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偵高中的結業,畢業典禮舉行得比一般高中、高職要來得晚,是在三月二十八日。


    不過之前提過的缺席消化期間實質上就等於已經進入春假,因此對學生們來說感覺就像是在假期間舉辦典禮。隨後在校生便會收到武偵等級升降或是能否晉級的通知。


    雖然是臨時抱佛腳,不過與萌&菊代一起念書並接受完一般科目期末考的我……為了隔天的結業典禮……


    在考試造成的疲勞下睡得像爛泥一樣了。


    成功地,睡得跟爛泥一樣了。


    之所以會說『成功』是因為——我現在的生活中,光是想睡覺的時候能不能在宿舍的自己房間睡一覺,都有成功與否的差別。


    目前我房間的大門鑰匙被做了一堆備份,亞莉亞、白雪、理子、蕾姬、金女和麗莎都可以自由進出。雖然去年我為了防止更嚴重的被害而曾經一度想對備份鑰匙的製造來源好好抗議(拳打腳踢槍擊)一番,但那個每張隻收五百元的費用製造出一堆感應鑰匙卡的人物是就讀於裝備科一年級、名字像俏皮話一樣叫真弓真由美(mayumi mayumi)的女生。這家夥是個必須自己拖著附滾輪點滴架走動的虛弱係女子,讓我實在無法對她出手,隻能把問題擱置到現在都沒處理了。


    也因為這樣,我的房間中總是會有剛才列舉的那些瘋狂女生們走來走去。我從玄關大門走向自己床鋪的路上,要是被蕾姬以外的任何人抓到,就會又是被迫幫忙工作,又是被要求一起玩遊戲,又是接受不必要的照顧,連睡個覺都有問題。如果把我比喻為走向床鋪的小精靈,那就是一條路上到處都有五顏六色的小鬼在埋伏我的狀態,這難度也太高了吧?


    即便是擁有不死之身的『哿』大人,一直不睡覺(大概)也是會死的。因此我用修行的名義委托了那位在性能上『有總比沒有好』的戰妹——諜報科一年級的風魔陽菜監視我的房間,等到房間都沒人的時候寄一封『現在無人也』的簡訊給我,我就能偷偷回房睡覺。


    就這樣在昨天晚上,我終於平安無事回到了誰都不在的自己房間中,不禁喜極而泣啊。


    根據我的預測,從昨晚到今早這段時間中出現可能性較高的是麗莎和白雪,不過這兩人看到我在睡覺通常不會故意叫醒我。於是我把貝瑞塔與9mm子彈、武偵手冊與當成鬧鍾的手機都放到床頭櫃上——全身癱在雙層床的下鋪……進入夢鄉。這就是我的春天。短短半天的春假……


    ……叮、咚……


    彬彬有禮的門鈴聲,讓我醒了過來。


    我看一下枕邊的手機——時間是早上七點。


    (一大早是誰啊……)


    皺著眉頭起身的我,從那彬彬有禮的鈴聲知道了,是白雪。那家夥明明就有備份鑰匙,但隻要我在房間的時候都會先按一下門鈴,感覺就像敲門告知。至於她究竟為什麽會知道我在房間,想起來就有點恐怖。


    (總覺得好像回到開學典禮那天一樣……)


    不,不對。


    會一大早跑來做家事的女生,現在已經增加為東洋、西洋兩個人了……


    「小金,早安。麗莎也早安喔。」


    「主人,夫人,早安。」


    我穿著睡衣傭懶地來到客廳,便看到白雪與麗莎並肩對我露出笑臉。


    她們身上分別穿著武偵高中的標準水手服與改造的水手女仆裝。


    「你們兩個,能不能別再用那種稱呼方式叫我了啦……」


    打著嗬欠準備去洗把臉的我,其實至今依然覺得那兩人感情能這麽好簡直是一項奇跡。


    根據潛伏在天花板上的風魔描述——我回國的那天早上,待在這房間等我回來的麗莎與從星伽家回校的白雪相遇了。就連我都很想稱讚自己當時回避了那場麵的危機察覺能力,不過更值得誇獎的是麗莎的對應能力。


    據說那時的白雪全身釋放出強烈到就連隻是在偷窺的風魔都會留下心靈創傷的殺氣,但麗莎卻是忽然用笑臉稱呼一聲『夫人』把白雪當人妻對待。結果也不知道這有什麽好高興的,白雪竟一瞬間就鎮定了下來。


    從那之後一直都被麗莎『夫人、夫人』地稱呼的白雪,到現在心情也非常好。


    「小金,這個……因為線鬆掉,我幫你縫補好囉。」


    白雪說著,將幫我修補好的防彈製服與槍套包在布囊中遞給我。


    因為我一直以來用這些東西時都很粗魯,讓它們到處破破爛爛的了。


    「哦哦,謝謝,我這就穿上。」


    我伸手收下……卻看到布囊上拔染的星伽家家紋——星陣笠,忍不住回想起緋緋神的事件。對心髒真不好呢。


    (那家夥,不知在宇宙過得好不好?)


    眺望窗外一片藍天想著這種事情的我,又回到臥室中……


    因為剛睡醒的關係,換褲子時失去了一下平衡。而就在這時——


    我忽然感覺到背後有視線。應該是白雪吧。


    「喂,不要偷窺男人換衣服啊。呃,你如果跑去偷窺女人換衣服也很那個就是了……」


    我係上領帶稍微抗議,並轉回頭……看到果然是白雪站在那裏,可是……滴答、滴答滴答……


    她那對烏溜溜大眼睛望著我,下垂的眼角竟然流出鬥大的淚珠。


    「呃,你為什麽要哭啦?」


    「啊!對不起喔,小金。」


    白雪「哈哈哈」地有點慌張起來,用白皙的手指輕輕擦掉淚水後……


    「對不起,我隻是看到一如往常的小金,就忽然莫名感到安心下來……開心到、眼淚都……」


    看來是經曆那麽一場重大事件後,讓她變得有點情緒不安定了。


    我在強襲科有學過,困難的事件有時候會侵蝕人心。從事件現場忽然回到日常生活的時候,就會感到混亂或是對精神上造成影響。


    亞莉亞因為個性堅強的緣故還沒什麽問題,但白雪又如何?


