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生命誠可貴這句夢話有價值所以才有破壞的意義,不要讓人知道比較好不是嗎。生命是時價的哦,時價。


    跟那些白癡不一樣,唯有我對生命的價值是有正確評估的。


    昨天吃的肉,一百克值八十八塊的味道哦。


    ——使徒莫菲斯的犯罪聲明 皇曆四九一年


    ◇ ◇ ◇


    車前進在由傍晚變為黑夜的埃裏德那街道上。


    從窗戶吹進來的夜風,像小刀一樣吹亂劉海。現在不是感覺舒不舒服的時候,車子疾馳在路上。


    視線右方,吉吉那坐在副駕駛位上。裝有分離的屠龍刀刀刃的刀鞘靠在胸前和肩上,銀色眼睛看著街道。埃裏德那的街景與往常不同。


    「街道看上去有些活潑呢。」


    吉吉那的聲音在車內響起。


    剛點亮街燈的街角處,人影聚集於此。一邊看著情報通還有咒式士在交頭接耳,車子右轉。馬路上,塗色藍白分明的警車映入眼簾。警官和警員裝備槍支與魔杖劍正在警戒中。


    「安西裏奧的來襲。坎大哈·那霸公司的毀滅。使徒的集結。再加上凶王讚哈德的移送。最近的埃裏德那可真是災難大甩賣啊。」


    我隻好笑笑。


    「事件和殺人者層出不窮,如果放在推理小說裏估計都會被說太過了呢。」


    「大甩賣的災難,還要繼續延長時間。」


    吉吉那嘟囔起來。所有這一切的中心都是一個男人。


    「那個安西裏奧幹的好事。」


    使徒中的使徒,<金剛石殺人者>,安西裏奧正處在風暴中心。


    遵從七本艾米雷歐之書的殺人者,連魔女潘海馬都當成獵物,甚至將把自己召喚到埃裏德那的坎大哈·那霸公司毀滅了。接著,還興起了使徒們的遊戲大會,血之祭典。在事件之前就已經有超過九百人被殺,就連張伯倫上議院議員的公子艾菲米納也遭到綁架。僅僅是埃裏德那就有接近百人被殺。


