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幾天中,我都白天找工作,晚上念書。恩蒂米菈則是從早到晚都盯著魔書──寫有奇形怪狀象形文字的白色頁麵破片,並露出沉思的表情在百元商店買來的筆記本上不知寫了些什麽。而且是用法文。


    到了禮拜六,我覺得腦袋都被借錢和讀書的事情占滿也不是件好事──於是從鬆丘館回家的路上在跳蚤商店買了一套uno。今晚就教耳朵的傷口已經徹底痊愈的萜萜蒂與列萜蒂這遊戲的玩法,然後好好玩一場吧。那兩人雖然依舊不會講話,但變得會發出笑聲了。那個像小孩子一樣的笑聲,聽起來就很治愈人心啊。


    「我回來啦。喂~萜萜蒂,列萜蒂,我買了有趣的東西喔。」


    晚上七點過後,我麵帶笑容打開第四公寓二○四號房的門……咦?怎麽家裏好像被打掃得很幹淨?要大掃除還很早地說。


    就在我愣住的時候,恩蒂米菈她們從房間深處走出來──


    「主人,您回來啦。雖然我想您應該累了,不過很抱歉,可以請您現在跟我們去一個地方嗎?另外……我有很重要的話要跟您說。」


    恩蒂米菈態度認真地對我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在我們搭乘臨海單軌電車的路上,恩蒂米菈細細觀察著之前每天去工作時應該已經看慣的東京──仿佛是要把這片景象烙印在那對碧眼深處一樣。


    下車後,她帶我來到的地方──是台場調色盤城遊樂園的大型摩天輪。


    「我剛來到這座城市的時候,就想要坐坐看這個了。」


    「你們剛來日本的時候,我小氣不讓你們去坐,真是抱歉啦。」


    於是我不吝嗇借來的錢讓四個人一起搭上的大型摩天輪──高一一五公尺,是全日本第三大的摩天輪,轉一圈十六分鍾。座艙限製人數是六名,因此我們坐進去後空間還很多。


    在我的對麵座位上,讓萜萜蒂與列萜蒂坐在自己左右兩邊的恩蒂米菈接著──


    「主人……自從那天以來,謝謝您收養了我們這麽長一段時間。」


    她美麗的笑容中流露出感傷的神情,對我講出這樣的話。


    「幹麽啦,突然跟我講這種事……」


    我聽她說想一起出門時就有的不好預感變得更加強烈,於是把視線別向外麵的夜景。


    「我們雖然之前是隸屬於主人稱為n的組織中,擔任尼莫大人的部下──但我們其實隻是表現上支援n的活動,而真正的工作……是學習理解。」


    「學習理解?」


    恩蒂米菈開始提起關於n的事情──原來她說有重要的話,就是這個啊──於是我重新把視線看向她。


    「……我們不同於人類……並不是信仰概念上的神明,而是與別的神明進行交流。而那些神明與n的莫裏亞蒂教授進行了某種交涉的結果──便派遣我來到這裏當密使了。我們是來自不同於這裏的別處,目的是為了學習理解這裏的事情。因為我們原本所在的地方與這裏雖然奇跡似地有些相同的部分,但在許多部分都完全不一樣。」


    恩蒂米菈所說的「這裏」──就跟拉斯普丁納所說的「這邊」一樣,感覺並不是單指東京而已。聽起來是指更廣的範圍,也就是整個世界的樣子。


    「如果要正確回到我們原本所在的地方,必須要有n以及莫裏亞蒂教授的協助。然而在之前尼加拉瀑布的戰鬥中……我們與n走散了。一度落敗而離開了n的人要是再回去,有可能會遭到肅清。因此一方麵也為了萜萜蒂與列萜蒂的安全著想,我當時──認為已經無法再回去n了。然而現在……」


    「……你找到了回去的方法?」


    我雖然很不想問──但還是問了她這件我已經隱約察覺的事情。


    「……是的。我將利用比陽位相跳躍、視野外瞬間移動──這些穿越時空通道的魔法更高等的魔法回去原本的地方。那是利用跟拉斯普丁納相同魔法陣的手法。」


    「什麽時候?近期內嗎?」


    「我透過猿田的仲介,和這個國家的著名魔術師進行了交流。關於回到那個地方的大魔法的使用方法,在拉斯普丁納留下來的魔書上也可以找到線索。隻要看得懂那個內容的我以及那位魔術師,加上這個國家的為政者提供協助──雖然會附加很多的限製條件,不過我們知道了這點是可以辦到的。另外也知道了如果要以較好的形式回去,期限就隻到今天晚上……」


