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濱外語高中是為了因應日本的國際化而創立的一所新學校,位於千葉市美濱區——麵朝東京灣的千葉港北方,靠近商業區、幕張展覽館及千葉海洋球場等設施,頗具規模的一座獨立都市中。


    結束扮成克羅梅德爾這段地獄生活的我從今天開始就要在這所高中學習義大利文,並預定五月出發到羅馬武偵高中留學。


    東京武偵高中→東池袋高中→東京武偵高中→美濱外語高中→羅馬武偵高中,對於像個動不動就被調派單位的上班族一樣不斷轉學的我來說……學校這種東西就仿佛交通工具,而這次的狀況就當成是自家用車故障所以換搭計程車吧。


    轉學轉到第三次也變得沒什麽好怕的我,從武偵高中一路轉搭電車和公車,很大膽地把腳踏入了美濱外語高中。


    不過其實也沒什麽必要感到緊張——這所外語高中給人的感覺相當開放。


    通常說到高中多多少少都會有封閉的感覺,但這裏的開放感就像大學一樣。


    或許這也是當然的,因為這是一所無論社會人士或想學日文的外籍學生都會積極接納的學校。在這裏,年齡或學年並沒有什麽太大的意義。而我所屬的二年級似乎隻是『開始學習後第二年』的意思。這樣的氣氛對我來說幫助很大。


    另外這裏校規也很鬆,服裝上隻要在常識範圍內穿什麽都0k。不過我覺得既然是學生,還是穿製服比較好吧。可是……外語高中在接納我入學的同時,有附加一條『要是把身為武偵的事情公開就退學』的條件。畢竟武偵至今依然是一般社會難以接受的職業,認為武偵的工作就跟沒事亂開槍的黑道沒兩樣的偏見依舊深植人心。雖然隻要想想亞莉亞或我自己的行動,這或許也不算偏見就是了啦。


    因此我現在穿的……是其實武偵高中也有的立領製服。這是有點像禮服一樣的玩意,學生在入學時會莫名其妙被迫買下卻根本沒什麽機會穿上。而我這次有把校徽拆掉,所以看起來應該就隻像一套普通的黑色學生服而已。


    「……」


    我一早來到這片麵積寬廣又綠意盎然的校園稍微散步一下,發現周圍都是青草與泥土的味道。


    沒有混雜什麽火藥的氣味,地上也看不到彈殼或扭曲扁平的彈頭。


    (一般人真好啊……)


    要是我沒有留級,應該一輩子都不會來這種環境這麽好的學校吧。


    雖然男女同校這點讓我不太喜歡,不過這裏應該會有很多年紀跟我差不多的男生……


    (搞不好這次在這裏,真的就讓我……交到普通的一般人朋友也說不定呢——)


    這樣一想,我的心跳就加速起來了。


    但是,可別抱那麽大的期待啊,金次。上次到東池袋高中不就是因為入學前期待太深,結果失望也很深的嗎?還是保持平常心比較好。


    學生餐廳的內部裝潢是模仿亞洲的攤販風格,看起來很有趣。而且校區角落還有小型教堂以及似乎是清真寺的設施,可見這裏也有很多從外國來的學生。像現在我就和兩名抱著日文教科書、用中文交談的女學生擦身而過了。


    另外在校內值得注目的一點是……


    (哦哦……這還真是讓人羨慕……!)


    我被交代要先過來報到的教職員室——隔壁並設的就職課。是武偵高中不存在的單位。


    太棒了。這裏可是會教育學生正常學問,並且介紹學生到正常公司就職的健全場所。果然學校就應該是這樣嘛,而不是在那邊教學生什麽槍枝拆解組裝或是彈道理論。


    不過……


    (……呃!)


    在就職課的公布欄上,我看到了一張眼熟又討厭的臉。這所學校下個月似乎會舉辦一場叫『美好外務省』的演講,而海報上印的就是外務省中負責處理亞莉亞相關事務的——錢形乃莉。


    (錢形那家夥,是打算把這裏的學生騙進外務省,然後把自己負責的危險工作推給新人吧?)


    好,我就把圖釘刺到這海報上眼睛的位置,讓她變得像攻殼機動隊的巴特一樣。看招。看招。


    就在這時後……


    「哈囉!遠山同學,你的行為就像小學生一樣呢。」


    忽然從我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於是我轉回頭,發現在對我拋媚眼的人物是……跟我一樣穿著黑色學生製服的帥哥——不知火。


    「我雖然留級了但還是高中生,沒降級到那種地步啦。你是來這裏監視我的?」


    「嗯~其實是獅堂先生好像對武偵廳做了些什麽事情。這次武偵高中會指派你到這裏來,似乎是刻意安排的樣子。」


    「刻意安排?」


    「沒事。反正遠山同學到這裏就學的時間也很短,你隻要在這段期間內什麽都不要發現、什麽行動都不要做就沒事了。」


    「我就算有發現什麽也不會做出什麽行動啦,所以拜托你滾回原本的學校。你會害我想起上個月底的那件事,所以我暫時都不想看到你的臉。」


    「隻要你出去我就會出去,我在工作上的職責就是這樣。幹脆我也趁這機會學習一下第二外語好了。例如說,對了——義大利文好像不錯。」


    「啊~好好好,我知道了。隨便你啦。」


    因為這裏是外語高中,所以不知火講話時故意省略了『從武偵高中出去』這個受詞。不過話說回來——


    畢竟之前在東池袋高中時也是這樣,我早就猜到他這次會出現啦。


    我和不知火準備一起參加的,是義大利文的短期集中講座。


    雖然因為是比較稀奇的科目,學費相對比較貴,不過多虧武偵高中有幫忙交涉價格,讓我勉強繳得起單一學科的費用。話雖如此,這筆開銷對缺金的金次來說還是很吃不消啊。


    我的存款——或者說貝瑞塔公司的獎學金,也就是貸款——幾乎要見底了。


    話說,我透過網路銀行查了一下裕信銀行的存款帳戶,發現貝瑞塔公司還沒匯給我四月份的錢。難道是因為裁軍政策讓景氣不好,所以拖欠了嗎?


    我想著這些事,並走進教職員室後——


    發現在一堆歐美人或亞洲外國人老師之中,義大利文的老師是……太好了,是日本人。不過又不太好,是女性。而且是個美女,打扮花枝招展。


    「呃~……我是從今天開始參加義大利文短期集中講座的校外旁聽生——遠山。」


    「同上,我是不知火。」


    這位大概是講究義大利風格的關係,散發出濃厚化妝品氣味的老師,看起來年約二十五歲上下,胸部雄偉,有肉的白皙大腿也有一半以上都從緊身裙下露出來。不過身上不但沒帶手槍,連短刀都看不到,這點倒是讓我對她印象不錯。


    「——bravissima!(太棒了!)我等好久啦,男生!而且一次兩位!va bene.(真是迷人。)沒想到是這麽迷人的男生們,老師早知道就應該打扮得更漂亮一點才對呢。」


    老師擺出誇張的動作,仿佛要抱住我和不知火似地表示歡迎。


    也太亢奮了吧!而且一見麵就對男學生性騷擾。這老師沒問題嗎?唉呀,雖然感覺是比較好相處的人沒錯。


    見到我和不知火就變得很興奮的老師……


    「allora(呃~)……兩位是叫遠山同學和不知火同學對吧?這班上雖然原本隻有三名學生,不過上周開始增加了一名,今天又增加兩名——這下就有六名學生了呢。o.(請拿去。)」


    說著,遞給我們各一份義大利文短期集中講座的說明小冊子。話說……


    ……原來班上隻有六名學生啊?不過想想也對,畢竟義大利文是幾乎隻


    有在義大利才會講的冷門語言嘛。看來我的交朋友計劃一下子就踢到鐵板了。


    「那麽時間也差不多了,來去跟班上其他人打招呼吧。順道一提,老師我單身喔。有離過一次婚,前夫是義大利人,不過現在單身喔。」


    在走向教室的路上,老師莫名其妙強調著自己是單身的事情。為什麽啊?