    「安西裏奧太強了。」


    我恐懼地嘀咕道。


    「最最可怕的是,如同他那傻外號一樣,有顆金剛石的心。愛情呀交涉呀利害計算這些全都沒用。跟個行走的風暴一樣,是發自內心有了毛病。」


    一頭霧水。


    「身為埃裏德那最強的內心有毛病的吉吉那老師,能勝過他嗎?」


    「你要是怕就閉嘴。」


    吉吉那冷靜地說到。而我也沒有什麽好接著說的了。


    隻有車子還在疾馳。右手邊的超車道上能看到藍白車身。我們所乘的車輛與警車並排行駛。警察的目的地與我們相同。


    夜幕降臨,來往的車輛開始亮起大燈。我們車子的儀表也亮了起來。穿透昏暗車內的魯魯·流音樂的來電鈴聲。


    「又來了。」


    吉吉那的側臉上浮現出不悅。踩著油門的我大概也是同樣的表情吧。


    鈴聲沒有停。又不能停車,所以一邊開車一邊接聽。


    「我是梅肯克拉特。嘉由斯,那個傳聞是真的嗎?」


    梅肯克拉特的聲音從方向盤邊上的音響裝置裏流出。帶有跟總是保持冷靜的男人不相符的焦躁感。變得麻煩起來了。


    「是真的。從剛才開始你已經是第十八個了。所以你自己去調查之後會不會死。」


    剛一掛斷,電話又打了進來。我苦笑著接通。


    「我是阿塞爾,那個傳聞是真的?要是真的,埃裏德那豈不是要再現燃燒的七日……」


    我掛斷了電話,拒絕進行第十九次解釋。右邊副駕駛的吉吉那笑出聲來。


    「盛況空前呢。給人一種你好有人氣的錯覺。」


    「另外出門討伐龍的拉肯金事務所的留守小組,以及有些交情但沒怎麽說過話的攻擊性咒式士們都發來了聯絡。」歎了口氣。「甚至連咒式律師依安古都來打聽。事情嚴重過頭了。」


    踩下油門,進入超車道。超過警車,跑到前麵。


    「就是嚴重事態吧。潘海馬的女兒,佩特蕾麗卡被安西裏奧抓住這種情報,在埃裏德那但凡是個情報通都會感覺夠嚴重了。」


    吉吉那的聲音裏帶著嚴肅。往邊上一看,劍士的側臉上帶著無法處理的感情波動。


    情報比較閉塞的街上的咒式士們頭一次聽說潘海馬還有個女兒而大為震驚。再加上<金剛石殺人者>安西裏奧綁架了她女兒的這一事實,令埃裏德那的攻擊性咒式士業界為之沸騰了。手機再次響起。因為是來自政府機關的沙紮蘭科長的所以無視之。再繼續回答下去實在太麻煩了,於是索性切斷了電源。


    「又不可能直接去問潘海馬本人,所以咒式士還有律師他們隻好聯係跟警察有來往的我了。這些家夥難道是不敢跟女孩子搭話的初中男生麽。」


    「膽小鬼肯定是不敢直接去問潘海馬的嘍。而我們一想到自己跟某個魔女有關係就想吐。」


    吉吉那的話語裏也顯出了不愉快。


    同時我的內心也有些沮喪。被綁架的佩特蕾麗卡擁有超乎常識的正義感,希望自己的母親潘海馬引退。我們同這個佩特蕾麗卡一起吃過飯,感覺到了站在統一戰線的可能性。她應該能給我們帶來為恩師吉奧盧複仇的最好機會。


    「一切都因安西裏奧的綁架而付諸東流了。」


    吉吉那的獨白我答不上來。能不能打敗安西裏奧奪回佩特蕾麗卡呢。而實施綁架的安西裏奧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想也想不出來。


    「總之隻能先去見潘海馬了。」我和吉吉那所乘坐的車子駛向被黑夜籠罩的埃裏德那西北部。開始被街燈照亮的一排排雅致建築的高級住宅區,進入到了立格林地區。因為是與我無緣到令人痛心的地方,所以車子按照地圖導航裝置向前行駛。


