發模式上的意義來說應該很危險的——可是卻沒有像是被理子或白雪襲擊時的恐懼感。而且她的發型又是像男孩子一樣的短發。


    感覺好像……還可以自我克製嘛。加油啊,我……!


    「初次見麵……這樣講可以嗎?這就是真正的我。我從來沒有以女性的身分站在任何人的麵前過,你是第一個。」


    華生自己大概也在緊張吧,她的肌膚——微微地暈染了一層粉紅色。


    不過,她雖然很有男子氣概地(雖然是個女的)堂堂露出穿內衣的樣子,可是也沒有再向我靠近。


    很好,拜托你就此打住吧。


    「既然你打算要把我是女性的事情向大家公布的話——看來我也必須要快點讓自己變得像個女孩子才行了。」


    「……?」


    「我之所以沒辦法表現得像個女性,是因為精神上的心靈創傷所造成的。所以說,我要用休克療法來克服它。而這件事就交給你執行吧,借由這個行為,也可以當作是對你的補償。」


    「休克療法……?那是指什麽?」


    「所以說……就是、你要讓我、明白自己是個女的啊。要讓我痛切地感受到自己是個女孩子——的事情……我、我是個貴族啊,所以沒辦法用太直接的方式表現,不過……就是最能夠把我當女人的行為啦……來、來吧!」


    ……?


    ………?


    我、我不懂……!


    「事到如今,我也做好覺悟了。我要恢複成女性。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我必須要用自己的身體感受到自己是個女性的事情才行啊。所以說,你來……讓我、成為一名女性吧!」


    「什麽叫讓你成為一名女性啊……,你本來就是個女的了吧……!」


    「你沒在聽我說話嗎?」


    「我有在聽啦!不就在你眼前聽了嗎!」


    我一心希望她能快點解放我,而有點火大地這麽說完——


    於是華生緊閉起覆盆子色的雙唇,僵住一臉嚴肅的表情。


    「遠山……你該不會是、在顧慮我的感情吧?那就……不要在意了。雖然在這種時間點這樣說很糟糕……不過,那天晚上,我感受到了……如果是你的話——沒關係。我覺得你很好啊。」


    突然間,感受到華生的聲音中蘊含著女性誘惑般的氣息——讓我不知所措。


    我、我有哪裏好啊?


    我們明明又是開槍又是互毆的說。


    「就算你不知道詳細該怎麽做,我想到途中為止都應該可以靠本能做到吧。詳細的東西交給我就行了,我有從醫學書上讀過,所以知識方麵是有的。」


    意、意義不明啊。


    可以讓華生變得像女性的休克療法,而且是可以當作對我賠償的事情。


    她似乎是要我對她做那種可以一舉兩得的行為,可是……


    從她露出肌膚的情況,以及話語中的內容來推斷——這應該是一種醫學行為——但是我並不是醫生啊。


    「怎麽啦,遠山?明明是個男的,卻感到害怕了嗎?」


    「不、不是、與其說是害怕……我根本搞不清楚狀況。你、你到底在講什麽啊?」


    「你、你搞不懂?都做到這個地步了……!」


    華生讓她感覺強勢的雙眼皮眼睛撐得鬥大。


    「我隻給你、隻因為是你……所以才露出這身姿態的。做到這樣,你還是沒有自覺嗎?」


    「……」


    看到無話可說的我,華生無奈地深深歎了一口氣。


    「日本似乎有句諺語叫『現成的飯菜不吃,為男人之恥』,但是……你這男人何止是現成的飯菜,就算被人say ah(來,啊——)了也不會吃啊。難怪就算你跟那麽多女性有那些八卦流言,可是卻沒有跟任何一個發展關係啊。」


    少管閑事。


    我這邊可是有病(爆發)的人啊。


    跟女孩子發展什麽關係哪受得了?


