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戰爭,是種以死亡計量的娛樂。


    最前線的士兵不知道這一點。


    帷幄裏發號施令的將軍不知道這一點。


    鎮坐王位的國王大人不知道這一點。


    沒有人知道,娛樂與戰爭的差別。


    ◇ ◇ ◇


    列奧尼達?樸洛寨爾「鬥爭與妄想的饗宴」皇曆一二一年


    ◇ ◇ ◇


    夕陽低垂,我倚著右手遙望染上暗紅茜色的托雷爾河,救護車持續行駛。


    坐在助手席的感覺不錯。駕駛座上的娜潔疾駛著車輛。她那總是在工作時盤起的發束被風吹開,垂放在背部。白襯衫和牛仔褲的裝扮感覺清爽宜人。


    車子遇到紅燈停了下來。娜潔的手指不耐煩地敲打著方向盤。


    「女人,妳把事情給我說清楚。」


    坐在後座的吉吉那質問娜潔。吉吉那和娜潔透過後照鏡四目相對。像是終於下定決心般,娜潔開口。


    「事出突然真對不起。其實……」


    信號燈轉綠,娜潔再度發車。一邊行駛在艾裏達那的街上,娜潔緩緩說道。


    「其實,是一個禮拜前的事了。我執勤的艾裏達那中央醫院發生了一起竊盜案。醫院金庫裏的現金和有價證券都被偷走了。」


    救護車往艾裏達那南下。混在車隊間行駛。


    「最早發現的是擔任早班的我。由於犯人把放在金庫內的文件隨意灑落一地,我因此偶然發現了掉在床底下的保險申請書。」娜潔邊開車邊說著。「那份文件上記載著我負責的患者醫療紀錄。卻又有連負責護士的我也沒有印象的診療和配藥紀錄。」


    「總之,那就是,」我問。「就是這樣,對吧?」


    「是的,也就是說這是利用莫須有的診療和配藥紀錄,騙取醫療保險的詐欺行為。」娜潔麵有難色。「我檢查了其他的醫療紀錄,多多少少都有被竄改過。總而言之,所以醫生,不,甚至是醫院本身都是違法。」


    我點點頭。屢見不鮮。這種事太過普遍了。


    「我立刻就去找院長,院長卻要我對犯罪行為保持緘默。我隻好妥協,承諾不告發院長揭發罪行。但是從隔天開始,就不停接到恐嚇電話,感覺有人在跟蹤我。」


    「於是我決定去醫院找其他人談談,結果今天不小心被盯上了。情急之下我隻好立即坐上救護車逃走……」


    娜潔看著我。眼神中透露著進退不得、窮途末路的無措和請求。


    「然後,跟我們攻擊型咒式士有什麽關係?」


    「是的。因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該怎麽辦才好……」


    我們搭乘的車緩緩開下河邊的坡道。進入一條連一台來車也沒有的狹窄小路,轉了無數次彎。吹進車廂內的風,混雜著潮汐的味道。


    四周並列著煙囪聳立的灰色建築物。


    這裏是由於不景氣,而被迫停業的工廠街。從海風分析,應該是麵向魯魯加那內海卡拉岡地區附近的工廠街。救護車沿著高聳的水泥牆行駛。


    牆壁對麵有一棟招牌上寫著「菈次利造船公司」的建築物。轉頭一看,前方有塊牆壁擋住了去路。娜潔轉向,救護車往左邊徐行進入工業用地。


    麵向港口的工廠用地相當廣大,並列聳立著許多建築物。遠遠的還能看見儲藏塔。


    車子向正對麵的建築物前行。


    「這裏藏著證據,也就是被竄改的文件。」


    這棟建築物大概有七、八層樓高,必須抬頭才能看到最頂端。高大的正門敞開著,像是有巨人會隨時出入般。


    車子穿過遭到海風侵蝕生鏽的大門,進入工廠內部。經過浮現紅鏽的機械旁,停了下來。


    我們也跟著娜潔下了車,踏在水泥地上的腳步聲,回蕩在整個建築物內。


    我抬頭往上一看,才發現這座建築物是個如同巨大神殿或寺院般的廣大空間。大概放入整個政府機關都綽綽有餘。


    室內相當通風。三層樓高的地方有幾座橋梁。吊繩垂掛著,像是在等待死囚的上吊繩。


    中間有個巨大的鐵塊。那個巨大的輸送船像水果一樣被剖開。


    從船頭前方切開來看,可能是中途才被迫停工。


    一切都太過龐大,空間裏彌漫著令人發狂的距離感。


    斜陽從工廠屋簷和窗戶外照射進來。工廠內部的機械和船隻都染上了橙黑色的光。酷似古代帝國落日般的景色。


    我回頭一看。寬敞的室內空間裏,娜潔站在救護車前方正中央。


    她的表情異常得意。我搶在她赤紅色的雙唇說話前發話。


    「不用說明了。我知道這是陷阱。」


    我說的話讓娜潔微啟的雙唇更顯僵硬。即使如此她仍想說些什麽,卻再度被我打斷。


    「我也知道妳被醫院的保險詐欺纏身是假的。」


    女護士的杏眼圓睜。


    「妳,應該說你這家夥是穆爾汀十二翼將的一員。我記得是叫做傑農?卡爾?達力烏斯對吧?」


    娜潔可人的臉蛋因驚訝而凍結。我趁勝追擊取得三點。


    「『你在說什麽傻話』之類的廢話就免了吧。這隻是在你我的浪費時間罷了。」


    我的宣告令娜潔的表情驟變。她換上銳利的眼神,嘴唇更因憎恨而扭曲。


    「你是怎麽發現的?」


    從可愛女孩的嘴裏,發出不知是老太婆還是老男人般嘶啞的聲音,這種噩夢簡直是糟糕透頂。


    「一次也就算了,竟然二度看穿我完美的變裝,你到底是用了什麽把戲?難不成又是你說過的,從心理學上觀察視線吧?」


    我感到一陣疲憊。旁邊的吉吉那也一副沒興趣的樣子。


    「你的演技和變裝都非常完美。」


    我決定反抗到底,試著用世界上最惹人厭的說話方式。


    「第一,穆爾汀樞機主教今晚將從艾裏達那出發,就表示某種事情即將開始著手的可能性很高。第二,自己旗下的變裝名人竟被識破,因而決心向我報仇這件事,隻有穆爾汀樞機主教做得出來。綜合所有可能性,我隻是做好萬全準備罷了。」我接著說。「第三,你的對話中經常出現的『也就是說』、『立即』和『總而言之』等等,在心理學上都是男性較常使用的用詞遣字,整個對話就像劇本一樣非常不自然。」