    義大利文的教室位於走廊最盡頭,入口側的牆壁整片都是玻璃。


    因此我從外麵就能看到教室裏……當場領悟就算我是個化不可能為可能的男人,這次也不可能交到朋友了。


    因為很不幸地,除了我和不知火以外的四名學生——全都是女生。


    而且她們或許是聽說有兩名男生會來的關係,感覺有點興奮的樣子。


    真是抱歉啦,來的竟然是像我這種貨色。但不知火應該就能讓各位很滿意吧,畢竟他是個帥哥嘛。


    「好啦!grazie,grazie.ciao!各位同學久等了。從今天開始,這兩位男生就要和大家一起在這間教室學習喔!那麽,請雙方自我介紹吧。首先從女生開始!用日文就可以囉~」


    一下就來啦,難關——自我介紹。


    不過義大利文化似乎也是女士優先的樣子,我就趁女生們自我介紹的時候想好要自己要講什麽吧。


    這四名女生分別是……


    正在學習歌劇之類的音樂活動、個性有點凶的女孩子。


    正在學習時裝設計、打扮豔麗的女孩子。


    跨科選修了好幾國語言、立誌成為外交官的大小姐。這位將來或許就是錢形的部下了吧。


    另外還有一名隻有說明「自己是為了學習語言所以來參加這個講座」這種廢話、剪一頭短發而身材高挑的女生。她似乎就是上周來的學生。


    乍看之下的印象,這四位都很像是有錢人家的孩子。


    雖然先因為她們是女生就已經讓我完全沒興趣,所以講的話也都隨便聽過去了。不過——這裏感覺和大家隻是漫無目的到學校上學的東池袋高中不一樣,學生們似乎都抱有各自的目標呢。


    不知不覺間,女生們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露出充滿期待的眼神望向我和不知火……


    哦哦,輪到我們啦。還真快。


    「遠山同學,請吧。」


    「你先講啦。」


    「可以嗎?」


    「你講就對了。」


    就連我們兩個男人間這樣的對話,那群女生們也像是看到什麽珍貴畫麵似的,又有點興奮起來。真難搞啊……


    「——我叫不知火亮。以前沒有學習過義大利文的經驗,因此我會盡量努力,不要妨礙到各位學習的。」


    個性上完全不會緊張的不知火露出一臉乖乖牌的爽朗笑容,開始自我介紹。


    從母校、經曆到興趣,謊言接二連三從他口中冒出來,真不愧是a級武偵。


    不過那群女生們對不知火說的一字一句都好像很興奮似的,還互相小聲尖叫著。


    ……好啦,接下來輪到我了。


    結果女生們的氣氛便頓時涼掉一大截。我想也是啦。畢竟和騙人說是傑尼斯藝人也肯定會被相信的不知火不同,照亞莉亞所說我可是個臭臉男嘛。


    所以你們不想跟我混熟也沒關係。


    反正你們都是女的,而且隻會跟我相處很短一段時間而已。


    「我叫遠山金次。」


    就在態度消極的我如此報上名字的時候……


    那群女生之中顯得比較格格不入的短發高挑女生——名字好像叫山根雲雀——忽然變了眼神。


    怎麽回事?總覺得她的反應好像稍微認識我的樣子。


    明明我根本沒見過她的說。


    不過我現在必須自我介紹才行,於是……


    「我的興趣嘛,呃~……是看電影……至於義大利文……是因為我喜歡義大利電影,所以想多了解一些義大利文化……」


    畢竟我不能講自己是被全日本的武偵高中放棄或是為了逃亡國外之類的事情,便吞吞吐吐地隨便說著。和身心都是帥哥的不知火不一樣,我不但長相是這副德行,又加上爆發模式的問題,因此和初次見麵的女生總是沒辦法好好講話嘛。


    然而,山根雲雀從剛才開始——聽著我的自我介紹不知道在桌子下抄寫什麽筆記。而且她看起來沒有拿筆記本,應該是直接用筆寫在自己手上。從她對於那種行為不感到猶豫的態度推測,她似乎平常就有像那樣快速抄筆記的習慣。這女人究竟是什麽人物?


    (……山根雲雀……)


    仔細想想,這名字——我好像在哪裏聽過。


    可是我完全想不起來。


    總覺得有種應該要想起什麽事情,但我自己卻故意把它忘記似的不舒服感。好像是我把某段記憶自己封鎖起來的樣子……


    「那麽大家要和睦相處,一起加油學習吧~!」


    花枝招展的單身老師如此開朗說道,但直到最後我都想不起任何事情。於是我刻意不去直視山根雲雀——而是保險起見用視野餘光記下她的特征。


    雖然她剛才自我介紹時說自己和我們是同年紀,但我覺得她看起來似乎比我年長。身高有一百七十公分——跟我差不多,而且胸前很有肉,手腳又修長,讓人覺得像個大人。


    發型是短發,長相與其說是可愛不如說是帥氣。


    大概是洗發精或香水的關係,稍微可以聞到像香皂的味道。


    穿著打扮雖然整齊清潔,不過似乎並不在意男性的眼光,給人的印象宛如熱哀於工作、把異性放其次的職業女性。用繩子背在身上的背包。一臉淡妝。和老師一樣穿襯衫配緊身裙。鞋跟很低,感覺是重視活動性的樣子——不過手上的皮膚沒有手槍擦傷痕跡,隻有握筆留下的繭。


    (……看來應該沒必要過分警戒吧……)


    全身到處都是破綻,可見雲雀並沒有任何戰鬥能力。


    我想她應該不是不知火剛才暗示過的前零課相關人物。


    畢竟就連不知火也沒表現出注意山根雲雀的態度。


    換言之,一切隻是我太過多疑了。剛剛那奇妙的感覺肯定也是我想太多。至於她會對我的名字產生反應……或許因為她是偶爾會有的那種『遠山的金先生』的熱情粉絲吧。


    我之前靠猾經學會的義大利文,頂多隻到稍微可以聽懂單字的程度,還沒辦法開口講。因為義大利文中對日本人而言不容易聽清楚的發音比較少,所以通常都是從『聽』先學會的。


    畢竟猾經並不是增加知識的總量,隻是讓人可以想起自己曾經聽過的話語……因此有必要多聽別人講話。我來到這學校密集接觸義大利文,就帶有獲得大量猾經可用材料的意義。


    另外根據我學英文對話時的經驗——擁有基礎的文法知識可以讓學習效率大幅提升。


    (換句話說,無論什麽事情,不好好用功就休想糟通啊……)


    我在老師的解釋說明中,和大家一起聆聽dvd教材、網路電台的新聞廣播以及義大利甲組足球聯賽的講評等等,勉強跟上課程的進度。


    ——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總之現在重要的是專注精神繼續聽下去。好好加油吧。


    每堂九十分鍾的兩堂課程結束後,到了放學時間……我才發現這次的新生活有個致命性的缺陷。


    我沒有地方可以住。


    就算要搭總武線電車從武偵高中通學,金女的房間應該也差不多要被亞莉亞懷疑了。我當初本來是打算用貝瑞塔公司的獎學金租一間廉價的周租公寓……但現在那筆獎學金沒發下來,害我無處可住了。


    雖然我走出學校後不


    知火就搭總武線回去武偵高中,讓我總算甩掉了他,可是——


    (這下傷腦筋了。就算我回老家住,搞不好也會被亞莉亞發現啊。)


    在幕張車站前變得不知所措的我,為了尋找可以依靠的人物……


    拿出手機從電話簿的『あ(a)』行一直找到——『や(ya)』行……


    「……妖刕(youtou)……」


    原田靜刃的電話號碼顯示在熒幕上。


    這還真教人猶豫。


    我本來是不管遇上什麽困難都不打算求助於他,可是和亞莉亞,白雪沒有關係,而且安全又免費的藏身之處也就隻有這裏了。


    (算了,總比露宿街頭好吧。)


    昨日的敵人就是今日的朋友——雖然我沒打算跟他交朋友,不過這次就跟他借個房間當作是上次被他殺掉的奠儀吧。於是我寄了一封簡訊給妖刕……


    ——妖刕現在據說是住在墨田區的錦係町。


    雖然會有點花時間,不過既然搭一班總武線列車就能往返,從那裏通學到美濱外語高中也不算壞。


    我姑且解開手槍的安全裝置,來到妖刕用簡訊告訴我的住址……街道雜亂的錦係三丁目深處……找到了。


    在一棟感覺日照很差的廉價公寓一樓,掛有手寫『原田』的名牌。


    我感覺到房子裏似乎有兩個人,因此從窗戶窺探內部……


    「喂~靜刃,飯煮好了喔~」


    總覺得……好像有聽到女性的聲音?而且不知該說是腔調有點奇怪,還是說語尾有點特殊。


    是妖刕的女人嗎?但好像又不是魔劍的愛麗絲貝爾。


    「……」


    我接著按下門鈴後……


    「逼喔。」


    出現啦。


    一個身穿圍裙的古怪小不點女孩。


    在房間深處也能看到盤坐在地上、默默背對著我的妖刕。那家夥為什麽在家裏也穿著那件黑色風衣啊?明明現在是春天的說。


    話說……這小不點也真誇張。


    首先,她左右雙眼的顏色不同,一邊藍一邊紅。一頭蓬鬆的長發呈現粉紅色,身上的衣服也是粉紅色。身高大約一百二十公分。長相可愛歸可愛,表情和聲音卻讓人莫名有種不吉祥的感覺。不過隻要想到她跟那個講到不吉祥堪稱奧林匹克級的妖刕是同居人,其實還頗能讓人接受的呢。


