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月向樂隊成員打聽縭落的去向,可是卻一無所獲。他們也不知道縭落去了哪裏,她離開的那天晚上,在樂隊微信群裏發了一條簡短的告別信息:


    “我以後不能參加樂隊的活動了,對不起,再見。”


    “蛋撻一開始還以為是陳衝管著她,不讓她來了呢,憤憤地要去找陳衝理論,結果一問,連陳衝都在找她。”咪咪坐在旁邊,挑了挑細長的彎眉,“阿月,問這些幹什麽?”


    “沒什麽,陳衝對她不死心,還想找她。”於月道出實情。


    “嗬嗬,能找到她,算他本事。我們樂隊的人都想把她找回來。有了她的消息,別忘了告訴我們一聲。”咪咪撫弄著染成紅色的長指甲,話裏略帶嘲弄意味。


    聽了咪咪的口氣,於月覺得,縭落很可能找不回來了。


    “她什麽時間走的?具體到哪一天?”於月問。


    咪咪從手機裏翻出縭落的告別信息:“7月28日。”


    另一方麵,在蔣瑤的強烈要求下,栗龍泉在網上對“聽雪的縭落”賬號發起了調查。


    “她的賬號確實很久沒更新過了,不過有人曾在後台登錄過幾次,每次都訪問了一個叫‘峰雨’的賬號頁麵。結合她從前的訪問和互動記錄來看,登錄的十有八九是她本人。她和‘峰雨’互相設置了特別關注。”栗龍泉告訴蔣瑤和於月。


    “估計峰雨就是祁連峰吧。”蔣瑤喝著自己泡的蜂蜜茉莉茶,說,“賬號裏有個峰字。”


    “‘峰雨’應該是個旅遊或攝影愛好者,7月25日,他在微博上發布了要去橫頭山的消息。他之前發布的信息內容也大多數都是旅行攝影的照片,再有就是和縭落的互動了。他最近也一直在@她,說些甜蜜的情話,也說他有事,暫時回不來。”


    蔣瑤托著下巴說:“玩攝影窮三代,果然是豪門公子啊。”


    “這也不關我們什麽事,何必那麽上心?”於月把盛滿了蜂蜜茉莉茶的杯子放在手中暖著,“師兄居然連人家賬號後台都黑進去了。”


    蔣瑤看了她一眼:“你知道我們動漫社的經費都從哪來嗎?”


    “嗯……廣告版麵?”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們網站上有廣告了?而且我們也不向社員收會費啊。”


    “那是?”


    蔣瑤意味深長地笑笑,“還不都是我們掙的感謝費……”


    “就這?”


    “信息化時代,信息最值錢。”蔣瑤敲了一下於月的頭,“找到縭落後,要收錢的。”


    “哇,原來你們在利用他的戀情,太不地道了!”於月誇張地說,“而且縭落壓根不喜歡他吧?萬一找到了,他再糾纏縭落怎麽辦?”


    “笨!縭落不想見他,我們就說沒找到啊,這筆錢就不收了嘛。”蔣瑤又敲了一下於月的腦袋。


    “我還是覺得哪裏不妥當……”於月想反駁,一時又找不到理由。


    “你讀書讀得太多了,把腦子都讀傻了。”蔣瑤評論,接著又回頭問栗龍泉:“阿栗,我本想出國之後把花店交給她的,可你看她這傻樣兒,虧本了怎麽辦啊?”


    栗龍泉向後往椅子上一靠,遞了個無奈的眼色:“花店是你的,代管人選你自己定,你用誰,就是誰,不要問我。”


    於月完全懵住了:代管花店?這是哪兒跟哪兒啊?


    蔣瑤和栗龍泉沒理她,正在討論從什麽地方調查縭落近期的網購記錄。


    “師姐,你要出國了嗎?”於月打斷了他們。


    “是啊,我決定去國外讀研。”蔣瑤說,“已經申請了英國的一所大學,打算春節之後就走。”


    “啊……這樣啊……”於月想說我很舍不得你呢,還想再和你一起在畫室裏畫畫,一起在教室上自習,可是話到嘴邊,卻又一時說不出來,隻是望著蔣瑤。


    “你走了,社裏怎麽辦啊?”最後,於月說的,是這樣一句話。


    “不是還有你們嘛?”蔣瑤揉了揉於月的頭發。


    第二天,栗龍泉眼圈發青,告訴她們已經找到了縭落的網購記錄,但因為小區有速遞易,所以查不出具體的門牌號。她所在的小區,正是蔣瑤住的小區。


    “這樣啊,說不定哪天下樓,就能看見呢。”蔣瑤開著玩笑。


    “她買了一些孕嬰用品,可能懷孕了。”栗龍泉打著哈欠說,“你到附近的孕嬰用品店晃晃,說不定哪天真能看見她。”


