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天氣預報說今夜有雨,怪不得濃雲密布,將碩大的圓月撕扯得一道一道的。


    銅質的古老門環被風吹得哐當亂響,像黯啞蒼涼的悲鳴聲,讓人心有戚戚焉。


    我捏了捏緊手中的電筒,驀然一陣穿堂冷風刁鑽地躥入敞開的領口,冷得我渾身一顫,嚇得我趕緊去拉衣服拉鏈,匆忙中不知是不是因為手中的冷汗還是怎麽著,手電筒脫手劃了出去,在溝壑叢生的青石板上滾了幾圈,嗞啦一聲,微光閃爍了幾下,居然……滅!了!


    “不……是吧!”我哀鳴一聲,僵硬地轉了轉腦袋,看著空曠的街道,精美雕刻的房梁異獸顯得異常猙獰,暗影下仿佛隨時能躥出個披頭散發的紅衣女子,一雙血紅的雙眼瞪著你。


    嗷,平常真不應該看那麽多的恐怖片,就連房簷上滴下水珠的滴答聲都有點像粉色高跟鞋踩在磚麵上一步步向我走來般。


    吱呀作響的木板聲仿佛有個血淋淋的身軀摳著地板匍匐而來,滿目的眼白直直地盯著你,讓人不寒而栗。


    背脊中陣陣涼意直竄腦門,簡直不敢讓人回頭,背後是不是又有某雙青灰色的手正籌謀著卡住你的脖子。


    我就這樣陷在自我無限遐想的恐怖氛圍中不可自拔。


    這幾年,我很怕走夜路,寧願等在陌生的便利店看著天邊翻魚肚,也不願意一個人走在幽暗的小道上,總覺著某處好像有雙手隨時要將我拉向深淵。連睡覺我都開著燈,以至於每每看到電費的繳費單就讓我異常肉痛。


    離開了那些人之後,我才猛然間發覺,原來我怕黑,隻是以前總有人陪著,以為自己不怕而已。


    由於害怕石頭縫裏會不會也伸出隻超長指甲的手來,我想了想還是掏出自己的手機打開照明功能繼續往燈光充足的地方走去,至於那隻手電,還是讓它安靜地壽終正寢在那兒吧。


    沿途隻能靠尋找所謂的線索分散注意力,順帶找邱真真報告下最新進展,相較於我的一籌莫展,邱真真那邊可謂是如有神助,地點線索已經找到三條,不過偶遇敵方竟然被破獲兩個據點,真是讓人無限感慨。


    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麽她那頭能遇上人,我這邊連個鬼影也碰不上?


    “呸呸呸!”鬼影毛線,我對於這種自己觸自己黴頭的行為表示深深地唾棄,暗搓搓地觀察了眼周圍,繼續快步前進。


    “咦?”對於排排緊閉的門扉中,忽然有一扇半啟的朱門,上頭還懸個牛皮燈籠,你說我應該是進呢,還是進呢?


    所有的恐怖片都告訴我們一個道理,潘多拉的盒子千萬不要去碰,但是所有的主角幾乎都是像被下了降頭一樣義無反顧地去一探究竟。


    雖然我沒被下降頭,可是我還是推開了那扇門,到不是因為我想過把主角的癮,而是組委會太過用心險惡,路標寫得太過挑釁。


    “過此朱門而不入,不孕不育兩千年!”


    組委會最近是羋月傳和甄嬛傳看多了麽?心疼涼涼半分鍾後,我捧著手機走進這座荒廢的院落,一打量居然還有點眼熟,這不是《怎麽都死不了的法師》裏的那個凶宅麽?


    頓時腦海中呈現出滿身大紅嫁衣的蘿莉禦姐,心驚肉跳地瞅了眼不遠處的那口枯井,居然飄著一抔長長黑發,我嚇得登時臉色發白,好不容易看清黑發下的洋蔥頭布偶才定下神來,心中頓時鞭撻了組委會一千遍!


    好不容易安下心神,忽然聽到“砰”一聲,驚得我猛然回頭,便看見一個白色身影從即將關閉的門縫間溜過,而後就聽到有什麽東西穿過門環的聲音。


    我怔了好一會兒,楞是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後細思恐極,剛剛那個是什,什麽?!


    一直體育徘徊在及格邊緣的我瞬間像開了掛似得奔到門口,拽了拽門,隻聽到“嘎啦嘎啦”的摩擦聲,可是再也沒見那條門縫開口半寸。


    “喂,誰在外麵?快開門!”我奮力地敲門,可敲了半天拽了半天也不見反應,除了透過門縫灌進來的呼呼冷風,外麵像是一座空城般安靜,仿佛幽閉了一個空間給我似得。


    原本就內心盤旋著無數恐怖片鏡頭的我自然是感到更加害怕了,拽緊著手機,哆嗦著想給邱真真打個電話,順帶微個地址給她,讓她來搭救我。


    才喊了開頭一個“真”字,明亮的手機屏幕忽然一黑,我徹底懵圈地盯著手機自動關機,腦海中浮現一句話來:屋漏偏逢連夜雨。


    我簡直想幹脆哭暈過去算了,也不知道邱真真能不能get到我的呼救啊!