    「那麽,就不要做休克療法了……改做複健訓練吧。」


    「複健訓練……?」


    就在我還一頭霧水的時候,話題的發展方向就改變了呢。


    「對,要正名的話……我的『女孩子訓練』就拿你來做,而你也是一副需要『男孩子訓練』的樣子——所以就拿我來做就行了。值得慶幸的是我們彼此是異性,所以可以互相進行複健訓練。不過做為交換條件,在複健訓練結束之前,我是女孩子的事情就


    拜托你保密,可以嗎?」


    什麽可不可以,我本來就沒有要到處講的打算了啊……這時,華生從紙袋中拿出了她在「變裝食堂」時要使用的水手服。


    太好了,看來她願意把衣服穿上了。


    這裏就配合她一下吧。


    「說、說得也是,那就用複健訓練的方式吧。」


    我暫且點點頭後,華生把水手服穿上了。


    「還好我想說進行休克療法的時候可能會用到,所以把它帶來了。


    接著把裙子也穿上。


    太好啦。


    看來今天最大的難關已經勉強度過了呢。


    「從今以後我們偶爾抽個時間到這裏來,我做『女孩子訓練』,然後你做『男孩子訓練』。我想,我們雖然是異性,不過應該彼此也很合得來吧。但是,這件事情也要當成我們兩個人的秘密喔。」


    華生用力豎起指頭,向我逼近……


    雖然她是個外觀男孩子氣的美少女,不過隻要她穿上衣服——果然,對我而言也比較不會有抵抗的感覺。


    誠如她本人所說,因為她的舉止談吐都不像個女孩子。


    在「女子力賽馬」中,她比輸給白雪與理子十匹馬身長的亞莉亞跑得還要更後麵。


    就像是個穿著水手服的美少年,讓我有一種麵對同性友人的輕鬆感覺。


    確實,在眾多女孩子之中,她應該是屬於很合我的類型吧。


    在顧慮到爆發模式的安全性方麵來說。


    「哎呀,我是多少可以理解——你所謂的很合是什麽意思啦。不過,說是訓練,又要怎麽做呢?」


    「我想想……那麽,遠山,現在開始,這裏是春天的草原。」


    「蛤?」


    她在……說什麽鬼話啊?


    「你看,那裏開了一朵蒲公英呢。真漂亮,啊哈哈。」


    華生像是在演舞台劇一樣伸手指向地板。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那笑容很像個女孩子呢。雖然是很幼稚的那一型。


    「你……你頭殼壞掉了嗎,華生?」


    當我擔心地關心她一句後,碰!


    華生一記犀利的短鉤拳就打到我的下顎上。


    「頭殼壞掉的是你啦!這是角色扮演,你是個武偵就至少要察覺這點吧!在這裏我是個女孩子,而你就要像個男孩子一樣對待我啊!」


    「女孩子才不會使出那種毫無預警的鉤拳啦!再說,什麽叫『像個男孩子一樣』啊——你說我該怎麽做,教教我啊!」


    「咦?」


    「什麽『咦?』啦!要角色扮演我是不介意,可是你也要舉個例子啊。」


    所謂的角色扮演——就是由複數人根據特定的設定情景分配角色,然後模擬真正遇到那個狀況時的對應訓練。


    簡單講就是一種像扮家家酒一樣的凍西,不過如果在潛入搜查任務之前進行這個訓練,效果卻意外地很好。


    因此,這東西在偵探科、諜報科以及特殊搜查研究科甚至會被安排為必修科目。


    「所以我說、那個……就是說,要像一對男女一樣自然地對應啊。」


    「我不會在自然狀態下跟女孩子兩個人獨處啦。所以你到底要我做什麽?要訓練是可以,但是你至少提出個方向吧?」


    「所以,我就是說——要你像個男孩子,對我這個女孩子……好好疼愛一番啊!」


    「疼愛一番……還真是模棱兩可啊……」


    「你不疼愛我我就生氣囉!」


    滿臉通紅的華生看起來早就已經在生氣了。真是個愛發怒的家夥。


    不過我在之前的戰鬥中也知道了,這家夥擅長拳擊。


    而且還是不輸職業級的強度。


    就算她雙手空空也不能輕忽大意。還是即興演一下,別惹她生氣比較好。


    「那……就不要用草原吧,太唐突了。要在室內做出室外動作太難了。」


    「說得也是。那麽,就設定這裏是在我的房間中吧。」


    「我是不介意啦,不過我可不知道你房間的構造喔。」


    「大致上想象一下就好了。這裏有張書桌,然後這裏是衣櫥。椅子隻有一張,所以像是祖母來的時候——就兩個人將就著坐在床上了。這個就當作床吧。遠山,來吧,坐到我旁邊。」


    說著,華生就坐到了堆在地上六十公分高的大畫板上。


    「……」


    你啊……還真的是一直以來都活得像個男的啊。


    這是什麽鬼設定?