    「嘿,我打擾啦。」


    聽到我打招呼,坐在那裏似乎在讀什麽東西的妖刕便——緩緩起身轉過來……


    「嗯。」


    隻回應我這麽一聲。真是冷淡的家夥。


    「妖刕,原來你……和這種粉紅頭的小女孩住在一起啊?真是糟糕的癖好。」


    「你還不是一樣?」


    被他這麽一說,曾經和另一位粉紅頭小女孩住在一起的我便頓時啞口了。


    「咻咻咻,我叫鵺(nue)喔。唉呦,飯要焦掉了喔。」


    小不點用雙手食指指著自己,隨便自我介紹了一下後,又跑回瓦斯爐邊。


    「……nue……?那是姓還是名?」


    因為有不認識的少女在家而感到不自在的我如此詢問。


    「那就叫原田鵺喔。」


    「什麽叫『那就』啦。喂,妖刕,給我解釋一下。她看起來應該不是你妹妹吧?」


    「……」


    「妹妹?噗咻咻咻!」


    妖刕始終無言,而那個叫鵺的女孩大概腦袋有問題,聽到我的話就隻會笑。


    ……算了,也沒差啦。


    雖然她怎麽看都是有害的女人,但說到底,不管妖刕還是我也都不是什麽無害的男人嘛。


    就想成是一丘之貉,三隻同住一間爛公寓而已吧。


    那個名字很奇怪叫『鵺』,個性也很古怪的粉紅頭女孩做的餐點,居然隻是普通的炒烏龍。


    隻有這方麵一點也不古怪啊。而且很好吃。


    我們三個人圍在一張矮桌旁享用著烏龍麵,大家幾乎都默默無語。無論是我、鵺還是把那個像忍者一樣的口罩拿下來的妖刕。對於新加入的我,他們什麽也沒問。


    「……」


    話說……原來沒有在戰鬥的時候,妖刕其實是個很溫和的男人嘛。


    而且他眼神看起來似乎有過一段沉重而悲傷的過往。


    ——你的搭檔從魔劍換人了嗎?


    我本來想這麽問他,但如果這位鵺和妖刕是……呃、該怎麽說……就是男女之間……秘密的同居之類的,那麽鵺搞不好會大罵「那女人是誰喔!」然後吃醋離家出走。


    那樣一來就必須變成我或妖刕負責煮飯了,這很糟。雖然這樣講有點性別歧視,不過做菜這種事還是交給本能上會重視清潔的女性負責比較好。


    「嗚嘻嘻,這人就是遠山金次喔?」


    才想說終於有人開口了,卻是鵺一臉賊笑地看著我。


    「幹麽,看什麽看啦?啊~……有件事我忘了講,我要暫時住在你這邊囉。」


    「……」


    看到妖刕不認可也不反對的樣子——


    「上次你在比利時踹傷的那個人,就是我。雖然我當時是裝成影武者啦。」


    打定主意要住下來我,決定在這裏搬出這項貴重情報。


    「……」


    但妖刕卻對我瞧也不瞧,繼續吃他的烏龍麵。難道他早就知道了?


    「都是因為你,害我被伊碧麗塔那群人殺掉啦。雖然我後來又活過來就是了。換句話說,就算我要在這裏住上一個月,你也沒權利跟我抱怨。知道了嗎?」


    我吃著炒烏龍對妖刕這麽說完後……


    「真是抱歉,殺掉了你。」


    妖刕總算對我瞄了一眼,開口道歉了。


    「講這種道歉台詞的,我看你應該是人類史上第一個吧。」


    聽到我這樣挖苦似的回應……


    「不,我應該是第二個。」


    妖刕不知道為什麽看著鵺這麽說道。


    「咻咻咻!」


    ……鵺這女孩的笑法還真教人不舒服啊。


    雖然她本人不知該說是討人喜歡還是說可愛得像個吉祥物就是了。


    「唉呀,反正靜刃也道歉了,你就跟他好好相處喔。」


    「哪有人能夠和殺掉自己的家夥成為夥伴啦?」


    「那可難講。」


    「咻咻咻!」


    妖刕和鵺又再度很神秘地互看一眼。就隻有你們那樣心靈相通,都讓我有種被排擠的感覺了。


    不,如果加入了這群魔物眷屬的行列我也很傷腦筋啦。畢竟我還想繼續當個人類。


    「話說回來,關於上上周的那件事。妖刕,你難道是在公安打工什麽的嗎?」


    「那是我自願幫忙的。隻要你跟什麽事件扯上關係,我就會跟去。那是我的工作。」


    「搞什麽……講的話跟不知火一樣。你根本是跟蹤狂吧。」


    「少在那邊講惡心的話。」


    丟下這麽一句話後——


    妖刕大概是個大男人主義者吧,吃完東西連盤子也不收拾就走回房間深處了。


    然後又坐下來開始看書……而且是教人感到不舒服的神秘學文獻。


    我把盤子放到水槽後,走過去一探究竟——


    發現妖刕坐著的那間榻榻米房間中堆積了大量有關魔術或超能力的書籍。另外還有看起來很古老的時鍾或懷表、沙漏、古典天秤以及裝在玻璃盒中的那是真空天秤嗎……?諸如此類各種測量時間或平衡的道具。


    我完全不明白這些到底是在搞什麽,但果然這家夥也是那方麵的人物。


    雖然我是沒打算成為他的夥伴,不過男性的魔術使用者·超能力者在我所認識的人物中算是相當稀有的存在。印象中白雪以前好像也說過,對於像這類神秘學的東西,女生會比男生的適性更好——世上會有魔女或魔法少女等等詞匯卻沒有形容男性的名詞就是很明顯的象征之類的。


    這房間的浴室雖然到這時代了還在用天然氣跟對衡式熱水爐,不過畢竟不用擔心會有人闖進來——讓我久違地舒舒服服泡了一場澡。


    等我洗完澡後,鵺便拿衣服來給我換穿。話說,這應該是體格跟我差不多的妖刕用的睡衣吧。


    而就在鵺說著「女性應該最後才洗喔」這種古板觀念的時候,妖刕進去浴室一下子就洗完出來了。


    (……嗚……)


    那家夥用浴巾擦身體的時候,我看到……


    他身上的肌肉比我還結實,而且傷痕也比我還多。


    尤其是右臂靠近肩膀的部分,傷疤超誇張的。


    那看起來應該是手臂被砍斷後重新接上的痕跡。這家夥也是戰得很凶啊~


    後來,趁鵺進浴室洗澡的時候……


    「……喂,妖刕,我姑且跟你確認一下。那是你的女人嗎?」


    我從換上一套麻布衣外麵再加風衣、又回去繼續看害的妖刕背後小聲如此詢問。


    「女人?女人是招來危險的禍水。」


    妖刕頭也沒回地如此回答我。


    「關於這點我也完全認同,不過我想說的是……呃~就是說……那個……你和鵺……簡單講,就是有虐待兒童的嫌疑……」


    「虐待兒童?別說蠢話了。那家夥可是比我年長,而且是年長幾百歲。遇上戰鬥的時候我會出麵,不過你如果遇到其他困難——例如受傷或遭到詛咒,就去拜托鵺。那家夥的異能是萬能的,算是年高經驗多吧。」


    妖刕稍微把頭轉過來,對我這麽說明。


    啊~……原來如此,這下我總算搞懂了。那個鵺就是像玉藻之類那方麵的存在化為少女的外觀而已。這麽說來,在『鬼太郎』裏麵好像就有個妖怪叫那個名字。


    當場理解了這一切的我,覺得關於妖刕和鵺之間的男女關係似乎已經沒有必要繼續訊問了,於是……


    「真抱歉說了蠢話。畢竟蠢貨就算死了也治不好啊。」


    我又帶著諷刺的意思如此挖苦妖刕。


    結果妖刕隔著風衣輕輕抓了一下自己右手臂的肩膀附近……


    「關於這點,我也百分之百認同你。」


    說著,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了笑容。


    仿佛是在嘲笑自己也是個蠢貨似的。


    在美濱外語高中……


    因為我一天隻有上三小時的課程,剩下時間簡直讓我閑得發慌。


    不過這所學校的綠地很多,空閑時間去散散步也多少能排解無趣。於是我就像個老人一樣,到處閑逛打發時間。畢竟我不想留在教室跟那群女生在一起。


    ut sit mens sana in corpore sano(人當祈求強健的體魄與健全的心靈)——在日本通常被誤解為『健全的精神寓於健康的身體』——這句羅馬人尤維納利斯留下的詩句被寫在體育館的牆上……在館外可以聽到其他大概是課表有空堂的學生們正在裏麵運動的聲音。