    似乎發現我在模仿某人,吉吉那的眼神閃著銳利光芒。雖然不太想講,但我還是說了。


    「第四就是,美女護士對我有好感而接近我這種好事,在現實中是不可能發生的。」


    和我預料的一樣,吉吉那點頭表示認同,真讓人不爽。


    「第五,盡管不太想承認,但看到吉吉那異常的美貌卻完全沒反應的女性,簡直是稀有動物。就算沒有反應,也會說些什麽才對。」


    對我的指責,傑農用娜潔的臉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最後一點,還是不要說了吧。」


    「還有什麽啊?」


    傑農反駁,我長歎了一口氣。


    「也讓我們聽聽看吧。」


    巨大船艙的陰影下,傳出走向陽光的腳步聲。四隻鞋從陰影處步向光亮處,出現了兩個人。


    其中一名男子,修長的身軀上披戴著完全裝備的基層甲冑。


    右手垂放在腰際旁,腰間的魔杖劍柄上,鑲著如同昆蟲複眼般的九顆寶珠。右眼戴著眼罩,剩下的左眼綻放著炯炯有神的光芒。看來是位驍勇善戰的劍士。


    劍士左邊站著一位矮他半個頭的青年,不,或許說是少年比較恰當。


    少年的額頭戴著一副護目鏡,嘴角輕佻的掛著一抹微笑。輕便的衣著無從判斷他是擔任前鋒或是後衛,過長的袖子隻露出半截手指。


    他的背後拖著一個附有輪子的箱子。眼睛裏閃動著對這個地方充滿興趣的光芒。


    完全相反的兩個人。但是,總覺得在他們身上有某種共通點。


    「我說你呀,傑農,」不知道是青年還是少年的男子開口。「變裝時居然使用娜潔的名字,我想就算不是我也能輕而易舉的識破喲?」


    「你負責擾亂和誘導的任務已經結束了。接下來就交給擔任暗殺和戰鬥工作的我們吧。」


    獨眼劍士用低沉的嗓音說道。傑農嘲諷似的笑著聳聳肩,退出戰場。


    造船所廠內,我倆和三個人對峙著。


    「把名字報上如何?」


    麵對吉吉那的提問,獨眼男子沉默不語。他們兩人隻是默默的將手放在各自腰上配戴著的劍柄上。不知道是青年還是少年的男子走到劍士跟前。


    「沒什麽好隱瞞的,就老實告訴他吧。我們是穆爾汀樞機主教,那位叔叔的十二翼將其中二


    翼。」


    獨眼的左手打了青年的頭一記。


    「不是什麽叔叔,是穆爾汀樞機主教猊下,是也。」


    「好~痛好痛,大哥你這個豬頭~」


    青年抱著頭。令人感到恐怖的是,劍士握著劍柄的右手,和注視著吉吉那的視線沒有過瞬間的移動。這家夥可不是泛泛之輩。


    青年嘟著嘴報上名號。


    「惹人憐愛的我,名叫費爾德烈德?利瓦伊?拉其。旁邊這位一點也不討人喜愛的是我哥,耶斯帕?利瓦伊?拉其。」


    「你們是拉其兄弟?」


    我和吉吉那口中不約而同地吐出驚愕。報出拉其家名號這個事實讓我感到毛骨悚然。我想起穆爾汀樞機主教所說的傳聞。對手好死不死竟然是那個拉其家。


    吉吉那再度開口。


    「你們居然是兄弟,而且還是雙胞胎?我還以為是父子。」


    我和吉吉那感到驚訝的原來不是同一件事。單眼的劍士,耶斯帕的表情凝重。費爾德烈德笑著開始自我介紹。


    「對啊、對啊!雖然說是異卵雙胞胎,居然長得不像到這種程度,根本就跟詐欺沒兩樣了嘛。舉例來說像是運動,我喜歡佛克爾,但大哥卻偏好貝伊陸斯。還有啊……」


    費爾德烈德的視線盯著左腳,猛然抬起頭。


    「我忘記說我們的任務了。這個嘛,穆爾汀叔……」青年看著身邊的哥哥,急忙用手捂住嘴巴。「不,總之對於看穿他計謀的你們,猊下感到非常棘手。『為了往後的打算,給他們一點警告吧』,這句猊下語經過翻譯後,我想應該是指把你們全都給我殺得幹幹淨淨的意思吧。」


    「別隨便解讀。就算不清楚猊下的真意,也一定有他的理由。我們隻要忠心服從就行了。」


    「是嗎?你不覺得把健全的對手粉身碎骨的遊戲很有趣嗎?」


    看來,和穆爾汀樞機主教瘋狂的遊戲還有得玩了。


    「我倒想問你們一句,為什麽明知是陷阱還要到這種地方來?」


    「誰知道呢。總比在睡夢中被幹掉來得好吧。」


    我也不知道樞機主教現在開始行動的理由為何。


    短時間得出的結論是,穆爾汀樞機主教的計謀,就算像在玩遊戲,也絕不是為了消遣而臨時起意。這隻能說是某種預感。


    「哦,是哦。」費爾德烈德輕輕的說。「順便說聲找救兵是不可能的,所以要小心點唷。警察們都忙別的事去了。」


    我握住插在腰後的手機,把它放回胸口。試著撥打出去卻發現還是徒勞無功


    「那麽,我會跳過去發動攻勢,你們要努力試著抵抗哦。」


    伴隨著氦元素的輕柔死刑宣言,費爾德烈德和耶斯帕同時展開行動。


    腦中立刻快速展開編成咒式。拔出魔杖劍優爾加的同時,發動化學煉成係第三位階的〈爆炸吼〉。


    三硝基甲苯的爆裂力道,將造船廠的機械猛然炸飛。


    ◇ ◇ ◇


    爆風。齒輪上倒落著油壓管,螺絲釘和儀器的碎片散落一地。


    站在我麵前的吉吉那,輕而易舉的抬起屠龍刀,一揮就擋下爆風的餘波。


    深灰色的甲冑現身在爆風中。直接受到爆裂咒式攻擊的他幾乎毫發無傷。甚至頗有餘裕地穿戴著厚重的裝甲,果然不可小看前鋒咒式劍士的臂力。


    防止爆風而再度抬起的左腕下方,獨眼男子眼中的光芒閃動。戴著護貝的右手還握在腰際的劍柄上。


    像是在回應疾走前進的耶斯帕,吉吉那快步跟上。屠龍刀描繪出巨大的弧形。


    耶斯帕在水泥牆前緊急煞車。同時響起吉吉那的刀刃摩擦地板的銳利金屬聲。


    獨眼劍士亮出了從剛開始就一直放在背後的劍。耶斯帕的劍刃很快地收回劍鞘。吉吉那警戒著向旁邊移動。


    翼將躲開吉吉那的牽製突擊。刀柄由於不停的突刺而變形,長槍和長劍之間的差距,削斷了耶斯帕的黑發。


    耶斯帕往後一跳拉開兩人的距離。吉吉那往前跨出一步重新握好刀柄。取得適當的長度橫斬過去。獨眼機劍士往吉吉那的左邊、再左邊避開。


    耶斯帕的移動隨著吉吉那的猛攻,開始有所變化。從繞圓圈轉變為螺旋狀縮短半徑距離,但是靠得太近了,姿勢前傾並握著劍柄的耶斯帕右手瞬間消失,緊接著出現在吉吉那胸口。吉吉那反射性地立刻用左肘阻擋、進行防禦。


    然而,一連串前傾姿勢的動作終於迫使耶斯帕拔刀。而吉吉那的距離太短,手臂又在內部進行防禦,巨大的屠龍刀派不上用場。在兩人的距離拉近又跳開的同時,耶斯帕的劍刃揮往上空劃了個半圓。弧度大得驚人,吉吉那勉強仰著身體躲開。


    耶斯帕飛越頭頂,將劍身反轉如落雷般衝刺下來。吉吉那利用深陷在後方水泥牆上的屠龍刀當作支點,單靠腕力水平搖擺全身閃躲。機劍士的劍刃將水泥牆如軟糖般切開。三段反轉的劍刃,即使吉吉那瞄準下顎,也能以水平回轉破解。


