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et準備迎接拍賣時期前的清掃休館日這天,遠山武偵事務所為了慶祝武偵包熱賣而舉辦了一場懇親會。


    舒適的初夏天空下──我們來到的是日暮裏南公園。


    也就是我和中空知遭武偵高中退學處分而不知所措時,決意創業的地方。


    「人生真是有山又有穀。中空知,還好你這時候沒死在這裏啊。」


    「是的……社長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為了不要因為生意太順利而忘記初衷,我和中空知才會故意選在這個地點的。


    就在華生把塑膠墊鋪到草地廣場上,中空知也像上次一樣把裝料理來的便當盒與保鮮盒拿出來排好的時候……因為今天我們邀請了不少人來參加,所以……


    「對了,中空知,趁大家還沒來之前這個先給你。員工獎金。」


    收下信封的中空知打開一瞧,差點當場昏過去,被華生趕緊撐住背後──


    「請、請、請請!請問我真的可以收下嗎?這這這、這麽多錢。」


    「你的公司在人事費用上會不會放的比率太高了一點?」


    中空知全身不斷顫抖,看到信封厚度的華生則是瞥眼看向我如此說道。


    「沒關係,比率就是要高一點。我們公司的方針就是獲利要分配給員工。再說,公司能賺到這麽多錢也是多虧中空知勤奮貢獻啊。」


    「可是一開始說要做包子的是遠山社長,決定要進foret也是社長。所以這些錢應該給社長當董事報酬──」


    「不,這間公司能夠有現在,都要歸功於你毫不抱怨地一路追隨我。在這點上我絕不讓步。」


    被中空知稱讚而變得害臊的我用力把臉別開,一屁股坐到塑膠墊上。


    「遠山也真傲嬌啊。唉呀,以稅務觀點來看,我也認為與其要被政府徵收高額的法人所得稅,不如給中空知收下確實比較有利啦。」


    聽到華生如此幫我講話,中空知似乎才總算願意把這筆暑期獎金收下了。隻要有那筆錢,她應該也付得起她母親接下來好幾年分的醫藥費用吧。


    另外剛才華生也有提到,公司應該要在被徵收稅金之前撥算好必要經費。


    換句話說,在武偵業務上會用到的武器彈藥也要趁現在買好──因此我已經有透過網路購買了經常會不夠用的武偵彈。而且不是中國製的便宜貨,而是日本企業──京菱武裝的閃光彈、音響彈、燒夷彈等等。在與外國產品的價格競爭下,日本製產品現在價格也壓得很低,也多虧如此讓我補充了相當數量的子彈。另外我也有向東京、華盛頓來來去去的平賀同學購買了纖維彈與氣囊彈。即使現在幾乎都在做食品販賣,本公司依然隨時歡迎武偵方麵的委托工作啊。雖然目前接過的隻有小愛和菊代的兩件委托就是了。


    「華生也謝謝啦,其實我很想要也發獎金給你。」


    「不用啦。在創新企業的成功上有所貢獻的事情,已經讓我受到老家稱讚了。表參道的治安似乎也改善了不少的樣子喔。」


    華生害臊地笑著,坐了下來──


    就在這時,受到邀請的理子和麗莎來了。不過白雪似乎因為受到亞莉亞什麽委托所以正在出差中,這次沒辦法出席的樣子。


    「呀喝~!tbj現在很熱門嘛!我要開動囉~!話說話說~小克呢?」


    理子一到場就抓起飯團開始大快朵頤,不過……呃……難道連喬裝高手的理子也還沒看穿嗎……?我的克羅梅德爾變裝簡直真的是天賦之才了啊……


    「主人,中空知大人,您們好。嗬嗬,畢竟克羅梅德爾小姐個性害羞,或許今天是請假沒來吧。還是說,其實已經到場了呢?」


    麗莎輕輕攤開裙襬,用人魚坐的姿勢坐下來,並笑咪咪地看向我。你這家夥,或許是因為自己知道真相而很開心,但少在那邊給我講這麽危險的發言啊。小心我把你的白屁股打到變紅喔?


    ……除了白雪以外,還有一位很可惜沒有到場的人物。我有透過可鵡韋邀請過之前指導我們做包子的灘──但後來卻收到可鵡韋回訊說『灘先生好像不去的樣子』。


    「呀哈~!理子也要吃這個~!理子就是為了這個,今天早上什麽都沒吃呢~」


    「理子我說你啊,稍微考慮一下別人行不行──喂!別搶我的起司竹輪!」


    如此這般,正當大家──或者應該說主要是愛參加宴會的理子開心玩鬧的時候……


    「遠山,恭喜你。萬有引力、青黴素、相對論,世界曆史上有過許多教人驚訝的發現,看來今年要多添一筆了。那就是發現你似乎很有生意才華呀。」


    受我邀請的貞德隨著搞不清楚是褒還是貶的招呼聲現身了。


    其實我前幾天──有委托這位貞德幫我調查一下,跟阿久津通電話的『houjyouinsensei』究竟是何許人物。用公司的名義。


    「上次真是謝謝你啦。其實那時候,我被阿久津擺了一道……」


    留下在塑膠墊上開始跳起akb舞蹈的理子以及愉快圍繞著她的其他人……我從保冷箱拿出白熊冰淇淋給貞德,並走到稍遠的一棵樹下聽她報告調查結果。


    不過因為貞德身上會飄出柑橘類的女生氣味,所以我還是跟她保持一點距離──


    「然後呢,你有查到嗎?隻靠『名字』這點情報,應該讓你查得很辛苦吧?」


    「不要因為我還是學生就小看情報科的能力。我已經查到對方是什麽人物了。首先,『houjyouinsensei』這個詞可以分成兩部分,就是『houjyouin』和『sensei』。而會被人稱呼為『老師(sensei)』的職業並不多,有教師、醫生、、作家以及──政治家。」


    聽到貞德刻意強調最後的『政治家』,我不禁稍微皺起眉頭。


    「在日本,通常會在『老師』這個敬稱前加上對方的姓氏。我向武偵廳提出申請,根據職業排序搜尋……畢竟這姓氏很少見,最後搜尋到的日本人名隻有一個。就是前參議院議員──中間黨的寶城院良司(houjyouin ryouji)。」


    中間黨──我聽到這黨名,頓時露出『真的假的啊』的表情。


    日本的中間黨跟國外同名的自由主義政黨毫無關係,甚至反而是個激烈的傾右政黨。以「日本第一主義」、「全民武裝」、「恢複徵兵製」等等──超級保守派的政策為黨綱。年輕的黨魁對於幾乎會把人嚇呆的種族歧視發言毫不忌諱,也有狂熱的支持者因為仇恨言論遭到逮捕,堪稱是個瘋狂的組織。


    因為是這樣一個政黨,當年飽受世人冷笑,最後淪落為泡沫政黨之一……不過在二〇〇一年的參議院選舉中,黨魁曾經當選而獲得一個席位。雖然之後就沒再取得過議會席位,但畢竟是主張「全民武裝」這種瘋狂政策的政黨,因此我們武偵至少都知道黨名。


    而原來當年當選的參議院議員,就叫寶城院嗎?


    「寶城院從喬治華盛頓大學畢業後,在祖父經營的貿易公司名義上擔任華盛頓分公司的社長。後來在當時有交流的幾名共和黨議員的影響下,踏入了日本政界。是個熟知美國文化的人物。」


    阿久津雖然給人的印象隻是個生意人,感覺不是會跟政治扯上關係的類型。不過……


    這下變得更可疑啦。又是警察,又是政治家的。


    ──阿久津,你在那樣華麗的外表底下,究竟藏了什麽秘密……?


    大型補習班──河井塾有專為在職學生舉辦的夜間模擬考可以參加。雖然單純隻是在教室中安安靜靜受考,然後把填好的答案紙投入講台上的收件箱而已,不過模擬考就是模擬考。


    而我預定今晚十點要去參加,因此tbj打烊,回到北青山的總店後──我本來打算隨便找家咖啡店臨時抱個佛腳。可是……


    跟我一起回到總店填寫帳簿的中空知忽然小聲「啊」了一下……


    「──呃、那個、社長……在阿久津武偵事務所前,來了一輛原宿警察局的車子。」


    因為接了菊代委托的我以前有指示過中空知『找機會試探調查阿久津與警察之間的關係』,於是她對我如此報告。


    「你怎麽知道?你又沒看外麵。」


    「我聽引擎聲知道的。和前幾天在街上看到的便衣警車是一樣的聲音。」


    「引……引擎聲?真虧你分辨得出來啊。」


    「每輛車的聲音都是不一樣的。」


    對於聽覺靈敏的中空知而言或許是這麽一回事吧。不過話說回來──警察、嗎。


    畢竟武偵和警察合作的例子也不算少數,所以在一般觀點來看這沒什麽不自然的地方。然而……


    如今我已幾乎可以確定阿久津與警察之間有掛勾,因此現在或許是個好機會。


    「就來稍微調查看看吧。」


    ──我說著,拿出初次見麵的時候阿久津給我的名片。


    接著把中空知的立體聲耳機插到手機上,並且和中空知各自把一邊的耳機戴到耳朵上之後──撥電話給阿久津……稍微等了一下……在響到第五聲時,對方接起來了。


    「阿久津,我是遠山。」


    『──遠山?好久不見。你的生意似乎經營得不錯呢。』


    通話另一頭混雜有周圍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室外,而且是人很多的地方。


    另外還有電車的聲音,以及即將發車的響鈴聲。很近,應該是在車站月台上。


    中空知這時用通信科的手勢暗號比出『捕捉,聽音中』的動作。


    「是啊。關於那件事情,我們就盡釋前嫌──在工作上我有件事想找你商量。你今晚有空嗎?」


    『唉呦,真可惜。我現在因為工作的關係人在靜岡呢。今天不會回去。』


    靜岡……嗎。雖然車站廣播聽不太清楚,不過聽起來確實很像是新幹線的廣播。


    那也就是說,現在警車到她的事務所……是交給員工出麵處理就可以的案件嗎?


