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仔,不行。我覺得我有點緊張……”


    蕭子玄躲在草叢裏,雙手掌心一直在冒汗:“我不調戲丫鬟行不行,咱們能不能改日再來?”


    旺仔恨鐵不成鋼地嬌斥一聲:“哼!公子,舉棋不定、臨陣脫逃,現在的你果然和以前不一樣了!”


    旺仔雙目充盈著淚花,眼神裏勾起了追憶的神色:“以前的您率性豁達、乖張奔放,哪裏會像弱女子一般畏首畏尾?那時候的您,才是奴家心目中的大英雄。至於現在?奴家不忍直言……”


    少女撩起裙子,打算轉身走人,似乎已經對公子心灰意冷。


    雜草亂石裏不知什麽時候跑出來一隻青蛙,肆意妄為、橫行霸道,大搖大擺著跳到了蕭子玄的頭頂,還以為他是任人欺淩的木雕。


    蕭子玄惱了,媽的,一個小丫鬟敢在我麵前指手畫腳也就罷了,你這破青蛙都敢落井下石。他猛地一揚巴掌,狠狠地對著自己後腦殼就是一拍,那青蛙遭逢當頭重擊,“呱”一聲跌落在了地麵,肚皮朝上再無半分生氣。


    蕭子玄冷眼旁觀,然後一腳對著青蛙狠狠踩下,卻見青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跳到了一邊,瞬間就不見了蹤影。


    “哼,敢在老子麵前裝死,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他扭了扭手腕,看著在遠處使勁嘚瑟的小丫鬟,怒喝一聲:“你給我站住!”


    這一聲怒吼,簡直貫徹雲霄,把小丫鬟旺仔嚇得屁滾尿流,她趕快哭著跪倒在地,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方才的得意洋洋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


    “公子,奴婢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您繞奴婢一命吧,嗚嗚嗚……”


    蕭子玄鐵青著臉,冷聲道:“是什麽人指使你行這等慫恿之事?身為卑賤的奴婢,你居然敢教唆本公子,該當何罪?!”


    他雙手掐著少女的臉頰,看著少女哆哆嗦嗦的樣子,內心裏滿是報複的快感。


    旺仔一邊流著眼淚兒,一邊哽咽著說道:“嗚嗚嗚,公子我真的沒有任何歹意,奴家隻是,奴家隻是……”


    “隻是什麽?!”蕭子玄撩開了自己的衣袍,展露出劚玉如泥的一柄短刀,森森寒光攝人心魄,在夕陽的映照下殺氣騰騰。


    少女臉都白了,嬌嫩的胸脯竭力起伏,她哭著抱住蕭子玄的大腿:“公子公子,奴家隻是想看看熱鬧,真的真的,念在多年的侍奉之恩山,您就饒過我吧,嗚嗚嗚。”


    蕭子玄哈哈一笑,把少女從地上拽了起來。


    他的嘴唇貼在少女耳畔,輕聲說道:“旺仔啊,以前的我,是不是這樣調戲你的呢?”


    他得意地搖頭晃腦,手指在旺仔的臉蛋上囂張地劃了一圈:


    “今天我就叫你看個熱鬧!”


    說罷他便鬆開旺仔,大搖大擺地走出了草叢,隻留呆萌的小丫鬟獨自在風中淩亂。


    片刻後,旺仔哇得一聲哭了出來:“公子你使詐!公子你賴皮!”


    小妮子一抹眼淚,大眼睛亮晶晶的,不知在想些什麽。


    突然,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拍幹淨身上的土灰,然後就屁顛屁顛地追趕主人去了。


    ————


    蕭子玄往前走了幾步,發現身邊正是一個池塘。


    池塘兩畔,新柳雲蒸霧繞、綠意濃濃,湖水中央,鴛鴦你儂我儂、深情蜜意。


    蕭子玄拾階而走,內心還有一點猶豫難決。


    一個聲音控訴他:蕭子玄!你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怎麽能調戲女孩子呢?


    然而另一個聲音誘惑他:蕭子玄,沒事的,你已經聲名狼藉,就算如今痛改前非,也不可能洗刷罪行了,說不定還要被人錯解成居心不軌。你還不如破罐子破摔,繼承革命先輩的光榮遺誌呢。


    況且,柳府的丫鬟們一個比一個水靈,有機會不上,你還是不是男人啊!


    蕭子玄內心劇烈地掙紮著,他向來自恃光明磊落,打心底裏不願做那些下流惡俗之事。


    他揉了揉腦袋,上不上呢?


    要是不上,多可惜啊,況且若是自己突然轉性,難免會被有心之人發現破綻,到時候說不定還有更多的麻煩。


    要是上了,豈不是違背了我的初衷?不對不對,這不是關鍵,要是上了,真的不會被打嗎?不會被人追責嗎?


    蕭子玄那點可憐的良知,很快就被欲望碾壓得一幹二淨,他現在唯一猶豫的事情就是,萬一自己調戲了別人,惹來追殺怎麽辦。


    正苦思冥想著,不遠處突然出現一個白衣女子,看身段極為窈窕,正拿著一把剪子修理湖畔的春梅,想來估計是負責折騰花草的侍女。


    蕭子玄舔了舔嘴唇,惡向膽邊生,一不做二不休,丫鬟,就是你了!別怪哥哥無情,哥哥隻是為了自保,若是幾個月之後我依舊還沒死,我一定娶你過門!