    「什麽叫一如往常的我啦。我一直都是一如往常的我啊。」


    感到有點擔心的我,稍微溫柔地說著,拍拍她的頭。


    結果白雪點點頭後,臉頰微微泛紅起來……


    撒嬌似地翻起眼珠看向我。


    該怎麽說呢……


    感覺她應該也沒問題吧。


    (白雪才真的是從小到大都沒變啊。這種在好的意義上很文靜的個性……)


    不過,我短時間內還是對她溫柔一點吧。當作是病後觀察期這樣。


    一臉幸福地折起布囊的白雪,似乎也因為看到自己家的家紋而想起之前的事件——


    「小金,那個……關於緋緋色金的事情,真是對不起喔。還麻煩你特地上宇宙去……」


    又對我重複了不知道第幾次的致歉。


    「夠啦,你別再道歉了。而且在日常生活中回想起宇宙的事情對心髒很不好。喂,麗莎,拿救心丸來。」


    對我來說,比起事件中那一連串的戰鬥……


    搭乘太空梭的經曆才真的會造成心靈創傷啊。


    發射升空的時候就已經搖過的太空梭,回到大氣層時也搖晃得超激烈。軌道器從宇宙回航時,是像滑翔機一樣降落到甘迺迪宇宙中心的跑道上——但也因此沒有多餘燃料,竟然是隻靠機翼和機身的空氣阻力減速,簡直太亂來了。


    以每小時兩萬四千公裏的速度進入大氣層後,越來越濃的空氣摩擦出的粉紅色火焰包覆周圍……為了延長接受空氣阻力的距離,機體在夢露小姐的指示下不斷轉向蛇行,兩次、三次、四次。


    在機體發出『喀啊喀啊、嘎嘰嘎嘰』的背景音效中……夢露小姐說著「那麽,要進入第一s


    彎囉~」「接著是第二s彎~」「第三s彎~」「第四~」的甜美聲音……伴隨那段恐怖體驗又再度湧上我的腦海。


    從那之後,我變得光是聽到『宇宙』這個詞就會感到心悸、氣喘了。


    像這種時候,『救~心,救心』(注2 日本救心丸的廣告台詞。)。吃藥就是應該吃漢方藥啊。


    「mooi,縫得好漂亮呢。夫人將來一定是個賢妻良母,主人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呢。」


    拿藥過來的麗莎看著我的腋下槍套,對白雪阿諛奉承起來。


    話說,什麽叫『夫人將來是賢妻良母』啦?邏輯上太奇怪了吧?


    「嗬嗬,麗莎真是個乖孩子。小金,像這孩子就可以收為小妾喔。」


    然而那位夫人本人卻對那句話怪怪的地方完全置之不理,伸手對我的女仆摸摸頭。


    這到底在搞什麽……為什麽完全無視於我的意思,就莫名其妙構築起家庭內的女性順位了?痛痛痛,這下換成我的胃痛起來啦。


    「喂,麗莎,去幫我拿太田胃散過來……」


    這東西因為也是天然藥物,所以對我的體質很有效。謝謝你,真是良藥(注3 日本大田胃散的廣告台詞。)。


    話說,雖然魔女連隊的伊碧麗塔以前抱怨過『詛咒的男人』殺也殺不死——但其實隻要利用心靈創傷對心髒造成打擊,或是用心理壓力對胃造成打擊,從身體內部進行破壞不就能殺掉了?尤其是胃,隻要扯到女人基本上就會讓我壓力大到胃潰瘍了,根本輕輕鬆鬆吧。不過要是她真的這樣搞,我也很頭痛就是了。


    說到魔女連隊我就想起來,厄水魔女卡羯·葛菈塞現在和我之間——不知道該不該說是筆友,總之就是會互相寄送手機簡訊。


    一方麵也是因為我們彼此在極東戰役中都是為上司做牛做馬,被迫參加一堆瘋狂作戰的戰士,互相心中都有份共鳴,所以即便站在敵對立場還是頗合得來。


    我會寄信告訴卡羯原本是她們女仆的麗莎在日本過得很好的事情……卡羯則是會寄一些她就讀那間大小姐學校的上學情景之類、隱含爆發性內容的照片讓我有點不爽,不過我還是忍耐下來……順便一點一滴打聽有關前眷屬傭兵『妖刕』與『魔劔』的情報。


    實際上是魔女連隊以一人一億元的酬勞雇用的那對搭檔……據說在抓到我之後,就在德國消失了蹤影。


    因為契約在那個時間點就算完成了,於是卡羯也拍下當時的屋用契約書寄給我看。那玩意不愧是魔女的契約書,竟然是用紅墨水簽名,讓人覺得有些毛骨悚然。不過比起契約內容,更重要的是寫在上麵的本名,讓我知道了那家夥的名字寫成漢字是『原田靜刃』。