    低空飛過的弧形,回到耶斯帕站立著的終點,右膝旁的水麵上。耶斯帕放下反握劍柄刀刃的同時,吉吉那展開強烈反擊。


    轉眼間耶斯帕用側刀擋住了吉吉那的一踢。左手及右膝擋在劍身後麵承受衝擊。吸收不了的威力,向左躍去。


    我瞄準如蝶般飛舞的耶斯帕,朝他射去的鋼槍急速前進。高速射殺過去的鋼槍閃亮著銀色光芒,耶斯帕著地。劍刃收回腰際的刀鞘,回到原來將手放在刀柄的狀態。


    不一會兒,我的矛槍射所射出的七把鋼之槍刃便化為碎片落下。我自己也連忙朝向後方回避。緊接而來的投擲用短劍一把接一把,多達七支相繼刺在水泥牆上。


    吉吉那拿到屠龍刀後猛然停止攻勢,他奮力往後方奔跑。我的掩護射擊對吉吉那造成了阻礙。像跳舞般不停跳躍的費爾德烈德也很清楚,短劍程度是牽製不了前衛攻擊的。


    雙方前衛成敗,將決定戰鬥的結果。


    吉吉那和耶斯帕緩慢的繞著圓移動。我一麵注意著身後的費爾德烈德,一麵繼續看著他們。


    接著我看到的朝我移動的吉吉那側臉,他白皙的左臉頰淌著鮮血。


    「為了回報你對猊下的不敬,我本想瞄準喉嚨劈開的。果然太操之過急了嗎。」


    耶斯帕靜靜的宣告。


    「居合術嗎。」


    吉吉那鋼鐵般的聲音喃喃問道。獨眼的劍士沒有回答,繼續畫圓取得間距。


    以前曾聽人說過,所謂居合,是東方的劍術技巧之一。維持刀入鞘的姿勢與敵人對峙。在對方移動到攻擊距離的瞬間拔刀,是斬擊敵人的一種技術體係。物理上來說,高速揮動越輕巧的刀刃,衝擊係數也會相對增加許多。


    利用率先拔出的一刀取得先機,連續展開壓倒性劍技的拔刀術。雖然實際看過兩次,但對方拔刀斬擊後瞬間又收回刀鞘,因此無法判定攻擊距離。


    用超反射神經破解最初的一刀,再加上熟知居合為何物,吉吉那才有辦法存活到現在。


    但居合術裏刀的起點太過明確,動向也有所限製。吉吉那的話應該有不少因應對策。停止畫圓弧,吉吉那向前突進。耶斯帕完全保持後發,靜止不動。吉吉那左手一揮。


    迎麵而來的是金屬的正三角形。垂直三把。由下而上如中彈瞬間般的時間差刀刃索瞄準的是,鎧甲的縫隙、盔甲包覆住的喉間,以及戴著眼罩成為死角的右眼。要提防的隻有身為居合術命脈的拔刀剎那。若是得以避開,吉吉那就能從旁攻擊。若對方用身體擋下而非用刀刃的話多少能造成一點傷害,這也是吉吉那攻擊的目的。


    耶斯帕拔出居合之刀。飛燕般的刀刃從旁邊斬擊。吉吉那正打算踏向露出空隙的肘間,卻被擋下。


    耶斯帕的劍稍將迎麵而來的三把刀其中之一彈開,自遠方射到吉吉那眼前。


    吉吉那轉頭回避。雙腳滑過水泥地回轉、後退。


    吉吉那回過頭,眼裏充滿遭遇到難以理解事態的驚愕神色。他細致的犬齒咬著嘴唇。


    吉吉那的左手撫過自己的喉嚨。喉間上綻開一條細小傷口,正淌著血。


    「你還真堅持啊。」


    「這傷總算能回報你對猊下不敬了。」


    耶斯帕舉起的刀,異常的長。刀身至少超過七○○○公俚。


    很明顯,這種長度根本無法放入刀鞘。


    位於吉吉那前方的細長劍稍緩緩顫動。瞬時間收縮,變回原來的劍長。耶斯帕扭轉右手,將它收回劍銷。


    再度回到堅若盤石的


    居合狀態,他開始緩慢移動。我慌慌張張的逃離吉吉那背後。


    翼將所使用的是駕馭刀身分子的咒式,化學鋼成係第一位階的〈煉成〉。雖說是基本中的基本,但變化金屬的速度快到讓人瞠目結舌。


    總而言之,那是一把結合了居合術並能變化劍身長度自成一氣的魔杖劍。就連在背後掩護的我,萬一沒算準距離都有可能被波及。


    能夠隨心所欲控製長度的劍,以及居合術。同時也是位能靈活操縱鋼成係的機劍士。這三種組合危險至極。


    「接著就是單純的砍殺了。」


    耶斯帕宣告。另一方麵,吉吉那的側臉浮現一抹笑。我起步奔跑。


    ◇ ◇ ◇


    和我並肩奔馳在工廠裏的,是青年與女護士。費爾德烈德和傑農。


    我放出〈矛槍射〉,這項咒式就算間距很短也不會波及到我。槍刺穿了箱子等容器,卻沒有命中兵分二路的兩位翼將。接著再從旁掃出〈雷霆鞭〉。費爾德烈德拔出劍擋住,隨即失敗。


    或許是他的姿勢不對,費爾德烈德這一摔便撞上他原先帶著的箱子。同時,箱子裏噴出龐大的青白色咒印組成式。我的知覺眼鏡判斷其為無害,並認為比對手早一步放出咒式攻擊才是上上策,因此我無視它繼續拉開距離。