    就算說是角色扮演,可是一個女孩子居然讓男孩子進到自己房間,而且還兩個人坐到床上。


    你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事情有多嚴重吧?


    「這樣就行了嗎?」


    話雖如此,不過我也不想被她揍,所以隻好無可奈何地坐到她旁邊了。


    畫板發出「嘰」的一聲,感覺就好像真的坐到床上一樣。


    聽到這個聲音的華生——突然露出驚覺事態的表情。


    大概是從聲音聯想到這個狀況,察覺到自己做了錯誤設定的樣子。


    「……唔。」


    原本還稍微雙腳開開的華生趕緊合上膝蓋,做出防衛性的動作把自己的裙擺塞到大腿下。


    接著握住畫板的邊緣,連話都不說了……


    「……」


    而找不到話題的我也隻能保持沉默。


    這一點非常不好。


    ……因為太真實了。


    我雖然沒有過這樣的體驗,不過——如果在現實中一對男女在女孩子的房間裏變成這種狀況的話,大概兩個人也都隻能沉默了吧?


    「遠、遠山,說些什麽啊。要自然地、像個男孩子一樣。」


    華生明明到剛才還主導著現場的狀況,結果一到困境就把問題全丟給我了。


    我因為那種不負責任的態度感到火大,


    「……我說你啊,不要老是叫別人做,你自己說話也要像個女孩子一點啊。」


    於是對眼前這個從剛才就完全沒在角色扮演的華生提出注意事項。


    「像、像個女孩子?那……第一人稱該怎麽辦?說『人家』對我來說還太難了啊。」


    「……那你就用『我』就可以了,畢竟也確實有那樣的女孩子。」(注:原文中,華生習慣使用的第一人稱為「ボク」,通常是男性才會使用的第一人稱。)


    「在床上,跟、跟男孩子坐在一起,然後要像個女孩子嗎」


    華生像是在自我暗示一樣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語後……


    全身從下到上漸漸發紅,紅到連室內昏暗下的我也可以清楚知道。


    而且還開始盜汗了。


    「……遠山,你、你說些、什麽話嘛。」


    果然還是在害怕嗎?華生一邊顫抖一邊像個女孩子一樣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說話方式的關係,她的樣子突然看起來像個女性。不,她本來就是個女的啊。


    (……不妙……)


    我不應該多嘴的。


    一旦覺得她是個女的,我就突然覺得她意外地很可愛。這家夥……不太妙啊。


    雖然現在是在角色扮演,所以她這樣做是正確的。可是這下子真的就像是跟女孩子坐在床上了呢。


    「……就、就算你要我說話,我也沒話可說啊……」


    「那、那你是到我房間來做什麽的呀……」


    「你怎麽問我?是、是你叫我來的啊……」


    「什、什麽話呀。不要說得好像我是個寡廉鮮恥的女孩子呀,這、這樣很害羞的!」


    華生飄動瀏海低下頭,緊緊閉上眼


    睛。而從她身上——


    微微散發出一股肉桂的香味。


    (這、這樣很糟啦……!)


    我是不知道那是不是什麽化妝水的味道,不過聞起來很香啊。


    而且,正因為那味道跟亞莉亞的梔子花、白雪的桃子、理子的香草或是蕾姬的薄荷不一樣,不太像是女孩子的味道,所以我太大意了。結果剛才不小心吸進了一大口。


    噗通……地一聲,我體內的血流擦碰到危險值邊緣了。


    話說,我到現在才發現,似乎我對女孩子的香氣很沒抵抗力呢。看來我的嗅覺異於常人,難道我是狗嗎?


    「雖然還有點早,不過……我們就在這邊來打吧。」


    我——我這個——大白癡啊!


    為什麽要在這裏說錯啊!而且還是個致命的錯誤!


