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的功夫,蘇阿姨就消失不見了,方恪和筱禾四目相對,都從對方眼裏看出了驚疑不定的神色。


    按照筱禾的想法,要驅除蘇阿姨身上沾染的不幹淨,沒有必要操之過急,隻需等到夜裏陽氣減弱,陰氣上升的時候,使用自己獨創的“筱禾式清新驅鬼法”,用帶著靈炁的聲音喚出潛藏在她身體裏的靈體,好好溝通一番,如果能夠向上次一樣靈體主動離開自然再好不過,如果它不願意,那自己收鬼的手段,也不是隻有那一個兩個,再加上方恪在旁,保證它能魂飛魄散。


    可是就在剛剛,筱禾站在衛生間的門口,看到裏麵空無一人的一瞬間,她忽然發現自己錯了,徹底的錯了。


    鬼上身,民間有些地方叫做撞客,是一種暫時拿科學道理解釋不通但是卻又實實際際存在的現象,通常認為是人去世後,身上的磁場、能量並不會馬上消散,而是會在人間停留一段時間,遇到陽虛或者磁場相互契合的人就會附在他身上,不再離開。


    撞客的人最明顯的表現輕者就是發燒不退,精神不振,症狀類似感冒,重者情緒容易激動,總是胡言亂語,身體時不時的會抽搐,就像是癲癇病發作一樣,而且日常行為習慣會發生巨大的變化,有些時候還會出現性別混亂的特征,即男人表現的像女人,女人表現的像男人。


    更有甚者,生者死時怨氣極大,難以消除,便會在頭七回魂,化作厲鬼,報複仇人,為害世間。


    但是蘇阿姨的意識從頭到尾都十分的清醒,隻是形容消瘦,症狀比撞客輕者要嚴重,卻也還沒有達到胡言亂語的地步,更沒有表現的像另外一個人,所以並不是簡單的沾上了邪祟。


    這反而讓她想起師傅陸遠清曾經說過的話。


    他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雖然人人皆言靈體鬼怪陰森可怖,唯恐避之不及,但是倘若禦之有法,讓鬼怪聽命於自己也未嚐不可。修煉禦鬼之術,如同巫蠱一樣,道行淺者可禦使鬼怪傷害他人,煉至登峰造極之境可令萬鬼臣服,成就鬼王。


    以蘇阿姨的情況看來,很有可能……


    方恪見筱禾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麽,便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筱禾回過神來,看著方恪和蘇沫,卻是一副茅塞頓開的表情,拍手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麽了?”方恪和蘇沫不解其意,蘇沫更是擔心母親,拉著她的手問道,“筱禾姐,你知道我媽去哪兒了嗎?”


    筱禾正要講述自己的發現,卻聽到外麵突然“呀”的傳來一聲驚叫,幾個穿著安保製服的人從門口一晃而過,走廊裏響起一陣雜亂無章的腳步聲和嗬斥聲。


    “糟了。”方恪和筱禾對視一眼,趕忙向外麵跑去。


    一會兒的功夫,走廊裏已經亂成了一鍋粥,醫生護士慌亂地來回奔逃,醫療器械和文件四處散落,地上還有一溜血跡,向遠處一路延伸出去。


    “啊!”又是一聲慘叫,走廊盡頭圍著一群人,時不時傳出“把刀放下”的厲聲嗬斥。


    方恪和筱禾擠過去,看到一個披頭散發遮住麵容的女病人背靠著走廊的牆,手裏拿著把手術刀架在一個中年女人的脖子上,對麵是幾個穿製服的保安,揮舞著電警棍和她對峙,旁邊地上還坐著一個保安,左手捂著右胳膊,指頭縫裏不停地往外滲血,身旁的護士在給他包紮。


    方恪右邊兩個膽子大圍觀的護士低聲議論,一個給另一個講事情的經過:剛剛有一個重症病人過世,推出病房的時候,突然過來一個穿著病服的女變態,趴在死者身上不停的吸氣,護士長勸阻也不聽,家屬不樂意了,上去推搡了兩下,那個女變態突然翻臉,不知從哪兒拿了把手術刀,架在家屬脖子上把她挾持了,保安大哥上去交涉,自己也被劃了一刀。


    持刀女子似乎很激動,腦袋不停地晃動,頭發跟著擺動的一瞬間露出了本來麵目。


    方恪心裏一驚,怕什麽來什麽,護士口中的那個女變態,不是蘇阿姨是誰?


    不過之前還身體虛弱,無精打采的蘇阿姨,怎麽突然間就變成了挾持人質,持刀傷人,而且還趴在屍體上吸氣的變態?


    他疑惑的看向筱禾,後者卻很是淡定,似乎已經了然於胸,察覺到方恪看她,低聲說了句:“蘇阿姨應該是被人控製了。”


    不是中了邪嗎,怎麽又成了被人控製了?聽了筱禾的話,方恪更加不解,但是因為對筱禾的信任,他也沒有多想,而是問道:“咱們怎麽辦?”