    畢竟是用在姓名上很罕見的字,我想說查起來應該很容易,而委托了星座小隊的傻隊長貞德進行調查。可是……


    「你對妖刕太過執著了。今後應該警戒的對象與其說是妖刕,搞不好應該是魔劔喔。」


    她卻對我說出這樣一句話,表現得不是很合作。


    順道一提,那位貞德是因為怕身為小隊監察員的我,在結業典禮遲到而跑來叫我起床……


    但那其實隻是藉口,實際上是為了跟我們一起享用麗莎和白雪做的早餐。


    這家夥明明是法國人,卻好像偶爾會莫名想吃白飯和味噌湯的樣子。


    「為什麽啦?」


    「原田的戰鬥力的確驚人,如果他不是傭兵而是正規的眷屬成員,極東戰役的結果搞不好就反過來了。然而,今後比較有可能快速成長的應該是魔劍·愛麗絲貝爾。畢竟在幾年之內——遠東地區也許會陷入超能力通膨的狀況。」


    「……」


    銀冰魔女小姐閉上冰藍色的眼睛,優雅地品嚐著赤味噌滑菇湯。不過……


    「那是什麽通膨啦?」


    「畢竟這當中也包含一些在緋緋神的事件中總算厘清的魔學性事實,所以我是不會說你有錯啦。」


    總覺得,你這開場白讓我感覺不太妙啊,貞德。


    「——色金是根據感情起伏會釋放出多種肉眼看不見的粒子並擴散到廣範圍的物質。而當中有一部分會成為阻礙粒子,間斷性地弱化超能力者的力量。在曆史上,歐亞大陸東部會觀測到璃璃粒子,北美和歐洲則是會觀測到琉琉粒子。然而璃璃粒子和琉琉粒子的差異很難檢測,可說是同素異形體。」


    ……糟糕。


    就算我有念過書,可是現在竟然跑出像化學的應用詞匯了。


    光是璃璃啦琉琉的就已經讓人很容易搞混了,你還要讓話題變得更複雜難懂啊,貞德小姐?我會很傷腦筋的。


    「至少就我所知,對於觀測到的色金粒子究竟是璃璃粒子還是琉琉粒子——人們都不會太在意。反正它們成為阻礙粒子造成的影響完全一樣,特地去分析也沒有意義。因此這兩種色金粒子一直以來都是根據偵測到影響的地區在進行區別的。」


    「簡單來講,就是大家都當成『落在亞洲的是璃璃粒子,落在歐洲的是琉琉粒子』這樣。」


    多虧白雪一邊幫忙添飯一邊補充說明,我才總算聽懂了。


    「然後在前陣子總算查明所在地的緋緋色金原石,恐怕也有釋放粒子……也就是緋緋粒子。隻是因為緋緋粒子和璃璃粒子之間難以區別,所以一直都和璃璃粒子混淆在一起了。雖然說,像玉藻或九九藻……那些妖獸們似乎可以靠感覺區分緋緋粒子的存在啦。」


    也就是說,位於俄羅斯東部的璃璃色金與位於青森的緋緋色金——以地球規模來看距離太近,因此大家都以為粒子的發生源頭隻有一個的意思吧。


    「現在因為緋緋色金被移到衛星軌道的緣故,亞洲……尤其是遠東地區的色金粒子濃度想必會變得比較淡,也就是對超能力者們來說,『放晴的日子』會變多。」


    像雨一樣會下下停停的色金粒子——


    事實上是根據色金那群女人真的像天氣一樣多變的感情而一下釋放一下又停止。而現在那個降雨量……


    變少了的意思。


    「原本就沒有色金粒子飄散的地區,例如東歐,魔學就發展得很順利。羅馬尼亞在曆史上會成為黑魔術的先進國家,也是因為這樣的原因。」


    「——換言之,今後在日本的超能力者或許會變得更強是吧?」


    我吃著白雪幫忙添的大碗白飯,照我的方式做出結論。


    讓緋緋色金回到宇宙是基於人道上的措施,我對這點並不後悔。然而……


    看來我搞不好是自掘了一個很大的墳墓。我是不清楚日本究竟有多少超能力者啦,但我這下促成氣候改變,讓那些人能夠過得更舒適了。


    不過,超能力本身並沒有罪。


    問題在於使用者的心態。拿來做壞事的家夥我就像過去一樣好好懲罰便行,而且拿超能力做好事的超能力者也會變得更強,應該算是好事吧。


    雖然我不知道那個叫魔劍的愛麗絲貝爾下次會怎麽做……


    但不管怎麽說,要是讓我找到,我就跟妖刕原田靜刃一樣猛烈地欺負她一番吧。武偵可是很重情義的。


    麗莎因為在結業典禮之前想先買個東西而早早出門,貞德也吃完早餐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然後,結業典禮的集合時間靜靜接近——於是單手把書包掛在肩上的我,以及用雙手把學校指定書包提在前方的白雪便一起走出宿舍。


    天氣相當晴朗。徹底變得溫暖的陽光照起來耀眼而舒服。


    空地島上的風力發電機朝著西北方。從那方向不會有東京灣的濕氣與品川的廢氣飄來,是最棒的風向。


    今天不用上課也沒有考試,爽朗的早晨啊。


    「輪胎氣壓正常,車燈電池正常,坐墊下沒有炸彈。」


    我在腳踏車停車場有點誇大地檢查腳踏車後……


    「嗬嗬!小金,你太誇張了啦。不過很帥喔。」


    白雪把手輕輕放在嘴邊,對我做出反應。


    她就是在這方麵跟亞莉亞不一樣,很會看氣氛顧狀況,讓人感到心情穩定。不知道該說是搞笑起來很有成就感的對象還是什麽的。


    我跨上腳踏車坐墊,讓白雪側坐在後方……結果她扭扭捏捏地輕輕抱住我的腰,不過我也任由她了。


    「失去禦神體之後,現在星伽家還好嗎?」


    騎在武偵高中的私人道路上,我對後方的白雪提起這個話題……


    「或許小金也有從玉藻大人那邊聽說過,其實在星伽神社還殘留有一點緋緋色金。據說是緋緋神希望即使本體回到天上,還是留下一部分在她長年以來居住的星伽神社。雖然剩下的緋緋色金隻有一顆排球的大小,不過肯定是世界上最大的緋緋色金了。」