    既然如此,我還是別貿然追問太多比較好,以免讓對方起疑心。


    畢竟電話都已經打了,不能再露出更多馬腳。


    「那麽就延期吧。我改天再聯絡你。給我的伴手禮隻要鰻魚派就行了。」


    『誰要買伴手禮給你啦。再見。』


    通話就此掛斷──確認這點後,中空知立刻對我說道:


    「社長,對方雖然播放的手法很巧妙,不過那些車站聲音是過去錄音下來的東西。不是現在這個時刻的車站廣播,而且回音的速度是冬季氣溫下的速度。」


    從滿是雜音的聲響中聽出這點的她,抬起變得有點精明的臉蛋。


    ……居然給我來這招啊。阿久津跟我隱瞞了自己的所在地。


    而且明明隻要跟我講『今晚沒空』就好的,卻如此大費周章向我撒謊。


    「──中空知,抱歉了,你今天可以臨時加班嗎?」


    「是!」


    「我們去調查阿久津。以可能需要進行竊聽為前提,準備裝備。」


    中空知向我點頭回應後,檢查自己的防彈製服,並且從她的置物櫃中拿出聽音器材。不過看起來感覺她會忘記帶槍的樣子,於是……


    「為了自衛,把槍帶在身上。要裝滿子彈。」


    「遵、遵命!」


    在我提醒下,中空知用不太熟練的動作把柯爾特巨蟒收到水手服的後衣領底下,然後用她的黑長發遮住突起部分。這是武偵高中的女生偶爾會用的一種叫『衣領槍套』的收槍方式。


    (……畢竟中空知在戰鬥方麵是外行人。我還是別把她列入戰力,讓她隻負責調查工作就好吧。)


    阿久津雖然是諜報類武偵但好歹也是a級,而須阪也是足以在武偵高中擔任教師的高手。


    因此──萬一演變成戰鬥,就必須靠我來撐了。


    我如此想著,並穿上藏有八岐大蛇的防彈外套,然後……撥電話給g3。這邊倒是響不到一聲就接起來了。


    『yo. bro. what’s up?(嘿,老哥。最近如何?)』


    「給我講日文。你現在在哪?」


    『嗯?在澀穀,跟部下們一起觀光。哈哈,這裏的車站前交叉路口無論在平麵上還是立體上都呈現不對稱,給人一種亞洲的美感。簡直就是日本的時報廣場啊。』


    澀穀嗎……那一帶最近變成了觀光景點,是外國旅客必到的場所。不過這樣正好,從澀穀到表參道的路程隻有一公裏半而已。話說老弟啊,你總不會看著交叉路口就爆發了吧?哥哥我有點擔心起來啦。


    「……很抱歉要打擾你的享受時間。你們有沒有帶光曲折迷彩裝過來?就是那個像藏身布一樣、可以隱形的披風。」


    『來度假怎麽可能帶那種東西啦──跟你開玩笑的。我有帶兩件。』


    「少跟我開無聊的玩笑。那麽你兩件都借我一下。」


    『能借的隻有一件。另一件沒辦法從我身上的背部護具上拆下來,而且現在有點故障,偶爾會變得看起來像空間扭曲啊。』


    ……g3,難道你是穿著那套像鎧甲一樣的護具在澀穀車站前逛街嗎……?


    要是在街上遇到,我還是裝作跟他不是什麽兄弟好了。


    「那就把能用的那件借我。我會付租金。」


    『免費借你啦。向吃飯都有問題的家夥收錢會害死人啊。』


    華生也好,大門也好,每個家夥都跟我講一樣的話……!


    「用不著擔心。現在我公司的防身商品賣得很好,有的是錢。」


    『老?哥?有?錢?喂喂喂,講那種不合體質的發言可是會起蕁麻疹喔?要不要我拿過敏藥給你?』


    「小心我揍你!」


    『好啦好啦知道啦。那一天租金五十美元怎樣?』


    呼……看來總算可以借得到東西了……話說,為什麽隻是跟弟弟講個電話就要這麽累啦?


    後來沒過多久,金女就穿著光曲折迷彩衣來到公司了。她一開始隱藏著身影打開店門,等我把頭轉過去才「哇!」一聲把像雨衣的迷彩衣脫下來露出臉──結果害中空知當場被嚇得腳軟了。不過也多虧如此,讓我省去了確認功能是否正常的麻煩。


    「哥哥,你要發動攻擊性作戰嗎?」


    金女把不帶電的狀態下看起來就像一塊鏡麵布的迷彩衣遞給我,笑咪咪地如此詢問。


    「或許狀況會變成那樣,不過基本上是入侵作戰。畢竟是基於委托的搜查行動,所以就算入侵目標設施也不算違法。有個叫阿久津的武偵跟警察似乎有掛勾──有故意惡化地區治安的嫌疑,所以我要去調查一下。」


    「這樣喔。咦?可是哥哥你現在是在賣防身道具對吧?要是抓了那個人結果讓街上治安轉好,哥哥就賺不到錢囉。這樣不會很不合理嗎?」


    腦袋轉得很快的金女睜大圓滾滾的眼睛對我這麽說道。不過……


    「金女,做人可不能老是隻想著錢。如果是因為那些家夥做壞事讓我賺錢,我心情也很不舒服。人家也常講,『醫生和武偵都最好閑著沒事做』啊。」


    我說著,把租金四千五百日圓交給金女,讓她回澀穀去之後──和中空知兩個人拿著重新帶電的光曲折迷彩衣交談起來。


    「這東西好厲害呢。布料狀的顯示螢幕上,會顯示出另一側的


    景象……」


    「是啊。話說……雖然我順勢隻借了一件,不過這應該可以藏兩個人吧。怎樣?」


    經過討論,我們決定像雙人羽織一樣前後靠在一起披上迷彩衣了。


    畢竟中空知跌倒的時候多半都是往前跌倒,因此由我在前方,中空知站在後方,把迷彩衣從頭上蓋下來……看看鏡子,雖然有些角度會露出一點鞋子──但應該可行。


    然而我才剛這麽想就發現,因為這狀態就像兩人合套一件雨衣而且蓋住頭……中、中空知的、女人氣味……會悶在裏麵啊……!為什麽在做之前我沒想到!


    數質數!──第一個質數是、2!但就在我數到這邊時……


    「社長,鏡子上……會看到腳。不好意思,我稍微再往前一點。」


    背、背上……!中、中空知、那兩顆、鬆軟的夢幻行星……!


    (2……2……!)


    我全身的注意力都擅自集中到背上,讓質數就這樣停在2了。


    現在──拿著香菇錄音筆的中空知感覺就像是從背後抱住我的姿勢。


    「好像……還看得到一點點。請問是不是要再稍微彎低一點?」


    專注看著鏡子的中空知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那兩顆巨大奶球已經緊貼到我身上。雖然被她注意到我也很傷腦筋就是了。


    「哦、哦哦。把身體稍微往前彎,迷彩衣的衣襬應該就能再往下降……」


    不、不妙。嗅覺與觸覺的兩好球,打者遠山陷入危機了。現在已經到爆發前的危險邊緣,快盯著鏡子,把注意力集中到視覺上……!