    在豪宅的角落右轉,寬闊的大道前方出現了高大的強化混凝土牆壁。


    牆壁周圍是挖出來的護城河。牆壁上排列著尖刺,還圈起了高壓線。牆壁上到處都是監視設備。牆頂的另一麵,能看到四層高的館舍和塔群。


    這就是傳說中赫赫有名的潘海馬的居城,阿米拉加伯爵府。


    「簡直就是個要塞呢。」


    坐在車裏仰望建築物的我嘴裏隻能發出些挖苦的感想。


    「聽說是特意把位於西方的阿米拉加伯爵府搬遷到埃裏德那來的。據說,地下還加蓋了防禦咒式核戰爭用的防空洞呢。」


    與潘海馬爭鬥的時間比我更長的吉吉那回答。我的眼睛眺望著威嚴的城牆一般的牆壁。並非比喻,事實上就是城牆。


    「潘海馬難道已經在為第三次大陸大戰做準備了麽?」


    「硬要說的話,應該是想發起大戰的埃裏德那腦子最為有病的人了吧。」


    回答完我的問題,吉吉那繼續說。


    「潘海馬一定會興高采烈地奔向戰爭吧。人死得越多,那個女人就越高興。如果沒有人可以殺了,最後能連自己都殺掉吧。」


    「雖然是個玩笑話,但遺憾的是還真有可能。」


    吉吉那所作出的對於潘海馬的評價,都是極其正確的。抱有極大惡意的瘋狂之人真實存在,考慮到現在正要去見她,什麽玩笑也笑不起來了。


    車子繼續沿著牆壁右轉。再次右轉之後,來到宅邸正門處。


    正門處形成了一條寬大的道路。周圍的建築建在遠處,看上去仿佛退縮著身體一樣。


    道路邊長而高聳的牆壁間,設置了一扇雙開的巨大大門。大門是厚實的金屬門。表麵經過青銅外觀處理。阿米拉加伯爵家的紋章鑲嵌在大門左右,上麵刻著不祥的火焰與圓環蛇。


    大門的左右兩邊設置有圓筒形矮塔。透過小窗能看到監視設備與射擊台。令要塞印象更為強烈的威嚴正門。


    大門前的道路上,塗成藍白兩色的警車整齊地停放著。可能是誤以為會有戰爭發生吧,甚至出現了濃綠色的裝甲車。排列整齊的車輛大燈將正門照得異常明亮。


    身穿藏青色製服的幾十名警官和警察一動不動地站在大門前。阿米拉加府門前道路的交通徹底癱瘓了。


    盡管有如此的事態發生,但周圍卻沒有一個看熱鬧的人。各家各戶房門緊閉,窗戶上的百葉窗也放了下來。善男信女們極力避免與潘海馬惹上關係。


    有兩個人影穿梭在警察們之間。身穿芥末黃長外套的貝裏克副警長,和身穿藏青色西裝的哈萊爾特別搜查官站定。貝裏克副警長用手指按響了阿米拉加府的門鈴,但似乎沒有回應。


    車子停在路對麵。我和吉吉那一起走向哈萊爾。途中被封鎖周圍的警察攔下了,老


    熟人貝裏克下達許可,於是得以放行。哈萊爾注意到了我,轉過臉來。我和吉吉那站在邊上。


    「潘海馬現在什麽情況?」


    「我們想就昨天佩特蕾麗卡小姐被綁一事進行詢問,卻得不到答複。」


    哈萊爾用生硬的聲音說到。兩扇被燈光照亮的大門聳立在搜查官的麵前。金屬大門緊閉著像是在表示拒絕。


    「之前發生的張伯倫參議員的公子艾菲米納氏的綁架中,安西裏奧並未提出要求。」


    哈萊爾一臉困惑。


    「這次的綁架,大概是為了在同潘海馬的對決中占據上風而采取的行動吧。」


    聽了我的話,埃裏德那市警察貝裏克點點頭。外來的特別搜查官哈萊爾得知事實後,困惑的表情變成了不愉快。


    「能否請嘉由斯君和吉吉那君去說服潘海馬氏呢?」


    「喂喂潘海馬出來玩啊——這樣子麽?」


    我哼笑了一聲。


    「潘海馬對我來說是師父的仇人,怎麽可能心平氣和地去說服。」


    「但此時如果任由潘海馬意氣用事的話,搜查就……」


    「能夠製止那個魔女的全世界唯有一人,就是她女兒佩特蕾麗卡。」


    我出言表明哈萊爾這番話毫無意義。


    「就是這個佩特蕾麗卡被綁架了。」連接到了最糟的想象上。「如今,潘海馬的保險栓消失了。原本就沒什麽理性的魔女現在會變得更加狂暴。」


