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重重一擊的棺槨,最初紋絲不動,一切都維持著原樣。


    但是,很快,棺槨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吱呀聲,接著響聲越來越大,似乎正在從內部朽壞一樣。


    他再度抬起手掌,又是重重一拳,砸到了棺槨上。


    再也難以承受的棺槨,就這樣從上方裂開了,厚重的木材猶如玻璃一樣出現了裂紋,然後裂紋漸漸擴大,最後,一個大洞從棺槨的頂部露了出來。


    大殿內明亮的光線很快就從洞中紮了進去,然後將裏麵的一切都顯露了出來。


    沒有什麽特別異常的東西,隻有裹在壽衣裏麵、經過幾十年而嚴重幹枯的屍骨而已。


    也許他曾經君臨天下,也許他曾經受到萬民的膜拜,也許他曾經能夠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但是當經過了死後幾十年時間的侵蝕之後,一個人能夠留在世上的也就是這麽點東西而已。


    腐爛的臭氣也隨之大量泄漏了出來,熏得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捂住了鼻子。


    但是這並沒有轉移開他們的視線。


    所有看向棺槨內部的視線,都由狂熱變成了驚詫。


    “居然是普通的人類……”後麵的人低聲感歎,似乎有些難以置信,“怎麽會?”


    領頭打開了棺槨的人,手也在不經意之間顫抖了起來。


    是啊,怎麽會!


    能夠靠著幻化來冒充天皇血裔並且暫時承載神器的,怎麽會是普通人類?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的額角邊出現了點點的汗水。


    但是越是這個時候,越是需要鎮定。


    事到如今一切都非常順利,沒有道理在最後一步卻突然失腳了。


    普通的枯骨說明不了什麽,也許這根本不是明治天皇的遺骨,隻是某個被掉包的人呢?這並不是沒有預料到的情況也許繼承皇位的大正天皇根本就不敢冒一點點的風險,於是幹脆就把父親的遺骨也換掉了?


    總之不管怎麽樣,現在必須穩定軍心。


    “雕蟲小技而已,他們以為這樣就能瞞過世人了嗎?”他冷冷地哼了一聲,壓製住了後方人們不易察覺的騷動。


    接著,他抬起手指,毫無尊敬也毫無憐憫地指向了棺槨當中的枯骨,“把它們帶走。”


    事前在行動之前,他就已經考慮過了無法在遺骨當中直接發現問題的可能性,畢竟人不能一直都撞到大運。


    隻要把遺骨帶走,總會有辦法讓謊言無所遁形。


    “是。”後麵有人應了一聲,然後馬上就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匣子。


    而這時候其他人也已經回過神來了是啊,都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還有什麽好猶豫的呢?


    幾隻手同時伸進了棺槨,接著直接拆開了遺骨他們當然無法把所有遺骨都帶走,也沒有必要這麽做。


    很快,頭骨和另外幾塊骨頭就被直接從拆了下來,然後裝入到了匣子當中。


    他們的動作很快,因為他們都知道,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在做好這一切行動時候,這群人馬上就衝出了大殿。


    這裏恢複了往常的平靜,隻有被破壞的棺槨和裏麵被強行切割開的遺骨,無聲而又悲慘地訴說著這裏曾經遭受的一切。


    當賀茂道行趕到了明治神宮的時候,他看到的隻有一幕幕慘烈的景象。


    一路上躺倒著大量的屍身,都是被幹淨利落地解決掉的,不過這慘烈的景象並沒有遲滯住他的腳步,他以最快的速度,衝到了神宮的中心。


    然而,這裏已經沒有一個人存在了,他隻能呆呆地站在棺槨之前,沉默而又痛苦地看著不得安息的先帝遺骨。


    到底是誰,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不知道,但是那種痛苦卻讓他倍感焦灼,國家已經經受過這麽多災難了,為什麽就連已經離世的先帝都無法得到安寢?到底有是什麽人,非要拿走遺骨?


    痛心疾首之外,更多的是憤怒。


    是的,他非常憤怒,他的手都在發抖。


    這一切不僅僅是對先帝陵寢的褻瀆,也是對他個人的羞辱因為身為神祗院副總裁的他明明負有守衛神宮的職責,卻沒有做到。


    所有的驕傲與矜持,統統變成了憤怒。


    自幼就被寄予厚望的他,已經很多年很多年沒有體會過這種憤怒的感覺了,他的表情雖然還是如同往常一樣平靜,但是眼睛裏卻沒有了任何溫度。


    凶手是誰?目前還不知情。


    但是有一個人是肯定脫不了幹係的。


    狂風在大殿當中掃過,原本搖晃不定的蠟燭驟然發出了強光,然後紛紛爆裂,猶如是一顆顆煙花一樣在半空當中粉身碎骨。


    “太融寺……華宵!”