    正當我這樣想的時候,因為姿勢變得像是我把中空知背在背上的緣故──她馥鬱的黑色長發便輕柔地覆蓋到我兩側臉頰上。百分之百天然材料的中空知紅豆餡把我的頭有如栗子包的栗子一樣包覆起來。就這樣──打者出局了──


    我們兩人彎著身體、披著光曲折迷彩衣,走出遠山武偵事務所──


    在雲層降得很低的天空下,移動到阿久津武偵事務所前。


    亮燈的房間有一樓幾乎整層,以及三樓和最高樓各一間……的樣子。


    因為營業時間已經結束,正麵出入口的自動門緊閉著。不過爆發模式的觀察力讓我發現,監視攝影機有一、二、三……總共六台。


    (──這裏不是單純的大樓,簡直就是一座要塞啊。)


    留在櫃台的一名女性武偵身旁,也能看到一把裝彈鼓的粗獷連發霰彈槍──前鋒型霰彈槍(striker)架在桌邊。


    「有人在呢。會不會是因為剛才的電話讓對方起疑,提高戒心了?」


    「可能性是有,但如果是那樣反而很奇怪。對方明明知道我們這邊至少有兩個人,現在卻隻有一個武偵留守。這狀況真要講起來……比較像是把公司的其他員工都支開了。」


    ──不管怎麽說,正麵突破都不是明智的選擇。雖然也要看那把槍裝的是什麽類型的霰彈,不過要是讓那女武偵發現有入侵者而拿槍亂開總是不太好。因此我們繞過車道,往地下停車場移動。


    這邊同樣裝有很多台監視器……但並沒有警衛人員。於是我們一邊注意狀況,一邊調查停車場中的一台toyota mark 。這應該就是剛才中空知聽到聲音的便衣警車。


    「車內什麽都沒有呢。」


    「車門上有指紋……照這大小,應該是個大塊頭的男性。」


    正當我和中空知保持隱身如此竊聲交談的時候──


    ──又有一輛車子來到停車場。是小型卡車,佐川急便的isuzu elf。


    一名佐川的業務員下車後,按了一下非接觸式ic鎖入口上的門鈴。送來的東西是包在透明塑膠布中的洋酒型錄。


    我和中空知移動到那扇門旁……大約等了兩分鍾後……


    「好,辛苦你了。」


    須阪出來接應,打開入口用自己的背壓住門板。


    明明是不怎麽重要的型錄,卻由副社長出麵來收。看來她們果然把其他員工們都支開了。


    在收件單上簽名並抱住型錄的須阪……瞥眼瞄著佐川的業務員回到車上,並轉身走回室內。


    趁門還沒關上之前,我和中空知趕緊溜進走廊中。剛才我靠天花板上的監測器型號就已經知道,這裏並沒有防止帶人連同入內的監測係統。


    「……」


    「……」


    走遠的須阪搭上電梯……我們則是留在地下一樓,確認電梯門旁的數位式樓層顯示。最後停在三樓了。


    我從迷彩衣底下觀察四周,發現室內的警衛係統沒有屋外那麽森嚴。隻有跟一般的大樓建築相同程度。


    「……雖然在詳細捕捉範圍之外,不過在三樓可以聽到須阪武偵的聲音。正在和一名男性交談。」


    中空知這時壓低聲量偷偷對我這麽說道……她、她耳朵真強啊,居然連四層樓上方的聲音都能聽到嗎?我就算在爆發模式下也辦不到那種事情地說。


    我們雖然從逃生梯輕易就上到了三樓,但再上去的樓層則是被門擋住,必須用鑰匙才能開啟。


    居然不惜透過這種違反消防法的手段也要進行封鎖,可見這裏果然不是什麽普通的大樓。


    「中空知,聽得到阿久津的聲音嗎?」


    「不,始終沒有捕捉到。」


    「……須阪在哪裏?」


    「須阪武偵的聲音──在樓梯出去的走廊右轉,走到底的轉角處再右轉,數過去第三扇門內側。從回音推測,那裏應該是一間長寬六公尺左右的會議室。」


    中空知的耳朵似乎可以比樓層平麵圖更詳盡地掌握這棟大樓的構造。


    「會議室雖然有隔音牆,不過還是可以斷斷續續捕捉到對話聲。須阪武偵正在和警方關係人交談中。另外還有一名男性,也在講話。但不清楚是什麽人物。」


    我雖然也想知道對話內容是什麽,但如果要中空知一字一句轉告──三個人的對話也太難了。我必須接近到自己耳朵可以直接聽到的距離才行。


    「我想竊聽對話。會議室隔壁有房間嗎?」


    「沒有。不過……這是……有一間細細長長、不清楚是什麽用途的……空間。從回音可以聽得出來。」


    因為中空知這麽說──於是我們稍微打開從樓梯通往走廊的門……


    走廊上雖然沒有裝監視器,不過我們還是披著迷彩衣走向那個『會議室隔壁的空間』。彎過走廊轉角,最後來到的是一扇勉強可以讓一個人進去的門前。


    這裏多數的會議室都標有『quartz』、『gar』、『topaz』等等的寶石名稱,但唯獨這扇門上沒有標名稱。而且看起來並沒有平時經常開關的痕跡,也沒有上鎖。


    我輕輕打開一看……內部一片黑暗。在靠近門口的地方堆有折疊式的會議桌椅。看來這裏是間倉庫,用來收納這些當遇上大量人數參加會議時追加用的桌椅。從灰塵厚度推斷,應該有一年沒使用。搞不好連這裏有間倉庫的事情都被遺忘了。


    我和中空知進到裏麵關上門後,脫掉迷彩衣。因為眼前變得一片漆黑,我為了不要發出聲音而盡可能小心注意。不過……即使在黑暗之中,中空知也什麽東西都沒撞到。或許她不是用眼睛,而是用耳朵在看東西的吧。


    我靠著手機副螢幕的亮光走到靠會議室那一側的牆邊,把耳朵貼到牆上──但因為另一側是隔音牆的緣故,我幾乎什麽聲音都聽不到。


    而在我旁邊,中空知小心翼翼從背包中拿出聽音器材。以前在女生宿舍我也見識過,中空知似乎在黑暗的空間中比較能夠專心的樣子。她很快拿出一個單耳用wima耳


    麥,「咚咚」地用敲指信號對我表示『請戴上』。


    於是我把那耳麥戴上之後,中空知便把吸盤型的震動收音麥克風靠到牆上,經由增幅器,將分支出來的音源線接到香菇錄音筆上,利用錄音筆的wima功能建立連接我這支耳麥的網路連線──


    然後用手指比出『3』『2』『1』後,『連結』──用日本式的手勢,雙手圈成一個圓。


    『還真是嚴格啊。身上的金屬有……手槍、錢包、手表……』


    『非常抱歉。因為最近連極小型的竊聽器都製造得出來了。』


    我的耳朵清楚聽到一名中年男子以及須阪的聲音。


    這聲音……是祭典那天把我的炒麵弄到地上、體格壯碩的平頭男子。他果然是警界關係人啊。


    中空知對我比了一下用手輕搧耳朵的手勢──這是在向我確認『聲音清楚否?』的意思。


    因此我對她眨了眨點點頭後,把注意力集中到室內的對話。


    『眼鏡要否也拿下來?』


    另一個人的聲音。是剛才中空知提過的第三位人物。是個年輕男性。


    這京都腔調,我有印象。就是之前和阿久津一起在看武偵包自動販賣機的白皮膚瘦男子。


    『眼鏡就不必了。真是不好意思,寶城院老師。我由衷為這些沒禮貌的行為致上歉意。』


    寶城院老師──前參議院議員,中間黨的黨魁寶城院。原來那名瘦男子就是寶城院啊。


    聽起來須阪是正在對那兩位男性進行搜身檢查……用手持式探測器調查他們身上是否有藏竊聽器的樣子。或許也有使用廣域收訊器,不過電波式竊聽器使用的頻率和wima是完全不同的。


    『沒關係,那就是你的工作唄。哦,日向,原來你用的是那樣小口徑的手槍啊?』


    寶城院的年紀應該比那位叫『日向』的刑警小才對,可是卻直呼其名而且不用敬語。


    反而是日向對寶城院講話時會使用敬語──


    『是的。近期內預定還會實施更嚴格的口徑管製……組織犯罪對策課的裝備不斷受到火力上的限製。』


    『必須買更好的東西來用才行啊。東京都不是有構想要爭取舉辦奧運嗎?』


    『是的。不管再怎麽晚,都必須在那之前強化裝備才行。不隻是手槍或衝鋒槍的程度,最好是可以配發自動步槍──m4卡賓槍一千把左右。』


    『車輛想要什麽?』


    『配備白朗寧m2重機槍的特裝警備車m20,至少想要個十五輛左右。』


    ……呃,我說警察先生啊,您想裝備的玩意也太誇張了。


    m4卡賓槍可是在阿富汗戰爭中表現活躍的美國軍用槍。而m20的原型可是m8灰狗裝甲車──裝有戰車炮的戰爭用裝甲車啊。雖然在治安極度惡劣的地區確實有國家將這些列為警用裝備,但對於日本的組織犯罪對策課──對付黑道的組織機關來講,這些武裝未免太誇張了。


    『畢竟在這時代,日本也差不多該開始思考本土恐怖主義對策了。』


    原本安靜聽著寶城院與日向對話的須阪,這時說出了很像個武偵的發言。


    自從修改槍刀法使國內武裝解禁以來,強化裝備一直都是警察們的宿願。然而政權輪替之後,警備武裝反而更加受到了限製。反正暴對法的實施已經讓暴力團弱化,而且也有許可佩帶國際水準高火力武裝的武偵,所以應該沒必要配發什麽強力的裝備給警察吧──在這樣天真的想法下,日本警察正受到所謂『事業分攤』政策的影響。


