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梅碩士實為書生秉性,慣常喜歡憑尊卑身份地位看人。例如在這書塾中,他便對隋相那些直係親孫關照拂多,對其他同族親戚子弟則略顯嚴厲。孩子們也能感覺出來這點,但在這種封建等級社會體製之下,倒也習以為常。即便有所不平,也隻能在心裏想想罷了,麵上是一點也不敢表現出來。


    不想今日,梅碩士竟看走了眼,陰溝裏翻船。有幾個身份低平常不受待見的孩子便心中暗樂,再瞧向馮逸時眼中不免帶上些友好之意。


    馮逸畢竟初來乍到,隻以為那梅碩士是個生性嚴厲之人,對待教育工作有種一絲不苟的勁頭。可是待到隋相走後,那梅碩士對他表露出一種完全不同與之前的討好慈祥神態時,馮逸便知,自己這是看走眼了!


    馮逸最是不喜這種帶著有色眼鏡待人之人。之前以為梅老頭是個真嚴格,才會出言為其開脫一二,如今才知是個假正經。馮逸心內頓生不屑,對著那梅碩士自然就沒什麽好臉色,且也沒了之前正襟危坐的乖巧之態。


    不過平心而論,梅碩士雖說人品為他所不齒,教學水平還是真不錯的。馮逸聽著也確實能得到些啟發,這一上午便在梅老頭的術數課中平穩度過。


    午休十分,梅碩士下課離去,一眾家奴小廝拎著食盒相繼進入學室,將午餐擺與眾學員麵前。雖然看不到內容,單看這食盒也覺內裏定是好東西!馮逸暗歎,在官宦世家上私塾就是不一樣啊,還有仆人專管給送午飯的!


    打開食盒,午餐夥食搭配不錯。有肉有菜有湯,營養均衡,搭配得當。馮逸頗為滿意的食過午餐,步出學室。


    早上來的匆忙,並未留意這書塾周邊景致。現在食的飽了,更有情致探看四周。這都城不比邊城邊陲之地,即便是冬天,氣候也隻是陰寒,並無大雪覆蓋之景。這處學室乃是一座雕梁畫棟、獨立典雅的建築,周邊被竹林樹木環繞,隻有一條幽深小路從竹林中蜿蜒而來,自成一片天地。此時天冷,竹樹多已有些幹枯垂黃之態,並無半點翠綠美景,不過馮逸看著倒覺別有韻味!


    馮逸徐徐前行,一邊觀景一邊消食。不大一會兒便繞了一圈折返而歸,隻見不遠處,幾名食完午餐的同窗學員正在學室前——蹴鞠?


    蹴鞠在這裏是一項很不錯的運動,並不像他前世的足球要求那麽多的人員那麽大的場地,孩子們帶球跑還可以練習身體協調性、反應力,真是有益身心。馮逸前世就是個喜歡踢球的大男生,重生邊城後隻有騎馬射箭和一些類似拳術的練習運動,倒沒看過有人蹴鞠,也大概是因為蹴鞠在邊境小城沒流行起來?三年沒摸著球影了,今日見著有人踢球,馮逸便不覺有些腳癢,也想上去試練兩下……不過,這剛吃完飯就踢球不會難受吧?


    幾個少年剛開始玩,正在興頭上,就見今日新來的那位隋相外孫見到他們蹴鞠,竟雙眼放光、興衝衝湊上前來。這幾個孩子大多是隋姓同宗得了隋丞相的許可送來培養的子弟,家族身份並沒有多高,平時也不受梅碩士重視,被安排於最後麵位置,被質問責罰的次數也多。過去他們一直覺著位置代表了身份,很覺沒有麵子。今日見著馮逸身為相爺直係外孫竟主動要求坐於末排,心中便對其生出好感;且又使得梅老頭在相爺麵前丟了次臉,更覺解氣。


    少年們見著馮逸走上前,俱是停住腳下動作,卻都不好意思主動上前向其打招呼。倒是馮逸麵帶微笑,大方問了句:“ 你們好,請問……我能加入麽?”


    加入?這人是說想加入他們的遊戲?男孩們很驚喜!


