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青煙從書桌上緩緩升起,傳來陣陣清香。


    柳維鼎趁著說話的功夫點燃了一支香爐,沉聲問道:“你欲商討何事?”。


    此時,爐鼎上方香篆繚繞,呈虎獅狀、呈龍鳳狀,如同山間煙雲般嫋嫋升騰,也無怪柳維鼎給此爐起名為“囊雲”了。


    蕭子玄跪伏於地毯之上,恭敬地說道:“孩兒和傾月坊的花魁巫雨曼有了真感情,又不想接她進門敗壞家風,因此想在城中安置一個住處,暫時供我二人歇養一段時日。”


    他隱約感覺自己的掌心已經滿是汗水,說這話的時候喉嚨都在打顫,也不知道被義父聽去會不會勃然大怒。


    但他心裏麵也有考量,義父柳維鼎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德行,因此對於他的不學無術、紈絝浪蕩一定有所耳聞。蕭子玄現在鋌而走險,即便被義父大怒之下憤然駁回,也最多吃幾句口頭上的教訓,畢竟子不教乃父之過,他斷然不會過分苛責自己。


    而一旦柳維鼎開恩,應允了蕭子玄的請求,那他便能找到堂堂正正的出府借口。


    蕭子玄並沒有一味逃避,他隻是想盡可能遠離柳府這個鬥爭的中心。畢竟他現在兩手空空、無所倚仗,而柳府又危機四伏,潛意識裏令蕭子玄無比排斥。如果他能暫時外出躲避風頭,不僅各種雜魚不會找他的麻煩,潛在的危險也會大大降低;等到他有所依仗之後,再回來慢慢收拾以前的爛攤子。


    蕭子玄本以為柳維鼎會勃然變色,至少麵露不悅,哪曾想他聽到蕭子玄的話後,居然爽朗地笑了起來:


    “子玄啊,這種小事你何必同我商討,若真是掛念,將巫雨曼帶入府中也不是不可,又有誰敢戳你的脊梁骨?”


    蕭子玄嘴唇抿了抿,抱拳說道:“多謝父親體諒,隻是巫雨曼性子柔弱,帶到柳府中難免會有各種瑣事纏身,她不一定應付得了,還望父親應允。”


    柳維鼎眉頭一皺,看蕭子玄的模樣,好像還真的是一往情深,莫非他這個薄情寡義之人轉了性?


    他凝聲說道:“你想要出府居住倒也不是不可,隻不過你需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蕭子玄抬起頭,雙目精光一閃:“什麽條件?”


    隻見柳維鼎笑了笑,扶著紅木長椅站起來,渾身隻著素白的中衣,完全是就寢的服侍。


    他慢慢向蕭子玄走來,眼神卻逐漸變得嚴肅:


    “子玄,我知道你文武雙全……”


    蕭子玄喉頭一顫,看著柳維鼎的眼神說不出話,文武雙全?這是什麽意思……


    柳維鼎雙手輕輕摁住蕭子玄的腦袋,笑眯眯地說道:“大考在即,再過一些時日就是雍州的院試了,我今天前召你前來,也主要是想吩咐你這件事情。”


    蕭子玄跪在地上,內心很是困惑,柳維鼎是何居心,莫非想要自己參加科考?這也太滑稽了吧,他不過就是一名馬倌,身份還屬於賤民呢,即便成了柳維鼎的義子,理應也沒有資格參考啊……


    卻見柳維鼎停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說道:“子玄,你可知道這世上有一種蟬,生而為一對,死亦為一對,兩者完全同狀同性,以至於無人能夠互相辨別。”


    蕭子玄皺起眉頭,大拇指用力扣著食指的指節。


    柳維鼎繼續說道:“所有人都以為,這一對蟬是生死之交、彼此難以割舍。可罕有人知道真相,其實他們向來一主一仆,仆蟲的存在,隻是為了替主蟲赴死……”


    蕭子玄陡然一驚,死死盯著柳維鼎的眼睛,看到他毫無戲弄的意思之後,一顆心逐漸變得冰涼。


    他咬著牙,緩緩說道:“那隻主蟲是誰?”


    柳維鼎向他投來一個激賞的眼神,笑著說道:“哈哈哈,我隻不過是講個怪譚故事罷了,子玄不必當真。我今日想要吩咐你的事情其實非常簡單,隻是希望你能參赴今年的院試,考出一個像樣的成績罷了。”


    蕭子玄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義父繞了這麽大一個彎,居然隻是想叫他參加科考,一時間他不禁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應對。


    柳維鼎看到他為難的模樣,登時不悅,他冷冷地說道:“你別在我麵前假裝了,你是什麽樣的性子,有什麽本事我知道得一清二楚。趕考的事情,你別想蒙混過關!”


    蕭子玄攥緊雙拳,深吸一口氣,跪在地上給柳維鼎猛磕了一個頭,他一字一句地說道:“還望義父……準許孩兒出府備考!”


    柳維鼎扭了扭脖頸,片刻後冷笑一聲:“可以!”


