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月知道蕭寒會來找自己的,因為她還是派小滿去街上走了一圈,將聽到的看到的都說給自己聽,發生的事情大致也知道了一些。


    在看書的夏南月聽見門口因為踩著雪的咯吱聲,綠蘿和玉蘭站起身來,想去瞧瞧那是誰,剛起身,一個穿著深藍色的衣服的人帶著室外的寒氣走了進來。


    “王爺。”


    “下去吧。”


    隻有小滿還坐在夏南月身邊,一動不動的。


    夏南月翻了一頁書,抬起眼,看了看盯著小滿看的蕭寒,說:“不坐麽?先烤烤手,把你身上的寒氣烤完了。”


    蕭寒無奈,就席地而坐,但是對麵的兩個人好像當自己是空氣,在路上準備好的一切開場白,此時都化為了寒氣消失了。


    夏南月撇了撇一眼一言不發的蕭寒,用書擋住了自己翹起的嘴角,而後放下書說:“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說吧,什麽事?”


    蕭寒目光一閃:“你不會不知道外麵發生的事情吧?”


    夏南月倒也不相瞞,坦然的笑道:“知道,但是你又是為何找我呢?”


    這般坦然,讓蕭寒有些說不出口,小滿仔細的的看了眼蕭寒,冷冷道:“幫忙、”


    夏南月一笑,這些都是她告訴小滿的,蕭寒一定會找她尋求將軍府的幫忙,小滿還真是像個孩子,心直口快。


    蕭寒眼皮一跳,嘴角有些抽動,還是張了口,聲音隱忍而又有些悲痛:“是啊,我想尋求你的幫忙,你知道今天那聲爆炸聲,要了多少條人命麽,鮮血都快成河了。”


    夏南月冷笑了一聲,目光中帶著和她這個年紀不相符的成熟,道:“人命?王爺難道就沒有責任麽?如果王爺不是覬覦那個位置,又怎麽會被曆王和太子盯上?如果王爺不是一心想抓住曆王和太子的把柄,又怎麽會被他們反將一軍?他們,那麽無辜的士兵,他們知道些什麽,他們就是為了你們的私欲,性命就白白搭上了,你現在還在我跟前提生命??!!”


    夏南月一番慷慨激昂的詞語讓蕭寒有些震驚,久久不能回神,是啊,自己不也是殺人凶手麽,而夏南月也因為氣憤直接站起身來,背對著蕭寒站立,背部不斷的起伏。


    在經過一長時間的沉默後,夏南月呼吸一滯,用極慢的語速說:“王爺,你還記得我剛進王府那晚,我說過的我要了解你,因為我是王妃,我和你是一條船上的,所以,你不必擔心,我會和母親商量的,但是,還望王爺以後做事情能再三思慮。”


    蕭寒起身,打開房門,身形頓了頓,寒氣直接撲在身上,小滿起身拿起鬥篷披在了夏南月身上,蕭寒還是說了句:“以後做事之前會和王妃多商量的。”就離開了。


    “你要幫他?”


    “不然呢?”


    小滿搖搖頭:“不知道,隻是、”


    夏南月啞然失笑,道“隻是他在利用我?我是他的王妃,他出什麽事情,和我也是息息相關的,我不是在幫他,隻是在幫自己罷了,大戰就要開始了,誰也不會站在朝局之外的。”


    “哦、、”


    夏南月伸出手摸了摸小滿的臉,笑著說:“不要想那麽多,恩?”


    “恩、”


    “走吧,去趟將軍府,你也可以和我哥哥再繼續你們上次沒完的切磋。”


    小滿的眼睛頓時一亮,重重的點點頭。


    剛推開門,夏南月不禁縮了縮肩膀,才適應了這寒冬臘月,小滿則要好的很多,生活在南古國本就沒見過雪,每走一步都興奮的回頭看看踩下的那個腳印,夏南月一路上也沒說話,看了看著紅牆白雪,煞是好看,隻是這美景偏偏蘊藏著險惡,如果不幫助辰王,自己也會成為株連下的亡魂。


    “到了。”


    小滿拉住還在前行的夏南月,夏南月停下腳步,抬頭看了看被白雪覆蓋的將軍府,歎了聲:“好快啊。”


    小滿跑上去敲敲門,大門就被劉四打開了,劉四一看來人,急忙說:“小姐,這大冷天的,你怎麽走著來啊,快快,快進來。”


    “我母親呢?”


    劉四閉上大門,回過頭說:“不知道,要不我去問問?”


    “不用了,我去找吧,我哥、、算了,我自己去吧,你也歇著去吧。”夏南月本想問問夏長宇,想了想夏長宇是駙馬爺,如果將他拉扯到這裏邊,也沒什麽好處。


    顧月知道蕭寒一定會選將軍府這步棋的,所以在夏南月來的時候,顧月並不吃驚,拉著女兒坐下後,就問:“是不是因為爆炸那事來的?”