    那些聽起來打從心底感到愉快的聲音……讓我不禁有點感動起來。


    雖然在武偵高中也不是沒有人從事運動,但武偵的運動是為了不要在實戰中喪命的體力鍛煉,因此當然也不會有什麽愉快的氣氛。大家隻要稍有摩擦就會立刻拔槍啊。


    我抱著有點憧憬的心情窺探館內,發現不知火正在裏麵和人打三對三籃球。


    比賽對手看起來……應該是一群在這間學校跟不上課業,決定把專注力放到吸引異性的不良學生們。然而比起那些態度輕浮的家夥,在旁觀賽的女生們注目的對象——果然還是不知火。


    比賽一結束,那群女生便一擁而上,提供毛巾或飲料給不知火。


    不知火雖然看起來有點傷腦筋,但還是很客套地露出皓齒對大家笑著。對於那樣的大帥哥,各運動社圈的女經紀人們也爭先恐後地在邀請他入社。


    (……哼!一群臭女人。你們根本就不知道那家夥的真麵目啊……)


    我不禁跟那群不良學生一樣皺起眉頭。


    男人重要的不是外表,而是內在才對吧?


    雖然這是我的真心話,但如果問到我有沒有內涵,其實也沒有。


    因此我在這間學校同樣完全不會被女生搭話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畢竟我每天除了上那兩堂課之外,剩餘時間就像個癡呆老人一樣到處散步而已嘛。


    又沒有特別做什麽引人注目的事情,所以也沒有男生來找我攀談。


    也就是說我在這裏一樣沒有人緣,存在感稀薄。


    換句話講就是顯得格格不入。


    不過——反正我要是受到女生們歡迎,就會變得不想來學校嘛。


    而且身邊沒有朋友也比較能專心念書。所以沒關係,我照現在這樣就好了。


    不知火大概是為了不要讓身體生鏽而運動的……我好像也該運動一下。姑且不論交朋友什麽的,身為一名武偵應該如此。


    然而,畢竟我不擅長球技……


    於是我走向散步時發現的一棟位於校區角落的組裝屋。


    我想這裏應該是為了拿來當空手道或柔道的道場而建的設施。但也許是因為這所高中沒有學生學習武術的關係,最後被當成一座倉庫,然後被我看上了。


    門鎖……或者說大門根本已經壞掉,連關都關不起來。屋內積滿灰塵,半個人影也看不見。感覺幾乎快要化為一棟垃圾屋,到處可以看到很老舊的玩意。像是各種工具啦、卡式爐啦、舊型的dvd播放器還有延長電線等等。


    不過我來到這裏不是為了這些雜亂的破爛品。


    而是懸吊在屋內深處的拳擊沙包。


    這東西還可以用,或者應該說是幾乎沒用過就被丟棄在這裏了。


    「……我看你也不被揍一揍就枉費生在這世上的意義了吧。」


    明明在學校都幾乎不講話,卻對一個沙包溫柔搭話的我——


    稍微擺出架式後,砰!——砰!——磅、磅!砰!磅!


    複習了一下以前在強襲科學過迅速讓人體無力反擊的動作。


    ——側頭部、眼球、咽喉、胃袋、肝髒、腎髒、劍突部——


    平常狀態下的我雖然沒有說非常強,但好歹是一名武偵。如果是像剛才看到那些不良少年之類的外行人,就算被十個人包圍我也不會被打倒。即使是忽然偷襲也對我沒用。


    這並不是因為我體力特別優秀,而是我從小就在家中、長大後在武偵高中——讓身體鍛煉出了戰鬥時的『直覺』。應該攻擊的要害、應該折斷的骨頭、應該讓對方倒下的方向、讓對手喪失鬥誌的方法等等。唉呀,即便如此還是沒有亞莉亞那麽強就是了。


    雖然這運動沒有激烈到會流汗的程度,不過我還是讓自己不要忘記感覺比較好。


    「……」


    嘰……我伸手推住停下沙包,讓鐵鏈發出軋響後——


    麵對人類以外的存在就會積極對話的我最後又「砰!」地拍了一下那個圓柱體。


    接著留下一句「再見啦」並轉身準備離開時……


    (……?)


    有人逃走了。從這棟組合屋附近。


    我雖然沒看到身影,但有感受到氣息。


    ——被看到啦。看來我也變得遲鈍了。本來想說這種地方應該不會有人來的說。


    大概是很不巧有誰想丟垃圾而剛好經過這裏的吧。


    然而我剛才的行為就算被看到應該也不會造成什麽問題才對。


    畢竟如果不是內行人,也看不出我是在模擬攻擊人體的要害。


    而那樣內行的人也不可能出現在這種和平的學校。


    我接著走到屋外,周圍已經看不到什麽人影了。不過……


    鼻子隱約聞到了些微宛如香皂的味道。


    經過大約一個禮拜的填鴨式學習後,我的義大利文已經提升到可以進行簡單日常會話的程度了。這樣應該至少有辦法觀光旅行吧。以前靠猾經稍微作弊的事情幫上了很大的忙,讓我姑且可以跟上這個第二年程度的班級。至於不知火雖然剛開始似乎感到有點棘手,但因為他腦袋很好,現在已經學得不錯了。


    如此這般,課程學習本身是進行得很順利。然而……


    即使到了這所外語高中,我的問題依然是在人際關係上。


    畢竟周圍除了不知火以外全都是女生,老實講讓我很難受。


    剛開始隻因為我是男生就表現得還算歡迎的那些女生們,如今也是看著我苦笑並竊竊私語了。當然,她們是在我看不到的角度這麽做,但——我因為在偵探科養成的習慣,會偷偷注意可以當鏡子的東西……主要是教室的一台大型電漿電視上反射的畫麵。


    因為整間教室隻有六個人,想當然在日常生活中必定會有些對話。但是在那樣的立場下,我就連這類的日常對話——例如對女生講一句「謝謝」,都會忍不住感到緊張。


    尤其是課堂前或課堂後的時間帶特別困難,偶而女生會說出「遠山同學覺得怎麽樣?」之類的話,把話題帶給我,我卻總是很笨拙地講一句話就結束掉。


    這樣的狀況日趨嚴重,到現在即使遇到在課堂中有必要看向女生的狀況——我也會因為緊張的關係,變成連自己都覺得惡心的偷瞄眼神。


    像對話練習時隻要女生坐到我麵前,我的視線就不知該往哪裏看了。畢竟班上的四名女生每個都是美女,萬一我看著她們的臉傻住,就會有被對方以為我是身為一個一星對她有興趣的風險。這樣對方應該也會覺得不舒服吧。因此我為了不要直視對方的臉,始終低頭盯著課本。但如果這樣反而讓對方覺得我無視於她的存在該怎麽辦……腦袋都快打結了。


    狀況演變到這種程度之後,我即使隻是在校園中和女生擦身而過也會感到痛苦。


    當走到女生附近,我就會裝出對她沒興趣的表情走過去。但每次都不禁會擔心這樣是不是反而很失禮。如果是剛好要走往同個方向,我也會煩惱究竟是該追過對方以防被誤會是在跟蹤,還是應該放慢腳步和對方拉開距離。


    所謂普通的女生……


    光是存在本身對我而言就是一種壓力了。明明對方也不是什麽敵人的說。


    然而,這個世界上有一半的人都是女的……我根本是個社會生活困難患者嘛。


    放學後因為可以逃避那些女生帶來的壓力,對我而言可說是充滿解放感的時刻。


    或許偶爾也應該給妖刕和鵺可以獨處的夜晚吧……身為寄宿客的我為了屋主們著想,決定今晚用那台大型電漿熒幕來欣賞黑手黨電影——而準備回教室的時候。


    嗚!明明都放學了,教室裏居然還有女生。而且不隻一個。


    雖然沒有被她們發現,但我還是反射性地躲到隔壁教室了。


    「果然美央的目標也是不知火同學呀。」


    「那當然啦,花蓮也是吧?」


    「嗯嗯。好,那麽人氣投票就是不知尖同學三票,遠山〇票。」


    聽起來……


    她們似乎在進行什麽人氣投票的樣子。明明男生就隻有兩位,你們不會感到空虛喔?