    而警察……日向希望透過政治手段解決這項問題。


    藉由把眼光放得更長遠,不隻是為了對付黑道,更是為了預防恐怖主義在日本崛起的名目。


    ──現在的民主黨政權能不能撐到四年都教人懷疑,甚至謠傳可能會提早實施解散總選舉。如果真的發生那種狀況,寶城院的中間黨搞不好就能靠反動保守勢力再度獲得議會席次。在自民、公民黨重握政權的日本,若能巧妙與執政勢力互動並帶動輿論風向──寶城院的影響力也有可能變得不可小看。


    萬一中間黨主張的『全民武裝』……受到人民接受的時代到來。


    萬一寶城院得以在聯合政權中占有一席之地。


    現在講的這些話就不是開開玩笑可以帶過的了。日本將會變成人人手上都拿武器,在都會區甚至能看到警察手握自動步槍,坐在裝甲車上往來巡邏的國家。


    然而我這次的工作──並不是阻止寶城院的政治野心。菊代的委托內容……是如果阿久津在背後有和什麽人聯手惡化街上的治安,就切斷那條線。雖然很難想像,不過還是有這些行動是須阪自作主張的可能性。


    (不管怎麽說,現在首先要確認阿久津在哪裏才行。)


    我透過敲指信號將這想法告訴中空知,另外因為這裏算是安全空間所以指示她『你留在這裏繼續竊聽』之後,披上迷彩衣──一個人再度回到走廊。


    大樓內果然沒有其他員工的氣息。大家都被吩咐離開了。因為今晚有這場會議。


    (如果阿久津在這裏……應該就在樓上。我記得剛才看到有開燈的房間,是位於最上層的七樓。)


    中空知給我的對講機耳麥,是設計成可以在乘車移動的狀況下使用的wima連線型。因此全身透明的我單手懸掛在電梯天花板上解開逃生口的鎖,並沿著電梯井攀爬到七樓的這段期間,依然可以繼續聽到會議室內的對話。


    『不隻是警察,一般人民也應該要攜帶更多槍械才行。就像瑞士那般,要把國防規定為國民的義務才行。畢竟我可是收到nra的捐款啊。』


    原來寶城院──是nra(全美步槍協會)以及以其為票倉的美國共和黨的手下啊。


    美國為了加速對日本的武器出口──所以透過金錢將如果外交風向帶得好就有可能成長的政治家寶城院收為傀儡了。不過話說回來……就算在形式上是捐款,但這簡單來講就是來自國外的違法政治獻金嘛。


    而今晚的這場會議,一方麵也是那位寶城院老師與武器大宗顧客──日本警察之間的生意對談。


    『原宿、表參道的現狀,以實驗案例來講進行得相當順利。隻要將犯罪,尤其與槍械有關的案件都交給武偵處理,社會輿論就會漸漸變得支持讓我們強化武裝了。唉呀,雖然在這段期間內我們必須強化對其他方麵的取締好彌補業績,有點辛苦就是了。』


    從對話上聽起來應該是組織犯罪對策課高官的日向──果然一如之前我們店麵遭半流氓襲擊時我所感受到的印象,似乎把這個地區的治安工作都全部丟給阿久津的樣子。


    『也多虧如此,阿久津武偵事務所這一季創下了曆年最高的收益紀錄呢。』


    根據語氣開心的須阪這句發言,我看清楚全貌了。


    寶城院收受來自美國的獻金,希望讓日本大量購買武器。警察想要有光明正大購買那些武器的理由,所以故意讓治安惡化,煽動人民的危機意識。而阿久津就是在這期間負責保護人民,但保護的對象僅限於能夠付出高額酬勞的富裕客層。


    這機製──是政治家、警察與武偵聯手演出的犯罪操作。不是親自犯下什麽罪,而是對自然會發生的犯罪案件進行對應操作,使三方各自都能獲利。


    『下一屆的政權會製定反恐法,屆時日向先生也會變得比要好做事唄。至於須阪小姐、阿久津小姐這邊,可以轉為從事武器販賣業。我會幫你們跟美國方麵講講話。』


    『是。表參道──將會從時尚街轉型為槍械街。對澀穀與新宿等地區的擴張也已經進入倒數計時了。』


    他們是打算讓這裏成為隻有


    富裕人士受到保護,其他人則必須抱著恐懼走在街上的地區嗎?


    而且還企圖把這樣的景象擴展到全東京,不,全日本。


    阿久津,你現在到底人在哪裏?關於這件事,我可要好好盤問你一番。


    『啊,對啦。我在周刊雜誌上有看到,武偵的包子店是唄?那好像在降低原宿跟表參道一帶的犯罪率,很不好啊。』


    『那篇報導的內容似乎是真的。須阪小姐,可以麻煩你跟阿久津小姐講一下嗎?請她去把遠山好好處理掉。雖然前陣子有一群愛鬧事的家夥已經擅自去處理過一次就是了……』


    寶城院和日向提起關於我的話題後,須阪便──『那是當然的了。畢竟阿久津小姐也非常討厭那孩子呀。』地帶著笑聲回答。


    想笑就趁現在笑吧。那個孩子現在可是和你在同一棟大樓中啊。


    我從電梯井內側用撞匙打開電梯門,來到鋪有桃花心木色方塊毯的七樓走廊後,走向剛才從樓下看到有亮燈的房間──掛有『ceo’s office(社長室)』牌子的柚木製房門前。


    房門是兩側張開式,而且在左右門板之間微微有一條縫隙……沒有上鎖。


    我試探了一下房內的氣息,聽到從深處傳來意外清楚的聲響。想必就是阿久津了。


    於是我把手伸向鍍金的門把,準備握住時──


    (──嗚……!)


    我趕緊把手縮回。


    要不是在爆發模式下就沒能發現了。


    在快要觸碰到的瞬間,我發現門把的溫度比室溫略高一點。門把上有通電。


    ──是陷阱。怪不得我到這裏一路上都這麽順利啊。


    我對通話器「呼呼」吹氣送出摩斯密碼後,很快就聽到中空知「哈哈」報告平安的回應。看來中空知的存在還沒有被發現──也就是說我……


    (是在進出電梯的時候被發現的。)


    房間內接著變得異常安靜……可見剛才的聲響是故意想引誘我進去的。


    既然如此,光曲折迷彩衣就沒必要了。我利用武偵手冊的絕緣部分打開門……為了對付遮蔽物而拔出沙漠之鷹後進入房內。另外為了不讓對方察覺中空知的存在,我把通話器保持在通話狀態下藏到口袋中。


    采用間接照明的社長室──看起來就像高級飯店的豪華套房。全真皮的貴妃椅沙發,鏡麵的黑色橢圓形桌子。酒櫃中優雅的燈光下,可以看到滿滿都是感覺很昂貴的洋酒。


    透過從地板到天花板的整麵落地窗,可以眺望到六本木新城與東京鐵塔。


    看來是連窗外景象都講究之下,故意選這裏當社長室的。


    (我的公司遭到半流氓襲擊的那時候,她也是從這地方悠哉欣賞的是吧。)


    這麽一想,就教人莫名火大呢。


    在寬敞的房間中,有一部分就像圖書館般擺設有好幾排高高的書架,上麵陳列的都是精裝版的西洋書籍……但看起來不太有讀過的痕跡,隻是裝飾而已。


    推測應該是社長桌的窗邊玻璃桌上,有一台筆記型電腦──macbook air打開著螢幕放在上麵。畫麵還沒有進入休眠模式,映在窗玻璃上。就在我為了確認那台電腦而走向桌子的時候──


    「紅酒有所謂最適合品嚐的時候。」


    ──是阿久津的聲音。


    我趕緊轉回頭,看到阿久津無聲無息地坐在剛才我看過的那張沙發上。


    哦?真不愧是前諜報科的a級武偵,隱藏氣息的技術堪稱一流啊。而那台電腦看來也是陷阱。這下我傻傻被引誘到房間深處,無路可逃啦。


    不同於以前的打扮,身穿西裝配裙子的阿久津……在沙發上妖豔地換翹另一邊的大腿。對美女大姊姊很沒抵抗力的我還真應該感謝這房間光線昏暗呢。


    「遠山,這件事情,還不能把瓶栓拔掉喔。唉呦,真是的,一下子就拔槍出來。好野蠻……」


    嘴上這麽說的阿久津──手中也握著一把裝了滅音器的小型自動手槍,雖然是不鏽鋼滑套上有鍍鉻加工過的裝飾槍就是了。原來她握槍的時候也有翹起小指的習慣啊。


    (卡爾pm9……)