    咒式圍繞身邊,我再度放出〈矛槍射〉。鋼槍貫穿費爾德烈德和傑農後,向前彈開。


    背後猛然竄起一陣冷顫,我搓揉著身體,感受到令人不耐的灼熱感,手腕隻是像被颶風掃過一般,卻濺出鮮血,我邊看著自己飛濺的血邊向後退。


    確認過這隻是輕傷後,我連續放出〈雷霆鞭〉在〈矛槍射〉上,同時持續後退。眼前的咒印組成式將鋼槍和雷的猛攻一一反擊。


    工廠內的大氣如同石頭落入水麵一般漾起波紋。波紋的中心,是染上了我鮮血的五隻短劍。


    短劍上看得到五支鉤爪。接著,從波紋裏伸出一隻布滿鱗片的巨大手指、手腕。生成一條肌肉發達的手臂。


    長長的尾巴前端,堆砌著數字,費爾德烈德的箱子還在繼續生成身體。


    終於整個身體都現身了。巨大質量支撐的爪子踩裂水泥地。排列在口腔裏的利牙間,吐露著高溫生成的蒸氣。


    我反射性的展開〈緋龍七咆〉。以燃燒汽油的威力猛烈放射燃燒彈。


    溫度高達一二○○度的火焰命中站在麵前的生命體。但火焰碰到赤紅色的鱗片後,卻像淋浴一樣散開。


    現身在此的是條巨龍。


    有如輸送車般巨大的身軀,像是赤紅裝甲的鱗片。胴體上延伸出又粗又長的脖子上方,有著像是龐大鱷魚或蜥蜴般的頭部。


    龍的種類是火龍。額頭上有顆寶珠閃著光。沸騰雙眸原本該有的眼窩上,遭到金屬操控杆殘酷的貫穿。大概深達腦部吧。


    「我特地選出最適合你們的,我的好朋友兼仆人喲。」


    站在龍身後的,是費爾德烈德。


    「來,一起開心的玩吧!」


    費爾德烈德的魔杖劍斬斷連結著尾巴和箱子的咒式細線。指示式寄宿在翼將魔杖劍的前端。


    當龍重獲自由時,牠發出戰鬥開始的咆哮訊號。


    ◇ ◇ ◇


    吉吉那握著屠龍刀,馳騁在工廠內。


    正腎上腺素、多巴胺之類的兒茶酚胺疾走在腦裏藍斑核等部位。經過極限戰鬥,全身都活化了起來。無論是苦痛或悲哀,都在剎那間燃燒殆盡。


    火龍震動著大氣的咆吼聲猶如背景音樂,在旋律的襯托之下吉吉那和耶斯帕趨身向前。


    獨眼劍士猛然停下步伐。扣下魔杖劍的板機射出利刺。劍稍裏湧出毒蛇。


    劍刃朝腳下劈開。吉吉那將刀刃刺進水泥地擋下。緊接著又是數把飛劍的襲擊,吉吉那奮力防禦著,同時不斷後退。


    吉吉那朝後方一縱。在身後樓梯上的第八階著地。銀色的閃光貫穿鋼鐵製的樓梯第八階。轉眼間第九階應聲破碎。銀色的閃光如同速射炮般,十五階、接著刺穿十六、十七階。


    吉吉那像是隻飛鳥,不斷朝後方飛躍。他著地在工廠內四麵牆設置的走廊上,並跑進通路裏。朝下奔跑的耶斯帕也連續射出伸長的劍刃。


    吉吉那奔跑著,看來是打算從下方打穿通道。遠距離無法發揮效果的耶斯帕跳躍向前追上吉吉那,為了加速追上吉吉那,耶斯帕幹脆一把拋出劍刃突刺貫穿欄杆,再扭轉手腕收劍,並憑著收複劍刃的力道追趕上前。


    麵對透過劍刃的幫助大幅縮短兩人距離的耶斯帕,吉吉那即刻轉身殺向站在通道上的機劍士。兩人的劍鋒再度相對。


    交會的兩把刀莽撞地砍斷欄杆和道路,卻在同時一步步逼近彼此的頸部。劇烈衝突引發身體的互相衝擊,隨即又離開。


    耶斯帕將裝在刀鞘裏的魔杖劍彈匣排出。重新裝填上新的彈匣。吉吉那拿著屠龍刀擺好架勢。


    耶斯帕放在刀鞘上的手發出銀色光芒。吉吉那用回轉的屠龍刀擋下瞄準腳部的一擊,並轉頭避開飛躍而來直擊喉嚨的刀劍。自在彎曲的刀刃猛然往腰部一刺。劍柄從中央回旋彈開。吉吉那左手的裝甲化解對準眉間的突刺,拉開距離。


    吉吉那向前突刺。耶斯帕重迭刀刃迎擊,並同時從旁揮刀反擊,他瞄準轉身避開的吉吉那腳下又補上一刀。屠龍刀順利擋下這一擊,兩人再度被對方的力量彈開。


    飛彈、狂暴的刀刃,將通道的地板、欄杆和工廠的牆壁劈裂刺穿又劃開。


    彈出的空彈殼為金屬音演奏的劍戟交響曲添上弦外之音。


    劍之暴風裏,屠龍族的戰士拉開間隔。發動生體強化係第五位階的〈鋼剛鬼力臂法〉。吉吉那強化全身的肌肉,擊出滿載怪力的刀刃。


    耶斯帕收回劍刃,擋住超質量的一擊。交迭的刀刃發出強烈的金屬摩擦聲。


    運動慣性無法抵觸,刀刃往外彈開。握著劍柄的兩人身體分別撞向工廠窗戶的玻璃。


    隨著耐火玻璃的碎片及裂開的聲響,兩位劍士跌落工廠外。


    ◇ ◇ ◇


    避開嘶吼的龍的前腳,我從大門翻滾逃往工廠外部。


    我起身時卻聽見一陣低沉的聲音,受到吸引的我往旁邊一看,發現兩個人影從工廠內飛彈而出。我的視線重新回到工廠這邊。


    但火龍的喉嚨覆蓋住整個視野。我隻來得及看到咽喉深處咒印組成式的火光瞬間,火苗就破裂了。我翻身朝空地逃去。


    吐出來的猛烈火焰掃過空地,延燒著雜草和砂礫。最後波及停在空地的儲藏坦克,車身便猛然爆炸、起火燃燒。熊熊烈焰直噴天際。


    炙熱的風燒烤著我的上衣和頭發。蛋白質燒焦的惡臭飄散在鼻間。


    從大門踏出布滿鱗片的腳掌。接著火龍巨大的身軀表露無遺。口中滴落的火焰掉落空地,燃起小小的火星。火龍身旁,費爾德烈德跳步向前。


    我連忙站起繼續逃往空地。


    糟糕透頂。


    支配數字及方程式等數法係咒式士能夠幹涉量子確率。將物質透過物質、計算場所的限定未來等,攻擊型咒式士中操作法則本身的一派。


    眼前的費爾德烈德,就是將巨大的火龍分解成量子帶到這來的。有需要的時候召喚牠,使牠物質化。能夠辦到這種程度的,隻有數法量子係咒式士的上級職業,虛法士。


    使用魔杖劍的寶珠和操縱杆支配火龍,集中攻擊真是太犯規了。


    我邊編成咒式邊逃竄,火龍緊追在後。救護車穿越我的身旁。煞住車輪停下的救護車上方,傑農跪坐著。


    「無路可逃囉。」


    傑農的輪廓扭曲。他所飾演的女護士製服和皮膚綻裂開來。腳下的救護車與周圍的機械同時如蠟般溶解,和傑農的身體融為一體。


    搞不清楚即將發生什麽事情,我下意識發射〈爆炸吼〉。背後的火龍仍然緊追不舍,我轉向側邊逃開。


    混雜在爆炸的煙塵裏之中,肉塊和鋼鐵飛濺而出。


    像在揉黏土似的,傑農混合著各種物質形成一體,曾幾何時的女性姿態,如同爆炸般膨脹。


    短劍般的犬齒從他的上下顎生長突出。他的背部開始不正常的彎曲,並循著一定的曲線開始巨大化。他的身軀膨脹得像是一座小山一樣,覆蓋著一層層漣漪般的紅色鱗片。


    他吐露出長長的蒸氣呼吸,如同老人的歎息。


    他瞬間成為一條身體由齒輪和螺絲及金屬堆成的假龍,從高達二層樓的上空俯視著目瞪口呆的我。


    救護車上


    的艾裏達那市立中央醫院等文字,自龍的臉開始歪斜分布在脖子、肩膀上。彷佛刻意強調這隻龍是假的。


    「來吧,你還能識破我的變裝嗎?」


    上一秒還是傑農的龍,從爬蟲類的口中吐出人話。


    傑農身為變裝高手是無庸置疑的。操縱身體組織的細胞,將周圍的物質吸收,即使遭受到我的爆裂咒式攻擊而受傷,也能同時治愈並巨大化。傑農無論在生體係咒式士或變化係咒式士裏,都是屬於上級職業的變幻士。


    統一使用龍進攻是穆爾汀的指示,或是興趣?