    「這樣喔~唉呀,那種大小感覺也比較像一般所謂的禦神體嘛。那玩意的尺寸本來就太大了。」


    順道一提,聽說後來從緋緋色金長年坐鎮的神奈備中發現大量的紅寶石,引起了一場大騷動。雖然不知道那是白雪的祖先們供奉的東西,還是緋緋色金的神秘力量讓火山岩的氧化鋁形成的結晶,但總之我覺得真是太可惜啦。有那閑工夫耍帥保護亞莉亞跟白雪,還不如撿撿腳邊的石頭塞滿褲子口袋。人說亂槍打鳥總會中,搞不好其中就會有一顆是紅寶石的說。


    「……」


    「……」


    白雪隻要和我兩人獨處就老是會一臉陶醉變得話少,而我也完全無法提供什麽女生會感到有趣的話題,於是就安靜下來了。


    踩踏板的聲音,偶爾經過旁邊的車子聲音,麻雀嘰嘰叫的聲音……


    行人號誌發出的視障者用誘導聲響……


    「小金……騎腳踏車的技術好棒呢……」


    白雪在我背後說出這種話的陶醉聲音。


    「這種東西誰都會騎吧?」


    「才不,像我就不會。即使裝上輔助輪我還是會跌倒。謝謝你載我。」


    說真的,虧你運動神經那麽差,還能當女子排球社的社長啊。


    不過,被依舊是個日本美女的白雪忽然道謝的我也慌張起來……


    「啊……不……我才要說,謝謝你總是幫我做家事。尤其是打掃房間,真的幫上我很大的忙。」


    我莫名有種被道謝就應該找理由回謝的念頭……結果就把這樣日常中的事情搬出來特地道謝了。


    這是什麽搞笑感。每次和白雪在一起就會這樣。


    「不會啦,最近因為麗莎也會幫忙,所以搞不好我還有點偷懶呢。」


    露出苦笑的白雪還是老樣子很愛幹淨,總是會讓我和理子這對『不會收拾兩天王』弄亂的房間保持清潔。無論陽台、浴室還是洗手間都無時無刻像一流飯店般閃閃發亮,雖然廁所門把上套了女子力很高的握把套,讓我覺得有點『那個』啦。她本人嘴上說自己有點偷懶,但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即便有麗莎這個女仆可以差使,也絕不會把工作完全交給麗莎,該自己做的事情還是會自己親手做。


    身為星伽巫女,又身為武偵高中的優等生——完成各種工作的同時,也能完美做好家事。白雪真的像是個日本女性模範的完美女生。


    「小金。」


    白雪抱在我腰上的手臂忽然微微用力……並把頭靠到我背上。


    「嗯?」


    就在我準備轉回頭的時候……


    「……你不要不見喔……」


    白雪低下頭如此呢喃。


    「你在說什麽啦?我才不會不見。我會盡量多待在你身邊的。」


    剛才我在心中有點誇獎過度了,但白雪同時是個不知道為什麽會忽然發作,想拿日本刀把在我附近的女生都一刀兩斷的『衝動型女孩』。


    因此我必須盡量待在她身邊,保護遭她傷害的女生們才行啊。


    然而,白雪就是會瞎操心,緊抓著我仿佛不願放開似地……


    「小金還記得我去年春天的占卜嗎?那時的結果是『小金會消失』……可是到現在還沒發生。這讓我好害怕。巫女占卜牌算出來的是幾年內會發生的事情……所以到現在還是有可能性……」


    「那件事其實已經發生過啦。隻是因為我很快又回來了,所以你大概沒感覺。我去年有被退學過一次,轉到一般學校。就是那件事啦。」


    「不,那麽短的期間不算是『消失』……」


    好鬱悶的氣氛啊。


    好麻煩的話題啊。


    「沒問題啦。我已經不會再被退學了。期末考我有好好念書,保健體育的考試時鉛筆應該也努力幫我轉出答案了,出席日數也足夠。沒問題,沒問題。」


    我很有精神地對白雪這麽說的時候——


    走在路上的武偵高中學生也漸漸變多。


    因為我們已經接近結業·畢業典禮的會場……也就是講堂了。


    這麽一來,我不禁會在意起周圍的眼光——但白雪卻剛好相反,似乎很希望讓不特定多數的學生目擊到我騎腳踏車載她的畫麵。而實際上真的被目擊到後,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開心起來,一反剛才沉重的氣氛,用開朗的聲音對我說道:


    「嗯……說得也對。小金,你說得對。我們以後肯定會一直在一起的。對了,希望晉級後我們可以被分到同一班呢,然後亞莉亞最好是在不同班。」


    「哦、哦哦。」


    就這樣,我和白雪穿過花開三成的櫻花樹形成的拱門——


    前往大講堂完成高二最後一次到校。來,準備結業吧。


    彈痕被縫縫補補掩飾過去的舞台布簾左右拉開後,綠鬆武尊校長站上講台。


    「——武偵的武,是阻止的『止』加上幹戈的『戈』……」


    話說,我們學校的校長是這種長相嗎?是這種聲音嗎?