    我在當克羅梅德爾時是獲選榜首,當遠山卻是〇票。兩邊的得票結果都很教人難受呢。


    然而這場投票似乎還沒結束。現在聲音聽起來有三個人,可是我們班上的女生人數應該有四名。


    ——山根雲雀。第一天莫名注目我的那個短發高挑女生不在這裏。


    「不過啊,說到雲雀,那個人感覺完全就是喜歡遠山吧。」


    ……呃。


    「就是說呀~這場投票也有點是為了雲雀舉辦的嘛。嗬嗬嗬!」


    「雲雀她本來像頭發都沒有好好打理的說,結果最近看起來都有在護發。上課時也一直在偷瞄遠山。我真搞不懂那個惡心的男生到底哪裏好。」


    我……完全沒注意到。雖然像是『我總是會避開女生』啦,或是『女生對別人的視線本能上會比男生敏銳』等等,想找藉口可以找到很多。不過——


    重點在於山根雲雀是在注意不讓我發現的狀況下看著我。


    一個外行人竟然能夠不讓武偵察覺到視線,這有點奇怪。


    因此,反正已經被罵成惡心男生的我決定在隔壁教室繼續偷聽她們的對話。


    「雲雀她以前有過被逮捕的前科對吧?」


    「好像是違法入侵的樣子。」


    「根本是危險人物嘛。人生已經結束了。」


    要說到被逮捕的前科,我也算是有啦。而且還是最近,罪嫌更是殺人罪呢。另外,危險人物也是人,人生還沒結束。像我可是被英國政府還有美國政府等等官方列入危險武偵名單中,但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啊。


    「像那種『為工作而活』的類型,我怎麽也不喜歡。」


    「我也是,而且每次約她做什麽都不跟的。」


    「雲雀和遠山同樣都是怪人,應該很適合在一起吧?」


    平常看不太出來……原來山根雲雀這麽被討厭啊。


    然而就在這時——大概是為了掩飾身高,總是穿矮跟鞋的山根雲雀本人的腳步聲傳來了。


    於是其他三名女生立刻改變了話題……


    「啊,雲雀~」


    「謝謝你來呦。」


    「最近就算到晚上也很溫暖呢。」


    她們忽然就像好朋友一樣搭話了。女人真恐怖。


    「找我來有什麽事?」


    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人私下講壞話的雲雀很普通地加入大家的圈子後……


    「我們在辦人氣投票,針對班上那兩個男生。雲雀也來投票吧。」


    一名女生感覺像在憋笑似地對雲雀如此拜托。


    結果……


    「就為了這種事情把我叫來?我可是很忙的說。呃~……好啦,就這樣。」


    「哇~!」


    「果然是投給遠山!雲雀喜歡的是像司那夫金(注4 芬蘭小說及改編動畫『姆明一族(嚕嚕米)』中的登場人物,個性喜好孤獨。)那種類型的呀?」


    「啊哈哈!我說,你這是同情票嗎?」


    受不了……山根雲雀真是個不會看氣氛的女人。你幹麽不跟著大家一起投給不知火就好了?


    就是因為那樣你才會難以融入班上啊。雖然我完全沒有資格講別人就是了。


    「——不。那個人,我覺得很有趣。」


    相較於講話方式有點幼稚的其他三人,雲雀的語氣也比年齡顯得成熟。


    「像那種有陰影的人,讓我很在意。」


    ……真是傷腦筋的女人。拜托你不要理我啦。


    然而,女生們聽到雲雀的發言都興奮了起來。


    大概是對於她們剛才自己提出的假說得到確信的關係。


    「既然這樣~你要不要跟他搭話看看?」


    「……我再觀察一下。」


    「鼓起勇氣嘛!像不知火同學的競爭賠率是三倍,不過遠山隻有一倍喲!試著attac


    k著看嘛!」


    什麽attack,在武偵用語來講可是攻擊的意思啊。


    話說你們這群家夥,為什麽從剛才開始對不知火會加「同學」,對我就直呼其名啦!


    結果……啪哩啪哩啪哩。我聽到有人吃pocky的聲音傳來。


    因為我有看過幾次所以知道,那是雲雀在吃她愛吃的極細pocky的聲音。


    她似乎每當壓力大的時候就有吃pocky的習慣。


    「不是那樣。我這個人討厭男生。因為以前身高比男生高而被欺負過。」


    聽到雲雀這樣冷淡的回應,女生們頓時「蛤~」地發出有點不滿的聲音。


    不過她討厭男生對我來說倒是一件好事。如果所有女生都能變得討厭男生,大家就會像火野萊卡一樣甚至主動避開我,也省得我麻煩啦。


    社會上有股風潮,認為身邊無時無刻都有朋友的家夥就像是人生的勝利組。


    然而,我身為司那夫金遠山,堅決要對這點提出異議。


    孤獨並不是一件壞事。


    ……獨自一人,很安靜,很自由……


    那也應該是人類的一種理想狀態。


    無論做什麽事都不會被講話,是終極的無壓力狀態。


    像讀書或精神鍛煉等等提升自我的行為,有時候不是獨自一個人就做不到。從小學時代就朋友很少的我,有一段時間特別喜歡觀察天文……那也是一個人比較有氣氛的活動。另外像繪畫、作曲或寫作等等創作活動,主要也都是一個人進行的。


    因此『孤獨』對人類而言是必要的狀態。


    就這樣,今天放學後我同樣為了提升自我,打算到廢棄屋道場一個人打沙包。可是……


    最近的我似乎總是會抓到不對的時間,現場已經有人了。


    而且是兩個人。


    畢竟這地方不太引人注意嘛。他們是來做什麽的?


    「……呃,我今天真的沒有帶錢……」


    ——聽到這聲音,讓我頓時以為自己幻聽了。


    我接著窺探屋內,這次換成以為自己眼花了。


    那兩人之中有一方是俄羅斯係的混血兒,被稱為這所學校的不良少年頭頭——是個耳朵上掛了一整排耳環的金發男子,


    另一方則是被他抓起衣領的女生臉男子。


    「我就說借點錢來用用啊。幹!怎麽可能沒帶錢?」


    「那個……我今天真的……忘記帶錢了……」


    那套很稀奇的白色立領製服……


    果然不是我看錯。


    (那人……是可鵡韋吧……!)


    就是上個月底在學園島第十三區包圍我的前公安零課成員之一——獅堂的部下,可鵡韋。


    不知火之前說過跟前零課相關並叫我『什麽都不要發現、什麽行動都不要做就沒事』的事情……


    ……原來是指這件事……!根本不是去竊聽什麽山根雲雀講話的時候嘛。


    不過,今天讓我遇上就是你的末日了。


    反正今天獅堂也不在,就讓我找張三報李四的仇吧。至於以前我跟不知火講過的話,就當是撤回啦。


    ——就在我如此憤慨激動起來的時候……


    「那、那我改天再把錢送到學長家……」


    「啊?我叫你現在拿出來啦!我要去喝一攤啊!」


    「好、好難受……請、請把手放開,拜托……我、我不能呼吸……!」


    ……總覺得……狀況很奇怪。


    那樣怎麽可能難受嘛。雖然他是有裝得讓外行人看起來好像很難受的樣子。


    如果想要從正麵勒對手的脖子,應該要先把雙手左右交叉抓住對方衣領——再張開雙臂往兩側拉,同時像卷電線一樣把衣領卷到自己手上才對。


    因為絞首的力道需要用到對手的體重,通常要把對方全身都吊起來才行。靠施力角度也能選擇是要一口氣給予頸椎傷害,還是壓迫頸動脈與氣管使對手缺血、窒息。


    另外,既然是要把對手身上的衣服拿來當絞繩,繞到對手背後再出手會比較實際。畢竟這樣也比較不容易受到反擊。


    可是現在這個不良少年……單純隻是把可鵡韋的衣領往上扯而已。真搞不懂他究竟想幹麽。


    而且可鵡韋的腳尖根本就有碰到地板,再說從正麵本來就已經不好了。


    用那麽隨便的方式,可鵡韋怎麽可能會感到難受嘛。


    照我的推斷,可鵡韋他——擁有我即便進入爆發模式,打七場也搞不好會輸給他兩場的強烈存在感。


    那樣的他為什麽這麽輕易被對手得逞了?這樣不就跟他的長相一樣,完全是個女孩子了嗎?


    再說,那個金發也是全身破綻。啊~啊~或許他是想嚇唬對方啦,可是居然把臉靠對方那麽近……


    那樣就算是沒有爆發的我也能朝他的人中賞一拳,打斷個兩顆門牙,一秒就分出勝負啦。


    難道可鵡韋是覺得那樣不好玩……故意在等對方叫夥伴來嗎?


