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林江也不用宋傾城接腔,自顧自的道:“就像當年,得知兒子出生聽力有損,被媒體跟蹤曝光,他非但不惱怒,反而借此搞了個慈善基金會,做足樣子,知道去年基金會的總計籌款金額是多少嗎?”


    宋傾城聽了,看向對麵的鬱林江。


    鬱林江伸出一隻手,比了個‘四’的手勢:“這還隻是一年的。”


    “自己孩子殘了,他還記得要算計一把。我這個兒子,從小善忍,心腸比一般人硬,家裏誰都猜不到他在想什麽,後來大了,說話行事越發虛實難辨,也更懂馭人之術,這幾年倒是有所收斂。”


    鬱林江放下紫砂茶壺,又說:“他是我的兒子,我最了解他,人老奸,馬老滑,兔子老了鷹難捉,他是還沒老就已經要成精,現在還跟你在一起,不過是因為你在他眼裏,還不算一筆賠本的買賣,包括你肚子裏的這個孩子,等哪天你的價值跌破他的期望底線,他恐怕會第一時間拋售。”


    宋傾城淺淺笑了笑:“您跟我說這麽多,肯定不止為讓我多了解您的兒子。”


    “你的確比鬱菁聰明許多。”


    鬱林江點點頭,對她的反應很滿意,然後打了個電話,很快,秘書樣的青年敲開門進來,西裝革履,將一個文件袋放在鬱林江的旁邊,之後又悄無聲息的離開。


    “看看吧。”鬱林江又把文件袋扔了過來。


    ‘啪’的一聲,落在宋傾城跟前。


    她也沒扭捏,拿起有些厚的文件袋,弄開纏繞線,從袋子裏抽出一疊A4紙張。


    看到那些紙上的內容,宋傾城並不覺得很意外。


    或者說,在來山莊的路上,她就已經做過最壞的打算。


    鬱林江也在看她,宋傾城隻是瞬間的驚訝,隨即臉色恢複如常,倒是有種破罐子破摔的陣勢,見她沒翻一頁就把那疊紙放回文件袋,他開口:“不好奇那上麵都寫了什麽?”


    宋傾城微笑,坦然地回望鬱林江:“切身經曆過的事情,怎麽可能忘記?”


    “我既然能查到,憑老二多疑的性格,他的書桌抽屜裏肯定也有一份。”


    “……”宋傾城不動聲色,桌下的雙手卻收緊。


    鬱林江精銳的目光鎖定著她,過了會兒,眉頭才稍稍展開:“我中午還有個飯局,就長話短說。你肚子裏的孩子,不管老二什麽想法,鬱家希望它能生下來。你既然是鬱菁的同學,應該也知道,我的大兒子因為車禍成了植物人,至今還躺在醫院,他這輩子恐怕隻能有這個女兒,老二的第一個孩子是個聾啞兒童,不可能繼承鬱家那麽多的產業。”


    最後那句話,就像掛在魚鉤上的誘餌。


    宋傾城一手擱在肚子上,心說,你還沒出生就成了奪嫡的有利者。


    果然,鬱林江稍作停頓後,才拋出重頭戲:“但是你,不管哪個方麵,都和鬱家選兒媳婦的標準相去甚遠,憑你的條件,連我們鬱氏老家的祠堂都進不去,更遑論,在家族譜裏添上你的名字。”


    宋傾城的情緒沒有太大起伏,鬱家家長的態度,也算在她的預料之中。


    鬱林江卻又說:“但既然老二答應跟你結婚,我不會反對。”


    “……”


    宋傾城不相信世上有這麽好的事,要不然鬱林江之前那些話等同於白說,不可能隻是想要震懾她,按壓下浮動的思緒,她主動問:“您不反對的條件是什麽?”


    鬱林江就喜歡跟聰明人說話,不用耗費太多的精力。


    “結婚後你可以搬進老宅,不過我有個要求,你必須去醫院做羊水穿刺,證明這孩子的確是你和老二的骨肉。”


    鬱林江看著對麵安靜的女孩:“第二點,等到孩子生下來,你就離開南城。”


    話說到這份上,還有什麽是不明白的。


    鬱林江不反對她跟鬱庭川結婚,不過是讓孩子的出生合理化,宋傾城不過稍稍的怔愣,隨後就挽起唇角。


    豪門裏不都這樣,去母留子,再平常不過。


    “等你進鬱家,自然也能像其她少奶奶那樣,我看過你在校的檔案,成績一直比較優秀,你外祖父母也是教師出身,雖然你跟老二的年歲相差有些大,但總體上來講,還不影響孩子的生長發育。”


    宋傾城還沒有所反應,又聽到鬱林江說:“在物質方麵,當然不會虧待你,等能確定你肚子裏的是個兒子,你想要什麽,到時候可以告訴我。”


    “那要是個女兒呢?”宋傾城問。


    問這話的時候,她也盯著桌子對麵,鬱林江卻沒說話,兀自低頭喝茶。


    宋傾城莞爾,明白了。


    鬱林江看過時間,覺得差不多了,不打算繼續浪費口舌:“這段時間你先想好,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麽做才是對自己最好的。”


    “真的要什麽都可以嗎?”