    那是一把女性也能輕鬆使用,輕量小型的複動式手槍。設計優美,重量平衡也就是精準度又優異。不過價格很貴。裝彈數六發。


    「畢竟武偵很講究道義,所以我來答謝之前在招標會的事情啦。靜岡的夜景也不賴嘛。」


    「我似乎太小看你了,還以為老鼠隻要用捕鼠器就能抓到的說。」


    聽到我挖苦諷刺,阿久津飄動她閃耀的卷發瞄了一眼電流門把。於是……


    「在樓下的對話我已經聽到了。另外……虧你是前輩卻學識不足啊,阿久津。在這世界上,也有老鼠是有毒的。」


    我偷學了以前在橫濱陸標塔上與弗拉德交手時亞莉亞講過的台詞。


    「唉呦,那就必須把老鼠的嘴巴封起來呢。」


    「你封得住嗎?」


    「當然。隻要稍微折磨你,然後給你灌藥。還是說你要舔我的鞋子,跟我道歉呢?雖然根據你的個性搞不好對你反而是種獎賞,不過隻要那樣做我就原諒你吧。」


    總覺得話題好像要被帶向爆發性的方向,於是我──用上膛聲讓她閉嘴了。


    「我姑且跟你確認一下,想跟我打嗎?武偵之間玩真的,在日本可是禁止行為喔?」


    「對一個社會新鮮人根本沒必要玩真的吧。而且武偵法第十二條第二項有寫,如果是因為工作上的衝突則不會問罪呀。」


    聽起來阿久津已經猜到我是受人委托而行動的。不過那樣反而比較好辦事。


    「說到罪我就想起來。你那把槍……該不會是你父親的遺物吧?」


    阿久津說著,同時用睫毛很長的雙眼估測與我之間的距離。


    「你怎麽查到的?」


    「以前……因為收賄罪被遠山金叉逮捕的父親大人,有跟我提過金叉的武裝。」


    哦哦,原來如此。怪不得阿久津從初次見麵那天就把我視為眼中釘。


    不過,如果阿久津的父親是被我老爸抓過的男人……跟她多講些話搞不好可以套出一些關於老爸的情報。就在我因此露出一臉想聽阿久津繼續講下去的表情時……


    「對了對了,說到父親大人──」


    發言途中──啪嘶!阿久津忽然開槍了!


    ──磅!沙漠之鷹在千鈞一發之際趕上迎擊,在我麵前僅僅三十公分處把九毫米子彈撞了回去。


    幾乎正麵撞擊而黏在一起的子彈「啪!」一聲在阿久津背後的牆上開出一個黑色的洞。


    「……!」


    光是如此……阿久津就轉身逃跑了。而在她背後,似乎是用來分隔這個房間的防彈門板從左右兩側的牆壁冒出來,漸漸關上。位置剛好可以隔絕我和阿久津。


    我趕緊鑽過防彈門板間的縫隙──的時候,「啪嘶!」一聲,早料到我會通過那道縫隙的阿久津又再度朝我開槍。


    然而這次根本沒必要躲開。我用藏有八岐大蛇護甲的前臂「啪!」一聲把子彈往旁邊彈開。


    阿久津剛才為止的從容態度頓時盡失,用憎恨的表情朝我一瞥後──躲進了書架與書架之間。然後在我追上之前,又從書架後麵「啪嘶!啪嘶!」地連續開槍威嚇。你是在浪費什麽子彈啦?


    因此稍微被拖延了幾秒的我,接著衝到有如走廊般的書架與書架間……


    阿久津的身影竟然消失了。左右兩側是書架,前方是牆壁,應該無路可逃才對。


    就在這時……我爆發模式下的視覺發現了。那些感覺沒被讀過的西洋書,果然隻是裝


    飾品。而阿久津剛才似乎動過的一本書,比剛才稍微往前位移了一點。


    於是我移開那本書,看到底下藏了一顆按鈕……喀搭……正麵的牆壁同時發出輕微的解鎖聲響。原來阿久津剛才的威嚇射擊,是為了掩蓋這個聲音啊。


    在隱藏門的另一側,有一道鋁製的梯子。


    我沿梯子往上爬,最後來到的地方──是周圍有鋼索圍繞的寬敞屋頂。


    夜空中,低到彷佛伸手可及的灰色雲層不斷流動,教人毛骨悚然。


    屋頂上除了外圍的鋼索之外,也有隻要用手抓住就能翻過去的鋼索圍欄……圍欄另一側是為了屋頂綠化用的草皮。


    在耳邊用手壓住隨風擺蕩的長發,站在那塊草皮上的阿久津……發現我追上來後,便丟下了pm9。


    而且是丟到她自己前方相當遠的地方,正好在圍繞草皮的圍欄底下。接著舉起雙手……


    「我果然還是贏不過sda排行第四十一名呢。」


    並對我露出年長女性做出來反而異常可愛的吐舌頭表情。


    然後朝我的方向走過來,到圍欄邊……站在隻要撲過去就能重新撿起手槍的位置。


    我用沙漠之鷹牽製阿久津,同時走過去準備奪走掉在鋼索下方的槍──


    「喂,阿久津,你給我差不多一點。我可要生氣囉。」


    ──之前,先抓住了阿久津的手臂,把她拉向鋼索。


    結果阿久津「呀哇!」一聲變得異常驚慌──因為腳下穿什麽高跟鞋的關係,當場摔坐到地上。


    連散亂的頭發都不想碰到鋼索的阿久津,勉強用翻仰般的姿勢倒下上半身──結果運氣很差地「咚!」一聲把頭撞在從草皮下凸出來的脫氣筒上。


    似乎因此稍微流血的她,痛得用手按著頭……而她剛才這動作就代表,這些鋼索上也有通電的意思。雖然我從她把槍丟到讓我去撿的時候會觸碰到鋼索的位置,有已經察覺這點就是了。


    「你是靠陷阱和計策的武偵吧。那麽當你和我進入正麵對決的局麵時,你就已經輸了。不要再浪費力氣,乖乖──」


    當我如此說到一半……


    「騙人……我、流血了……?這種事、怎麽可能……不要……嗚嗚!嗚嗚……」


    阿久津發現手上沾到自己的頭流出來的血,竟哭了出來。


    ……這家夥搞什麽?難道她沒有在實戰中流過血嗎?明明讓別人流血時一點都不猶豫地說。


    「呃……喂,阿久津……」


    在爆發模式之下對女性的淚水很沒抵抗力的我,頓時變得不知所措……


    而阿久津啜泣了好一段時間後,把手伸向自己耳朵,用頭發隱藏起來的某個東西。是武器嗎──應該不是。接著,她忽然就停止裝哭……


    「……須阪,你順利把話套出來了吧。到那邊就好。接下來讓他們在委托估價單上簽名當作證據之後──就請他們回去。我不想再繼續對付遠山了。這孩子好粗暴,我會受不了呀。」


    看來她是用耳塞型的無限耳麥在跟須阪通話的樣子。


    剛才看到映在窗戶上的電腦畫麵時,我靠爆發模式的視力速讀就已經知道了一件事……


    ──阿久津並不是警察或中間黨的爪牙。


    她是假裝與那些人合作,但實際上在探查對方。


    因為她身為一名諜報武偵,接到武偵廳的委托。


    而今天就是確立證據的日子。


    「你那個臥底搜查──是從哪裏開始的?」


    我為了進行確認如此詢問後,阿久津毫不在意頭上的傷站起身子……


    「……從原宿警局的日向開始。而既然接到任務就必須徹底完成,所以我又查出在背後的人物寶城院──從那之後為了得到他們的信任,花了我不少時間呢。我之前已經警告過你了,但現在再講一次。不要礙事。」


    如果成功逮捕了警察內部,甚至前議員等級的犯罪者,武偵廳給的獎勵金將會相當優渥。


    阿久津想必就是為了那筆錢在工作。順便在任務過程中使街上的治安惡化,讓身為武偵的自己又額外獲得龐大的收入。


    「就算獵物再怎麽大,你這種手法還是不可取。你應該要用別的方法告發日向跟寶城院的。阿久津,我要以違反武偵法的名義逮捕你。」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要是在這裏逮捕我,就等於放走日向跟寶城院囉?而且你接下來還想跟我打官司嗎,遠山?」


    ──她打算主張自己無罪,把問題搬上法庭是吧?


