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在對這尚書大人跪拜的時候,是那麽恭敬,他們的腦袋,都是死死的挨著地麵,不敢抬起分毫。


    那些公子小姐之類的在對尚書大人跪拜的時候,身子還不那麽緊張,就算是那挨著地麵的腦袋,也顯得輕鬆,但那些平明百姓,他們腦袋在死死挨著地麵的時候,有些人的身子還下意識的有點發抖。


    其實這便是身份,這也是命,身份的高低,它決定了命的高低,也決定了一個人的高貴與低賤。


    尚書大人“水嘯”坐在馬車內的時候,他的右手將那馬車的華麗簾子一掀,便探出了腦袋。


    水嘯是一個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他的身上穿著一件紅色的大袍,在那件袍子上雕龍刻鳳。


    無論是這衣袍上雕的龍,還是刻的鳳,看起來都是那麽高貴,那高貴就像是他的身份一樣,是那麽耀眼。


    不光是他的身份耀眼,就算是他的那官帽上,也是鑲滿了金銀,玉石,這些玉石將他那肥胖的身軀在高貴中襯托得更華麗。


    他的身上戴著各種配飾,那配飾,無論是任何一件,若是給一個貧窮人家的話,都夠那人家富裕的過一輩子了。


    其實,這是無法改變的,貧窮的人一般情況下隻會越窮,富裕的人一般情況下隻會越富。


    因為貧窮的人幾乎很難改變命運,所以才有了拜鬼神一說,因為現實的壓力讓他們絕望,唯有拜一拜鬼神,才讓他們那絕望的心,得到稍許的安慰。


    水嘯的長相在肥胖中看起來很是醜陋,他的眼睛顯得細小,完全沒有絲毫的美感,就算是他的嘴巴,也是向著右邊稍微歪了一些,至於他的臉龐,和他的身材一樣,倒是胖得和豬一樣。


    其實一個人長得醜沒什麽關係,主要的是這水嘯一邊向著外邊探頭的時候,他的右手還在馬車內撫摸著一個性感少女的某些部位,就算是他探出了頭,也是能夠看出他眼中的那股蕩漾。


    如此人物,若是一個普通人的話,定然叫人厭惡萬分,甚至是將他拖到某個犄角旮旯中亂棒打死,但是現在他卻活得好好的。


    廣浩在看到這水嘯的時候,他那久久未曾有過光亮眸子,突然泛起了精光,在他眼中有著強烈的殺意浮現。


    這水嘯,在他的記憶中,就是使出陰謀詭計陷害他父親的人,以至於讓他家族遭到株連九族的最大禍首。


    他兩手緊握,他的兩手之上青筋暴跳,那股股青筋以至於到了最後蔓延到了他的額頭。


    人生,或許在很多時候,失去了親人,失去了朋友,變得連隻狗都不如的時候,那活著還有個什麽意思。


    在廣浩的意識中,他這一輩子就這麽完了,他注定是做一輩子乞丐的,因為他不可能從新換一身幹淨的衣服,若是他從新換上幹淨衣服的話,那麽就是被人認出,然後帶到刑場去砍頭的下場。


    作為乞丐,他也厭倦了,他厭倦了那種吃完了上頓,沒有下頓的感覺,厭倦了那種被別人冷落,嘲笑,甚至是看不起的感覺。


    確實,在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是好人,或許好人總是那麽少,有著一些人,總是喜歡將快樂宣泄在別人的身上。


    哼,其實人生就是如此,想起他在牆角靠著要飯的時候,有一個貴家子弟的小孩一腳踢在他身上的時,那小孩是多麽的開心。


    他記得當時的自己,隻是無所謂的表情,但在他那無所謂的眼神深處,其實是有著別樣的痛苦。


    他忘不了那些富二代賭錢輸了的時候,自他身邊走過的時候,還在他身上不住的吐了幾口唾沫,然後不屑的說一句:“曹,都是今天看到乞丐,手氣不順才輸了這麽多錢,給老子滾遠點。”


    他忘不了,那些嫵媚的少女在街上走過的時候,不屑看向他時,還不住道:“臭要飯的,連本小姐身上的香水味,都被你身上的臭給汙染了,真是倒黴。”


    這一年中,所有的侮辱,所有的心痛,都在他的心神中不住的回蕩。


    其實他以前,也何嚐不是和這些貴家公子小姐一樣看不起乞丐?


    真是風水輪流轉啊,命運的可笑讓他成為了乞丐。


    其實很多時候,他一直在問,人活著是為了什麽。


    是的,當一個人受到的侮辱多了的時候,也就習慣了,確實,在最後他也是擺出了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可是,他卻發現人是有兩個心的,其實另一個心就是潛意識,他發現,就算是他表麵上裝作多麽的不在乎,但是他的心中是很痛很痛的,那種心痛的感覺無法言喻,隻能一個人深深的體會。


    到了最後,他感覺到了寒冷,感覺到了饑餓,他才徹底的不在乎尊嚴,因為他發現,在這個世界上,比起寒冷和饑餓,尊嚴是多麽的不重要。


    那尊嚴在他的心中沉淪了很久很久之後,都沒有再次出現了,以至於他的眼神,看起來是那麽暗淡,是那麽無神,是那麽的沒有光澤。


    但是,在看到這水嘯的時候,他那沉淪在心底深處的尊嚴慢慢慢慢,一點一點的爬了出來,在這一刻,他才發現,就算是受冷也好,受寒也好,隻要是將眼前的這人殺死,那麽一切都值了。


    或許,這便是他此刻活著的意義。


    如果將這水嘯殺死的話,他的生命也就圓滿了。


    在他的感覺中,隻要是將這水嘯殺死,那麽他便可以很輕鬆了。


    很輕鬆的死去。


    其實人活著是痛苦的,若是可以很輕鬆死去的話,那也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不是嗎?


    至少在死去以後,不用再卑賤,屈辱的活下去了。


    想著中,他的兩手用力緊握,整個人向著前方走出一步,他卻發現自己不能再走出第二步,他感覺到了自己四肢無力,而且整個頭腦中有著一種極致的眩暈。


    在他走出這一步的時候,他卻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現實,又一次和他開了一個玩笑,他已經三天沒有吃過一個饅頭了,在這三天中,他那要飯的碗裏,隻有著三個銅板,在三天沒有吃東西的時間裏,他竟然能夠站起身,而且是將雙手握得那麽緊,這對於他那薄弱的身體來說,似乎已經是一個奇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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