    曾經是傑農的龍口中,閃爍著赤紅的火光。我再度集中火力從超近距離發動〈爆炸吼〉。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卻在同時向我襲來。


    我才剛感受到來自背後的爆風衝擊力,下一刻便被炸飛,巨大音量造成的耳鳴正嗡嗡作響,被炸得半天高的我索性在空中調整姿勢,好讓腳先著地,接著我用魔杖劍刺向地麵,好阻止身體繼續移動。


    前方是混合機械與肉塊的龍,左邊則是費爾德烈德召喚出來,伸長著脖子的火龍。正在念念有詞地編織著咒印組成式。


    緋色的猛烈火焰再度炸開。


    我慌慌張張地趕在火龍現身前發動編成咒式。


    大地上的金屬躍起,阻擋向前逼近的烈火。金屬障璧防禦了地獄的業火,使其消散。


    化學鋼成係第五位階〈遮熱斷障檻〉將生成的鎳基超合金及鈦鋁金屬化合物等,添加上硼等等高熔點金屬的鉿,組成耐熱效果強大的積層金屬牆。


    金屬片們即便擋下龍所吐出的、超過一千度的火焰,也絲毫沒有燃燒或融解。彈開的火苗飛往放置在障璧左右的坦克,車輛隨即爆炸,我們的周遭陷入一片火海。


    我從牆後拿出魔杖劍想反擊,卻發現傑農龍正朝我噴射出火焰。我倒吸一口氣躲回耐熱金屬的障壁後方,從四周加寬防壁。同時感受到來勢洶洶的火球力道。


    火焰不斷地延燒著障壁。


    召喚出來的火龍和傑農所變身的疑似火龍,接連噴著烈火。


    攻擊型咒式的發動時間估計約有一瞬間至數十秒。咒式原理其中之一的作用量子定數h的變異有所限度,操作時間依物質大小而定。也就是說〈遮熱斷障檻〉的耐熱牆馬上就會消失。


    我深切感受到現在是個極其危險的情況。


    如果我再度發動相同的咒式,隻會遭到火焰灼燒。耐熱牆也有騎極限。


    龍這種不可理喻的高等戰術,隻有虛法士和變幻士這類人種才用得出來。真是可怕的對手們。


    現在的反擊方法隻有一個,我隻能解除耐熱咒式,或是等待障壁到達極限消失的瞬間,立即給左右兩隻龍致命一擊,否則我就死定了。


    但是,〈緋龍七咆〉的火焰和〈爆炸吼〉的爆炸程度都不足以對防禦力高的火龍造成威脅。再說,有咒式能夠一擊葬送左右兩頭正戒備著我,並等待反擊的龍嗎。


    我維持著耐熱咒式思索,腦袋裏靈光一閃。


    金屬的圍籠隨著龍吐出的猛火,逐漸開始崩裂。


    ◇ ◇ ◇


    染上血色般的夕陽餘暉大氣裏,兩個影子垂直落下。掉落的同時仍互相使出鋼鐵的一擊,接著回轉。


    吉吉那的鞋底踏著踩碎的瓦片。耶斯帕也隔著屋簷上方降落在另一側。


    兩人站在銜接造船工廠旁的工廠屋頂上。長長的屋頂和分布四周的直立短煙囪往左延伸。遠遠地看得到一座製作建材的鐵塔。


    吉吉那向右踏出一步的同時,耶斯帕也起步向左。兩人很快的開始在屋頂上並肩馳騁。


    在吉吉那的背後,空地上火龍的焰火正猛烈燃燒。但這和他們沒有關係。


    以落陽為遠景,兩位劍士拔出刀刃。怒濤之銀奔流重擊,鋼劍交鋒瞬間,兩人隨即被對方彈開。


    一道道刀刃相互交會時的速度和質量,都不是一般的劍士所能比擬的。


    一般的人類為了防止肌肉或肌腱損傷,隻會使用全肌肉出力的六成。


    若是除去界線,成人男性可能隻要用一根拇指就能產生十六公斤的壓力,或是獨臂舉起一百二十公斤。


    如同吉吉那這樣的生體強化係咒士劍士所操縱的,就是以二十二種胺基酸和所有荷爾蒙進行構成,並合成數千萬種蛋白質加以強化改變身體構造的咒式。


    吉吉那放出的一刀,應聲擊爆屋頂上的煉瓦。耶斯帕避開如雨水般落下的碎片,在屋頂上奔跑著。


    對手耶斯帕則是機劍士。使用鋼成係咒式,變化武器本身或將人體骨骼和肌肉機械化,替換成金屬。也就是將自己本身化為戰鬥機械的咒式劍士。


    無視生體界線之道,擁有常人遙不可及的體力、反射速度、耐力以及治愈速度的劍舞士和機劍士。兩者激烈衝突。


    麵對戰鬥機械耶斯帕的突刺,戰鬼吉吉那用刀刃迎擊。


    屋頂對麵的空地上火焰亂舞,但對兩人來說那已是另一個世界的事。


    耶斯帕的劍刃化為飛燕回轉,朝吉吉那下半身斬擊。吉吉那將刀刃回旋接下,左膝卻支撐不住這樣的重擊。


    耶斯帕看準細微的破綻,再度發動攻擊。吉吉那快速避開。耶斯帕伸長超過七○○○公俚的劍突襲吉吉那,但終究隻是劃破吉吉那的左耳,刺向他身後的煙囪。鋼鐵製造的煙囪像紙一樣被貫穿。


    誘敵成功的吉吉那單腳踏碎屋瓦,伸長左腳。長達九九五公俚的巨大刀刃形成水平瀑布宣泄突擊。


    在耶斯帕眼前的右腕上空,帶有強烈殺傷意圖的刀刃無情斬下,耶斯帕身上的積層鎧應聲粉碎。但理應貫穿耶斯帕頭部的刀,卻駐足於他的眼前。


    刀身及劍柄上,交迭纏繞著七隻白銀的毒蛇。強製阻止了吉吉那的攻勢,他連一公俚也無法向前。


    束縛著屠龍刀的蛇身緩緩伸向吉吉那背後,繞過煙囪返回。耶斯帕握住朝繞過煙囪磚瓦後折回的長劍刀柄。


    即使是把能夠伸縮及彎曲的劍,但它隨心所欲的程度也太過驚人。


    纏繞著刀身的白銀毒蛇,舉起鐮刀般的脖子猛然躍起。朝無法動彈的吉吉那喉間直線攻擊。


    前所未聞的聲音響徹餘暉的大氣。


    是從吉吉那喉間發出的聲音。


    吉吉那口中的門牙和犬齒咬著超近距離刺向咽喉的劍刃。


    瞬間陷入膠著。


    耶斯帕無機質的左眼首次浮現出些微感情的波動。


    「你到底是鬼是魔,亦或是龍?」


    吉吉那默不作聲並趨身向前,他的左手快速閃動。從腰後方拔出一隻粗糙的短刀,瞄準耶斯帕死角的右眼射去。耶斯帕也反手抽出左邊的短劍,垂直擋住迎麵而來的刀刃。


    兩者揮動的刀刃在極其貼近的距離之下狂飛亂舞。銀色的閃光火花及金屬音形成一片彈幕。


    瞄準頸動脈的突擊攻勢被吉吉那一刀彈開。吉吉那朝右手的狙擊,耶斯帕也用護腕將其化解。


    劍舞間,屠龍族的戰士踏出半步,左肩朝耶斯帕右臉頰跌落。耶斯帕扭轉右手腕,倒向後方。劍身如蛇般跳動著收回。防備著吉吉那利齒的同時,還趁機劃開吉吉那美麗的上唇,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傷痕。


    兩人邊拉開距離邊攻擊,刀身碰觸時發出尖銳的聲音。受到彈開刀刃的後作力影響,雙方大幅倒退。


    隔著工廠,劍舞士和機劍士再度對峙。彼此收回接近戰外毫無用處的短刀和短劍,舉起長刀。


    「這場戰鬥真棒。」


    吉吉那的舌尖舔舐著上唇滴下的血滴。


    「自己與敵人,敵人和自己。我的世界裏有這些就夠了。」吉吉那臉上的笑容將美貌化為淒愴。「極限的鬥爭,兩條生命的軌道激烈交集,擦出火花。隻有在這個瞬間,才能將我和他人的靈魂緊密相連。」