    我原本從恩蒂米菈苦惱的表情就有預感離別的時刻大概近了……但沒想到就是今晚。該怎麽說……還真是讓人震驚呢。


    「畢竟我不能一直給主人添麻煩……而且……」


    帶著歉意如此表示的恩蒂米菈,最後眼眸流露出冰冷的神色──讓我察覺了。


    「拉斯普丁納嗎?」


    「是的。」


    在這個摩天輪座艙中感覺什麽話都願意說的恩蒂米菈,關於這件事情上卻沒有再多做說明。理由我也很清楚。既然是同樣的魔法陣──恩蒂米菈接下來將要前往的地方,肯定跟拉斯普丁納在被龍捕食之下消失前往的是同一個地方。她應該是打算到那裏把燒掉精靈森林的仇人拉斯普丁納找出來,而且如果對方還活著──就要把對方殺掉。但由於我身為武偵會反對她那麽做,所以她才沒再多講什麽的。


    伴隨一段沉默,摩天輪座艙緩緩上升……來到一半高度,大約五十公尺的地方。


    「你雖然不是武偵……但應該知道我想說什麽吧?我認為你不要做我會生氣的事情,對你來說也比較好喔。」


    聽到我這麽說,恩蒂米菈點一點頭。她確實點頭了。


    既然如此,關於這件事就講到這邊。畢竟在這次的事情中,我還有其他問題想要問她。而且這想必是我和恩蒂米菈最後的交談機會了。


    「──以前我和尼莫進行視野外瞬間移動的時候,我們不隻跳躍了空間,也跳躍了時間。具體來說,當時除了我們以外的整個世界往前運行了大約十個小時的時間。而拉斯普丁納似乎也在年齡完全沒變的狀況下曾經出現於西元一八九八年、一九四七年的俄羅斯,以及現代的日本。那家夥靠視野外瞬間移動……連時間都跳躍了嗎?」


    聽到我的假說──恩蒂米菈露出有點驚訝我會知情到這種程度的眼神後,點點頭。


    「我想主人應該也聽過如果在一艘接近於光速的超高速宇宙船中,時間的流動會很緩慢,裏麵的太空人不會變老的現象吧。這是特殊相對論所說的時間膨脹,一般相對論所說的時慢──經由時空通道進行跳躍時,就會發生跟這個相同的現象。連接時空的通道之中,條件較好的通道隻會產生一瞬間的時差──但條件較差的通道就會在跳躍距離的同時伴隨較長的時間跳躍。距離越遠,能夠觀測到的通道數量就越少,也就越難找到時間條件上較好的通道了。這次我要使用的,是之前我在地下品川看拉斯普丁納施展的魔法陣並記下座標,隻會跳躍幾天時間的通道。不過……」


    如果要再到這邊來,到時候可能就必須跳躍較長的時間了──的意思嗎。


    「……到頭來我還是搞不懂,你們究竟是從哪裏來的?雖然我最初還以為是東歐或中東之類的地方……難道是非得用那種方法才能回去的地方嗎?」


    「其實我們……也不太清楚我們原本在的地方與這裏之間的位置關係。就我理解的範圍來講,應該是位於彼此的地圖之外──類似超越了位置概念的地方。」


    超越了位置概念的地方……也就是像平行世界或是異次元空間之類的嗎?就在我不禁皺起眉頭的時候──我想到了下一個假說。


    「你之前說自己以前沒看過什麽男性。說你們基本上大家都是女性……這樣的狀況在『 那邊』是很普通的嗎?」


    「是的。至少就我所知。」


    ……!……這下我知道了。


    「n


    企圖引發的接軌現象,就是從『 那邊』到『 這邊』來的大規模移動嗎?」


    聽到我如此詢問……恩蒂米菈在這點上也點頭回應了。


    ──我至今和很多的超能力者交手過,但那些超能力者的性別比例卻大幅偏向女性。明明有「魔女」這樣的詞,卻沒有「魔男」,可見超能力者的性別有多偏向女性。玉藻、猴、緋鬼、瓦爾基麗雅、貝茨姊妹、拉斯普丁納以及眼前的恩蒂米菈、萜萜蒂與列萜蒂,這些半獸、半妖也多半都是女性。另外像墨丘利或色金等等沒有固定外形的生物,在模仿人形時也總是會挑選女性外形。