    阿久津雖然與警察掛勾使這條街上犯罪彌漫,不過也一直都有出麵解決問題,即使要收錢就是了。而且她的行動是基於委托的搜查行為,有正當的動機。為了讓犯罪者信任自己,視情況也有必要一時性地幫助犯罪,這在臥底搜查行動上是常識。光從這些點來看,阿久津會被判有罪的可能性就在五成以下了。再加上她有錢,肯定會雇用優秀的律師團。


    而一旦阿久津被判無罪,接下來就會換我被她告,立場反轉。


    就算我現在獲勝──也不代表事件可以就此落幕的意思。


    不愧是大人,防禦力真高啊。


    「若你覺得那樣也沒關係,就請便吧。哦哦對了,這些鋼索已經沒有通電,你放心吧。這個電池隻能維持九十秒而已。」


    阿久津觸碰鋼索給我看之後,對我伸出雙手,是「你想銬我手銬就銬吧」的動作。


    我……沉思一段時間後,從口袋中拿出手銬。


    雖然考慮到之後的事情,會感覺這是很衝動的行為,但對於爆發模式下的我來說──我無論如何都想保護此時此刻依然在這條街上為犯罪而害怕的人們,也就是女性們啊。


    ──然而就在這時……


    阿久津忽然睜大眼睛。


    不是看著手銬,而是看向我背後。


    「……!……騙、騙人……那是……什麽……」


    她接著把伸向我的手又縮回去,趕緊蹲下身體把槍撿起來,顫抖著穿高跟鞋的雙腳往後退下。


    我靠爆發模式的感覺可以知道,她這不是想要騙我的演技。


    ──是有某種值得她如此害怕的存在出現在我背後。


    ──從氣息上我也注意到,有人……不對,有某種存在在我後麵。


    巨大的振翅聲響。是鳥嗎?不對,體型很大。從高度很低的雲層中緩緩落下,在我背後十公尺左右的夜空中拍打著翅膀。


    (……!)


    我顧不得阿久津手上有握槍──趕緊跟著轉身看向背後。


    結果在我眼前──


    「──嗚……!」


    以燦爛的六本木新城與東京鐵塔為背景,一名年輕的女性……漂浮在半空中。


    那女性沒有雙臂。


    取而代之的是一對像雕的巨大翅膀,緩緩拍打。


    在胸前與跨下等等本來應該穿貼身衣物的部位長出金褐色的羽毛。大概是為了在空中安定姿勢,從臀部還長出尾羽,頭的側麵也有小小的翅膀。短短的頭發呈現橘色。


    望向我的那對紅色眼睛,從瞳孔發出宛如小小紅燈般的光芒。


    (這、這是怎麽回事……這女人,不對,這生物、到底是什麽……!)


    我急忙用爆發模式下的腦袋搜尋記憶──總算想到了。


    以前理子玩過的奇幻類遊戲中有出現這樣的怪物。


    (……哈比鳥……!)


    ──不管怎麽看,都是那種怪物。但那玩意為什麽會飛在東京的天空?


    與腦袋陷入混亂的我對上視線的瞬間,那怪物就不發一語地──啪唰!


    用力拍打


    一下翅膀後,朝我飛了過來。為什麽!


    「──遠、遠山!危險!」


    阿久津大叫的同時,「啪嘶」一聲對鳥人開槍。但鳥人一瞬間收起翅膀旋轉身體,躲開子彈之後──把目標轉向攻擊自己的阿久津,有如襲擊獵物的巨雕般從上方把腳踹下。


    她的裸足──不知道能不能這樣講,但總之從小腿以下的部分都是猛禽類的腳。


    「阿久津!」


    鐮刀般的四根利爪彷佛要撕碎阿久津的頭部般狠狠抓住──之前,我用手往鋼索上一推,讓全身側麵旋轉,並順勢把腳伸出,「砰!」一聲踢中哈比鳥的左翼。鳥人的利爪因此在千鈞一發之際劃過阿久津的頭邊……


    「──快逃!」


    我對阿久津如此大叫,並插入她與哈比鳥之間。


    哈比鳥的體重很輕,結果比我預測還要大幅劃過空中──把雙翼包成像外殼一樣保護身體,最後滾落到草皮上。接著順勢站起身子……啪唰!


    大大展開雙翅後,她張開長有尖牙的紅色嘴巴,抬頭仰天……


    「──噫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發出有如女人尖叫般讓人不舒服的叫聲……!


    阿久津聽到那聲音頓時臉色發青,全身畏縮。


    這也不怪她。畢竟連我都基於本能往後倒退了一半步。


    (該死──到底為什麽……究竟是發生什麽事了……!)


    我不知道。


    什麽都不知道。即使靠著爆發模式的腦袋。


    和這種生物的戰鬥,我既沒經驗也從沒遇想過。雖然在「長翅膀的怪物」這點上很類似希爾達,但希爾達的翅膀是為了使人類為基礎的動作增加機動性的玩意。而哈比鳥的動作是以鳥類為基礎,在動物學上的設計概念本身就不同。


    「啪!」一聲跳起身子的哈比鳥就好像在半空中踩踏什麽看不見的腳踏車──而且是以加速播放影片般快速的動作,朝我的頭踢下利爪。


    ──好快!目標又瞄得很準,再加上她拍打翅膀使全身在半空中不規則地上下擺動,讓我難以掌握她腳踢的節奏。即使靠爆發模式下的反射神經,光是閃避攻擊就很吃力了。


    啪嚓啪嚓啪嚓!哈比鳥揮空的爪子接連把鋼索像風箏線一樣輕易切斷。


    從正上方來的腳踢,我幾乎沒有經驗過。


    在被擊中之前,用手槍進行牽製吧──就在我這麽想的瞬間……


    飛在天上的哈比鳥毫不放過我因此露出的短暫破綻,用左腳朝我右手臂踢了下來。


    立刻取消用槍的我,把身體縮到比敵人的利爪更內側──雖然對女性,或者應該說對雌性對象做這種事很沒禮貌,不過我還是──讓右手臂通過對方胯下,抓住臀部的尾巴。同時用左手掐住對方脖子,形成鎖喉圈的形狀。


    接著就像鎖喉摔一樣,準備把對手壓倒在地上的時候──


    「……嗚……!」


    啪唰!哈比鳥忽然用力振翅,讓抓住她的我跟著從屋頂的地板上懸浮起來。


    我趕緊放開她的尾巴,為了防備摔落時的衝擊而用手保護自己身體──卻被哈比鳥緊接著把頭往下一甩,當場隔著袖子咬住了我的右前臂。雖然咬合力道不至於能隔著八岐大蛇的護手咬碎我的手臂,但這下我被她抓住了。


    我原本準備回到地板上的雙腳浮向空中。隨著「啪唰!啪唰!」的振翅聲響──


    「……遠山!」


    阿久津的聲音從下方傳來。


    哈、哈比鳥、飛起來了。咬著我的手臂往上飛。


    用左手、拔槍……!正當我這麽想時,哈比鳥似乎察覺我的意圖,一邊上升一邊用右腳的腳趾抓住我的左手腕。那腳趾不斷握力驚人,也遠比人類的腳趾長,把我的手腕完全掐住。


    不行了,這下就算我想從八岐大蛇中把槍滑出來,也會在袖子裏被擋住。


    「……!」


    我無從抵抗,隻能任由自己的身體被抓到空中。


    即使加上我的體重,哈比鳥的上升速度依然快得恐怖。就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這段時間,下方的阿久津大樓漸漸縮小到跟我鞋子同寬的程度。


    目測高度已經達到一五〇公尺。抬頭往上看,低垂的雲層緩緩接近眼前。哈比鳥似乎打算藏到雲中把我運送到其他地方,而隨著上升的同時開始往北飛行。


    「……休想得逞……!」


    被咬住舉高的右手以及被爪子抓住下垂的左手,兩邊都被固定著。於是我以此為支點,在空中蕩起下半身。


    透過爬單杠的技巧把右膝蓋勾到哈比鳥的肩膀上,讓自己全身上下顛倒,並朝天上踹出一記左腳刀。然而哈比鳥隻是稍微上下擺蕩飛行,就輕易躲開了我的腳。看來她很熟悉怎麽對付掙紮的獵物。


    就在我的左腳劃過哈比鳥的耳際旁時──


    「這家夥……!」


    在武偵高中被徹底鍛煉出來的招式記憶,讓我很自然又精準地移動左右雙腳。保持上下顛倒的姿勢,把雙腳組成『4』的形狀──「啪!」一聲套住哈比鳥的脖子。好!以摔角招式來講的垂吊式4字型鎖喉,我成功施展出來了……!


    (在空中對哈比鳥使出4字型鎖喉成功的人,我應該是史上第一個吧……!)


    因為姿勢很不穩定,讓我沒辦法徹底掐住她的頸動脈,但至少鎖住氣管了。


    「嘰──嘰……!」


    哈比鳥明顯不想被我繼續掐住,但依然沒有停下拍動的翅膀。


    我們持續上升,目測高度已經來到三百公尺──進入積雲的底部了。


    「放開、我的手……這家夥……!」


    在嗆人的雲層水蒸氣中,我用腳鎖住哈比鳥的脖子,而哈比鳥也堅持抓著我的雙手不放──陷入膠著狀態,雙方都無計可施。


    我和哈比鳥就這樣在空中保持著互相固定對方的姿勢。然而,她抓住的是我雙手,我掐住的是對方脖子。因此應該是我必較有利才對──


    雖然我是這麽認為,但哈比鳥即使表現得難受也依然撐了很長一段時間。看來她是一口氣可以維持得遠比人類還久的生物。或許為了能在氧氣濃度很低的高空飛行,她甚至有像鳥一樣的氣囊吧。


    (該死……!)