    歎息般的嗓音繼續。


    「比起弱小的夥伴,我還比較中意強大的勁敵。」


    在前方對峙的耶斯帕舉起魔杖劍稍。


    「如野獸般的突擊,其實經過了精密的計算。原來如此,不愧是戰鬥民族屠龍族。」


    耶斯帕起步向前,聲音低沉的問道。


    「我問你,你的劍是否有所信念?」


    像在回應他般,吉吉那揚起屠龍刀。美麗的雙唇露出犬齒,那是如同野獸的獰笑。


    「看來你和我的夥伴一樣愛找借口啊。和我戰鬥不需要那種多餘的東西。」


    「我想也是。」


    機劍士的劍靜止不動,維持在對準雙眼正中央的姿勢。


    「但是,那種脆弱的劍終究無法戰勝我和其


    他翼將的。」


    耶斯帕全身彌漫出必殺的氣息。鑲在刀根上的九顆寶珠開始發亮。吉吉那的背脊感受到一陣身在極地般的惡寒。


    「我要上了,狂劍士。好好見識一下猊下賜給我的〈九頭龍牙劍〉的真正實力,去死吧。」


    宣告的同時,耶斯帕高舉劍稍砍向前來。如同多頭龍的名稱一樣,分為九條刺向目標。


    吉吉那也察覺到了。這把九頭龍牙劍是一把為了同時發動九個化學鋼成係第一位階〈煉成〉,而鑲上了九顆寶珠的特製刀劍。


    光對付一把就非常勉強,何況相乘九倍的恐怖。


    隻見九條白刃垂直伸長,如同孔雀的鮮豔羽毛,亦如同鳳凰展翅般擴散開來。


    超劍士發射出彷佛物質化的壓力。吉吉那緊咬的犬齒發出聲響。


    耐熱金屬圍牆開始剝落。兩隻龍噴出灼熱火焰後,開始吸入大量氧氣。


    圍牆終於倒塌。金屬崩裂,量子開始分解。費爾德烈德揮舞魔杖劍,放出地獄的煉火。


    火苗溢出的瞬間,兩頭龍口中便立刻吐出混合了胃液的泡沫。


    沒錯,我秘密地展開了白天練習的咒式其中之一。


    化學煉成係第六位階〈髑翁腐界腫蝕雲〉,是將琥珀色的液體揮發成無味無臭的煙霧物質,在限定空間內散開的咒式。


    合成物質的構造,包含典型神經瓦斯的s-[2-(diisopropmino)ethyl]-o-ethyl methylphosphonothioate,也就是vx毒氣。


    為了噴出高溫的氣體而大口呼氣的火龍們,吸入了大量的劇毒瓦斯,全身也被毒氣包圍。


    我若解除咒式,空氣中的毒素成份將會立刻消失。預測著自己即將引發的慘劇,我向後退了一步。


    傑農假火龍瞳孔收縮。費爾德烈德的火龍則是自口腔深處伸出長長的舌頭,身體開始往旁邊傾斜。發出震動大氣的沉重聲響,倒臥在地。


    ◇ ◇ ◇


    有機磷係的神經毒進入體內,會使酵素乙酰膽堿脂酶的乙酰膽堿認識部位及有機磷的有毒成分結合,阻止乙酰膽堿脂酶的分解。中樞神經混亂、乙酰膽堿脂酶無法分解而大增,導致神經信號的傳達遭到阻止,導致全身肌肉持續收縮。


    同時也會破壞末梢神經係統的熱代謝,使全身體溫升至攝氏五十度,並凝固構成身體組織的蛋白質。對肌肉、分泌線和髒器等等發揮破壞性的效果,眼淚、鼻水或口水將不停流出。毒氣也能從皮膚吸收,長久殘留。


    vx毒氣的原液據說隻要十五微克就能致死,可見毒性之強。


    由於太過凶險及慘無人道,已在五十年前的傑魯內條約裏,明文規定國際間嚴禁使用。


    但是在學生時代的某一天,我和赫洛迪魯不想承認自己的無力,在深切盼望回到過去的瘋狂想法和焦躁感驅使之下,禁忌的咒式因而再度現身。


    和往昔咒力不足的我不同,現在的我能夠完全並確實地操作完成。


    火龍全身的孔穴流淌出體液,從手腳到尾端全身痙攣著。一幅確認這個世界本身就是地獄的恐怖光景。


    我的腦海裏,突然掠過赫洛迪魯舉起手臂的背影,彷佛在說這下帳都還清了。


    趕走美好的幻影,我將右手的魔杖劍優爾加旋回。反手握住劍柄朝身旁後方刺去。


    我的劍應該刺在背後的機械表麵。但魔杖劍卻被接住了。


    ◇ ◇ ◇


    「咦?被發現啦?」


    轉身看到的是上半身從機械金屬裏冒出來的費爾德烈德。還殘留著稚氣的臉上,表情天真無邪,像是小孩子惡作劇被人抓到。


    我將劍抽回,從旁斬擊。機械迸出火花斷成兩截,費爾德烈德卻已經脫離跳出。翼將像貓般輕巧的轉圈落地。


    「真虧你能看穿呢~」


    「召喚時量子的壓縮和移動,需要咒士本身確實的操控。」我拿刀擺好架勢。「控製量子確率從空間進行移動的暗殺者,使用引人注目的召喚太不自然了。考慮到拉其侯爵家族苛刻的家風,加上你一開始握著長劍現身,就可以料想得到了。結論就是火龍隻是個幌子,你等的是失敗瞬間,從我背後給我必殺一擊。」


    我邊說明邊尋找費爾德烈德的弱點。他看似全身都是破綻,卻又萬無一失。


    我們兩人在空地上對峙,費爾德烈德的視線飄移。他並沒有看著我,而是麵向旁邊。


    這是他露出的第一個破綻,我毫不猶豫的突進。費爾德烈德的刀刃輕易地將我的劍撥開。若是對手技高一籌的話,那麽我能做的事情隻有一個,那便是心無雜念的揮劍攻擊。


    遠處傳來金屬聲。費爾德烈德被眼前的我和另一邊戰況分散注意力,胡亂揮舞著劍。他的劍稍掠過我的肩膀,我感受到強烈的疼痛正跳躍著。


    但我的劍刃也刺中了費爾德烈德的胸膛。這是我唯一的勝算。我的劍穿過他的肋骨,一口氣貫穿他的心髒和左肺,直達背脊。完美的致命傷。


    可是虛法士浮現一抹微笑。原本應該貫穿肉體和內髒的刀,感覺卻像砍到空氣一樣。


    費爾德烈德的魔杖劍揮來,我低頭避開。刀刃反轉從下而上,我跳向後方閃過。對方明明比我矮小,刀法卻強得驚人。


    「這就是傳聞中,數法量子係第五位階〈量子過軀遍移〉引起的無效化嗎!」


    接觸時綜觀量子效果將自己身體的分子透過對方的分子間隙,避開致命傷的防禦咒式。強製引發十又二十四乘分之一以下的超超低確率的超越奇跡現象。一般來說都是透過物體產生作用,從未聽過使用在自己身體上的。