    這些並不是偶然。「那邊」的遺傳基因來到「這邊」後留下來的──就是在這裏的魔女、超能力者與半人半妖們。


    當接軌現象發生時──會有大量那樣的女性們來到這裏。曾經發生過的兩次接軌時,恐怕也是民族大移動等級的人數來到這裏吧。


    然後那些女性們與這裏的男性生下許多小孩,隨著第二世代、第三世代……雖然這邊人類的特征越來越濃,但殘留有「那邊」人類力量的子孫們至今也存在於這個世上。那樣的後代就是白雪、貞德、佩特拉、希爾達、梅雅、卡羯、莎拉那些人了。因此莎拉與恩蒂米菈想必是什麽遠親吧。


    一如尼莫所說……這是人類曆史的思角轉向。


    而且也不是隨隨便便可以向人說的事情。畢竟內容規模太大了。萬一走錯一步,搞不好會導致對超能力者的歧視或排斥行動。


    ……我的額頭不禁滲出汗水……


    不知不覺間摩天輪座艙已經到達頂部,來到可以將海麵與東京盡收眼底的高度。


    從這裏開始,我們會緩緩朝地麵下降。


    恩蒂米菈今晚就會出發。剩下的時間想必不多了,甚至連讓我驚訝的時間都沒有。我必須開口,把該講的話都講出來才行。


    「……你說……你是從『 那邊』來的密使。那麽你要怎麽報告關於這邊的事情?呃──對你們的神明。」


    恩蒂米菈她們所說的神明,跟我們人類在神社或教會膜拜的神明在意思上不一樣。恐怕是實際存在的什麽人物。如果用這邊的語言來講,就是像王、首相、總統之類的吧。


    對於那樣高位的存在,恩蒂米菈究竟要如何報告這邊的事情──


    如果就像n所企圖的目的,接軌現象真的發生,這報告將會名副其實地影響到世界的趨勢。


    我抱著緊張感針對這點詢問恩蒂米菈後,她輕輕露出微笑……


    「──主人以前在機場的時候,付給了風魔相當多的錢吧。明明自己缺錢到都被停電的說。」


    ……呃,為什麽現在要講那種事……?


    「密使並不是隻有我,而是分成地理、軍事、動植物、海洋、音樂與藝術等等的領域派人來到這邊進行了解的。我來到這裏的使命是根據語言、科學與經濟的順序學習這裏的文化。雖然我實在不敢說自己已經全部學完了,不過──我一開始是打算建議神明對n企圖讓這裏的文化倒退的思想提供協助。之前還在n的時候,我曾經短暫登陸過紐約與巴黎,以及這次跟隨主人來到東京時──我雖然對金錢的事情什麽也不懂,但心中認為『 這裏』充滿自私自利的經濟社會應當要破壞才行。大家腦中都隻想著錢的事情,甚至讓我覺得就跟拉斯普丁納一樣。然而那樣的想法其實太過武斷了。與主人一起生活的這段日子,讓我大幅改變了準備報告的內容。」


    「跟我一起生活的、這段日子……?」


    「主人即使讓自己變得貧窮,也會把金錢分給他人。為了對風魔表示感謝,為了幫芹奈她們贖罪,為了讓餓肚子的林檎吃東西──然後……也為了我們。根據思考方式或使用方法的不同,金錢雖然可能使人痛苦,令人瘋狂。但如果用在別的地方,也會成為讓人活下去或支持一個人的優秀道具。懂得那種使用方式的主人,同樣是這個文明所產生的人物。這個文明潛藏有能夠變得比現在更好的可能性。應該相信的對象不是錢,而是人呀。」