    我原本是因為想說華生看起來不太舒服,而且我也快要爆發了,所以為了要結束這場角色扮演而想要說「就在這邊打住」的……「就在這邊來打」是什麽啊!


    ——是要打什麽!


    華生露出如此疑問的表情猛然抬頭,結果跟著急的我四目相交了。


    兩個人慌張地移動身體,卻造成原本就堆得很不安定的畫板「碰磅!」一聲,往後倒下。


    「呀!」


    華生發出像女孩子一樣的叫聲後,跌了下去。


    「哇喔……!」


    而我為了不要跟畫板或是跌倒的華生相撞,順勢把手往前一伸。


    結果我戳破了好幾張畫布,身體陷得比預想的還要深。


    「!」


    「……!」


    為什麽變成這樣……!


    我抱住了華生的頭部,而她則是抱緊了我的身體。


    看來,我們兩個人都實踐了在強襲科學過的「快要跌倒時應采取的動作」了。


    在我的手臂中,翻起眼眸直直看著我的華生,真的很……


    真的、很……


    ……


    「——嗬嗬——」


    可愛到讓我忍不住莞爾一笑呢——


    真是可愛的小貓。


    「『做出最能夠把我當女人的行為』——華生,你剛剛確實是這麽說的吧?」


    「……!沒、沒關係。就算你現在想要轉換成休克療法……我一路來都是做為一名男性活過來的,至少膽量很夠!你要做什麽、都沒關係……」


    「那麽——就這麽辦吧。」


    麵對眼神跟說話語氣都突然改變的我——


    華生緊緊閉上眼睛,彷佛在說夢話般呢喃著:「要、要變成男人女人了、要變成男人女人了……」


    哈哈。現在的你,看起來很像個女孩子喔。


    「啊啊、啊啊,心髒不停跳,都快要從嘴巴跳出來了……!我要變成……女孩子了……要變成……遠山的女人了……!」


    華生不知所措地嘀咕著,而我則是將她輕輕地抱了起來。


    「——l?華生,讓我教你一件事情吧。」


    「……?」


    被我再度放回畫板床上坐好的華生,烏溜溜的眼睛露出訝異的神情。


    而我從畫板上走下來後,


    「最能夠把你當女人的行為——那就是,要溫柔對待你的意思啊。」


    對她露出微笑。


    接著,模仿電影中看過的西方禮節——緩緩跪下。


    「雖然l提出非常有魅力的邀請,可是我不可以對膽怯的女性做出粗暴的行為。」


    華生聽到我突然用名字叫她『l』——


    於是露出彷佛可以聽到她心跳聲怦然一跳般的表情。


    正確來說,我確實聽到了。用我爆發模式下的耳朵。


    「太、太失禮了!我才沒有膽怯呢!」


    華生站到我的眼前,而我在誠知失禮下瞻仰了一下她的膝蓋……


    抖得讓我忍不住苦笑呢。


    果然,你在勉強自已啊。


    「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所謂的複健訓練是要階段性進行的,如果一下子就做太困難的事情,對彼此的身體都不好。」


    「可是,那樣的話我對你的償還不就……」


    「l,你比一旁的那尊女神像還要美麗啊。」


    「……你、你突然、在說、什麽……啊……!不要愚弄我……!」


    「——你看我的眼神,像是在愚弄你嗎?l真的很美麗。」


    我對華生露出真摯的眼神,於是她壓住自己的胸口嚇了一跳。


    「我、我很……美、美麗……?那種話、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


    「l讓我欣賞到你那美麗的姿態,那已經足以做為償還了。」


    我裝作若無其事地觸碰華生的肩膀,為了讓她冷靜下來而輕輕撫摸她的頭。


    從華生的胸口聽到的那個——「啾、啾」的聲音,到底是什麽?