    「大哥那邊好像已經解決了。」


    費爾德烈德穿過我身邊,跑向屋頂工廠。青年健步如飛的跳入堅硬的牆壁。轉眼間腰部和整個身體都被吞沒。牆壁上殘留著波紋的餘韻。


    戰鬥平分秋色,是嗎。


    不,費爾德烈德一開始的任務就是為了分開我和吉吉那吧。


    排出彈匣。在魔杖劍上裝好新的彈匣,我也起步奔跑。


    ◇ ◇ ◇


    工廠屋頂上,暴風呼嘯著。


    耶斯帕振起的是九條劍刃的暴風。


    右邊飛來的三條被吉吉那擋下。左邊的三條閃光則在破壞吉吉那護腕的同時,彈開至上方垂直降下三條死亡之雨,吉吉那跳躍到後方避開。腳下的屋頂磚瓦已被貫穿。


    吉吉那的左腳踏住磚瓦緊急煞車。轉過身來已經拉開相當的距離。


    劍刃從屋頂下方噴出。藏在屋頂下的刀潛行著,不斷噴刺出來。


    吉吉那穿有裝甲的腳踐踏著狙擊自己的劍刃。屠龍族的戰士不斷加速奔跑。


    耶斯帕的九頭龍牙劍,刀身在一瞬間收回掌內,再發射出去迎擊吉吉那。九條劍刃纏繞結合成一把劍,不停延伸。劍稍彎成直角迅速回轉。


    屠龍刀涅雷多迎擊眼前猶如巨大鋤草機的劍刃。刀刃互相碰觸前,耶斯帕的劍再度分裂。九條刀刃化為九龍朝四麵八方向敵人伸出毒爪。


    吉吉那沒有防禦也沒有後退,反而更向前去。耶斯帕眼裏同時閃過勝利的預感和絕望。


    刀刃刺在吉吉那的左上臂、手腕、右肩、胸膛、左腹部、右大腿、右小腿、左大腿和左腳上的裝甲及肉體上。


    但是,即使全身噴出鮮血,吉吉那和屠龍刀都沒有停下腳步。巨大的刀刃砍碎耶斯帕的積層甲冑。刺破皮膚、肌肉直達骨髓,迫近心髒。


    ◇ ◇ ◇


    冷酷的吉吉那,讓刀刃在心髒前停止。


    皮膚和肌肉纖維裏的膠原蛋白纖維,經由化學鋼成係第二位階〈化刎網〉轉化成重量及強度是鋼鐵五倍的聚對苯二甲酰對苯二胺,也就是克維拉纖維網。包覆著劍稍,從吉吉那的手腕至劍柄固定住整把劍。


    胸膛溢出鮮血,耶斯帕右膝跪下。


    吉吉那全身上下共有九處也不斷的噴血,他跪下左膝。


    「直接迎擊九條刀刃,你是認真的嗎?」


    耶斯帕的獨眼盡是疑問。吉吉那卻一臉理所當然的回答。


    「你的咒式隻是單純操控金屬,並不會使質量增加。那麽,裂開的九條刀刃分別隻有原來威力的九分之一。如果是九分之一的話,隻要避開弱點就不會造成致命傷。」


    「就算知道這點,隻身衝進劍刃漩渦裏也未免無謀。」


    「沒有其他打成平手的辦法了。」


    麵對吉吉那的笑容,耶斯帕浮現一絲苦笑。


    屠龍族戰士的背後


    ,傳來踏著屋頂磚瓦的熟悉腳步聲。


    「死了的話就說一聲啊,臭屠龍族!」


    聽到背後毫不留情的話聲,吉吉那嘴角綻開無所畏懼的笑容。


    「啊啊,跟光看視力就會下降的嘉優斯比,我是還死不了。」


    ◇ ◇ ◇


    虧我特地爬到屋頂上給他噓寒問暖,吉吉那還是那麽沒禮貌。我走到全身染滿鮮血的吉吉那身邊,費爾德烈德也在耶斯帕身旁的磚瓦裏現身。


    「那麽,開始第二幕吧。」


    隨著野獸的咆吼,吉吉那伸直膝蓋站了起來。發動治愈咒式修複身上的傷口。血液增加,臉上也恢複了血色。


    「也對。」


    耶斯帕的獨眼燃起鬥誌,胸前不住滴落駭人的大量鮮血。「不行啦大哥,會死掉啦!」他揮開弟弟伸向胸前傷口的手,耶斯帕發動〈煉成〉咒式,將肉體裏的金屬化為鎧甲,強製止住鮮血。


    我看到了為劍而生者的瘋狂。對我來說那是無法理解、不可理喻的世界。


    背後傳來轟然巨響。


    屋頂的磚瓦被吹向空中。有著巨大鉤爪的五指出現在工廠一端。接著長滿鱗片的身影爬上工廠。


    假火龍的頭現身。混合金屬和螺絲的前腳和龐大的軀體也相繼出現。假火龍的頭部有片光滑、從紅色的鱗片上長出的白皙皮膚。


    自沒有一根頭發的頭部冒出了眼睛、鼻梁、喉嚨。接著是有乳房的女性體格,光滑剔透的肌膚。從龍的頭部長出了人類的上半身。


    「可、可惜。我、千貌的傑農是、沒這麽容、易死的。」


    看來根本就是女性的傑農口中發出男性的聲音,似乎很痛苦的半閉著一隻眼。


    我估計錯誤了。既然是高位生體係咒式士,多少都能合成一些含有毒性的乙酰膽堿拮抗劑的神經毒氣解藥阿托品。


    加上能夠使用化學係,切斷隔離在酵素活性中心結合的有機磷劑,恢複膽堿脂酶的活性,合成碘解磷定、氯解磷定之類的肟劑。還可順便排除損傷部位,暫時做替代的作用。


    我和吉吉那雖然都受了傷,但翼將們的傷也不輕。無論哪一方勝利,都會出現死者。


    「為什麽?到底是為了什麽要繼續?」我完全不懂什麽意思。「連目的都不知道就要把命賭上?!為了國家,隻要是穆爾汀樞機主教的命令就都照辦嗎?!」


    我幾近恐慌的大喊,翼將們麵麵相覷。


    「我不管這個腐敗的國家會怎樣。」


    出乎意料地,回答我的竟是身受重傷又沉默寡言的耶斯帕。


    「愛這個國家並誓死保護它,都隻是那位大人希望如此罷了。」


    獨眼劍士壓抑的嗓音,回蕩在染紅屋頂的夕陽餘暉下。


    「猊下賦予異端的我們生命,還賜與我們該麵對的理想和戰鬥的地方。因此,無論何時我們都將用性命回報他。」


    對於這番異常的話,傑農點頭表示認同,而費爾德烈德隻是苦笑。我則是一派不置可否。


    「那個男人,穆爾汀他隻要是為了自己的信念和這個國家,不、是整個世界,都不會為你們的死掉一滴眼淚啊!」


    「這樣就好。」


    耶斯帕明確快速的回答。


    「那位大人不會流淚。要也是為了皇國全土、大陸全民而一個人掉淚。所以他不哭、不怒、不喜、不笑。」劍士斬釘截鐵。「因此我們成為他的矛、他的盾。為了猊下的遊戲、為了瞬間的笑容賭上性命也不後悔。」