    “母親有什麽看法?”


    顧月頓了頓,聲音沒有一點波瀾,像是家常便飯那般平常,但是對卻是讓夏南月見識到了這權力爭鬥的複雜。


    “沒有哪個皇子不覬覦皇位的,但是最終皇位隻可能屬於一個人,現在看著皇位的就是太子,辰王,還有曆王。太子雖然無心於政治,但是卻對那麽有野心的大臣是一個很好的收攏。曆王才華突出,但是整個人顯得陰辣,對於收攏人心卻很有一把刷子。辰王,他是先皇的孩子,有些忠心耿耿的大臣自是會收他的帳,但是他相對於那兩個不占優勢,尤其是他的駐城軍死傷過半了。”


    夏南月一驚:“那為什麽他還非要坐上皇位?!那個位置難道就那麽好麽?!”


    “你以為他沒有野心就沒事麽?你覺得曆王會放過他麽?如果曆王當了皇上,第一件事就是除掉他和他的黨羽,沒有一個皇上是容忍有強大的對手存在的,景帝蕭桓接了本屬於蕭寒的皇位,心慈,就放任他做一個王爺,給他駐城軍這樣一個嫌差。但是如果不是辰王低調而且他對景帝的皇位也構不成一點威脅,你覺得景帝會放任他不管麽?!”


    夏南月的臉色煞白,本以為相互抗衡相安無事就是最好的結局,看來這奪位不是你死就是他亡,哪怕是一脈同胞。夏南月稍稍穩住心神,詢問道:“那母親,你覺得辰王怎麽樣?”


    “這是你第二次問我這個問題了,當時我就說他很好,現在不變,對於現在的局勢,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了,辰王則需要和你一樣,韜光養晦,隻有知道如何示弱,才是真的強大,你們都還太年輕。要想成為君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夏南月深吸了一口氣,眼皮慢慢的合上,道:“所以,我要站在他身邊,畢竟我是王妃,他敗了,我們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


    顧月笑道:“你能這麽想,說明你長大了,幾個月前你還是那個氣憤填膺的小女孩呢。”


    夏南月慢慢低下頭,淡淡道:“我也不想改變,可是我想活下去,就得把自身所有的潛力和隱藏的人性的黑暗一麵全部激發出來。”


    “勝者才是正義,才代表光明。”


    夏南月猛地抬起頭,漆黑的眼眸裏閃過一絲震驚,顧月還是笑道:“你以後就會明白這句話了。”


    夏南月不斷的重複這句話,覺得自己十五年來對正義,光明的定義在京城這個地方完全被顛覆了,她不相信這句話,卻隱隱的又有些相信,但是恰恰是這種暗暗的相信讓她對這樣的自己厭惡,可是看著顧月,想著自己的家人,她明白了所有的道德在愛麵前都是可以沒有底線和原則的,她想到假如殺掉一個無辜的人,可以救母親或者哥哥又或者是家裏人的一個,那她絕對會毫不猶豫,即使她會心痛,但是這樣的道德的底線已經分崩離析了。


    夏南月突然理解了為何是一脈同胞,卻可以痛下殺手,這大概就是皇位的魔力吧,她理解,她懂,但是她卻痛恨這種人性的泯滅。


    顧月繼續說道:“你想好踏進這個黑白是非都會顛倒的怪圈了麽?”


    “恩。”夏南月停了半晌,咬了咬下嘴唇,慢慢鬆開後,才說道,“是不是為了目的可以不擇手段?除了生命,是不是什麽都可以拿來付出?”


    顧月痛惜的看了夏南月一眼,本想點頭的她還是要搖搖頭,她不想讓自己的女兒變成那麽可悲的人,道:“不是的,起碼我就不是,但是那樣的人往往可以得到她最想要的,卻會失去太多太多她用一輩子去承受的東西。月兒,你要學會掂量,生命也許在某些東西麵前就一點點都不重要。”


    夏南月晦暗的眼眸裏終於燃起一點點希望的亮光,笑意慢慢爬上眼角,點了點頭:“我剛剛真的害怕母親回答是,但是,還好母親你沒有,我記住了,母親,我真的想離開這裏,如果我有能力,我們一起離開京城吧?”


    顧月點點頭,但是她卻不知道這天會不會來臨,也許她的女兒比自己要強吧,也許真的會如願呢。


    夏南月接著說道:“憶凝公主這些天怎麽樣?哥哥還好吧?”


    “都好,憶凝公主還討教我你哥哥的喜好呢,我想著都四年多了,兩個人也該有個孩子了,而且憶凝這孩子本性不壞,在將軍府的這些天,你哥哥啊,算是揚眉吐氣了,每天都會教育公主呢。”


    夏南月忍不住笑出了聲,畢竟哥哥幸福就是很好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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