    看到露出笑容的恩蒂米菈……我不禁有點臉紅了。原來我──一直被她當成「這裏」的代表案例在觀察啊。早知道我平常就更振作一點地說。


    「比現在更好,是嗎。雖然我覺得無論誰遇到像我那樣的狀況,應該也都會做出類似的行動啦……但針對我一個人進行定性分析也無法保證今後整體會變得如何喔?」


    我感到害臊地如此說道後,恩蒂米菈輕輕搖頭──


    「──即使不到整體的程度,我也從很廣的視角盡自己的可能觀察了這裏的經濟。人類即使理解自己是為了自私自利在追求金錢,不過在更大的架構──也就是那個經濟體製中,同時還是潛藏有像主人那樣的良心。工作的人雖然是為了賺錢在工作,但那個工作必定能夠扶持到其他人。例如這座城市的電力,就算販賣電力的人認為自己是為了錢──但電力還是讓這座城市如此耀眼,如此支持著人們的生活。這裏的文明之所以能夠發展得如此出色,正是因為這裏的人們會在不自覺間為了其他人工作的關係。『 人』這個字,是人與人互相扶持的形狀。即便仍在發展途中,不過人們在這點上還是逐漸形成了相當高度的平衡──我打算如此報告。而且更重要的是……」


    座艙漸漸接近地麵的同時,恩蒂米菈露出感到懷念的笑臉。


    「──我看到了希望。主人讓我到學校當老師的那段期間,我看到了年輕人們眼中的光彩,純粹的笑臉。學生們確實擁有麵對困難的勇氣,以及互相關懷的心靈。人類的世代交替遠比我們精靈來得快,因此到了那些孩子們活躍的下個世代,以及那個世代所培育出來的再下一個世代……這裏的文明想必會飛躍性地發展得越來越好吧。抱著對那些年輕人會讓這裏變得一天比一天好的信賴──我打算建議神明重新評估對n提供協助的做法。」


    座艙已經漸漸要回到地麵。我們的對話也──似乎暫時到此為止了。


    「……主人,非常感謝您教了我這麽多的事情。」


    麵對用日本方式對我鞠躬致意的恩蒂米菈……


    「不,我並沒有教過你什麽了不起的事情啦。是能夠在這麽短期間中思考到這麽多事情的你太聰明了。雖然我到最後還是搞不懂你要回到什麽國家去,不過憑你的腦袋……想必不會對那邊的神明傳達錯誤的內容吧──我信賴你。」


    我麵露苦笑,如此回應她了。


    我們出了摩天輪座艙,走下通往地麵的露天階梯時……


    「你剛才說今晚會回去……具體上是要怎麽回去啊?」


    「就跟拉斯普丁納一樣,我們準備了魔法陣。然而那是必須要有這裏的魔術師以及為政者提供協助才能發動的魔法……而我就是約在這裏跟他們碰麵。」


    聽到恩蒂米菈這麽說,於是我看向地上──結果與站在階梯下方的公園──調色盤花園的一名瘦男子對上了視線。


    那男人梳了一頭像公務員的三七分發型,身旁帶著一位巫女打扮的女性。


    教人驚訝的是,那位巫女──雖然是體型類似恩蒂米菈的成人女性,卻有一對像玉藻一樣的狐狸耳朵。一頭長發也是狐狸色,緋褲背麵也有應該是尾巴形成的隆起。另外……還畫了一臉教人不敢相信是巫女的大濃妝,眼角還有像是舞妓會畫的紅色眼線。


    下到地麵後──我首先對看起來像公務員的陌生男子問了一句「你是誰?」結果……


    「猿田。」


    嗚哇……原來是你。外觀又變得完全像不同人了。而且才短短幾天,你是不是瘦了十公斤左右啊?拜托你教教白雪你的瘦身訣竅吧。那家夥很在意體重的。


    相對地,恩蒂米菈則是走近那位狐狸巫女……


    「請問您就是伏見大人嗎?非常感謝


    您專程遠道前來。」


    「你就是恩蒂米菈大人嗎吭。哪裏,你別在意吭。妾身是搭新幹線來的。」


    我聽到她們這段對話……這位狐狸巫女伏見小姐啊,你那講話方式是本來就那樣嗎……?那個語尾,吭……不是你故意加的……?狐狸其實並不會真的吭吭叫吧……?(注:日文中形容狐狸叫聲的狀聲詞一般慣用「コン(kon)」,不過實際上狐狸的叫聲並非如此。)