    就在我徹底變成了一名旁觀者,交抱著手臂思考可鵡韋那行動的意義時……


    唰!——啪!


    我忽然被人從旁一扯,從門前讓開——


    緊接著一道閃光燈朝組合屋內閃了一下。


    「你是三年級的南場葉戈爾對吧?如果不想被趕出學校,就立刻放開那個人。」


    在閃光燈源處,也就是我旁邊……


    我們班上的雲雀拿著nikon d3——一台又黑又大俗、拿在女生手中顯得很粗獷的單眼相機站在那裏。那是有效像數超過一千兩百萬的高端相機,絕不是便宜貨。難道雲雀的興趣是攝影嗎?


    雖然雲雀把施暴現場拍攝下來,打算以此威脅對方住手,可是……


    那個叫葉戈爾的家夥,怎麽看都比普通的女孩子強啊。


    「——啥?你誰啊?喏,我把放開他啦,把相機交出來!」


    姑且放開可鵡韋、唯獨塊頭特別大的葉戈爾……朝道場門口走過來。


    接著伸手打算從不知該說是不怕死還是蠻勇的雲雀手中把相機搶走。畢竟那東西的確會成為暴力行為的證據,而且大概也是覺得那相機看起來很值錢吧。


    然而,雲雀抱住相機,躲開了對方。


    「我叫你交出來啊!」


    就在葉戈爾一掌用力推向雲雀時——


    剛才一直呆站在原地的我插入了兩人之間。


    然後「砰!」一聲代替雲雀被推了。看在我們同學一場的份上。


    而且要是我在這裏撐住身體,反而會害葉戈爾手腕挫傷。因此我順著他的力道故意往後倒下……的時候……


    「——遠山同學!」


    雲雀不知道為什麽竟然像是要撐住我似地從背後抱住了我!礙事啦!這樣不是會兩人一起倒下嗎!


    無可奈何下,我隻好半轉身體,仿佛要摟住雲雀的腰部般——


    ——砰!


    在倒下去的同時,用手保護雲雀的頭和背部不要撞到堅硬的地板。


    不過因為屁股還是難免稍微摔到的關係……


    「……嗯嗯……!」


    山根雲雀感到有點痛地皺起了眉頭。


    而她那件本來就已經很短的緊身裙就……!


    畢竟她是被我壓在下麵,所以應該隻有我看到而已。但這家夥為什麽要穿這種又黑又細、像性感睡衣一樣的內褲啦!明明她便服都穿得很正經八百的說。或許這句話用得有點奇怪,但這就是所謂『脫掉後很有料』嗎?呃,雖然是很適合個性成熟的雲雀啦。


    「啊!喂……!」


    雲雀凜然的表情


    頓時泛紅——並趕緊拉下裙擺遮住裙底風光。而從她的身上飄散出一股像香皂般、很有女人味的氣味——


    「你幹什麽!滾開啦!」


    葉戈爾用腳把我踢開後,又再度把手伸向雲雀的相機。


    「——別這樣。不可以隨便碰女性的東西喔。」


    覺得雲雀應該討厭暴力的我,輕輕地——把葉戈爾的前臂架開、誘導,讓他的尺骨神經撞到組合屋的門框,引起就像手肘撞到椅子的彎角之類的地方會麻一下的那種現象。


    結果……


    「痛啊!……嗚……」


    葉戈爾竟然發出連我都會嚇一跳的大聲量,把手縮回去了。然後很誇張地摸著自己從手肘到小指的部位。


    「幹,痛死了……!」


    呃?葉戈爾,你手肘該不會有長什麽囊腫吧?不,應該不是那樣。他單純隻是覺得痛而已。怎麽會……這麽不耐痛?一般人難道是玻璃做成的嗎?無論身體還是心。


    白皮膚的臉氣得變成粉紅色、活像隻猴子的葉戈爾接著……


    「——怎麽啦?有誰跌倒了嗎?」


    因為現場出現了另一名男生——或者說就是通常都會在我一定距離範圍內待命的不知火——判斷自己在人數上不利,而輕輕地……這應該是在踢我吧……而且他本人似乎認為踢得很用力,卻隻是稍微擦碰到我之後,便轉身離去了。


    「唉,真受不了……」


    話說我這故作輕鬆的態度,看來是爆發了。


    隻因為剛才和雲雀那短短一瞬間的交錯。


    雖然雲雀的確是美女沒錯,但感覺像是毫無節操的自己還真是教人討厭呢。


    或許一方麵是之前人氣投票那件事的關係,搞不好我在心底深處有在注意她吧。


    不,大概是因為武偵高中沒有像這種宛如職業女性的女生吧。


    你實在讓我感到新鮮,而稍微刺激了我的心呢。


    話說回來——


    這果然和幻夢爆發不一樣,是貨真價實的爆發模式。


    強壯而堅實的爆發模式,甚至讓我覺得就這樣靜靜等它結束也太浪費了。


    對,我真想找個人——打一架呢。


    就在我準備轉頭看向可鵡韋的時候……啪!


    我的頭忽然被雲雀用力拍了一下。


    「剛才為什麽不去救他!你是男生吧!」


    爆發金居然被剛才自己救過的山根雲雀罵了。


    「……呃、我對暴力之類的不太行啊。」


    身為暴力象征的武偵在講什麽鬼話?雖然講的人就是我自己啦。


    接著,從組合屋裏——


    「那、那個……謝謝、你們……」


    身穿白色立領製服的可鵡韋真的就像個女孩子一樣畏畏縮縮地走過來,向我和雲雀道謝。


    「你也是男生吧!有骨氣一點呀!」


    大概因為雲雀是個自立自強的類型,對可鵡韋也同樣表現得很嚴苛。


    相對地,不知火則是……


    看著假裝互不相識的我和可鵡韋——露出『唉呀~居然讓你們碰上了』的苦笑表情。那家夥之前講過的『刻意安排』果然就是指這件事。


    「呃~山根同學,你還好嗎?如果有受傷之類的,我可以送你走喔。」


    不愧是大受女性歡迎的不知火,說出了這樣一句體貼的台詞……然而偏偏不是不知火派而是遠山派的怪人山根雲雀卻稍微瞄了我一眼後——


    「不用了。」


    一個人拿著相機離開了。姑且是走向跟葉戈爾相反的方向。


    就這樣……


    不看可鵡韋眼睛的我。


    不望向我的可鵡韋。


    以及麵露苦笑的不知火。


    三個人都保持著沉默——


    直到有足夠的時間讓葉戈爾和雲雀都完全離開之後……


    「遠山金次學長,你是來幹什麽的?請你消失行不行?」


    哦哦。


    剛才還表現得很可愛的可鵡韋同學,聲音開始帶有殺氣了呢。


    不過光靠他剛才這句話,爆發模式下的我就明白了很多事情。獅堂並沒有把『刻意安排』的事情告訴過可鵡韋。大概是認為他應該會討厭的關係。


    獅堂恐怕就是在盤算要讓我和可鵡韋像這樣扯上關係。明明可以學義大利文的地方在東京都內就一大推了,他卻偏偏透過政治手段故意讓我到位於千葉的學校來。


    好啦。那麽這下讓我和可鵡韋碰上了,他到底有何打算?


    是希望讓兩個年輕人好好相處、培養感情嗎?若是這樣,他這算盤可打錯了。


    「我好歹是從那好~恐怖的葉戈爾學長的恐嚇勒索中救了你吧?」


    我稍微抬頭看了一下開始變陰的天空並如此說道後……


    「你完全沒搞懂。」


    可鵡韋的回應首先就是否定我的話。有夠教人火大的。


    「葉戈爾的父親是一名自衛官。我就是想送錢到他家去啊。遠山學長剛才應該選擇轉身離開才是有禮貌的行為。」


    因為場所的關係,可鵡韋省略了很多內容,不過——


    爆發模式下的我大致聽出他的全文了。


    葉戈爾的父親是一位有間諜之類嫌疑的自衛隊員。可鵡韋是潛入到外語高中來,打算透過對方兒子的關係進入對方家中進行調查,然而卻被我很不識相地打擾了。


    「我剛才隻是在想,你究竟在做什麽啦。」


    「請別找藉口。」


    可鵡韋朝我瞪來。


    怎樣?你想跟我打嗎?