    獨眼劍士淡淡的訴說。


    「但是猊下並沒有因為理想而忘記現實中需要犧牲。戰死和殉死的人們的名字,他不遺一人的牢記在心。」


    劍士唯一的視線不存在我們任何一人。


    「在無數光榮戰役中,和曆史上從未記載過的影子戰爭中榮耀勇者們,現在有一萬六千三百四十二名。」


    壓倒性的數字。接著,我想起了穆爾汀唯一的特技就是記得人名這件事。


    穆爾汀樞機主教不但是個出類拔萃的政客,也是位策士。但他並不是神。經曆過長久的戰爭,必定會出現犧牲者。


    人類們恐怕也隻能這麽做。屍體堆積如山,即使想做些什麽也無能為力,人連贖罪都辦不到。隻能不去忘卻它罷了。


    耶斯帕的眼神充滿憧憬。


    「我也想成為勇士的其中一人。隻要能殘留在猊下記憶裏的某個角落,就夠了。」


    男人熱情的一番話,傑農側耳傾聽。


    即使如此我還是不得不否定。在我看來,翼將們所說的不過是狂熱殉教者愛的告白。


    「你既不是勇者也不是什麽英雄。隻是一個遭到穆爾汀這個男人燒盡一切身心,可悲的殉教者。」


    「可能吧。或許說是戀慕父母的孩子也不為過。」


    耶斯帕幹脆的承認。


    「然而還是有些不同。麵對世界之痛和無慈悲性,隻能用頭腦之類的無力武器應戰的猊下,正是個脆弱虛幻的少年。而我們則是扮演騎士,將自己完全托付給他的孩子們。」


    他的語氣並非自嘲,反而相當堅定,就像是在陳述事實一樣。


    「我們的忠義遠遠不足,對愛也很生疏。我們隻是單純獻上自己所流的血罷了。」


    我能理解翼將們之所以如此強大的原因了。純粹而強大的東西,一旦流於龐大犧牲的戰役就隻會化為烏有。但這些家夥卻不自己判斷進退。


    我目不轉睛的看著翼將們,悄聲對吉吉那說。


    「理性狂信者。太危險了。」


    「是啊。」吉吉那肯定我的說法。「既然已經確認是個瘋子,又見識過他的瘋狂,就不會輸給他了。」


    費爾德烈德跳往煙囪中央,身體慢慢的沉入瓦牆。


    「總之,我和外表成反比其實超悶騷的哥哥不同唷。我是指隻要和猊下在一起,就會開心得蠢蠢欲動這點啦。」


    「序幕差不多要拉下了吧。」


    旁邊傳來傑農低沉的嗓音,屋頂嘎吱作響。吉吉那把屠龍刀搭在肩上。


    「還有一個問題,之前的萩菈索和你們分別在十二翼將中的位置是?」


    耶斯帕舉起九頭龍牙劍並開口。


    「身為甲賀忍者的萩菈索,主要工作是間諜情報收集者,席次十二。傑農負責暗殺及護衛。弟弟費爾德烈德排名第十。我的席次則是編為第九。」


    獨眼劍士左手伸向腰後。


    「雖然我並不了解猊下的本意,但他嚴加命令我們務必要在一瞬間了結一切。話先說在前頭,我的九頭龍牙劍本來其實是雌雄二刀流。」


    他從腰上劍鞘中拔出一把短劍。和右邊的魔杖劍一樣,九顆寶珠閃耀著妖異的光芒。劍稍瞬間分裂成九條擴散開來。


    「這把短劍的名稱是為九頭龍爪劍。」


    左右各九條銀白色的劍刃呈放射狀展開。彷佛劍士身後夕日的光輝。


    「你們到目前為止都未盡全力,而且還隻是排名十一到第九的翼將而已?」


    我的牙齒不住發顫。我們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握著屠龍刀,吉吉那的手有些顫抖。


    「真棒的失策啊。居然還能有更上一層樓的戰鬥呢。」


    「你是在興奮這個啊。」


    我陷入徹底的絕望之中。吉吉那身為人的絕世美貌,轉變成慘絕人寰渴望死鬥的武神麵貌。


    我隻得握緊魔杖劍。已經沒有退路了。


    ◇ ◇ ◇


    「真是場令人熱血沸騰的戰鬥呢。」


    立體光學影像裏,顯示著屋頂上的五個人。


    麗姿飯店十三樓,貴賓室。作在椅子上觀戰的是歐傑斯選皇王監護人,穆爾汀?歐傑斯?裘涅樞機主教。


    「論個人戰鬥力,我的翼將們略高一籌。但彼此感情不融洽的翼將們,對上結有難解之緣的嘉優斯和吉吉那,結果會如何發展呢。」


    穆爾汀陷入沉思。


    「如此一來我的翼將們還是有八分之五的機率獲勝。不過若情勢逆轉也無所謂。」


    穆爾汀捧著酒杯,杯中的鮮紅色液體彷佛落日餘暉或者說像是鮮血。


    他像是在觀賞佛克爾大陸大會決賽般輕鬆自在。


    「猊下,可否讓我進言一句?」


    穆爾汀坐著的椅子背後,站著一個穿著西裝,像是影子一樣的人。萩菈索全身包著西裝,細長的眼睛直視著上司的背影。


    樞機主教手中拿著筷子,他熟練地使用筷子夾起桌上盤子裏的東西,放入口中。


    「嗯,萩菈索做的這個稱作〈醬菜〉的東西,和酒的味道蠻合的呢。」


    「是敝人用田裏的蔬菜製作的。不枉為了地道的口味,特地運送到艾裏達那來。猊下才是,使用筷


    子的技術越來越進步了……」


    麵對這番稱讚的萩菈索驕傲的挺起胸膛,但她馬上注意到穆爾汀想轉移話題的企圖,便馬上換上一副凝重的臉色。


    「主公,恕我惶恐的問一句。如果隻是要了斷的話,趁睡覺時偷襲或抓人質要挾,不是比較簡單快速嗎?」


    「不行啦。沒想到萩菈索也有對好男人溫柔的一麵呢。」


    「沒有那回事!」萩菈索不禁放大聲量,又立刻壓低聲音。「正因如此,這次請給我們甲賀忍者雪恥的機會……」


    「不識好歹。」


    穆爾汀完全不給反駁的餘地一口拒絕。女忍者正想再多說些什麽,卻隻得住口。


    「我不允許無聊之事。如果不理解遊戲的絕對規則,我是不會讓妳參加的。同樣的理由,也不會告訴妳接下來的劇情發展。」


    男人的聲音裏沒有一絲憤怒或說教的情緒。


    但是,在東方島國的戰亂中存活下來,擁有流浪大陸各地等慘烈經驗的萩菈索,卻感受到某種膽顫心驚的東西。


    隻要跟不上穆爾汀的伶俐聰明,就隻會被當做便利的道具使用。


    萩菈索再度確認,他擁有某種並非使人服從,而是讓人心甘情願跟隨他的能力。


    那是身為人類壓倒性的差別。正因如此,萩菈索一族人才會獻上超越主雇關係,對忍者來說不可理喻、絕對無比的忠誠。


    但萩菈索細長的眼瞳裏,摻雜著危險的光芒。


    她察覺到自己的內心正渴望殺了眼前這個知性與狂亂的怪物。


    落雷般的顫栗貫穿忍者的背部。


    難不成,穆爾汀早已經看穿萩菈索最近的忠誠有所動搖。所以才不派其他部隊,而是將萩菈索與其下的忍者們逼到和那個教會一樣的死地,企圖肅正綱紀吧。


    感受到穆爾汀冰冷的意誌,萩菈索揪住自己的心髒。


    看著坐在椅子上男人的背影,萩菈索感到一陣恐怖。


    「請試圖理解我的最優先事項。」


    沒有轉身向後,穆爾汀出聲說道。


    「我要特地製造一些小插曲,才不會對這個世界感到失望。腳本太過無聊的話,就幫它多添加一點戲分。」


    樞機主教的手指輕快地指揮著看不見的樂團。


    「好了,稍待一會最後一位演員就要上場了。無論是複活的時機,或是看到貼在街上的紙條,確認地點的事情都和我預料中的一樣。如此一來形式便統一,一連串的故事即將迎接閉幕,並且沸騰起來囉。」


    「這是甚麽意思……」


    才剛開口的萩菈索注意到主君的視線。


    立體光學影像裏的五人以外,還有個小小的影像。


    有個影子正以驚人的速度朝造船廠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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