    「恩蒂米菈。這位就是你剛才說……透過猿田仲介進行交流的日本魔術師嗎?但你是怎麽跟她交流的?你又沒有手機,難道是靠心靈感應?」


    「不,我是透過寄明信片,然後她也是寄圖畫明信片給我的。」


    「哦,這樣……」


    就在我不禁眨眨眼睛的時候,伏見用她那對細到搞不清楚在看誰的眼睛……


    「你和遠山武士已經告別完了嗎?時辰就快到了──咱們走吧吭。大家都已經到齊了。」


    ──如此表示後,她便帶著我們出發了。


    據猿田和伏見表示,我直到恩蒂米菈進行時空跳躍之前都可以陪著她──


    或者說是為了之後的事情,他們希望我可以跟著過去的樣子。


    雖然我搞不清楚所謂的「之後」到底是什麽,但總之這個利用魔法陣進行跳躍的事情似乎相當機密。我們在調色盤城遊樂園的停車場坐上的加長型禮車後座的窗戶都貼了看不見車外的膜,跟猿田搭乘的前方駕駛座之間也有類似單向玻璃的隔板。而且還叫我把手機關掉。


    在這個座椅配置為ㄇ字型的凱迪拉克dts加長型禮車寬敞的後座內……


    「換上這套衣服。吭。妾身的神托是這麽說的。吭。」


    不知道為什麽,伏見把衣服、帽子、鞋子一件件遞到我手上。我可是一點都不想在都是女生的車內脫褲子,但更重要的是……這套服裝很奇怪……是海軍的軍服。


    尼莫以及跟我初次相遇時的恩蒂米菈雖然也穿著古老的法國海軍軍服,但我這套不一樣。


    ──這是大日本帝國海軍──也就是舊日本海軍的軍服。白色立領服配上金色鈕扣的第二種軍裝。


    ……這是搞什麽?


    「為什麽要換衣服才行啦……嗚喔!」


    在如此詢問的我麵前,伏見竟毫不猶豫地脫掉巫女服──露出大紅色的內衣褲!像白雪也有這樣的傾向,拜托你們不要在巫女服底下主張女性美行不行!


    「不想死就快換上吭。」


    呃……為什麽送恩蒂米菈回去的時候不角色扮演成舊日本海軍就會死啦……?


    伏見不理會疑惑歪頭的我,換上了一套幾乎跟我一樣的白色軍裝,再戴上白色軍帽。感覺那對狐狸耳朵很礙事呢。


    ……話說,喂,那個肩章。為什麽我是一條金線沒櫻花的準尉,你卻是兩條金線兩朵櫻花的中校啦?還配上那麽帥氣的金飾繩。


    萜萜蒂與列萜蒂聽到伏見的話,也開始換上為她們準備的深藍襟水手服──二等水兵的軍服。雖然那套衣服下半身是深藍色短褲或者應該說裙褲,在爆發方麵來講我很感激,但是在加長型禮車的車廂內上演換裝秀讓我眼睛都不知往哪裏看才好啦……!不過唯獨恩蒂米菈依然穿著武偵高中的水手服,沒有換裝。雖然她要是換裝我也會傷腦筋就是了。


    (……到底怎麽回事……?)


    然而,伏見感覺並不是在跟我開玩笑。


    看來……我現在還是姑且聽她的話比較好。雖然這次真的是讓我一頭霧水,但這些家夥本來就不是我的常識可以套用的存在。


    於是──我不甘不願地換上海軍服。包含軍帽和鞋子在內,尺寸都剛剛好。


    就在這段期間,車子意外地很快就抵達了目的地。我試著從車程時間與轉彎次數推估現在的位置……更重要的是有走過一段很長的下坡直線,給了我線索。雖然我不敢講絕對,不過那大概就是──東京灣水底隧道。也就是說,這裏是海螢火蟲停車區嗎?