    蹴鞠運動在都城流行已久。嚴格說來,最初是在貴族中興起的,但在被平民百姓獲知並發揚光大後,貴族們卻漸漸放棄了這項運動。興許是覺著此項運動已經不貴族了?所以,隋丞相家裏的那些孩子是從來不會和他們蹴鞠的。


    馮逸哪知道踢個球還有這麽多講究說道。見著打頭的高大男孩盯著自己傻乎乎點頭,馬上撩起儒袍,將袍子邊折起別於腰帶中,走到“鞠”前看了看,抬頭問道:“不好意思,我第一次玩,能否告知下規矩?”還是問問保險吧,萬一有什麽特殊規矩呢?馮逸心想。


    那帶頭的男孩反應過來,又對馮逸講解一番蹴鞠遊戲規則。這個世界蹴鞠亦分為兩個隊伍比賽,標準為每隊伍人,不設守門員,隻有兩個類似於後衛的可以兼備守門之責。至於規則,比賽中不能暴力耍詐,不許用手,其他不限。


    孩子們玩的則要更簡單些,這群孩子一共隻有七人,慣常分為兩隊,所以總有一人輪流在旁做替補,如今馮逸加入,剛好每隊四人。馮逸又向那守衛的“大門”處望去,果然,隻是在地上豎了兩根竹簽,兩根竹簽中間算作門內。


    雙方人員準備妥當。那帶頭男孩便很客氣地請第一次上場的馮逸開球,還特意囑咐“第一次”踢球的馮逸不要太用力,看準再踢便是。雖然不是真菜鳥,不過這男孩的好意馮逸倒是心領了……


    這個世界的“鞠”,也可以叫足球,自然不能和馮逸前世那種高科技產品相提並論,隻是個用六塊皮革和粗線縫製,內部填充滿羽毛的皮球。馮逸穿著布鞋,那皮革看起來又硬又粗糙,即便帶頭男孩不提醒,馮逸第一下也不會隨意用力踢出。


    眾人既然讓他開球,馮逸自然也不會忸怩客氣。隻對眾人露齒一笑,便左右開弓,帶著那皮球慢慢向前跑去……皮球看著製作粗糙,滾動起來倒還挺靈活,基本能做到腳撥浪哪就滾哪的境界,而且因為裏麵填充的是羽毛,雖然沒有打氣的足球輕巧,倒也沒馮逸想像的那樣沉重。馮逸帶球跑了一小會兒,發現球感還不錯,適應良好,已漸漸找到些前世叱詫球場的感覺,便開始腳底生風,帶球向對方球門衝去……


    眾少年本以為馮逸這公子哥兒應是個蹴鞠菜鳥,沒想到這小子帶球跑了兩下便來了精神,腳底生風,越過對方兩人,直接跑到球門前,然後抬腿甩腳,一記好球直接飛入對方竹簽門內……動作一氣嗬成,流暢無比。


    小夥伴們驚呆了!這是什麽情況啊,這帶球技術,這射門水平,高手啊……少年們驚讚不已,殊不知馮逸的技術在前世班級球隊中其實隻能算作中等。奈何這個世界這裏全是些半大孩子,估計最大的也就十二三歲,哪裏有時間能練就出高超的技藝!況且前世通過電視或網絡,馮逸有機會觀看世界高手對決,看到的都是高強技藝,有些技巧可是這裏的孩子想破腦袋也想不到的……


    馮逸顯然對著諸人吃驚的神情很受用,他認為這是對他球技的無聲讚美!眾人驚呆過後,反應過來,首先便是聽到同隊的歡呼,對方隊員對他則由先前的忽視變為重視重點防禦…… 接下來的時間裏,兩隊你爭我奪,毫不相讓,馮逸也在對方的緊密圍堵下又進兩球……


    男孩們總是容易為同一遊戲,同樣的愛好,相近的性情結為好友。馮逸又確實是個開朗親切之人,很得人緣。待午休結束比賽停止眾人返回書室之時,馮逸已與一同蹴鞠這七人稱兄道弟,開懷大笑了。


    爽朗的笑聲震動前方一眾相府子孫。頭排的三位與馮逸年紀相差不大,乃是馮逸親大舅的兒子們,聽聞笑聲很是不滿的回頭向聲源望去,緊鎖眉心……


    馮逸那叔伯家小舅聞聲亦是回頭看去,待看見馮逸與幾個沒有地位的同族子弟相談甚歡,開懷大笑時,顯露出不解神色。這隋小舅正在疑惑,卻見說笑中的馮逸猛然瞄見他投注過去的目光,很是隨意地衝他笑笑,擺了擺手……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13484436親的地雷,麽麽,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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