    我雖然有見過幾次麵,但總覺得好像是這個人,又好像不是。


    真不愧是『看得見的透明人』,讓人又欽佩又毛骨悚然啊。


    「——期許各位成為阻止犯罪幹戈的武偵,為日本以及世界的未來……」


    不過這場典禮中,讓人毛骨悚然的不隻是校長而已。


    因為結業典禮之後緊接著就是畢業典禮,所以大講堂前方都是三年級的學生。


    在武偵高中到了三年級,多半都會以職業身分從事各種工作。


    因此平常在校內不太會見到他們,今天也隻聚集了一半左右的人數。不過像那樣排在一起——太恐怖了,那壓倒性的存在感,或者說殺氣。


    不論是哪個家夥,都讓人即使從背後也不敢直視。所有人都不是等閑之輩啊。明明座位距離那麽遠,卻還是讓我感受到一種光是和他們接觸同樣的空氣,皮膚就會當場裂開的銳利氛圍。


    而且他們為了不讓一般人察覺——每個都把那強烈的氣息隱藏在製服底下。


    稍不注意就會一個個看起來像極為平凡的年輕人,這點反而讓人覺得可怕。


    雖然還感受不出那股氣氛的一年級生們大家都若無其事的樣子,但能夠察覺到的二年級生多半都和我一樣……看著三年級生的背影,緊張得額頭冒出汗水。這是什麽像戰場一樣的畢業典禮啦。


    (真討厭啊……難道我們一年後也會變成那樣嗎……)


    另外更驚人的是,那些三年級生中有一部分的人已經透過保送確定會升上一般大學或短大了。蟲子也能靠筆記合格的武偵大學還姑且不說,但為什麽那種學生


    居然可以進入包含一流大學在內的私立或國立大學——是因為最近大學校區內的治安也日漸惡化的緣故。


    大學為了預防有神經病拿霰彈槍胡亂掃射或是有不良學生拿便宜槍枝引發事件,會利用保送名額讓一點都不怕真槍的學生武偵進入學校當看門狗。被稱為『學警武偵』的那些學生平常會隱藏武偵的身分,假裝成平凡的學生默默上學,然後以不為人知地除掉為害校園的壞人為代價,接受不符真正學力的高等大學教育。


    就算不是靠保送,升學到一般大學的畢業生也不少。無論是靠運氣考上的二流大學,還是進入新生不足預定名額的三流大學……因為已經在從事職業工作的武偵,如果有個『武偵以外的身分』會比較方便。假裝普通學生上大學的同時,私底下繼續從事武偵的工作——對於那樣的畢業生們來說。高三這一年也可說是一段練習期間。


    另外……也有人在某種意義上算是轉職進入防衛大學或防衛醫大,有人則是不選擇升學而以獨立武偵的身分開辦個人事務處,有人到武偵企業就職當領薪族,也有人隱瞞學校自己的出路,單純地消失。


    就這樣……


    那些像強力步槍子彈一樣的三年級生們,便一個個被放出學校。


    成為遏止社會犯罪幹戈的——武偵。


    結業典禮結束後離開講堂時,出口附近被我們這些在校生們擠得水泄不通了。


    這是因為武偵高中有『四月時所有人都要掛名牌』這樣一項已經殘骸化的規則,而教務科竟然判斷錯誤,在大講堂的走廊上發放名牌所導致的。


    於是我拉著白雪的手走在人群中,發現在遠處的亞莉亞與理子……正想說如果再加上蕾姬,前巴斯克維爾小隊就全員到齊了,但她似乎不在現場。


    我試著打電話給蕾姬,卻隻聽到國際電話的待接鈴聲——而這時剛好遇到被人潮推來擠去的中空知,就花了五十元請她幫忙聽鈴聲,才知道那是俄羅斯一家叫mts的電信公司使用的手機待接鈴聲。看來蕾姬還在俄羅斯的樣子。


    好不容易領到名牌後,我、白雪、亞莉亞與理子便來到大講堂外會合。


    「參加這樣的典禮,就會讓人覺得對將來的期待充滿胸中呢。」


    聽到亞莉亞用爽朗的笑容仰望藍天講出這樣一句話……


    「期待、」


    「充滿、」


    「胸中?」


    我、白雪與理子都忍不住用視線隔著衣服確認亞莉亞的胸部有沒有真的鼓起來……


    「為什麽你們可以把一句話拆開來講啦!」


    結果亞莉亞小姐果然到最後就是要這樣才像她似的,拔出兩把gover射出子彈——


    就這樣,我們的二年級生活落幕了。就跟開始的時候一樣,伴隨槍聲。


    好啦,言歸正傳——


    後來很快地,有個不速之客出現在我們麵前。


    「哦~亞莉亞女士,辛苦啦。這邊這邊,過來一下。」


    剛開始因為藏在學生之中沒看到……是把春季款的長風衣拖在地上、戴眼鏡、綁麻花辮、粗眉毛,看起來像小學女生的——成年人。


    此人正是以前和我跟亞莉亞在新宿~原宿~表參道演出過一場飛車追逐秀的——


    外務省歐洲局事務官,錢形乃莉。


    她把亞莉亞叫到大講堂旁邊——有梅花、桃花與櫻花種植在同一場所的中庭——看到我和亞莉亞在一起也沒多說什麽。


    而那個理由——


    我們很快就知道了。


    「唉呀~這可真是累死我啦。自從接到副大臣下達的命令後,我又是透過推特又是透過臉書,熬夜再熬夜地進行了一場大搜索。雖然沒找到所有人,但也好不容易聚集了這麽多,你們可要賞個臉好好嚇一跳呀。來,驚喜一下!」


    錢形伸開過長的袖子所指的中庭裏,有推測是去年四月在公車劫持事件中被亞莉亞拯救的武偵高中學生、在劫機事件中獲救的乘客、ana的機師和空服人員以及眧眧姊妹劫持新幹線事件中獲救的人們。


    另外還有許多男女老幼,看來應該都是……


    或直接或間接被亞莉亞拯救過的人。


    大家聚集在中庭享用著各式甜點與果汁,感覺就像在舉辦什麽賞花派對一樣。


    在人群中心,還有亞莉亞的顧問律師連城黑枝以及一年級的間宮明裏。


    而那個間宮正對著某個人物誇大描述著亞莉亞的活躍表現。


    看到那個人物——


    我和理子頓時瞪大眼睛。


    白雪似乎早已預料到這場活動,轉頭看向亞莉亞。


    至於亞莉亞則是在踏入中庭的瞬間就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甚至一反她平常的態度,全身微微顫抖。


