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的一再拒絕,似乎激怒這位巾幗不讓須眉的老太君,龍頭拐杖重重落下:“道士不能娶親,這是哪門子歪理。況且,老身記得,你隻是穿著道袍的假道士,有什麽不能娶親。”


    “還是,你認為我將軍府配不上你閑雲觀,老身的寶貝孫女,配不上你這個小道士。”


    老太君步步緊逼,三言兩語,隻弄得三尺額頭冒汗。顧不上其它,抓起先前準備的清水,一口飲下,似乎這樣,他才能擺脫緊張,尷尬。


    道士娶親,這在三尺眼中,是萬萬不能的。他身為閑雲觀的觀主,這要是娶了親,豈不是......豈不是有辱門庭,丟了閑雲觀的百年清譽。


    師傅把閑雲觀交給他,他自知才疏學淺,道法更是學的一塌糊塗。一直以來,小心翼翼,生怕哪裏做的不好,自己丟臉倒還好,生怕別人笑話師傅識人不明。


    “老太君,道士真的不能娶親。”三尺真的要哭了。


    一旁,莫大小姐表情複雜。有尷尬,有羞怒,有不解,似乎這位三尺小道長一直糾結的是道士能否去親,而未關注結親的對象是她將軍府的莫大小姐,是她名滿皇都的嬌豔之花。


    遙想轟動一時的名花之爭,四朵美豔不可方物的四朵金花,豔射滿皇都,爭奇鬥豔。無數世家子弟拜倒在四朵金花的石榴裙下。


    可是,這破敗的道觀內,盡管有婚約在,小道士依舊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自然是羞怒交加。


    莫名的,有陣陣嗡嗡的轟鳴聲。一根細小的尾刺,穿過茂密的鬆針,刺入莫大小姐的身體。尾刺又細又小,刺中身體,隻感覺吱的一下。


    莫大小姐的目光陣陣迷離,櫻唇輕啟:“三尺,我美嗎?”


    三尺聞言抬頭,一朵朵菊花占據視線。鼻子動了動,陣陣香氣彌漫,整座道觀均沐浴在芳香的菊意中,遍地都是金黃如鎧甲般的菊花。菊花所化的海洋上,赤著腳,美豔不可方物的莫大小姐,長袖飛舞,跳一曲霓裳羽衣,翩翩起舞,仿佛仙子一舞,勾魂奪魄。


    三尺癡癡的看著:“美......不不不......”似乎,美已經不足以配上莫大小姐,三尺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那,娶我可好。”莫大小姐蓮步輕移,飄身而至,吐氣如蘭,幽幽的說道。


    “娶你。”三尺沒有立即回答,目光一片混沌。


    “娶你,娶你。”一聲比一聲急切,最後迫不及待。


    老太君眉頭狠狠皺了幾下,似乎對自家孫女催動《霓裳羽衣》,迷惑小道士三尺,頗有些不喜。一向溫文爾雅的孫女,縱使羞怒交加,也不會如此。


    “難道......”


    似乎想到什麽,老太君神情慎重的抬頭遠望,目光穿過茂密的鬆針,依稀可以見到一隻拳頭大小的野山蜂,偷偷的注視著這裏。一對複眼之上,滿是惡作劇後的喜悅。


    老太君第一時間的想法是,喚醒陷入幻覺之中的兩人,龍頭拐杖高舉,最後輕輕落下。也許,這樣,是自己最滿意的結局,臉上露出一縷莫名的笑意。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娶我可好。”


    “好。”三尺鄭重的點頭。


    小姐與小道士莫名其妙的對話,讓丫鬟雙兒心急。她可是很記仇的,三尺小道士害得她去恐怖的戒堂,不可輕易原諒。小姐本應該同她同仇敵愾,畢竟。身為小姐的貼身丫鬟,雙兒知道,小姐並不讚同這門老將軍定下的婚約。


    小姐此次拜訪來閑雲觀,這座破敗的道觀,見一見小道士,是讓他知難而退,主動退了婚書。事態,一直往小姐期待的方向發展,雙兒心中暗暗替小姐高興。退了婚約,小姐就可以答應閑王世子的追求了。


    雖然那位閑王世子長得並不出眾,可是出手大方。想到珠光寶氣的裝飾,耀眼的金銀,雙兒心中火熱。


    可不知怎麽,小姐就改了主意。忍不住,偷偷的拉一拉小姐的衣袖。


    莫大小姐募的驚醒,眉頭緊蹙,似乎剛剛自己做了了不得的事情。


    《霓裳羽衣》的魅惑隨著莫大小姐的驚醒而中斷,三尺自渾噩中醒來,眼前不見了響起陣陣的菊花海,不見了翩翩起舞的莫大小姐,滿眼盡是慌亂。他,似乎恍恍惚惚間,答應了什麽。


    哭喪著臉問道:“老太君,我是否答應什麽。”


    “當然,你已經答應這樁婚事。”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老太君似在回答三尺,也似在提醒孫女。