    “一會兒看我的眼色行事。”


    “媽。”這邊兩人說著話,蘇沫也正好擠了進來,母女之間朝夕相處,外貌特征再熟悉不過,所以她一眼就認出了拿著手術刀披頭散發的女人就是自己的媽媽,高聲喊了一句,就要往過走。


    聽到蘇沫的叫聲,蘇阿姨明顯遲疑了一下。


    保安們都被蘇沫吸引了注意力,其中一個趕忙攔住她,不讓她靠近。


    “幹什麽?那是我媽!”蘇沫瞪著眼睛高聲說道,試圖推開他。


    “她現在很危險。”保安不為所動,硬是攔著她不讓過去。


    “媽,你到底怎麽了啊?”蘇沫被擋在外麵,叫了她媽媽幾聲也得不到回應,隻能扶著保安的胳膊,喃喃自語,又開始漱漱地流淚。


    筱禾看見蘇阿姨對蘇沫的聲音還是有些反應,覺得可能有戲,便讓筱禾繼續和蘇阿姨說話。


    蘇沫收拾了一下眼淚,點點頭,繼續說道:“媽,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持刀傷人,是犯法的事啊。你不是從小就教育我要做一個遵紀守法善良的人嗎?媽,把人放了,你到底怎麽了,能告訴我嗎?”說著說著,又抽泣了起來。


    蘇沫的話果然起了效果,蘇阿姨一邊聽著,抬頭看向眾人,眼神裏滿是迷茫,握著刀的右手也漸漸放了下來,方恪和筱禾都暗中鬆了一口氣。


    可是突然,蘇阿姨的眼中紅光一閃,右手又要抬起來,筱禾說了句不好,隨手抓起身邊一個裝滿葡萄糖注射液的塑料瓶就扔了過去。


    筱禾是什麽人物,陸遠清曾說她天生神力,可以傳金裂石,雖然下山之後一直沒有展示這方麵的才能,但是山上練武場的石杠鈴舞得虎虎生風是方恪親眼所見。這一扔盡管是情急之下出手,沒有發揮全部實力,卻也勢大力沉,準確無誤地砸在蘇阿姨的肩膀上。


    蘇阿姨吃痛,雖說意識被控製,但是身體的本能反應依舊是第一位,本能的鬆開了手裏的手術刀。


    “叮鈴”手術刀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方恪眼疾手快,一個大步上前,把那名被挾持的死者家屬給拉了回來。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間發生,等現場的人反應過來時,對麵隻剩下了被控製的蘇阿姨一個人愣愣地站著。


    保安們此時也顧不上吃驚,見人質被救,也不再投鼠忌器,紛紛揮舞著電警棍上前,想要製服這個發了神經的女病人。


    可是現在的蘇阿姨哪是他們這些等閑之輩能夠相提並論的,以一敵三絲毫不在話下,輾轉騰挪,一進一退都極有章法,沒一會兒三個人都被打了回來,電警棍掉了一地,衣冠不整,身上中招的疼得直哼哼,十分狼狽。


    打鬥過程中又來了幾個保安,大家一擁而上,卻依舊無所建樹,倒是其中有一個健壯男子,似乎確實練過,手上有兩下子,多少能支撐一下。


    “給。”早就知道會是這種結果,筱禾從背包裏掏出一把桃木短劍,遞給方恪。


    “你什麽時候拿上我的東西了?”方恪奇怪地問。


    “這是我的,桃木劍一式兩把,我不習慣用,就一直在包裏放著。”筱禾白了他一眼,解釋道。


    “這麽麻煩幹嘛?直接把縛靈索和孔明匣扔過去,先把蘇阿姨製住,之後再做打算不行嗎?”方恪提出自己的建議。


    “哪有你說的那麽簡單?你還想讓我再吐一次血啊,況且這裏這麽多人看著,怎麽出手?”筱禾搖頭表示他的建議行不通。


    “哦,那我上了。”方恪低喝了一聲“我來”桃木劍挽了個花,分開眾人刺了進去。


    眾人隻看到紅光一閃,再定睛看時,方恪已經和那個女病人戰到一處。


    有了方恪的加入,形式立刻發生了變化,健壯男子頓時感覺身上的壓力一輕,察覺到方恪一個人也能撐起戰局,完全不需要自己,他便向後一滑退了出去。


    健壯男子見方恪進退有度,不慌不亂,招式又十分華麗,不由得心生疑惑,南州市什麽時候出來這麽一號人物。再看見他手裏的桃木劍,疑竇更深,心道這個小兄弟這是演的哪一出。


    “方恪哥,千萬不要傷到我媽媽。”蘇沫在外麵急得跳腳,可是又進不去,要不是筱禾扶著她,早就做在地上了。


    方恪當然知道深淺,所以打鬥起來也有些縮手縮腳,不過幸虧手裏是桃木劍,對人的傷害有限,要不然蘇阿姨身上早就血流如注了。


    “喝!”方恪避開蘇阿姨淩厲的一抓,高高躍起,桃木劍直直向她的眉間刺去,快如閃電,蘇阿姨避無可避,被劍尖點在了眉心上。


    方恪暗自催動靈炁,雷電之力外放太過駭人,隻能順著桃木短劍一閃而過,擊在了蘇阿姨身上。


    蘇阿姨身軀明顯一震,動作突然變得僵直,方恪正想乘勝追擊,卻沒想到她身上的衣服無風自動,一股力量湧出,把所有人都推得倒飛了出去。


    “這是,氣功?”健壯男子從地上爬起來,驚呼道。


    使出這一招後,蘇阿姨附近一丈內已經空無一物,她的一隻眼睛透過披散的頭發看了在場的人一眼,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一拳雜碎了走廊盡頭的窗戶,毫不猶豫地跳了出去。


    “不——”這裏可是8樓,蘇阿姨的這一個動作直接讓蘇沫肝膽俱裂,慘叫一聲,直接昏在了筱禾的懷裏。


    呼聲四起,方恪和在場的其他人一起衝到窗戶邊,向下望去,外麵一切正常,哪裏還有蘇阿姨的身影。


    眾人麵麵相覷,完全無法相信自己剛剛看到的一幕。


    “嗚哇~”遠處傳來急促的警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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