    因為實在太高興……


    太高興……


    長年來的願望終於實現了。


    「媽媽……!」


    「亞莉亞……!」


    沒錯。


    那位身穿寬鬆的連身長裙、站在花朵綻放的庭院中央、一頭長發隨春風搖曳的人物……


    正是亞莉亞的母親——


    神崎香苗小姐。


    她被……釋放了。


    「……媽媽……!」


    眼神看起來無法相信媽媽就在麵前的亞莉亞……搖搖晃晃地踏出顫抖的雙腳,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喂,星伽白雪。我是不知道你究竟上奏了什麽事情,但這實質上就是你的奏書起了效果喔。內閣府經由宮內廳對法務省施壓,讓法務大臣發動了對檢察總長的指揮權,中止了對神崎香苗的判決。雖然這種事情偶爾會發生,但我可是很久沒遇到當天就釋放的案例啦。」


    仔細一看,錢形似乎大白天就喝了點酒,口無遮攔地把這些事都說了出來。


    被她指名道姓的白雪則是裝作沒聽到,走到亞莉亞身邊扶著她。


    這不是夢。日本政府真的……


    把因為對於超能力世界的核心物質——色金、知道太多而遭到拘押的香苗小姐釋放出來了。畢竟緋緋色金的本體已經從日本消失,對它保持警戒或企圖利用它都變得沒什麽意義了。


    另外,我從錢形剛才的發言中也聽出來……這有點像是政府畏懼亞莉亞而做出的對應。香苗小姐會突然被釋放,也證明了我這個想法。


    那麽,『白雪的報告』中究竟有什麽讓政府如此畏懼?如此害怕?


    不用說……


    當然就是超超能力者——『緋彈的亞莉亞』降臨了。


    雖然實際上她現在頂多隻會放雷射,但能力卻是未知數。緋彈的亞莉亞今後不知道還會跑出什麽招式,就算是國家等級也不會想與她敵對吧。


    從錢形剛才的爆料中也可以知道,這項情報之所以會一瞬間在內閣府與各部門間傳開的理由,光是想起來就誠惶誠恐……是白雪將『國寶緋緋色金歸還天上,獲其力量之少女現世』這件事報告給她本來就有門路聯絡的宮內廳——然後獲得某位大人物賜聽,並下達了什麽指示。


    「……」


    不過我現在,隻是單純地……


    抱著百感交集的心情,注視相擁的亞莉亞與香苗小姐。


    恭喜你,亞莉亞。


    恭喜你啊……


    「媽媽……媽媽……!」


    「……亞莉亞,我聽在場的這些人說了。不,就算沒聽他們描述,這些人願意這樣為你祝賀就是最好的證據。你——已經成為優秀的武偵了。」


    「……媽媽……嗚嗚……嗚哇哇哇……!」


    明明是在間宮麵前,亞莉亞卻也顧不得什麽麵子——


    把臉埋


    到香苗小姐的胸口,嚎啕大哭起來。


    香苗小姐也像個女神般擁抱著亞莉亞……


    看到這一幕,連我都被感染得差點要哭出來。於是……


    「——香苗小姐是無罪釋放對吧?總不是假釋什麽的吧?」


    我稍微彎下腰,讓視線與錢形同高,並朝她瞪一眼來忍住淚水。


    「你懷疑的話就看看最高法院的行政命令書吧,拿去。雖然內容編撰得好像很有一回事,不過實際上寫的就是要釋放神崎香苗女士。另外關於亞莉亞女士的強製歸國以及對你的驅逐出境建議也全部都獲得解決了。」


    「……」


    原來我那時候還被建議了那種事情啊?真是頭大呢。


    但不管怎麽說,總之——


    亞莉亞。


    你果然已經不是什麽獨唱曲了。


    也不是和我兩人的二重唱。


    因為在你周圍……


    有這麽多人願意和你大合唱啊。


    太好了。亞莉亞,真的是太好了。


    明明是別人家的事情卻感動到真的差點哭出來的我——


    因為覺得太丟臉,而偷偷離開了中庭。


    (畢竟要是被理子之類的家夥看到我哭,肯定會拍照下來一輩子捉弄我的。)


    我抱著這樣別扭的想法……同時覺得應該回宿舍把這可喜可賀的消息也告訴麗莎,於是坐上剛好到站的學園島巡回公車。


    然後坐到位子上看一下手機,才發現有未接來電和郵件。


    (……高天原、老師……)


    不妙,我居然沒發現高天原老師打電話來。


    而且郵件內容是要我立刻到教務科的教職員室報到。


    真討厭啊,居然是武偵高中三大危險地區之一的教務科,而且是美女教師高天原老師的直接指名。我才想說總算要換班導,內心還高興了一下的說。


    然而在施行封建主義的武偵高中,對老師的命令要絕對服從。


    雖然高天原並不是那種類型的人,但既然被命令立刻報到卻沒有馬上過去,還是有可能受到攸關性命的體罰。


    因此我頓時感到焦急起來……不過不幸中的大幸是,這封郵件剛剛才寄到,而且這班公車也會停在教務科前麵,讓我實際上也很快就抵達教務科了。


    正當我走下公車,戰戰兢兢仰望教務科大樓時……


    「遠山同學,你也被叫來啦?」


    哦?居然遇到稀奇的人物了。


    一石雅鬥——是個一年級雖然和我同班,但升上二年級時被分到資優班班的才俊。


    而事實上這男人真的和亞莉亞、蕾姬以及從前的我一樣是s級武偵。是跨修強襲科、狙擊科和車輛科的超人,功課又好到讓人不敢相信是武偵高中的學生。


    因為是個不注重打扮的男人,所以不是受女性喜歡的類型,無論長相還是體格都很粗獷。身高大約一百八十公分。個性上是個認真的工作狂,從來沒有人看過他蹺掉任務或出去玩的樣子。