    老太君的臉上有忍不住溢出的笑容,這樁夫君定下的婚約,十餘年來,成為她的一樁心病,一向殺伐果決的她,猶豫不決。既不像違背當年的約定,又狠不下心來眼睜睜的看著孫女鬱鬱寡歡。


    一番推脫下來,這門婚事,足足遲了十年之久。如今,在機緣巧合之下,不,是那位的超控製下,算是圓滿的解決,自然是笑意不斷。


    莫大小姐狐疑的看著老太君,她總覺得有人搗鬼。她本打算給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一個教訓,怎麽莫名其妙的就變成這樣。


    眼見老太君坦然而視,莫大小姐又看看三尺。此時三尺小臉扭在一起,手足無措,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哪怕性情溫和的她,也忍不住羞怒。


    “我是洪水猛獸嗎?娶我,就讓你如此難受不成。”原本想要說的話,被她硬生生壓在咽喉深處,冷哼一聲:“老太君,我有些累了,回府吧!”


    老太君對於孫女的擅自決定,沒有絲毫的不滿,笑嗬嗬的答應。


    出了閑雲觀,老仆麵色蒼白,衣衫破裂,胸膛處有一道抓痕,鮮血止不住的溢出。


    莫大小姐驚呼:“忠伯,是誰傷了你。”


    望見傷口,老太君的眼神縮了縮,知曉是誰傷了老仆。惹得那位發怒,看來將軍府,真的過了。


    收起笑容:“老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十餘年,莫要以為老身渾然不知。”


    “如今老身步入閑雲觀的門,這門親事就定下來了。若那個不長眼的,莫以為老身行將就木,不可殺人。”


    話落,老太君的身後似乎演化屍山血海,無數冤魂,無盡哀嚎,氣勢如刀,直指老仆。


    老仆身體顫了顫。


    老太君,巾幗不讓須眉,當年生死觀一戰,十八寇外加魔門三宗數不盡的強者中,殺的七進七出。莫老將軍的赫赫威名,至少有這位老太君一半的功勞。


    沙啞著聲音:“老太君息怒,種種因果老仆已經還了。”氣勢擠壓下,老仆忍不住,口噴鮮血。


    孫女當麵,老太君也不能做得太過,轉身進了馬車:“去戒堂,大房這一脈,該守守我將軍府的規矩了。”


    老仆這一次,一股寒氣直衝腦門,冷汗淋漓。


    三尺失魂落魄的送走了老太君,又失魂落魄的回到廂房,滿腦子盡是要娶親的聲音,惹得他不得安寧。


    暗自自責,當時怎麽就頭腦發熱,答應了呢?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九月八,該如何呢?”


    他是道士,是閑雲觀的觀主,是不能娶親的,這可怎麽辦。哪怕是觀內,錢糧將盡,三尺和師兄馬上就要被餓死了,三尺都沒有這麽愁過。


    “不行,我不要娶親,我要當道士,這輩子,我也隻會當道士。”


    噔噔的跑向十層塔,也許,足智多謀的師兄,會有辦法。


    “師傅保佑,師兄會有解決辦法,師傅保佑。”忍不住祈禱。殊不知,這門婚事,就是他的師傅當年和將軍府的莫老將軍,一起定下的。


    十層塔的第五層,三尺一股腦兒將事情講給師兄聽。


    弄清來龍去脈,破天荒的,道坤子促狹的看著師弟,隻弄的三尺尷尬,漲紅了臉,道坤子才悠悠開口:“三尺,你今年也十八了,該娶親了。”


    三尺瞪著眼睛,不敢置信:“師兄,怎麽你......怎麽你......”


    “三尺,這門親事是師傅當年定下的,有婚書為憑。”


    “婚書,我這就撕了它。”三尺記得,老太君臨行前,將婚書留在了閑雲觀,囑咐三尺,待到九月八,以婚書為憑,前去將軍府娶親。


    “撕了它又能如何,你想讓師傅,成為言而無信的小人不成。”道坤子的話有些嚴厲了,可是,隻有這樣,才能讓三尺乖乖聽話。也許,成為將軍府的乘龍快婿,是三尺最好的歸宿。否則,諾大的閑雲觀,將會將三尺瘦弱的肩膀生生拖垮。


    那些恩恩怨怨,該讓他這個不成器的師兄扛著。


    “師兄,可是,可是我是閑雲觀的觀主,是個道士啊!”三尺哭喪著臉。


    “道士?”道坤子嗤之以鼻:“師傅可成為你親手盤上道髻。”


    “沒有。”


    “師傅可成賜予你道號。”


    “沒有。”


    “師傅可成說過你不可成親。”


    “沒有。”


    師兄一連串的質問,讓三尺如同泄了氣的皮球,軟弱無力。


    “三尺,師兄已過弱冠之年。而將軍府的莫大小姐,年方二八,待字閨中,你也十六成丁,豈不是良配。”


    “師兄,我是道士,我是道士,我不會娶親的。”三尺態度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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