    我們下車來到的場所非常空曠,是一塊除了我們以外沒有其他人,四周被水泥牆圍繞的空間。照明用燈很少,大概是除了進行維護作業以外不會有人進來的場所。是地下排水道的調整池嗎……?不對,那樣就跟這裏是東京灣上的推測互相矛盾了。


    穿過牆上一扇塗了白漆的門再轉個彎,就可以看到格子板組成的樓梯。樓層標示是b6。看來一如我的推測,這裏是地下的樣子。


    我們沿著冰冷的led燈光照明下的樓梯往下走、往下走……真驚訝……最後竟來到b18,地下十八層。我第一次知道首都近郊有這樣的地下設施啊。而且這規模應該不是民間設施──那就是沒有對外公開的國有設施了。畢竟伏見叫我們換上軍服,我還想說這裏或許是自衛隊的試驗場之類的地方,但感覺又不像。是更加神秘而不可知的某種場所。


    在地下十八層──同樣是水泥裸牆的走廊上,我與猿田、伏見、恩蒂米菈她們一起不斷往深處走。最後……看見一道自動門,或者應該說是分隔牆。r901……同樣是塗白漆的門上麵隻寫了大概是門房編號的字樣,沒有其他特征。給人一種這座設施整體的每個部分都讓人得不出什麽情報的印象。


    「……我得到的許可隻能進到這邊。剩下的事情到裏麵去問吧。」


    沒有角色扮演成海軍的猿田如此表示後──隻有我們其他人進入了那道分隔牆另一側。結果從這裏開始忽然可以感受到其他人的氣息。從狹窄的通道轉進一條較寬的通道,地上鋪有像是機場航廈的地毯,也可以看到零零星星的幾名工作人員。


    好奇地看著我們的那些人員身上同樣都穿著日本海軍的水兵服,但看起來應該不是平常就穿習慣的樣子。感覺是為了保險起見而穿的。通道旁邊有像是醫務室或餐廳之類的房間,讓人更加搞不清楚了。這裏……到底是什麽場所……?


    在狐狸中校伏見的帶路下我們進入一間房間,讓我心中的疑問到達了最高點。


    在打開門進入的會議室中,有一張整塊櫸木板塗漆的長桌子……


    「小金。」


    「伏見。遠山家的。事情可真突然呢。」


    是白雪、玉藻還有風雪──比白雪小一歲的妹妹,大家都穿著舊日本海軍的軍服。


    而且現場……還隱約可以聞到梔子花、香草以及艾馬基的氣味呢。


    雖然房內隻有白雪,但巴斯克維爾小隊的其他人也在近處待命中嗎?


    「遠山同學,那衣服很適合你喔。」


    麵帶苦笑看向我的,是穿上筆挺的海軍第二種軍服才真的很帥氣的──不知火亮,我以前武偵高中時的同期。這成員組合到底怎麽回事啦?


    另外在桌邊還有穿著軍官服幾名男女,主席座上則是一名穿少將軍服的老人家……坐在椅子上拄著拐杖,搞不清楚到底在睡覺還是清醒著。


    既然玉藻跟白雪她們會在這裏,代表這裏聚集的首先是超能力方麵的人物。另外這些大人的臉──其中幾個人我有印象喔。他們不是眾參議院的國會議員嗎?