    隨著三分鍾、五分鍾漸漸過去,狀況開始惡化了。畢竟哈比鳥的頭是朝著上方,但我卻是上下顛倒。血液不斷流向腦袋,掐住對手的雙腳則是漸漸失血,導致固定的位置也緩緩偏移。哈比鳥的臉色看起來已經不像是被掐住喉嚨的感覺了。


    大幅拍動翅膀的哈比鳥穿梭在雲層底部的水蒸氣中,往西北方飛行。現在我們已經來到表參道交叉路口的上空。透過還不算濃的雲氣,可以看到下方十字路口來來往往的車輛。大概是衝下大樓的阿久津開的敞篷車──純白色的保時捷也在其中。她閃著雙黃燈,在我正下方緩速行進。即使應該很難看清楚在雲中的我,不過她還是繼續跟在下方。雖然我們已經到達從下方開槍也無法擊中的高度就是了。


    如果哈比鳥是成群生活的生物,而我要被她抓去的地方就是她的群落……


    或許我至今人生中吃過烤雞肉的因果報應就要降臨到我身上了。


    不隻是這樣。要是持續呈現倒吊姿勢讓腦袋血壓上升,搞不好會引發對卒。我必須盡快從這膠著狀態中脫困才行……!


    但我的雙手現在都被哈比鳥固定著,雙腳也掛在她脖子上。


    能夠自由行動的部位──隻剩頭部了。那就靠腹肌撐起上半身,使出頭槌……不行。因為左手被哈比鳥的腳抓住的緣故,我的上半身沒辦法完全撐上去。即使把左手伸長到極限,也隻能把上半身抬


    到我的額頭與鳥女的臉部要碰不碰的高度而已。還差幾公分的距離。


    不得已之下,我隻好──


    (骨克己……!)


    隨著「咖!」一聲,我讓自己的左肩脫臼。


    如此一來,我的左手就能伸長到極限以上。於是我再度靠腹肌抬起上半身,使出頭槌──


    ──砰!我的額頭擊中哈比鳥的側頭部,稍微靠臉蛋的部位。


    「呀嗚!」


    哈比鳥發出慘叫,把用尖牙咬著我右手臂的嘴巴鬆開了。好!從八岐大蛇中拔槍吧──就在我這麽想的瞬間,不想被槍攻擊的哈比鳥竟連我的左手都放開了。


    「──嗚……!」


    哈比鳥的身影轉眼間朝上空遠去。


    不是她上升,是我在往下掉。


    我趕緊縮起身體,用膝蓋踢向自己的左手臂,把脫臼的骨頭裝回去後──從八岐大蛇中拔出貝瑞塔。接著拿出外套口袋中的氣囊彈,從拋殼孔裝入貝瑞塔,朝正下方──表參道交叉路口的地麵射擊。


    子彈擊中地麵的瞬間,極薄但耐撞的氣囊便……沒有……展開!


    ……啞、啞彈……!這麽說來,平賀牌的產品故障率很高啊!


    我再度把手伸進在風中快速擺蕩的外套中,摸索口袋裏的武偵彈。


    武偵彈的底部有各自的特徵,方便靠觸覺進行分辨。現在摸到的是炸裂彈,這是煙霧彈,這個也不對,那個也不對,也不是這個,也不是那個……!


    (來、來不及,要掉下去了!)


    氣囊彈的底部凸緣有細微的凹凸,觸感就像竹子一樣。啊!這個嗎!


    我趕緊抓出來,卻發現那是以前去中空知家時拿到的……竹、竹蜻蜓……!


    「──遠山!」


    在我正下方開著保時捷的阿久津──將保時捷撞向表參道的紅綠燈柱,「啪!」一聲使駕駛座與副駕駛座的安全氣囊都蹦了出來。


    握著竹蜻蜓臉色蒼白的我,就這樣──「噗!」地掉落到氣囊上。


    接著微微彈起來後,滾到駕駛座的方向。以為這次絕對死定的我,忍不住呆呆仰望著天空,全身僵硬了好一段時間。不過……


    「……得、得救了……嗎……」


    我把頭靠在莫名溫熱而柔軟的安全氣囊上──看著被我賞了一記頭槌的哈比鳥從雲層中搖搖晃晃地降落到代代木公園、明治神宮的方向。


    「我、我說你……」


    阿久津的聲音這時從莫名接近的距離傳來,於是我稍微移動頭部看看自己的臉部周圍──


    「……!……」


    阿、阿、阿久津前輩的……胸、胸部……!西裝外套和襯衫的扣子都彈開,讓粉紅色的內衣、露出了好大一片麵積……!


    我以為是安全氣囊而把頭靠在上麵的柔軟物體──就是、她的胸部!


    她衣服會這麽淩亂,似乎就是因為被安全氣囊彈起來的我掉到她胸部上的緣故。


    阿久津的大人雙峰整齊收納在光澤色丁材質的內衣中,形狀極為優美。


    從胸罩上方露出約三成左右麵積的圓潤乳房,白皙得彷佛是從內側透出淡淡的光。而我的頭剛才就是壓在那對美乳上。不隻是安全氣囊,那對乳囊也從衝擊力道中救了我一命。阿久津雖然是個惡女,但胸部是沒有善惡之分的。


    在名為安全氣囊的被窩中,將一名比自己年幼的男孩子抱在胸口中的阿久津……明明一直以來態度都高高在上的,這時卻漸漸臉紅起來。


    「對、對不起,阿久津小姐。」


    「幹麽忽然那樣叫我啦?明、明明到剛才都對我直呼其名的說。」


    「呃不,我隻是到現在才發現,阿久津小姐果然是個大姊姊呢──」


    哦~?原來爆發模式下的我在麵對年長的大姊姊時,會裝成一個可愛的少年啊。講話聲音變得比較細,還露出有點在撒嬌似的眼神。連我自己都覺得好惡。


    然而阿久津看到我那樣的態度……頓時露出像是心頭揪了一下的表情。


    我靠爆發模式的觀察力很快就發現了,這個人喜歡比自己年幼的對象啊。


    「你要小心喔,遠山。那個鳥女,搞不好還會再回來──」


    「嗯,不過沒關係。到時候我會保護阿久津小姐的。」


    「保……」


    身為一名個性獨立的女武偵、女社長,阿久津似乎沒有被男性講過這種話的經驗。結果她的臉變得比剛才更紅,對剛剛還是交手對象的我變得心頭小鹿亂撞起來。


    「我們下車吧。阿久津小姐請回到大樓去。待在屋內肯定會比較安全的。」


    「呃、嗯。」


    雙眼注視著我的阿久津……在我輕輕抓著肩膀誘導下,乖乖下了車。


    嗯,明明平常態度高高在上,可是把我視為異性之後就變得順從聽話的大姊姊,讓人有種莫名舒服的新鮮感呢。


    因為阿久津引起自撞車禍,緊接著我又從天上掉落到車中,使得表參道的交叉路口陷入一片騷動……而就在我撥開萎縮的安全氣囊,準備開門下車的時候……


    「……我說,你在做什麽?」


    我耳邊忽然聽到呢喃聲。不是阿久津,是別的女人。


    (──嗚──!)


    中斷勾引阿久津的我,趕緊把頭轉回去。


    看到以表參道的秋葉神社與石燈籠為背景──


    蹲在白色保時捷行李箱蓋上,身穿黑色防彈風衣的……


    「茉斬……!」


    ──我沒有看錯。


    是伊藤茉斬。就在、我眼前。


    這家夥還真的是神出鬼沒啊……!


    「喏,戒指、在哪裏?」


    茉斬麵無表情地注視著我,像隻小鳥般歪了一下頭──


    ──我則是二話不說,立刻拔出貝瑞塔?金次樣式對她開槍。


    砰砰砰!靠三點放從近距離射出的子彈,卻被茉斬一個後空翻靠長風衣的衣襬彈開。


    踏、踏踏──


    茉斬順勢跳到石燈籠上,在位於手槍交戰距離之外的那個位置對我招手。


    我還想說怎麽忽然冒出個莫名其妙的鳥女,原來是跟n有關啊。畢竟原本n的成員中也有古蘭督卡和伊歐,已經沒什麽好奇怪的了。隻是哈比鳥大概因為沒有手所以沒戴戒指,害我發現得晚啦。


    「過來吧,小弟弟。」


    踏、踏踏。茉斬沒有下來到大量行人因為聽到槍聲而陷入驚慌狀態的人行道上,而是沿著loewe、e、fendi等等時尚品牌店的屋簷上輕盈跳躍,朝明治神宮前車站的方向遠去。


    「對已經出社會的人別叫什麽小弟弟啊。」


    明明剛才還裝成少年把阿久津耍得團團轉的事情就姑且不講,我把手槍高高舉起後……


    把幫我補充了爆發性血流的阿久津留在原處,沿人行道追在茉斬後麵。途中看到一名身穿街頭風打扮的大學生抱著一個滑板,於是……


    「抱歉,跟你借一下。」


    我說著,用井筒奪術把滑板借了過來。然後單腳踏著它在地上滑行,發出「喀──」的聲響──使路上的行人們都紛紛為我讓路了。


    在快速奔馳的我和茉斬右側,從anniversaire──結婚會場的小禮堂中剛好有一對新人走出來,受到親朋好友們撒花瓣祝賀。撒向空中的花瓣隨風飄舞,把穿著黑衣如妖精般從中飛過的茉斬襯托得更加神秘。


    而那些花瓣忽然有幾片「啪啪啪啪啪!」地碰撞到什麽肉眼看不見的東西,在空中被彈開。


    彈開的花瓣位置正好朝我的方向連成一直線。是不可知子彈──!