    於月聽了,心想網絡時代真是全民無隱私,想查什麽輕輕鬆鬆就能查到。看來自己以後得小心了。但一轉念,反正大家都相當於在網上衣果奔,隻要不做虧心事,也沒什麽好擔心的。畢竟網絡帶來的便利還是沒法放棄的。所有人都用網絡,自己不用,就好像被正常的世界甩到了一旁,落到了異化的世界裏。


    “她很可能懷了祁連峰的孩子。”蔣瑤推斷,“如果懷的是陳衝的,她根本沒必要從陳衝那裏搬走。從7月末到現在,也有四個月了,肯定開始顯懷了。我隻要向小區門衛打聽一下孕婦出入的情況就可以了。”


    小區門衛並沒有見過長得像縭落的孕婦出入過。線索又一次中斷了。


    蔣瑤自失戀以來,就沒打理過花店,她請於月過去幫忙打掃,打算把花店重新開起來。


    “我出國以後,就請你幫忙照看一下。智野說,你在高中時當過生活委員,心又細,手又巧,又會算賬,經營花店一定沒有問題。”蔣瑤一邊拿抹布擦著積灰的桌子,一邊對掃地的於月說。


    “我從來沒開過花店,恐怕……”於月還想推辭。


    “沒事兒,虧了算我的,賺了你提成。”蔣瑤顯得很大方,“這些日子,我會教你。”


    “我還要上課呢。”於月猶豫道。


    “你那專業又不是全天上課,平時來買花的人也不多,就算店麵關著,牌子上也留了手機號碼,有人訂花會給你打電話的。各種花的進價、售價我已經做好了excel表格,你隻要一搜就能找到。不過,你得騰出空來學一學插花。”於月覺得幫人看看花店也不錯,起碼又是一項收入,就欣然答應了下來。而且,她在高中時就夢想著能開一家花店了,沒想到居然能夠實現。代管也好,起碼先熟悉一下怎麽經營。


    於月第一次插花,就被蔣瑤稱讚了,說她插得很好,不像是從沒學過插花的人。“小月你很有慧根。”蔣瑤說。


    於月雙手靈巧地擺弄著鮮花,問出了一個思索了很久的問題:“師姐,你的花店為什麽叫朔望呢?”


    “傳說在我的家鄉,有一條大河,叫朔望川。”


    “我怎麽沒聽過?”她和蔣瑤家在同一個縣,不過蔣瑤家在村裏,她家在縣城。


    “你連這都不知道?回家去問問家裏的老人。”蔣瑤驚訝地說。


    “我家沒有老人,就一個媽。”於月有些負氣似地說。


    “哦,那就聽我講吧。傳說啊,人在晚上的時候,睡著了以後,內心深處的隱秘欲望、不可告人的種種念想就會化作一個個黑暗的夢境,漂浮在夜空中。皎潔的圓月照著這些充滿了欲望的黑暗夢境,就會漸漸地變得汙濁、瘦損。從朔日到望日,月亮是要到這條大河裏洗澡的,它要把那些汙濁的欲望洗幹淨,才能再次變回圓月。”


    於月笑道:“是個好故事。月亮上半月會到河裏洗澡,洗幹淨了就變圓了。那下半月呢?下半月這條河又到哪裏去了呢?如果月亮一直洗,那它也不會變缺啊。”


    蔣瑤瞥一眼於月:“鑽牛角尖了不是?要麽說你學傻了。這種傳說,聽聽也就罷了,哪來那麽多邏輯?下半月,下半月這條河被汙染了,月亮怎麽還會到水裏洗澡啊?它得自己和夢境抗上半個月,等這條河裏的黑暗欲望都流盡了,再次幹淨了,才去洗澡哩。到了朔日那天啊,月亮已經被汙染得一點光也沒有了,河卻幹淨了。”


    “哦,說來它們是循環淨化係統啊。”於月漫不經心道。


    “所以,我的花店就叫朔望川。”蔣瑤得意地說,“在我看來,這些花代表著美好,就像那條淨化黑暗的大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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