    他三步並作兩步,腳下如同踩了風眼似的,一口氣躲到了侍女的身後。


    他趁侍女低頭之際,猛地閃身一跳,兩隻大手狠狠向侍女胸前一抓,還竭力揉了幾下。


    奶奶的,真爽!他不禁淫笑著說道:“小丫鬟,你是伺候哪位小姐的啊?”


    空氣凝滯了。


    蕭子玄隻感覺身前的女子如同癡呆了一般,愣愣得站在原地分毫不動。


    驀地,女子緩緩地轉過了頭,露出一張慘白到毫無血色的俏臉。她不哭也不鬧,隻是咬著嘴唇,鮮血汩汩而下猶不自知:


    “蕭子玄,就因為我昨日阻攔了你的惡行,你就如此報複麽……”


    “嗬嗬嗬……”女子慘然一笑,猛地抽下頭上插著的銀鳳簪,對準自己的心口狠狠紮去:“被你這樣的惡徒非禮,我柳藝璿還有何麵目活在世上?!”


    蕭子玄大驚失色,頭腦紛亂如麻,他顧不上自責,下意識地探手一擋,尖銳鋒利的銀簪霎時從他掌心貫穿而入。


    少女隻是喃喃地笑了笑,如同著魔一般,硬生生把銀簪從蕭子玄手中拔了出來,她二話不說,目光盡是淒然之色,心如死灰下,竟然再一次揮簪自決!


    蕭子玄隻感覺滾燙的鮮血一股腦往頭頂奔湧,他雙目通紅,竭盡全力抱住少女的身體,用後背擋住了少女的銀簪。


    哪曾想情急之下,二人都沒有站穩,居然腳底同時一滑,跌落進了湖中。


    淺綠色的湖水一股腦兒湧進嘴裏,蕭子玄隻感覺口腔、鼻腔、胸腔裏全都灌滿了泥沙。


    他竭力張開雙眼,抱住柳藝璿的身體就向岸邊遊去,他的確會水,但是根本無法保證帶著一個人還能逃脫。


    少女緊閉著雙眼,看樣子早就放棄了求生,她任由蕭子玄擺布自己的身軀,眼角滑落無聲的淚水。


    湖水麵積不大,深度也很淺,大概也就剛剛淹沒蕭子玄的頭頂,可最要命的地方,卻是湖底堅韌的水草。


    此時,十幾根水草緊緊地纏住了柳藝璿的腳腕,深深紮根於地下的莖葉頑強無比,扯也扯不斷,砍也砍不動。


    眼看少女就要窒息過去,蕭子玄依舊沒能解開她腿上繞著的水草。他一咬牙,整個身子臥進水中,潛到了湖底。


    他抽出自己腰間防身用的短刀,不得不說,蕭子玄以前的東西沒有劣等貨色,他僅僅幾刀砍下去,少女就掙脫了束縛。


    蕭子玄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把柳藝璿托上了湖麵,可自己卻再也沒機會逃生。他把少女的銀簪重新插回她的雲髻,喃喃地說了一聲:


    “對……不……起……”


    話音剛落,強烈的窒息感從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中湧來,蕭子玄再也無力抵抗,終於昏迷了過去……


    湖麵總算恢複了平靜,提前昏迷過去的柳藝璿小姐,憑著求生的本能遊到了岸邊。此時此刻,無數柳府的侍衛終於趕來救援,沒有人知道究竟為什麽三小姐跌落了湖中,又是怎麽爬上來的。


    匆匆忙忙趕過來的,還有一位可愛的小丫鬟。


    她跪伏在岸邊,柔嫩的脊梁再也支撐不住自己身體的重量,渾身貼在了地麵,氣若遊絲。她竭力地搖頭說道:


    “公子,我不要看熱鬧了。求求你,你快上來啊,你快來看看你的旺仔啊……”


    可平靜的湖水一個泡都沒有冒,連魚兒都躲到了不知什麽地方。


    少女隻看到半柱香後,一個青色衣服的公子哥被抬了上來,緊緊閉上的雙眼,宣告著死亡的冰冷。


    少女輕輕一笑,恍如隔世。


    她想起了自己和公子的一點一滴,想起了相伴十年的回憶。


    從西北軍逃亡,躲進柳府,自己是他的丫鬟,他是自己的主人。


    她知道,公子從來都不是一個好人。那些被他叫到房中講故事、撓癢癢、捉迷藏的,從來不像公子說的一樣冠冕堂皇。


    旺仔從來不是一個愚蠢的女人,從來不是。


    她什麽都懂,五歲時就懂,十四歲時更懂,十五歲的如今,依然很懂。


    蕭子玄滿手的罪惡根本就不可能擦掉,他的無情與冷血更不可能抹除。


    但在這世界上,除了自己,還有誰能讀懂公子的寂寞呢?


    還有誰能在公子默默垂淚的時候,陪在他身邊嚎啕大哭呢?


    公子****無恥、喪盡天良,但他從來不曾欺負過自己,從來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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