    「遠山,隻要你保證不會把在這裏所見所聞的事情泄漏出去──按照恩蒂米菈的願望,你可以跟著她一起到下一個房間去。但是不能進到再下一個房間。」


    「關於上周進行過的檢疫,恩蒂米菈小姐的流感、麻疹、風疹、結核及其他感染性病症的檢查結果全部都是陰性。」


    「那麽,就趁還能捕捉到路徑的時候開始吧。還剩十五分鍾。」


    幾乎沒有進行什麽說明之下,那些大人們──像是議員的男性、像是醫生的男性以及拿著一個計時器的女性接連對我和恩蒂米菈如此說道後……


    「這是關於假說的內容記錄……我是用自己在這裏最熟悉的法文寫的。」


    恩蒂米菈說著,從口袋拿出筆記本放到桌上。


    「萜萜蒂和列萜蒂會暫時留在這裏,等待下次的機會。我們已經告別完了……伏見大人,在那天到來之前,這兩個孩子就麻煩您了。」


    恩蒂米菈如此表示,而伏見點點頭回應。看來這些事情在事前已經講好……不知何時開始眼眶含淚的萜萜蒂與列萜蒂帶著依依不舍但下定決心的表情,分別坐到伏見的左右兩側。


    「那麽主人,看來已經沒多少時間了。」


    見到恩蒂米菈一臉抱歉地看向我……我隻好苦笑回應。


    腦中回想起我們兩人當上老師的那天早上也想過的一句話。


    「──人生本來就充滿突然的事情啊。走吧。」


    於是我走到恩蒂米菈身邊……背對大家目送離開的視線,打開了門。


    在會議室更深處的一間小房間,被裝飾得像一間古色古香的咖啡廳。


    房內一張小桌子上擺有裝了水的水瓶與玻璃杯,除此之外看不到其他飲料食物。然後……小房間的更深處還有一扇深褐色的木門。


    恩蒂米菈應該就是要進到那扇門後麵,透過視野外瞬間移動出發吧。但我隻能跟到這裏。


    因此這裏就是我和恩蒂米菈最後的房間了。


    關上門,變得兩人獨處的我們……不禁互相望著對方,露出苦笑。仿佛對這場急促的離別表示「這也沒辦法」似的。


    房間牆上──很巧地掛著一幅跟之前在加拿大日本大使館的醫務室看到的畫作很相似的作品。描繪一片晴朗藍天的油彩畫,畫框下寫的作品名稱是──「蒼穹」。


    「這個無菌水是我拜托他們準備的。主人,請在最後跟我分水吧。」


    恩蒂米菈說著,把水瓶中的水倒進玻璃杯。


    「水是一種可以分成好幾部分,也可以由好幾部分融合在一起的存在。想必我們的友情也會無限擴展,又形成新的連結吧──在這邊,於那邊。然後……願我們即使分別,也還是能再次相連……」


    恩蒂米菈用優美迷人的動作喝了一口水後,將杯子遞給我──


    ──於是我也把剩下的水一飲而盡。


    「如果在那邊遇到困難,就叫我吧。到時候我會帶蕎麥麵當伴手禮,趕過去找你的。反正現在知道隻要到這地方來就能過去啦。」


    「主人也真是的。人家會當真喔?」


    恩蒂米菈很有氣質地笑了一下。如一條光帶的金色秀發隨之搖曳,已經沒有必要隱藏的耳朵悄悄從發絲間露出來。


    「啊,搞不好反而會是我主動過去喔。要是借貸越滾越多,我就逃到那邊去好了。吉良應該也沒辦法追來吧。這我可是講認真的。」


    我把戴起來很拘束的軍帽脫下來並如此表示,結果恩蒂米菈又繼續笑了。然後……


    「說到這個我就想起來了。這些請拿去還債吧。」


    她說著……從口袋拿出似乎是在百元商店買來的仿皮錢包,遞到我手上。


    錢包相當鼓。我稍微看了一下,裏麵竟塞滿了厚厚的一萬元鈔票。


    「呃、喂,這些錢、你是從哪裏……」


    「這是去郊遊那天我向主人請假後,到大井賽馬場贏來的。我隻要看到馬的樣子,就能立刻知道幾號會贏了。要是我去賭博,主人就會把那些錢全數沒收,不再還給我。主人您以前是這麽對我說的吧?」


    「我、我確實是說過啦……可是這些錢就算拿去晶亮亮借貸還掉,還會有剩啊。」


    「反正我拿到那邊也沒用呀。」


    始終笑嘻嘻的恩蒂米菈講到這裏──忽然變得表情嚴肅──


    「──等一下請您注意。一個人去,就會有一個人來。」


    她小聲對我這麽說。


    「雖然這是必須保密的事情,不過『 那裏』和『 這裏』之間──派遣密使的並不是隻有那裏。這裏也是自古以來就有暗中派遣密使到那裏。然後密使的派遣上,去與回必須保持一定的平衡。」


    (插圖015)


    「喂,那也就是說……」


    「想必會有誰回到這裏,做為跟我的交換。」


    就在恩蒂米菈小聲告訴我這件事情時,從我們剛才進來的那扇門外麵……


    「──恩蒂米菈女士,還剩一分鍾。」


    剛剛手拿計時器的女性的聲音傳來。


    恩蒂米菈聽到那聲音,再度露出微笑──


    「啊,主人,我忘記有件事情必須在這裏做了。而且那件事──最好是最後再做。也就是剛好現在。」


    她說著──突然親了我一下。


    短暫親吻之後,在嘴唇依然幾乎要碰觸到的距離下,她閉著眼睛對我述說:


    「……我剛開始是因為落敗而跟在主人身邊的。然而現在,我由衷希望能與您在一起。不管我是否是自由之身。即使明知那是無法實現的願望……」


    恩蒂米菈說著,轉身背對我,伸手開門。


    ──恩蒂米菈──


    在門的另一側單調的房間中,已經飄起了大量的水藍色發光粒子──地板上畫有跟之前在地下品川看到的非常相似的魔法陣。


    「啊啊,直到最後才明白這點,我真是個愚蠢的精靈呀。您明明已經告訴我我不是奴隸了,為什麽我直到最後還是要叫您主人呢?我現在總算明白了。原來我……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成為了……」


    恩蒂米菈背對著我,把門關上──


    「──愛的奴隸呀──」


    留下這句話後,門的另一側傳來腳步聲遠去的聲音。


    腳步聲接著停下來,幾秒之後,從門板四邊的縫隙──大量溢出水藍色的光芒。


    就跟拉斯普丁納那時候一樣,是魔法陣發動而綻放出激烈的光芒。


    不過……那也很快就微弱下來……消失了。


    「……恩蒂米菈……」


    正當我茫然呆站在原地的時候,從門的另一側──


    ──喀!


    傳來仿佛是從低處著地的腳步聲。


    可是那腳步聲跟恩蒂米菈不一樣。雖然體重應該很接近,但鞋子的聲音不同。


    然而剛才恩蒂米菈走進去時,我看到那房間裏並沒有別人。


    ──一個人去,就會有一個人來──


    「……」


    我默默盯著那扇門……


    從門內傳來「喀、喀」的腳步聲接近……喀嚓……把門打開──


    ──一名女性現身了。


    跟我一樣身上穿著白色立領服──大日本帝國海軍的第二種軍裝。肩章是中校。


    身高隻比我稍微矮一點。長而帶有光澤的漆黑秀發用白色的紙緞帶綁成一束。年齡和恩蒂米菈一樣大約二十歲左右,胸部也一樣大。軍裝的金色鈕扣都快被撐爆了。


    在不知所措的我麵前,女人用老鷹般銳利的眼神環顧室內後──


    「──現在是皇紀幾年?」


    從白色軍帽的黑色帽簷底下看向我。


    「……啥……?皇紀……?」


    如果我沒聽錯,她似乎是在問我現在的年代……


    「就是即位紀元,皇曆。為何你無法立刻回答?你這家夥,難不成是美英的間諜?」


    ──這、這眼神──


    ──是真貨。


    我雖然內心祈禱對方隻是在扮裝,隻是個演員……但這女人……是真貨。跟我們這些假貨不一樣。眼神魄力完全不同。這是工作上會殺人的人特有的眼神。覺悟完全不同。是抱著殺人的覺悟,也抱著被殺的覺悟的人特有的眼神。散發出光是被她瞪一眼仿佛就會被殺的氣勢。


    她是……真正的、舊日本軍人……!


    另外還有一點──這個真要講起來是跟大哥比較像的臉蛋。


    我靠直覺就能知道。這女性是遠


    山家的人。但我可沒見過這號人物啊。


    「……你難道,是鐵嗎?不……不對。你究竟是誰?為何穿著跟本官同樣的白色軍裝──光榮的赴死裝束!」


    似乎性情上很急躁的女性──從剪裁貼身而可以清楚看出臀部曲線的白色褲子腰部「鏘!」一聲拔出軍刀。


    「本官是橫須賀鎮守府?玲方麵特別根據地隊,大日本帝國海軍中校──遠山雪花。給本官報上名來。否則就在此處死。」


    把軍刀前端抵到我喉頭的這位女性說自己是──遠、遠山……雪花?


    那、那不是、我家爺爺的姊姊的名字嗎……!


    就在我說不出話來,忍不住身體退縮的時候──雪花大叫了一聲:


    「──立正站好!」


    go forthe n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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