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佑…”


    時雨楞了楞。


    眼前的光景來到了家中,杜堇將她的大波浪長發束成了馬尾,身上穿著圍裙,雙手上還有著油膩,嘴角噙著一抹淡笑。伸手在圍裙上頭抹了抹,她才走向了時雨。


    “杜堇,怎麽…?”


    她聞到了奶汁焗蝦香氣,瑞典肉丸上果醬的酸甜,還有通心粉濃烈的起司味。下意識的咽了一口口水,眼前的人卻直接拉過了她的手,帶著她坐到了沙發上,繞到她身後,然後修長的手指搭上了她的肩膀,開始力度適中的按壓。


    臉紅了,她不自覺撫上自己發燙的麵頰,感受著身後那人的手指從肩膀慢慢下移,順著肩胛骨的線條,以搓揉的方式替她消除疲勞。


    “杜堇,妳…”


    身體上傳來的舒適感令她止不住的放鬆,她的身體從繃緊到無法控製的發軟,最後整個人都癱在沙發上頭。就在她以為杜堇要一路按到腳底的時候,那人卻溫柔的說:”好了,我們去吃飯吧,再不過去,都涼掉了。”


    時雨眨了眨眼,思考了幾秒之後,問:”那些菜,都是你做的?”


    “噗哧。”杜堇輕輕一笑,令她有些臉紅,即便她不了解自己為何會臉紅,明明都是如此熟稔的存在了。興許是,如此體貼賢慧的杜堇,她是第一次遇上。


    “笑甚麽嘛…”帶著幾分害羞的嬌嗔,時雨難得的撇了撇嘴。


    “當然是我做的啊,”溫熙如水的聲調緩緩滲入了時雨的耳中:”你那麽辛苦,下班後又要做飯給我吃,我舍不得了。”


    這麽,溫柔的,人,一定,不是,杜堇,才對啊…


    時雨深吸了一口氣,鎮定心神,開始說服自己:我正在遊戲中,這一定是剛才安德莉說的魅靈,我不能被她迷惑…


    但有時候美好的假象,總是讓人無法狠下心來伸出手,去戳破那個表麵華麗而實則空洞的泡沫。時雨亦然,尤其是那個頂著杜堇的臉的幻覺,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輕聲地問:”怎麽了,千佑…是我做的菜你不喜歡嗎?”


    時雨聽見她的問題,再次愣了愣,然後搖了搖頭:”當然不是,我怎麽會不喜歡呢…”


    “那怎麽不過來呢?”


    時雨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強迫自己從這幻覺之中清醒。錚的一聲,她亮出了爪子,直直地朝著杜堇捅去。


    下了極大的決心如此做,本以為怪物會立刻現出原形,沒想到她卻看見杜堇瞪大著眼望著她,嘴角流出了鮮血,雙手抓住了那深埋入她胸口的爪子。


    時雨頓時感到撕心裂肺。


    不能心軟,她閉上了眼,杜堇慘死的模樣讓她差點尖叫,又用了另外一隻爪子狠狠的朝著那人的脖頸一揮──所有的幻覺瞬間消失,她隻聽見魔物的慘叫聲,接著發現自己回到了方才的石灰岩大廳。


    感受太過深刻,她大口大口喘著氣,沒想過原來玩個遊戲還能如此難受。


    看著眼前的大小隧道,她抿了抿唇,選了一條較偏的小徑走。她要趕緊找到艾爾妲,然後,狠狠地摟住她。


    #


    塵玉沒想過在這種察知人類渴望的怪物的分析之中,她所慕求的,竟然是那個人。


    隻見她穿著一件針織高領羊毛衣,圈了一條藍白交雜的麋鹿圖案圍巾,上了淡妝的臉隱約有幾分紅。她手中拿著幾份文件,眉間似有著小山丘。


    在憂慮著甚麽?塵玉心裏問道。


    似乎是感覺到有人正瞧著她,她抬起頭來,隨即對她一笑:”嵐珈,早安。”


    塵玉沒有說話,隻是轉過了身去,隨即扔了一個咒語過去。


    虛幻的東西,她不要。既然已經知道了自己所仰望的,那麽,她就要將其真實的握在手中。


    回到了大廳,她不假思索的選了左邊的小隧道進入。


    也不過如此,這種魔物。不知該說她薄情呢,還是理性呢,如果想要的東西隻能借著幻覺來彌補空虛,那麽也太過於愚蠢而可笑。


    #


    疾賤顏始終牽著喀喀喀喀,兩人溫軟的手掌相貼著,彼此都感能到安心。


    在疾賤顏麵前,其實喀喀喀喀是不愛笑的。隻有這人明白她真正的樣子,而且始終立於她身側,不離不棄。


    所以即便是那團大霧出現,她看見了幻影,與她交握的手依然沒有放開。


    但身為祭司,她沒有攻擊的技能,於是便裝作沒有看見那些幻覺。


    也不過就是她的賤賤變得成熟而溫柔了罷了。


    以為這樣就是她真正想要的了麽,喀喀喀喀想嘲笑,但最後露出在嘴邊的卻是苦笑。她想要的比這個要珍貴的多了,比這個要貪婪的多了。


    憑這樣區區一個遊戲程式,怎麽會懂得她想要的呢。


    一道銀光閃過,魔物消失了。她抬起頭來,看向身旁的人的側臉。


    “賤賤。”


    “我們看到的是同一隻怪物嗎…”那人用另一隻手抓了抓頭發:”我想說你沒有攻擊技能,也不知道受到幻覺影響要怎麽解決。”


    “賤賤,你剛剛,也看到幻覺了嗎?”


    “嗯。”那人點了點頭。


    “看到甚麽了?”


    “呃…”臉上泛起不自然的紅暈,她別過了臉,小聲地問道:”可以不要說嗎,感覺有點丟臉啊。”


    “快說。”喀喀喀喀淡淡的笑:”我不想說第二次。”


    “就…看到了妳。”


    “看到了怎麽樣的我?”


    “看到了,妳說妳被治療好了,我們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


    喀喀喀喀輕輕咬住了下唇:”嗯。”


    這才是她要的,沒想到自己埋藏了那麽深的東西,卻也是對方最渴望。


    不要妳是完美的,不要妳是人人稱道的好情人。


    隻希望自己能陪著妳,陪著這樣不夠完美的妳,好好的,慢慢的走完人生。


    那一瞬間,她突然有了想哭的感覺。


    明明隻是十七歲的年紀啊,為何就要有這樣的愁緒。


    隻是她從來不寫在臉上,麵對這個人,快樂的時光一直都太少了,就讓她一直一直看著自己的笑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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