    「──茉斬!你要是殺了我,就不還你戒指囉!」


    我把滑板「喀!」一聲踢高到斜前方,並側空翻一圈躲過空氣子彈。


    看不見的子彈接著「啪!」地擊碎表參道的石板路麵。


    「在你還給我之前,我會、一直、追著你。」


    茉斬一邊從我眼前逃跑,或者應該說是一邊誘導著我──一邊回應我的對話,而且連氣也不喘一下。


    「那也是、一種很性感的關係──你不覺得嗎?」


    雖然同樣是大姊姊,但茉斬是屬於神秘類的大姊姊啊。她講的意思我都聽不太懂。


    剛才被我踢起來的滑板再度回到路上的同時,我重新跳到上麵──沿表參道之丘旁的斜坡快速往下滑。


    我壓低身子,減少空氣阻力不斷加速……雖然可以追上茉斬,但是和跳躍在屋簷上的茉斬依然有高低差距。換言之,即使平行並進,兩者之間還是有一段距離。


    不過,互相位於斜上斜下方的兩人之間,不會有行人進入射擊線。要來場槍戰嗎,茉斬?


    「我說、你。這種事情、我、從來沒有過喔。」


    茉斬豎起拇指與食指,對我比出手槍的手勢。


    這是『來場槍戰』的意思吧。看來她跟我的想法是一樣的。


    「你說什麽事情啦!」


    砰!砰砰!砰砰砰!──我們一邊對話,一邊用空氣子彈與實彈互相射擊。靠彈子戲法彈開的不可知子彈看不見的碎片擊中我周圍的路樹與柏油路,危險一點的甚至還劃破購物客手上的紙袋。


    我靠滑板疾馳的同時操作八岐大蛇,在手腕部分換裝彈匣──的瞬間……


    「我和、敵對過的人、從來沒有、見過三次麵。」


    ──砰!茉斬忽然──把行進方向左轉九十度,從我上空躍過整個人行道。


    長風衣的衣襬大大敞開,降落到車輛來來往往的車道上。


    踩著滑板的我因為慣性而超越了茉斬──趕緊用後側一百八十度腳跟翻板技巧將自己的身體一百八十度轉向。


    「不會再見麵的理由……想想也知道,我就不問啦!」


    我一邊站在滑板上朝背後開槍,一邊靠甩尾從行人穿越道衝出來到車道上。


    雖然這種事情一點都不值得開心,不過我和茉斬的戰鬥節奏莫名契合。


    想必那是因為我和茉斬都是除了戰鬥什麽也不會……在某種意義上的同種人吧。


    從容不迫地橫越過我眼前、往明治神宮方向奔跑的茉斬,已經穿過我在的對向車道,來到車輛與自身同方向行進的車道上。因為她跳躍時不斷踩踏車輛的車頂或引擎蓋,造成路上車輛又是追撞事故又是緊急變換車道的,舉動變得很不規則。


    然而茉斬卻對於那樣的狀況絲毫不抱任何感情,自顧自地繼續往前跑。態度上感覺就是跟自己無關的人物不管是誰受了傷甚至喪了命,她都無動於衷。她身為一個人的心已經壞了。被這個國家破壞了。國家為了讓她成為一名超人菁英,成為守護這個國家的公安零課四式──而將她鍛煉成了對於「死亡」這件事本身不抱恐懼的女人。


    靠滑板在車道上疾馳的我,選擇的不是被茉斬搞得一片混亂的車道──而是在車流量本身就比較少的這條對向車道。把滑板踢進迎麵駛來的一台奧迪a4的車底下,自己也同時靠前空翻跳過車頂上。


    滑板從車底下溜出來後重新踏到上麵的我,緊接著……砰!砰砰砰砰!


    對這次換成在我左斜前方三十公尺處的茉斬帶著牽製與威嚇的用意連續開槍。


    絲毫不感疲憊的茉斬始終沒有放慢速度,「啪啪!啪啪啪啪!」地用彷佛在揮趕蚊蟲似的動作同時射出好幾發不可知子彈,把我的子彈全部彈開。


    「喀!」一聲連人帶滑板一起跳過中央分隔島,來到與茉斬同一側車道上的我,伸手抓住為了逃離現場而催油加速的一台toyota alphard,追向茉斬。


    剛才我有用眼睛確認了一下軌跡,茉斬的空氣子彈被彈開後有幾發擊中了路旁店鋪的窗玻璃。雖然很幸運剛好沒有擊中行人,不過與其要繼續和茉斬在表參道進行槍戰──我還是乖乖跟在她後麵比較好。


    茉斬是朝著人潮稀少的方向前進。


    也就是剛才哈比鳥降落的──代代木公園與明治神宮的方向。


    如一陣風般穿梭在人車縫隙間的茉斬絲毫沒有放慢速度,進入了明治神宮。


    穿過檜木的大鳥居,明明踏在砂石步道上卻幾乎沒發出聲音,一路衝向南參道的黑暗之中。因為從這裏開始滑板就派不上用場了,於是我把它丟到路邊……追著茉斬的背影,奔馳在明治神宮又長又寬的參拜道上。


    n,而且是茉斬現身在東京,可說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畢竟是我方不管怎麽找也找不到的對象親自上門來了。


    然而,為什麽今晚茉斬會出現在我麵前?


    戒指的事情是我和茉斬之間的個人恩怨。但現在既然利用了哈比鳥,也就是跟n扯上關係──進行了組織性的攻擊行動,就代表她應該是為了其他工作而來到這個地區。這樣想比較自然。


    從n企圖斷絕各國間關係的教義來推測,茉斬她們的任務恐怕就是……因為主張強化官方與民間武裝的寶城院良司很可能使日本在國際上遭到孤立,所以將其人生分歧點的這場在阿久津大樓的密談視為骨牌效應的一端,而前來觀望事態發展的吧。


    然而這之中還有不解的謎團。


    為什麽我會扯上關係?


    就跟我和貝瑞塔的相遇一樣,那或然率之低難以說明。


    我和寶城院的接觸是偶然之下的產物。就算推測那是莫裏亞蒂教授靠條理蝴蝶效應引導出的結果,也和貝瑞塔的時候一樣說不通。畢竟我是會將寶城院這枚骨牌朝n所期望的反方向倒下的人物。


    我和n之間,已經發生兩次對我有利的偶然。


    會發生兩次的偶然,肯定是一種必然。總覺得在背後有某種『力量』在引導這個必然。


    雖然我即使在爆發模式下也想不出那個『力量』的真麵目究竟是什麽,不過那個超越性的存在──至少到目前為止都站在我這邊。這就是現階段關於這件事情我所能知道的極限了。


    明治神宮是一座麵積足足有七十萬平方公尺,長有十萬棵樹木的廣大神社。


    而成為其入口的南參道連一盞燈都沒有,從茂密的樹林外側也幾乎沒有燈光可以透進來。全身打扮漆黑的茉斬跑在前方一百公尺處的背影,我隻能勉強看到。這裏明明是在東京都的鬧區中心,卻甚至給人一種誤闖不同世界的錯覺。


    (哈比鳥剛才……抓著我往西北方飛。從位置上看來──)


    她應該本來想要把我抓到這座神宮來吧。但是卻失敗了。所以茉斬才出麵扛下那個任務。可見n肯定在這座神宮準備了什麽東西。


    ──很危險。狀況極為危險。


    但就算明白這點……既然見到茉斬,我就不能讓她逃掉。那女人知道老爸的事情。現在在前方隨時可能溶入黑暗之中看不見的茉斬,搞不好今晚之後就再也不會出現在我麵前了。


    (我不能錯失這個機會……!)


    參道緩緩往左彎曲,使茉斬的身影一時消失在我眼前。於是我繞向外側捕捉到她隱約可見的影子,繼續追趕。停下來。茉斬,給我停下來。


    「──茉斬!」


    在黑暗中大叫一聲的我,朝著幾乎要消失在黑暗中的茉斬──「砰!」一聲射出從拋彈孔裝入手槍的照明彈。


    雖然在神宮用槍感覺非常不敬,但這裏還隻是參道。為了阻止那個像亡靈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緋彈的亞莉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赤鬆中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赤鬆中學並收藏緋彈的亞莉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