    寒風蕭瑟,剛想到屋漏雨什麽的,天空居然還真飄起了細雨,轉眼間瓢潑而下,我不敢往屋裏頭奔,隻好躲在屋簷底下盡量緊縮著身軀。雖然辯證的唯物主義告訴我這世上沒有鬼神,可是我一向是個想象力豐富,擅長腦補畫麵的人,所以即便理智告訴我這屋很幹淨,但是內心還是不由的恐懼某個角落會不會有什麽阿飄出來。


    在這點上,我比不得彥顏,從小經受過宣泳鳳異於常人的錘煉,宣萌從小給我看的可是小丸子、花仙子、美少女戰士此類的。


    沿著屋簷而下的雨幕如同一副無法撩開的珠簾,像是那些個玄幻片中的結界似得把我困在這裏。當然真正困著我的是那副門外的木栓還是鐵栓來著,隻是不知道是組委會的惡作劇呢還是敵方的戰略,雖然有些惡意,不過呢組委會好像也沒規定不可以耍手段來著。


    一切真是命運啊,我隻能說。


    相較於剛剛的萬籟俱寂,現在多了點雨聲,好歹讓我心安了不少,就是雨夜寒涼,被打濕的地方有些讓人難受,怪不得唐珈陌討厭雨天。


    對了,他這會兒在幹什麽呢?這麽大雨他肯定更加不願意出門,肯定也不知道我被困在這兒。


    我抱著膝蓋,腦袋有些放空,片段式的回憶不住地跳現在眼前,是不是也有這麽一個磅礴大雨的夜晚,唐珈陌站在雨中,他的背後有個白衣黑裙的女孩子抱著他。我看不清他們的麵容,當然也看不清此刻唐珈陌臉上的神情,可是依唐珈陌的性格,他肯在雨中被你這麽傻乎乎的抱著而不反抗,我想這女孩子肯定在他心中有不輕的分量吧。


    隻是究竟這個女孩子是誰來著?


    唐珈陌的初戀麽?


    我深吸了口氣,心中不由有些頹唐,看來我的記性真的變差了好多,還是說當一個人真心想要遺忘的時候,真的可以忘掉很多事情呢?


    這樣看來,哪天我說不定再也記不起和唐珈陌的種種,也不是沒有可能。


    記不起對他的內疚,也記不起對他的愛。


    有時我會分不清縱容唐珈陌對宋妄的種種安排究竟是餘情未了還是說為當年的詐死感到內疚,我究竟想彌補他到哪種程度?


    幫他扳倒宋葉麽,幫他徹底撇清同宋家的聯姻麽?


    沒有我,他其實照樣可以做到的。


    那我留在他身邊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隻是因為他想我留在他身邊麽?直到現在,他的想法依舊左右著我,多可怕的習慣啊!


    我想這次大會之後,我也許得和唐珈陌好好談談了,我以前習慣地依賴他聽他的話,可那是宋崝,我現在是宋妄,宋妄能倚靠的隻有自己。


    縮了縮肩膀,意識居然開始有些迷糊起來,估計是剛剛吃的有點飽,本身就犯困,再加上剛剛那麽一陣嚇,這會兒精神稍稍鬆懈下來些就有點擋不牢得想睡覺了。


    睡得昏天暗地之際,隱約聽到門外有什麽動靜,潛意識裏我想睜開眼睛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可奇怪的是眼皮居然不聽使喚,越想睜開越睜不開,我有些害怕。


    “乖,別怕。”微涼的語調卻帶著初春的暖意沁入心脾,神奇的讓我心安。


    而後感覺有一雙溫暖的手撫上我的額頭,靜了會兒後,身體驀然一輕,融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雖然也是濕漉漉的,可卻一點也不冰冷。


    我無意識地往那溫暖的懷裏縮,仿佛回到了那次掉進泳池被唐珈陌救起的場景。


    那是我第一次看他發那麽大的火,嚇得我一動不敢動地任由他抱著穿過人群,直到他們家的家庭醫生一再確認我除了受了點驚嚇外並無大概後,他才不再黑著他那張俊臉。


    那個時候,我才開始覺著,啊,唐珈陌是不是有點喜歡我。


    我記得我當時還調戲他說:“唐珈陌,你是不是看上我了啊,要不怎麽這麽緊張?”


    他是怎麽說來著?


    “宋崝,你這自信從哪兒來的?”低沉的嗓音,眉眼間隱著暖融融的笑意,俊臉慢慢在我眼前放大,涼薄的嘴唇輕輕地在我額頭印下一個吻。


    這是什麽意思?


    我怔在那裏,看著他似笑非笑地望著我,心鼓鼓地不住地跳著。


    應該是身體暖和了些,我終於有些力氣睜開眼來,印入眼簾的這張臉熟悉得讓我一瞬間分不清是在回憶中還是現實,我有些迷茫地望著他。


    看見他額前的濕發,才恍然大悟,原來我還沒醒啊。


    既然沒醒,為什麽這個夢都不安我的回憶節奏下去呢?


    我有些生氣,皺著眉頭質問他:“你怎麽不吻我?”


    唐珈陌清俊的臉一愣,微微眯起眼來,低涼的聲線美妙動聽:“你要我吻你?”


    我仔細回憶當年的場景,不對啊,這個對話好像不是這樣的。


    “我是誰?”


    腦中有些斷片,一時間竟然連不起來應有的邏輯順序,隻是呆呆地回答:“唐珈陌啊……”


    啊字還沒完,腿彎上的手驀然一鬆,腳才剛落地人都沒站穩之際,一隻手邊攬住我的腰身猛然將我拉近,另一隻手輕巧地托住我的後頸,明明是冰涼的雙唇,卻炙熱濃烈地讓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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