    遵守法令,對同伴——尤其是對年少者絕對保護到底。身心堅強,又有領導氣質。堅決不做卑鄙狡猾的事情。


    正因為那樣的個性,他很受周圍人的信賴。我想在全二年級中應該是最可靠的男人。


    隻是……因為腦袋有點硬,跟我不太合得來。


    雖然我不討厭他,但老實講,我認為他並不適合當武偵。真要說起來,警察或許才是他的天職。


    「一石——既然連你也被教務科叫來,那我就安心多了。畢竟這樣看來並不是要挨罵的樣子。」


    「誰知道?不實際去看看也很難講。」


    哈哈哈。一石開朗地笑了起來……不過他說得的確沒錯,如果對方是教務科,誰也不知道究竟會是什麽事情。


    「那就走吧。上次和你一起被叫到教務科,已經是一年級四月的事情啦。」


    「你這麽說我也想起來了。那時候我也是和遠山同學一起的。」


    在武偵高中——遇到學生姓名的用字太相近時,為了避免混淆,會在名冊上將下麵的名字改為片假名或平假名標記。


    我和一石在一年級就遇上這種狀況,而被叫到教務科和名字相似的學生猜拳,結果我們兩人都輸了。


    雖然我們在各方麵都相差很多,卻唯獨『猜拳很弱』這一點是共通的呢。


    「跟你聊個不相關的事情,一石——你知道sda排名是什麽嗎?」


    「……拜托別提那個。」


    「你在亞洲排第幾?」


    「第五十五啦。」


    好耶!這家夥比我還非人哉啊。


    畢竟一石隸屬的二年班主要是讓會受外國警察、軍警、軍方特殊部隊、外國人部隊或軍事顧問團之類的組織雇用的超強學生就讀的班級。課程內容操到從十六歲就要上戰場。


    以足球來比喻,就是留在青少隊太浪費人才,幹脆直接送進成人球隊——而且是外國球隊,進行武者修行的強化育成班。


    編列到班的過程,是在一年級結束時教務科會先探詢學生,若學生本人沒有意願就不會被編入……當時我已經降到e級,亞莉亞則因為身分特殊沒有被詢問。蕾姬好像有被問過,但她拒絕了。而一石倒是答應了編入的提議。


    「唉呀~一石,你真是超強的,我尊敬你。我才排第七十一而已。因為有你在讓我降了一階,真不甘心啊。」


    麵對下手不留情的恐怖分子或軍隊,武偵卻要背負不殺人的義務與之對抗。這樣不講理的遊戲玩一整年下來——非人哉等級當然會提升啦。噗噗噗!


    「搞什麽,遠山同學?拜托你不要嘴巴說不甘心,臉上卻露出那樣開心的表情。那個莫名其妙的排名是美國的排行公司擅自……」


    「是啦是啦。」


    我的心情雀躍到腳步都輕盈起來了。不過……


    一石,我很清楚,你的高二時代想必也過得像地獄一般吧。你從一年級的時候就已經很強,現在感覺又比那時升了好幾個等級。雖然你跟剛才那些三年級生一樣隱藏得很巧妙就是了。


    亞莉亞也好蕾姬也好,你們這些s級武偵果然還是少惹為妙。


    我們就這麽一邊聊天一邊走進教務科……來到教職員辦公室門前。


    「一石雅鬥報到。」


    「遠山金次報到。」


    雖然辦公室裏沒幾位老師,但我還是假裝若無其事地把一石當成盾牌,戰戰兢兢走進裏麵……


    「啊,是你們兩位呀。這樣人就到齊了。請過來這邊吧。」


    高天原老師從桌上拿起不知是什麽文件的a4牛皮信封,然後帶我們來到用屏風隔出來的談話間。


    教務科的教職員室看起來就跟一般的辦公室一樣——


    這個談話用的隔間也是隻擺了老舊沙發與茶桌的狹小空間。


    「……」


    現場另外還有一名我不認識的學生。是一頭黑發及肩的女生。


    雖然長相漂亮,不過隻瞄了我們一眼也不打招呼。


    感覺有點像換了顏色和發型的蕾姬。


    「呃~占用到各位忙碌的時間,真是不好意思喔。」


    高天原老師微微苦笑,並坐到沙發上。穿緊身迷你裙的她坐在高度那麽低的沙發上感覺裙底會當場曝光,害我瞬間著急了一下。然而她不愧是個老師,把文件抽出來後就把信封放在大腿上擋住縫隙。真是得救啦。


    不過就在這時,我稍微瞄到了文件封麵的角落。


    秋霜烈日徽章——是檢察廳的標誌。看來事情不太尋常的樣子。


    我們也各自坐到位子上後……


    「一石同


    學、佐伯同學、遠山同學——武裝檢察局有信件要給你們三位。」


    高天原老師眼鏡底下原本溫和的雙眼眯起來,如此說道。


    (……武裝檢察局?)


    那是我父親生前隸屬的機構。


    所謂的武裝檢察官,是超越法規的公務員。是為了維係國家社會的治安,在針對刑事案件進行搜查、起訴工作的檢察業界中——能夠以超法規的武力貫徹正義的職位。


    這項職位由內閣總理大臣任命,是國家公認的正義英雄。有責任義務麵對不隻是武偵或警察,搞不好連自衛隊都無法應付的巨大惡人。無論遇到怎麽樣的敵人,都不允許背對逃避危害日本的罪犯。


    「雖然這通知來得很突然,不過本年度的武檢選拔——將從明天開始為期三天。今年的畢業生中也有幾個人報考,而武裝檢察局聯絡說你們三位也可以跳級接受選拔。據說對方獨自調查了你們這一年來的表現,認為你們是讓人很感興趣的人才。你們意願如何?」


    武檢選拔……武裝檢察官選拔測驗嗎……!