    看來女性的身體還是有很多就算是爆發模式下的我也不知道的事情呢。


    「你對我說:『要做什麽都可以』——我真的很開心。」


    不斷說著交雜讚美、感激與謝意的話語,讓女性不要有一刻空閑可以思考——這就是爆發模式的特征之一。


    感覺就像是靠著本能做出這種事情的,看來我還真是個前途不堪設想的人啊。


    「……你、你很……開心、啊……那太好了……」


    華生終於慢慢開始進入結束複健訓練的氣氛……


    她拿起剛才脫掉的男生製服,於是我也靜靜地轉身背對她。


    「今、今天就到此為止。今後隻要你有時間的話,就把我叫出來做複健吧。不管是放學後還是上課中途休息時間都行,場所的話隻要不會被人看到的地方就可以。如果你覺得你能辦到的話……要從複健訓練轉換成休克療法也沒關係喔。」


    聽到華生到最後還是在逞強,我不禁苦笑著響應她「了解、了解」。


    等到現場的氣氛稍微冷靜下來之後——


    「還有,遠山……我為了不要破壞氣氛,所以本來就打算要留到最後再說的……關於『極東戰役(few)』——」


    聽到那個單字,讓我的眼神銳利起來。


    ——極東戰役。


    在世界的台麵下進行的——「師團」與「眷屬」之間不可見光的戰爭。


    現在要談那件事情嗎?


    「——今後的戰爭會變得很嚴峻喔。因為你自己選擇了『師團』這條荊棘載途啊。」


    一開始還想腳底抹油的我……


    似乎也已經變得無法從這場戰爭中脫身了。


    因為我打倒「眷屬」要角希爾達這件事已經是既成事實了。


    「……我已經很習慣走荊棘載途啦。」


    我做出覺悟般回應她後——


    華生停下正在穿衣服的雙手,稍微頓了一下。


    「自由石匠的本部——總會所也已經做出決議,要加入『師團』了。所以從今以後,我也會成為你的同伴。」


    「那真是太可靠了。」


    我從以前就在想——我們需要一個醫療係的武偵同伴。


    畢竟,我們經常在受傷啊。


    ——醫療係的武偵分為救護武偵與衛生武偵兩種,而東京武偵高中則是各自由救護科與衛生科負責培訓。


    救護科所學的是在武偵病院中為傷員治療的醫學,而衛生科則是要學習在任務現場為武偵進行救助與緊急處理的技術……要打個比喻的話,救護科的學生就像是醫生或護士,而衛生科的學生則是像急救隊員或醫務兵的角色。


    衛生武偵隻要遇到同伴倒下的狀況,就算是槍戰現場也必須要親自跳進去


    ,因此非常需要高度的戰鬥技術——不過如果是華生來當,就無可挑剔了。


    但是……


    「但是,武偵高中的小隊登記已經結束了,要讓l加入『巴斯克維爾』很困難。我想你也應該知道,國際武偵聯盟的規矩是很一板一眼的。一旦完成登記,如果沒有因為殉職或卸任而造成缺人的話是不能更換名單的。l的狀況必須要用委托的方式,可是衛生武偵的酬勞很貴——」


    「——我已經收到酬勞啦。」


    「……?」


    「我回收了希爾達的翅膀,而且還拿到了魔髒組織。這兩樣都是對魔武裝的一級素材。如果這些東西願意讓給我的話,我可以跟你們簽訂一年份的契約。」


    那些東西對我來說沒什麽用處,既然華生隻要那些東西當酬勞的話……


    我就恭敬不如從命,請她助我們一臂之力吧。


    「既然這樣,那我就拜托你了。請你今後成為巴斯克維爾小隊的衛生武偵吧。」


    「——我接受了。那麽,我之後會將契約書寄到巴斯克維爾小隊去。另外還有……


    在治療希爾達的過程中,我另外回收了一樣東西。那個她藏在身上的東西。」


    華生說著,然後戳了一下我的肩膀。於是我轉過身去——


    換回男生製服的華生手上拿著一個小盒子。


    「啪」一聲打開盒子後,我看到裏麵裝的是——一顆小寶石。


    看起來像是紅寶石……不過顏色是很深的緋色。


    「這是結晶化的『殼金』——七個當中的一個。我想玉藻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到時候就請她幫忙把這個放回亞莉亞的體內吧。」


    ——殼金。


    那是可以阻絕緋緋色金與人心連結的外殼。


    當中已經有兩個回到亞莉亞的胸中了,所以隻要再拿回四個……


    亞莉亞就可以不用變成像玉藻說過的那種可怕存在了。


    可是,剩下的四個都被「眷屬」的那些人拿走了。


    無論如何——都一定要把它們全部拿回來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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