    他勾起一個晦澀的笑容,寬闊的白臉沒有半條皺紋:“三月初你再來找我,我將吩咐你進一步的事情……”


    ————


    蕭子玄晃了晃自己的腦袋,覺得自己現在頭重腳輕。他本以為能找個理由逃遁出府,哪曾想竟又被安排了“考試”這樣的任務。


    聽柳維鼎的口氣,以前的蕭子玄至少略通詩書,不然柳維鼎沒道理派他趕考。可如今蕭子玄穿越附體,哪裏懂得半點知識?四書五經他全都讀過,但要想靠自己肚子裏的東西考個秀才,那還差得太遠。


    他痛苦地抽了抽鼻子,才發現一股濃烈的香氣撲麵而來,正是來自柳維鼎書房外插著的晚香玉。


    就在蕭子玄和柳維鼎交談的這段時間裏,春琴居然一直恭敬地侍候在門外,此刻他見蕭子玄出來,頓時笑著迎了上去。


    她款款說了一聲:“公子!”便打算俯下身子為蕭子玄穿鞋。


    蕭子玄低頭一看,隻看到春琴飽滿的豐臀勾勒出極度誘惑的曲線,隱約可見的臀縫更是叫他欲火中燒。


    他趕快擺了擺手,失聲道:“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他彎腰自己穿好了靴子,狼狽地落荒而逃,竟顧不上揮手道別。


    春琴輕輕笑了笑,不算俊俏的麵容雍容大方,她低頭擺弄了一下哥窯花囊中的晚香玉,這才推開書房走了進去。


    另一邊,蕭子玄的院落。


    呆萌的小丫鬟旺仔正望著滿床的飾品、珠寶、衣服,嘴角都快流下哈喇子水。


    她剛想要撲到床上,與自己心愛的玩意來一個熱情的擁抱,突然聽到院子大門傳來一聲響動,頓時開心地坐直了身。


    她嬌聲道:“公子!”原來是以為蕭子玄回來了。


    然而門外隻有匆忙的腳步聲,卻沒聽到公子的應答。小丫頭內心不禁一寒,看了看滿床的珠寶,趕快撩起被子把它們都蓋住,她在內心默默祈禱:不要劫財啊,不要劫色啊,除此之外怎樣都好,嗚嗚嗚……


    隻聽嘭的一聲響,房門被赫然推開,闖進來的人既不是劫財的壯漢,也不是劫色的歹徒,竟然是一個素衣素裙的清麗女子。


    旺仔凝神片刻,雙眼逐漸變得肅穆,她輕聲說道:


    “三、三小姐……”


    對麵的女子冷冷地答應一聲,徑直地朝旺仔走來。


    她絕美的俏臉之上掛滿冰冷的寒意,話語毫不客氣:“蕭子玄這個無恥之徒在哪裏?!”


    她見床上鼓鼓囊囊,又看到旺仔衣衫不整,心裏頭跟明鏡似的,頓時憤怒地揪起床上的被單,大喊道:“蕭子玄你給我出來!”


    然而,床上並沒有像柳藝璿預想的那樣躺著一個男人,映入眼簾的,居然是一堆金光燦燦的珠寶,一時間叫柳藝璿啞口無言。


    她滿肚子的火氣一下子癟了,眼皮眨了幾下,嬌軀轉了幾圈,這才悻悻地說道:“蕭子玄他人呢?!”


    旺仔蹲坐在床角,小手揪住被單,嘟嘟囔囔著說道:“我憑什麽告訴你……”


    “什麽?!”柳藝璿隱約間聽到旺仔的話,目瞪口呆,一個丫鬟居然敢跟她這樣說話?


    旺仔抬起頭嘿嘿一笑,賠罪道:“三小姐,奴家剛剛是在說,我一定要告訴你啊……”


    柳藝璿點了點頭,這才像話,她玫瑰似的紅唇輕輕撅起來,不滿地說道:“現在就告訴我!”


    旺仔苦惱地拍了拍額頭:“三小姐,公子他、他,對了!他去嫖·娼了!”


    “什麽?!”柳藝璿大驚失色,嬌嫩的下巴都要跌在地上:“他昨天剛剛受傷,今天早上才從昏迷中醒過來,這麽快******·娼?!”


    丫鬟旺仔縮了縮脖子,覺得後背一陣陰風吹過,她訕訕地說道:“是啊是啊,公子他太饑渴了,奴家攔都攔不住,嗚嗚嗚……”邊說話間,旺仔還偷偷看了看柳藝璿的背後,生怕她藏著一把刀。


    “哇呀呀呀……”柳藝璿覺得一股怒火從腳底衝上來,簡直要撞破她的天靈蓋。蕭子玄這個無恥的色徒,前幾天侮辱李婉兒不成,被踢了命根子,本以為他至少會消停幾日,哪曾想第二天就來淫辱自己,這還沒完,我都把簪子捅到你的後背了,你居然一覺醒來又去嫖·娼。


    天底下哪來的如此喪盡天良之人?!


    柳藝璿緊緊握住雙拳,看到少女淩亂的衣衫、驚恐的表情,眼角還殘留著哭泣的痕跡,她再低頭一瞧,地上居然扔了一團被子,各種衣物、首飾也散亂不堪。


    她想到什麽似的,一把衝上去抱住旺仔,眼角憐惜的淚水已經落下:


    “旺仔,不怕不怕,三小姐在這裏,我一定要替你報仇,殺了蕭子玄這個惡魔!”


    柳藝璿的百轉柔腸此時死死糾結在一起,叫她心痛得無以複加。旺仔是多麽天真可愛的姑娘,蕭子玄你居然對自己的親丫鬟都辣手摧花。況且你把人家上完之後,居然連被子都不疊,拍拍屁股就又去嫖·娼!


    你不要回來,隻要你出現在我的麵前,我一定要把你千刀萬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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