    一如字麵上的意思,那是評選武裝檢察官的國家考試。智力、體力、精神力、判斷力、領導力、戰鬥力等各方麵能力都會受到考驗,而且要連續接受好幾階段賭上性命的測試,是地獄級的國考,一年都不知道會不會出現一名合格者。


    正因為如此,能當上武裝檢察官的人毫無疑問是完美的超人,被認為出現在世上的機率甚至比超能力者還要低。不過……


    「老師,請等一下。要選上武裝檢察官不是首先必須為大學畢業的檢察官才——」


    對這件事感到驚訝的我如此詢問後……


    「對,沒錯。你們三位就算去接受測驗,肯定也無法當上武裝檢察官。我感到奇怪而試探了一下才知道——武裝檢察局因為麵臨慢性的人才缺乏問題,聽說從明年度開始要設立武檢補,也就是武裝檢察補佐官的職位。今年度的武檢選拔參加資格之所以會大幅放寬,或許就是打算從落選者中挑選武檢補吧。因此今後的時代應該也可以選擇先成為武檢補累積表現,然後升官成為武檢的方式。當然,這些全都隻是我的推理啦。」


    雖然高天原老師因為我父親是殉職的關係而沒有明講,不過……


    透過武力製裁犯罪的武裝檢察官,殉職率相當高。


    甚至光用高還不足以形容。將近三成的人在退休之前就會喪命了。


    頭腦好,身體強,懷抱正義感,即使隻領微薄的公務員薪水也願意賭上性命戰鬥。要是讓這種像神一樣的人才繼續犧牲下去……自然避免不了『慢性人才缺乏』的問題。


    因此,檢察局這麽做——


    (別開玩笑了,誰願意幹這種事啦?簡單來說這根本……)


    也就是——


    「——這件事恕我謝絕。所謂的武檢補,根本就是炮灰吧。」


    黑發及肩的……


    名叫佐伯的女生聲音冷淡地說出和我完全一致的推測。


    簡單講,武檢補就是為了寶貴的武裝檢察官準備的替身娃娃。利用武裝檢察官的職位當誘餌召集一堆正義青年,然後把這些『年輕小夥子』當成會動的免洗防彈衣嘛。


    「——我也謝絕。反正參加鐵定落選的測驗隻是浪費時間而已。」


    我也像吐毛球的貓一樣露出作嘔的表情拒絕了。


    或許是因為有義務不得不這麽做,但高天原你也別為了這種送學生去死的事情特地把我們找來問嘛。反正不可能有人會接受,你直接幫我們回絕掉不就好了。


    正當我感到不爽而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


    「老師,謝謝你的告知。請把準考證給我,我願意參加。」


    一石竟然對高天原伸出手,讓我和佐伯頓時瞪大眼睛。


    大概是萬萬沒想到會有人答應的高天原老師也是一樣。


    喂,一石,憑你的腦袋不可能沒看出這件事的本質吧?都聽完高天原剛才那段話,也看到我們拒絕了,為什麽你……


    我的疑問還沒說出口,一石便繼續說道:


    「遠山同學,這件事我一直都沒跟你提過,但其實我的夢想就是成為武裝檢察官。和十三年前拯救過年幼的我和我妹妹的——你的父親一樣的武裝檢察官。」


    ——什麽?


    我爸拯救過小時候的一石……原來發生過那種事情?


    一石的語氣充滿激情,聲音仿佛打開了什麽開關似地非常認真。


    講話的內容雖然是說給我聽,但他的視線——卻是看向驚訝到沒能遞出準考證的老師,醞釀出說服對方的態度。


    「而那樣的機會,以意想不到的形式來臨了。我不想放棄。本來以為要等大學畢業才能參加的考試如果現在就能參加,是很好的機會。就算第一年沒有合格,第二年、第三年反覆下來應該也能抓到訣竅。武檢選拔是到二十五歲之前每年都能參加,沒有次數限製。我一定能當上的。」


    一石從途中開始就與其是對著我講,不如說是對著老師在講。


    那巧妙的說話技巧,讓氣氛變得讓高天原難以開口說服一石放棄了。


    「可是你如果落選後被找去當武檢補,你要怎麽辦?要是敢拒絕,檢察局會對你留下『不服從上級命令』的印象,等到下次選拔就會造成致命的——」


    「如果有人找我,我就去當武檢補。就像老師剛才說的,我也能選擇從武檢補晉升為武檢啊。」


    你的覺悟這麽堅定啊,一石……


    我不禁閉上嘴巴了。


    佐伯則是……隻對一石瞥了一眼,仿佛在說『真是個笨蛋』。


    她似乎原本就幾乎不認識一石,因此視線中不帶有任何感情。


    「……我知道了。那麽一石同學請留下來。另外兩位就到這邊吧。」


    聽到高天原老師如此說道……


    我和佐伯隻能留下一石,離開教職員室了。


    不過在離去前——


    「……一石,實現你的夢想吧。」


    事情到這樣我也隻好為他打氣啦。


    個性認真的一石或許真的很適合去當武裝檢察官吧。


    「謝謝你,遠山同學。我會實現給你看的。」


    一石抬起他粗獷的臉回應我。眉梢充滿鬥誌地往上揚著。


    看到那對獲得挑戰夢想的機會而燃燒的眼神……


    (……)


    我莫名有種羨慕的感覺。


    同時對於總是隨波逐流、沒有人生夢想的自己——


    微微感到焦慮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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