    怒吼在大殿當中回蕩,而賀茂道行已經重新踏出了大殿,向來時的路狂奔而去。


    他絕對不想要讓那個家夥跑了。


    ……………………………………


    血雨腥風的一夜,對桂永浩來說卻並沒有任何異常發生。


    事實上這一夜他睡得很香,直到接近日上三竿才醒過來。


    一如往常,他來到了二樓的書房當中,打開了百葉窗開始看書。


    深秋的陽光明媚而又溫暖,正是最讓人感到舒服的時候,他靜靜地享受著難得的閑暇。


    而這時候,拿著掃帚、弓著身子的椎名璃子也來到了書房當中,輕輕地打掃著地板。


    少女腳上的襪子、手中的掃帚刮過木製地板的聲響,聽起來異常和諧,猶如是在給這個溫暖的春日伴奏一樣,讓人倍感舒適。


    自從來到這裏之後,璃子馬上被朱夜下令接管房子裏麵的清掃工作,害怕朱夜的璃子當然隻能忍氣吞聲,接下了這份工作,然後認認真真地投入到了工作當中。


    沒過多久,勤快的璃子早就接管了整個宅子的清潔工作,比起朱夜來倒更加像是一個女仆了。


    外形上也是為了體現尊卑秩序,朱夜也給璃子訂製了幾套女仆的裝束,現在璃子身上穿著的就是黑色的裙外麵套上了白色的蕾絲圍裙,而身材嬌小的璃子穿上去之後倒也頗為貼身。


    因為正弓著腰,所以從桂永浩的視線看來,璃子腦後別著的白色蝴蝶結也在上下抖動,猶如是飄飛的活物一樣,再配上少女純潔而又認真的側顏,確實大有諧趣。


    他忍不住產生了玩心。


    “璃子?”他輕聲呼喚。


    “唔……?有什麽吩咐嗎?”璃子馬上停下了手,抬起頭來好奇地看著雇主。


    因為來到這裏的時候,吃得比過去好了許多,所以經過這段時間的調養之後,璃子的氣色也好了不少,紅潤得就像是蘋果一樣。


    “嗯,最近你辛苦了。”桂永浩努力板起臉來,做出認真的樣子,“我決定獎勵一下你。”


    “什麽?”璃子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嗯,就是這個。”桂永浩從口袋裏麵掏出了幾枚包裝好了的巧克力。


    “啊,是要給我吃嗎?!”璃子的表情馬上換成了驚喜。


    確實,自從之前偶然讓璃子吃過一次巧克力之後,桂永浩就發現了她對這東西相當迷戀。


    對這種味道濃鬱又帶有甜味的進口糖果,她幾乎沒有任何抵抗力。


    “嗯,當然了。”桂永浩鄭重地點了點頭,“來,給你!”


    “謝謝老爺!”璃子馬上就扔掉了掃帚,向桂永浩衝了過來。


    此時的她早就忘記了對這個年輕人的戒備,猶如是看到了飛盤的小狗一樣湊了過來。


    然而,就在她即將拿到糖果的時候,桂永浩卻猛然把手一提,讓璃子落了空。


    璃子眼巴巴地看著糖果,然後猛然又伸手一抄,但是桂永浩早有準備,直接就閃了過去,璃子還是沒有拿到。


    連續兩次落空的璃子,眼睛裏似乎冒出了火來,氣鼓鼓地看著桂永浩,接著她直接摁住了桂永浩坐著的大腿,然後再度踮起腳來一抄。


    嗚哇……好疼。


    桂永浩疼得雙眼幾乎一黑。


    糟糕了,倒是忘了她可不是什麽嬌弱少女啊……桂永浩忍不住暗自痛悔。


    而璃子,此時已經拿到了想要的獎品,喜滋滋地站在旁邊剝開了糖衣,然後一臉幸福地吃了下去。


    好吧,其實也不是那麽痛。


    看著對方幸福的笑容,桂永浩心想。


    “想要欺負小孩子結果被小孩子欺負的感覺如何啊,主人?”這時候朱夜戲謔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啊……其實也沒什麽……”桂永浩馬上正襟危坐,當做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最近璃子工作很辛苦,我在給她發獎品呢。”


    朱夜沒有再譏刺,她早就習慣了主人的不正經。


    “昨晚東京應該是發生大事了。”她跟主人報告。


    “出了什麽事?”桂永浩有些吃驚。


    “不知道,反正應該挺大的,從昨晚開始,全城都騷動了”朱夜從容不迫地回答,“不過因為此事看上去與主人無關,而且貌似也沒有人在針對主人,所以我就沒有打攪您的安寢了。”


    “嗯,沒事,我睡得很香。”桂永浩也一臉的不以為意,“不過倒是真想知道昨晚怎麽了啊……以後有機會的時候打聽一下吧。”


    就在這時候,朱夜猛然臉色一變,然後走到了窗台,站在了桂永浩的座位之前。


    “怎麽了?”桂永浩有些驚詫,但是當他也站起來走到窗台的時候,他的臉色也變了。


    因為,一群人正出現在了這座宅子的大門口。


    領頭的是一個老人,而且他也認識東久邇親王殿下。


    這位老人,此時滿臉的鐵青,神色不善,渾身上下似乎都充滿了憤怒,仿佛昨天家墳被人刨了一樣。


    “啊,看來昨晚的事情也許還真跟我有點關係啊……”他忍不住歎了口氣,“到底發生了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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