    鬱林江剛站起身,聞言又看過去,宋傾城不卑不亢的回視,看著鬱林江的反應,淡淡微笑:“不用等以後,我現在就想好了,我要盛茂大廈。”


    鬱林江的眉頭瞬間皺緊,顯然沒想到她的胃口這麽大。


    宋傾城又重複一遍:“如果我生下兒子,盛茂大廈就歸到我的名下。”


    過了會兒,鬱林江的臉色依舊沒緩和:“你倒是敢提。”


    宋傾城還背靠椅子悠悠坐著,她抬眸對上鬱林江審度的目光,沒有任何閃躲:“每個人都有貪欲,您不也是抓住了這一點,以鬱家的財力,盛茂大廈不過是九牛一毛,我肚子裏的孩子,您未出生的孫子,應該值這個價錢。”


    包廂裏,突然很安靜,就像一場無聲的較量。


    許久之後,鬱林江先開口:“好,我會讓律師準備好公證合同。”


    “謝謝董事長。”宋傾城緩緩笑起來。


    鬱林江走到門口,又回頭:“為了避免以後麻煩,你跟老二就把登記這一步省了吧。”


    厚重的木門在身後合上。


    宋傾城在包廂裏獨自坐了很久,等她走出山莊,外麵正豔陽高照。


    回到市裏,已經下午一點多。


    地鐵經過帝都花園所在站,宋傾城沒有下去,抵達南錦路,她才跟隨別的乘客下車,從地鐵站口出來,漫無目的地走在路邊。


    看見有白領從寫字樓裏出來,她不免多瞧幾眼,腦海裏想象的,是自己穿襯衫跟一步裙的樣子。


    不知道走了多久,出現在眼前的是筆直高聳的盛茂大廈。


    盛茂周圍,是經濟繁華的地段。


    宋傾城站在十字路邊,看著車禍馬龍的街道,來往手挽手拎滿購物袋的年輕女孩,紅燈變綠燈,拂開被風吹亂擋臉的發絲,穿過斑馬線走去對麵,看著越來越近的盛茂大廈,心裏說沒有一點激動是假的,想到鬱林江應承自己的話,宋傾城稍稍攥緊了手裏的包。


    剛走進大門,映入視線的是金碧輝煌的水晶燈光。


    空氣裏還有淡淡的香氣。


    宋傾城看到附近都是奢侈品專櫃,悠揚的鋼琴樂縈繞在耳畔,不遠處的黃金櫃台,還有顧客在試戴長長的流蘇耳線,在燈光下折射出暈人眼的光芒,還有顧客從地下一樓的美食城乘扶梯上來,手裏端著一盒哈根達斯。


    她沒有乘扶梯,而是坐觀光電梯上樓。


    電梯門合上,宋傾城轉了個身,看著外麵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的賣場內景。


    不管是景還是人,在頃刻間如同螻蟻渺小。


    盛茂頂層,是觀景的勝地。


    宋傾城在門口買了張票,她有輕微的恐高症,但在這一刻卻遺忘殆盡,站在望遠鏡前,大半座南城都收入眼底。


    坐在懸空觀光廊上,她給沈徹打了個電話。


    沈徹正在上班。


    “這個點打過來,有事?”


    “沒事。”宋傾城看著縹緲的遠景,悠悠的開口:“就是感覺自己快上天了。”


    沈徹沒聽明白:“上天,上什麽天?”


    宋傾城莞爾:“小的時候,我年年盼著餘饒市裏舉辦買彩票的活動,每次都會買幾張,因為頭等獎有五十萬,對我來說,那是一筆天大的財富,但是現在……沈徹,等我成了盛茂的老板,肯定雇你來給我看門。”


    “等等,”沈徹在那邊問:“你怎麽又要成盛茂老板了?”


    “肚子裏金蛋換的。”


    “……鬱庭川要把盛茂給你?”


    不等她回答,聽筒裏傳來嘟嘟的忙音。


    一時間,意興闌珊。


    宋傾城沒有再打給沈徹,那種膨脹感在漸漸冷卻。


    直到下午四點多,她才站起身,拍了拍牛仔褲,離開盛茂大廈的頂層。


    從商廈出來,宋傾城去醫院看望外婆。


    推開病房的門,她就察覺到氣氛的不對,沒在病床上看到外婆,護工也不在,旁邊床的病人看出她的著急,說出自己的猜測:“要不你去繳費窗口看看,剛才說要辦出院手續來著,東西都在收拾了。”


    順著病人的手指方向,宋傾城看到角落裏的一個行李袋。


    突然間,她的心跳越來越快。


    從病房出來,宋傾城的步伐越來越快。


    距離繳費窗口還有段路,遠遠的,老人家就站在那。


    宋傾城跑過去,拉住老人家遞向窗口的手,有些氣急:“辦出院手續幹嘛,不是讓您好好住在這嗎?”


    ------題外話------


    下一章,老鬱要來見外婆了。


    關於祠堂,現代還是真實存在的,不過是那種大家族,老酒以前所在的公司,老板的父親是中國律政界的泰山北鬥,老板母親的娘家也是香港曾經數一數二的商業大亨,他們家就在蘇州老家建了個大祠堂,上千萬,當時見識到,嗯,至今難忘,太TM震撼了/(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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