    「別這樣、別這樣。」


    不知火這時介入圓場,然而……


    「我才想說獅堂先生最近怎麽看到我都會露出賊笑。總之,請遠山學長快點離開這所學校。」


    「這可不成。我是來這裏念書的。你在這種和平的學校才真的格格不入吧?應該消失的是你。」


    「我拒絕。」


    「你從剛才開始到底是怎麽搞的?沒有厲害的大哥哥們跟在身邊,你就隻敢動嘴而已了?我一直都在你伸手可以碰到的距離喔?」


    爆發模式下的我麵對男生會變得故意講話很粗魯。


    「別這樣啦,可鵡韋。遠山同學也是。」


    「不知火,你到一般學校來被女生們尖叫包圍到連武偵高中的規矩都忘了嗎?要是麵對沒大沒小的學弟妹卻夾著尾巴逃走,等下就會被蘭豹教訓啦。」


    「這裏跟之前的學校不一樣啊,遠山同學。這裏是大家相親相愛的普通學校。」


    「夠了,不知火學長。那麽遠山學長,請你死死看吧。」


    可鵡韋說著——讓他的杏眼豎起眼尖……並走回組合屋中。意思是要在裏麵跟我打是吧。


    「很抱歉,我以前已經死過兩次了。機會就讓給你吧。」


    不想被外人目擊到的我也解開自己穿得很不習慣的立領口……跟著走進屋內。


    「呃~遠山同學,在這裏不要打架比較好吧?還有可鵡韋,你現在還是一檔嗎?還是升到二檔了?」


    「就在現在,升到二檔了。」


    「好好好,到此為止,住手吧。」


    探頭望向屋內的不知火表現得有點著急的樣子。


    然而,他這種明知白費力氣卻還是要講的感覺……看來他真要說起來是比較站在我這邊的。口頭上假裝是在製止對方,但其實提供了我一點線索。


    可鵡韋剛剛在不知火的誘導下,說出自己『提升』了某種東西。


    從以前在第十三區交手的過程中可以推測出來,可鵡韋似乎能夠照自己的意思強化自己。


    而他現在應該就是做了這件事。


    「隻要敢妨礙我的人都有罪。遠山金次,我要審判你。」


    「審判是法院的工作吧。」


    可鵡韋和我——


    分別穿著白色和黑色的立領製服,活像昭和時代的不良少年電影般彼此對峙。雙方相距六公尺。


    一方麵因為不知火剛才的發言,我稍微觀察了四周……在這種像倉庫一樣的場所交手,感覺要用點頭腦才行。必須掌握空間構造,避開障礙物戰鬥。


    站在屋內深處瞪向我、靜靜散發出殺氣的可鵡韋——


    雖然能力上是真貨等級,但我隻要別輕忽大意就一定可以贏過他。


    畢竟這次頭痛的症狀也沒發生。


    「學長隨時可以出手。」


    「學弟先吧。」


    身為反擊派的我如此回應後——可鵡韋大概是覺得恭敬不如從命——


    「上次遠山學長讓我們看到了你的招式。就當作是對那時候的道歉和回禮……我也讓學長看看吧。」


    他擺出了架式。


    然而那架式有點奇怪。


    右手舉到胸前,用像是講悄悄話的動作豎起食指和中指。


    跟風魔在結印時的動作很像……但應該不是忍術吧?


    「那是什麽?」


    我姑且問了一下後——


    「——西亞普卡。」


    ……?那是哪國語言?我聽不懂。


    不過用於攻擊的招式通常要取個讓人聽不出內容的名字會比較好。像我的櫻花或絕牢就是這樣。因此我想可鵡韋應該是一樣吧。


    但話說回來,他既然隻靠兩根手指就想對抗我,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


    從他的架式預測出來的可能招式是……靠手指的突刺技。


    在遠山家的分類中,拳技大致可以分為毆打、橫砍與突刺三種類。


    『突刺』就如字麵上的意思,是用指尖刺擊對手,尖端越細就越銳利。最典型的形式就是指貫手,其中隻豎起一根或兩根手指刺擊目標的招式又被稱為『指劍』。以中國


    武術用語來講就是『劍指』了。


    我想可鵡韋應該知道我這套立領製服是防彈防刃製服,因此他的指劍或許擁有和即便是防刃布料也能割破的反防刃短刀同等的威力吧。話雖如此,tnk纖維也不是普通的布料,隻要攻擊角度或力道稍有差錯,應該就會失誤。


    像是在歐洲黑暗時代,想要殺掉身穿堅硬鎧甲的對手通常都是用戰槌或戰棍之類的『毆打』武器。不是用突刺,毆打才是正確的選擇——就像我的櫻花那樣。


    而且我和可鵡韋之間有攻擊距離上的差異。


    雖然他靠伸出手指多少縮短了那個距離差……但如果想把手指深深刺入我身體,這樣依然不夠。


    (——你做錯選擇啦,可鵡韋。)


    我想著,擺出打擊的架式。


    畢竟我不想開槍發出聲音,就陪你打格鬥戰吧。


    「啊啊~這門關不起來……我要站在這裏,用身體擋住嗎……」


    正當不知火在組合屋外麵試著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門口的時候……


    ——踏!可鵡韋朝我衝過來了。


    他的姿勢擺得很低。


    而且邊跑邊撿起了某個東西。


    那玩意一瞬間飛到我眼前,讓我知道了那是什麽東西。是鋒利如刀的玻璃碎片,左右各三片飛向我的眼睛。


    在爆發模式讓我看到的超級慢動作世界中——


    「——嗚……!」


    躲開。再躲開。但六片中有五片其實是為了誘導我的動作。


    因此最後一片我隻好靠手刃敲破。而隻要敲破玻璃,自然就會有碎片飛散。


    為了不讓細小的碎片進入眼睛,我不得不一瞬間閉上眼睛。


    ——踏——!


    而就在那一瞬間,可鵡韋像是反彈似地往後跳開。


    (拳擊沙包的、後麵……?)


    總算睜開眼睛的我眯著眼睛看到的——


    不是可鵡韋躲的沙包後麵,而是前麵。


    也就是我和沙包之間的空間。


    可鵡韋不知什麽時候撒出來大量螺絲和螺帽飛散在半空中,中央還有一瓶用破布包起來的卡式爐瓦斯罐。


    另外,可鵡韋這時已經開槍了。用的槍是m93r,單發模式。灼熱發紅的9mm魯格彈朝著瓦斯罐筆直飛去。


    這是——


    和碎片式手榴彈同樣的構造。小石子和螺絲等等是彈殼,瓦斯罐是炸藥,然後子彈是擊錘。


    在剛剛那麽短的時間內,可鵡韋就用現場的東西造出了兵器。


    我雖然也拔出了手槍,卻無法使出彈子戲法。因為瓦斯罐就擋在對方子彈的前方,妨礙我射擊。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因為有破布包著的關係,爆炸聲顯得有點模糊,暴風也變得不太規則。螺絲與螺帽在屋內高速亂飛,肆意破壞周圍的各種廢棄物。我隻能把身體伏低。畢竟隻有這裏算是安全地帶。


    接著從沙包後麵現身朝我衝過來的可鵡韋——


    ——踏——!


    又再次一口氣縮短了和我之間的距離。


    用玻璃碎片當投擲短刀,用瓦斯罐製造炸彈,都不是為了解決掉我的手段。


    他的目的是要徹底破壞我擺出的動作架式。


    指劍如流星般快速逼近,我沒辦法擋開。因為我現在姿勢不好。隻能選擇閃避了——!


    ——然而早已預測到我這項動作的可鵡韋緊接著……唰!


    用手指擊中了我的左大腿。


    「……!」


    宛如電流的衝擊在腳部流竄的同時,我趕緊用護身倒法滾向一旁,遠離可鵡韋。


    這激烈的疼痛是怎麽回事!


    感覺不像隻是單純的受傷,甚至比中彈還要痛得多。難道是毒手、毒爪之類的玩意嗎?不對,這感覺並不是中毒。


    是重要的血管或神經被傷到了嗎?不,這部位應該沒有那樣的東西。出血量很少,也沒引起什麽麻痹狀態。


    「——烏賴。」


    可鵡韋又叫出了奇怪單字的同時——咻——!


    為了不要讓我重整架式,用巧妙的動作朝我刺出指劍。


    他的中指這次也貫穿了防彈製服,刺傷我左腰部微上的部位。


    「……!」


    就在那瞬間,我身上被刺傷的這兩處之間——


    仿佛傷口與傷口連成一線切開似的,讓我感到一股難以理解的劇痛。


    這同樣遠比被刀砍傷還要疼痛。


    (怎麽回事……這到底、怎麽回事……!)


    我伸手抓住可鵡韋的手臂,同時噴出一身冷汗。


    然而好不容易才抓到的可鵡韋,這次又換成對我使出頭槌——


    不對。他是從口中吐出了釘子,目標又是我的眼睛。


    於是我隻好放開他的手臂,靠雙指空手奪白刃抓下那個棒狀飛鏢的時候……


    「伊攸它尼·諾取。」


    ——噗哧——!


    這次是右側腹……!又被刺到了。


    指劍的刺傷口形成三個點,在我身體連成一個歪斜的三角形——連貫的劇痛線路。


    這下我可沒辦法再故作平靜了。好痛。好痛。好痛。整個腦袋的思考都仿佛被痛覺支配,讓我差點叫出痛苦的呐喊,而趕緊咬緊牙根。


    麵對不得已之下與對手拉開一大段距離的我——


    可鵡韋伸直背脊後……


    「請問痛嗎?」


    把手指上沾的血「唰!」地甩掉,並如此詢


    問我。臉上還微微露出冷酷的笑容。


    「有一點點。」


    我即使逞強嘴硬,額頭依然不斷滲出汗水。


    這劇痛簡直就像站著身體在沒有麻醉的狀態下接受開腔手術一樣。我甚至懷疑自己的身體是不是真的被切開,而忍不住瞄了一眼確認。


    (別慌,冷靜點……冷靜下來,觀察對手的行動……!)


    可鵡韋的戰鬥型態是暗殺者——類似華生和凱撒。


    而他的攻擊模式是利用周圍的物品牽製對手,再用指劍使出真正攻擊的兩段式進攻法。尤其他的牽製技巧富有創造力,總出乎我的預料。


    (這間廢棄物丟置場,對可鵡韋而言簡直就像武器庫啊。)


    他現在想必也在思考要怎麽利用周圍的物品。我不能給他太多時間。


    雖然為了讓疼痛減緩需要一點中場休息,但看來現在不是想那種事情的時候。


    老是挨打我也受夠了,差不多該轉守為攻啦。


    不過我不太想使用遠山家的招式。畢竟要是像賽恩那次一樣被學走以後會很麻煩,也可能像獅堂那次一樣被擋下來。更何況對付年紀較小的對象還那麽認真感覺有點遜。因此——


    「抱歉,我要耍詐一下啦。」


    我說著——「砰……!」地使出風魔的招式·地撲,一口氣掀起灰塵。為了讓可鵡韋比較難看清楚周圍可以被他當成武器的物品。


    另外我也可以躲在煙霧中,放輕腳步縮短距離。


    「學長,你是忍者嗎?」


    可鵡韋發出聲音。看來他是藉由聲音反射測出和我之間的距離,我白費力氣了。


    「不,忍者是我學妹——或者說是同學了。」


    我同樣發出聲音,發現可鵡韋不在前方。這煙霧反被他利用啦。


    就在我這麽想的瞬間,脖子忽然從背後被某種繩狀的東西套住。是可鵡韋繞到我背後的同時綁到我脖子上的。這是——掉在地上的dvd播放器的電源線。


    和葉戈爾不一樣,他是從背後完美套住了我的頸部。在這點上,我可以給他一個〇。


    他大概是為了報複我剛才攪局,才對我使出了絞首技……然而在這點上就要給了。絞首技應該是較高的人對較矮的對手使用的招式,但我和可鵡韋之間是我比較高。


    而絞首技的反擊手段就是反過來利用雙方身體緊貼的特點使出摔擲技。可是如果摔得不夠快,反而自己會失去意識。要是像猛妹那次一樣對方是女性,我或許就會失誤了。然而可鵡韋是個男的,因此我立刻——啪!


    像是原地前滾翻似地把他從背後往前摔。


    但正如我的預測,他不是靠這種小招式就能解決的對手。可鵡韋在被摔過程中放開手,接著……該死!這招絞首技也隻是牽製啊。


    「雷聶西庫魯。」


    ——噗!我的右胸口又被指劍刺到了……!


    「嗚…


    這下傷口增加為四處,互相連結的線狀疼痛倍增為六條。


    不過我發出低沉的呻吟並不是因為這樣。


    而是我的頭——最近進入爆發模式時會引起的深處頭痛在這時又發作了。


    該死!這樣我會難以行動,身體會變得不聽指揮啊……!


    「……遠山學長,你剛才那有點沒風度喔。」


    看出我身體狀況不好的可鵡韋——對我剛才使出地撲的事情抱怨了一下,並拍掉他白色製服上沾到的灰塵。


    「不過,真不愧是遠山學長。我從來沒過過被擊中四個諾取還能站著身體的人。畢竟這招通常被擊中到第二或第三處就會痛到休克,不然就是會發狂。好啦,學長,請問你要怎麽辦?我想你差不多也到極限了,想求饒就要趁現在喔。因為要是痛到講不出話,就會連投降都辦不到了。諾取還有兩次……要接受下一發了嗎?」


    ——諾取。


    那就是這個連續指劍的招式名嗎?


    然後西亞普卡、烏賴、伊攸它尼·諾取和雷聶西庫魯就是每一擊個別的名稱。


    「你就試試看啊……」


    ——為了用瀏海遮住痛苦的表情而微微低著頭的我……把之前在學園島第十三區被獅堂講過的話回敬給可鵡韋。


    「……我真的會出手喔?」


    「我就叫你試試看啊。雖然你臉蛋長那樣,但好歹也是個男的吧。而且這裏也是學校,我就來幫你好好上一課。」


    「如果當作棺材或許很寬敞,但是在這樣又小又髒又昏暗的地方喪命——請問你不會後悔嗎?」


    「如果你有辦法、讓它散落、那你就、試看看吧……!」


    我斷斷續續地講出這句遠山家代代傳承下來、做出覺悟時的招牌台詞後——


    抬起視線,擺出了架式。


    將發抖的左手張開往前伸,右拳與右腳大大往後縮,並沉低下盤。


    ——櫻花。


    的準備動作。


    我勉強擺出來了。


    「抱歉啦……可鵡韋。」


    「請問這是在道什麽歉?」


    「我隻因為你年紀比較小就考慮不用這招,本來打算盡量溫柔地擒伏你。不過……男人果然還是應該靠必殺技解決對手才對。我對你隱藏這招,是失禮的行為。雖然我覺得又是投多餘的牽製球,又是一點一滴慢慢刺傷對手的做法也很小家子氣就是了。」


    臉蛋像女人的可鵡韋聽到我這句挑釁——眼神頓時銳利起來。


    「我明白了。那麽最後的兩顆星,我會用雙手同時刺穿你。」


    ……我是不是講了多餘的話啊?


    不過可鵡韋大概是太生氣的關係,不小心說溜嘴了。


    ——星。


    他這句話就讓我知道了。我被他刺傷的位置……


    因為左右相反的緣故害我發現得晚了,但是從可鵡韋的角度看來——就是描繪出北鬥七星一部分的形狀。


    雖然以星座來講會少一顆星,然而在有些文化中也會把那星象看成六連星。


    另外相當神秘的是,那個星座……和東洋醫學中一支流派所列的經絡——也就是人體循環、反應的經路位置一致。


    被認為是與血管或神經不同存在的經絡,近年來在西洋醫學界中也有透過熱電偶或電阻等等方式嚐試數值性檢測,客觀地漸漸受到證實。我雖然隻有淺薄的知識,不過……可鵡韋刺中我的每個點,都是經絡交叉處的經穴。而劇痛連結的線就是穴與穴之間相連的經脈。


    可鵡韋就像漢方醫療外科的針灸一樣,利用刺擊經穴的方式破壞我的身體和性命。


    「在那之前,我先把這個還給學長吧。」


    他說著——大概是為了讓諾取更確實擊中我,而在不改變攻擊規律的狀態下——掏出他不知不覺間從我身上偷走的馬尼亞戈短刀。在這點上他也和華生很像啊。


    然後他讓刀身「唰!」一聲彈出來,像踢足球似地用膝蓋頂了一下後……一記空中射門把刀踢了過來。


    在灰塵依然微微飛揚的空間中,我的短刀以子彈般的速度朝我逼近。


    軌道是……瞄準我剛才解開的領口位置的喉頭。


    雙指空手奪白刃——不行。諾取的疼痛加上頭痛,讓我辦不到。


    (不得已了……!)


    我隻好做出覺悟,些微扭轉上半身。


    讓短刀飛進衣領內側。


    ——嚓——!


    馬尼亞戈短刀最後刺到我的左鎖骨下方。


    而且為了不要讓椎狀韌帶被切斷,我有調整角度讓刀尖刺穿到我背部。


    這是從g3的『內髒回避』得出靈感的故意被刺以接下短刀的亂來招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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