    我自己說著都感到後背一涼。通過哈萊爾和貝裏克痛苦的表情能看出他們也有同樣不好的預感。吉吉那的眼睛看向一邊。


    門擠壓的聲音傳來。


    在全員的注視之下,宅邸巨大的金屬大門沉重地打開了。


    宅子裏的夜景出現在門內。左右兩邊排列著庭院樹木的小道向前延伸,盡頭處是按照數百年前古安部倫樣式修建的,阿米拉加邸的外貌。


    潘海馬站在門內。被車燈照亮的紅發和紅眼睛。搖擺的白色衣服。埃裏德那鼎鼎有名的殘暴與狡猾的魔女,唯獨這一次看上去有些無精打采。右手上抓著撕掉了包裝的長盒子。


    紅色的眼中,失去了以往火焰般的意誌。並非悲傷,而是在夜裏也熊熊燃燒的憎惡的紅光。


    哈萊爾和貝裏克從門前後退。我和吉吉那站在看。


    雙方以打開的大門為界,對峙起來。


    「我不記得自己有許可傻子垃圾廢物們入館。」


    魔女潘海馬的聲音從私有地傳向道路上。哈萊爾和貝裏克沒有越過邊界。也不敢逾越。從阿米拉加宅邸和館舍的各處都能看到潛伏著的阿米拉加家所屬咒式士們的身影。故意讓人看見的銀色甲胄和魔杖劍以及魔杖槍。就算是公權力的對象,不經許可擅入也會格殺勿論的吧。


    哈萊爾和貝裏克都是官員。但也沒有同潘海馬這樣既有權又暴力,而且還邪惡的存在打過交道。還是我來出馬比較好吧。


    「潘海馬,這次的綁架事件我也感到很遺憾。」


    我也有過季薇妮婭……不對,是前女友被綁架的經曆。我自認為理解摯愛被奪走的痛苦。


    綁架了前女友的沃魯洛特,雖然墮落了但曾經是個勇者,而安西裏奧則是最凶惡的殺人者。我不敢去想象被抓走的佩特蕾麗卡現在是什麽情況。


    「所以……」


    「腦子有問題的安西裏奧送來了信,還附帶有這個。」


    打斷了我的話,潘海馬舉起右手。拿著從剛才開始就令人在意的長紙盒。


    漂亮的銀黑色包裝紙已經被粗暴地撕開,紅色緞帶垂在下麵。潘海馬漫不經心地一揮右手。長紙盒飛向空中。哈萊爾和我們飛也似地遠離著陸點。


    盒子掉在道路中央,翻滾起來。中途蓋子打開,裏麵的東西散落出來。


    在車燈下呈現灰色的柏油路麵上的是,蒼白的皮膚。五根手指尖上是紅色的指甲。這是從肩口被砍掉的女人的胳膊。肘部彎曲,看著像個奇怪的軟體動物。仿佛被野蠻地扯斷的斷麵上,能看到幹癟的脂肪層,以及收縮的肌肉的桃色和骨頭的白色。


    夜路上,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


    「做過基因比對了,毫無疑問是佩特蕾麗卡的左臂。」


    潘海馬盯著地上的手臂。用憎惡的眼神看著躺在地上的女兒的手臂。


    「附帶的信上寫著《致親愛的潘海馬,送上玩具的收據》。就是那個怪物奇怪的殺人方法了吧。」


    雖然在我的預料之中,但把女兒的手臂送給母親的安西裏奧還是讓人感覺惡心。至於潘海馬,就這樣把女兒的手臂扔在了地上。畢竟重要的是佩特蕾麗卡這一意誌與血統,所以手臂什麽的在她眼裏就是肉塊而已。


    安西裏奧和潘海馬,變成暴露雙方異常精神的世界了。


    「佩特蕾麗卡她。」


    麵對女人的手臂,我終於開口了。


    「如果是為了擊碎我的心而要殺掉佩特蕾麗卡,那麽已經下手了。既然沒有見到屍體,就表示還有什麽用途吧。」


    緋紅的魔女冰冷的側臉與往常別無二致。


    「安西裏奧並不是為了利益。以要求贖金作為幌子企圖取我首級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不管怎麽說,能想到如此惡毒的手段還是值得表揚的。」


    殺人者安西裏奧的目標,連我都清楚。


    在以<金剛石殺人者>聞名的安西裏奧的殺人曆史中,唯一沒有殺掉而留下汙點的就是潘海馬了。以怪物的性格來說是必然前來複仇的吧,即便從客觀上看,在實力上二者也是基本持平。對安西裏奧來說要殺潘海馬絕非易事。


    作為擁有咒力和戰鬥力、財力以及人脈,並且殘忍冷酷的潘海馬唯一的弱點,便瞄上了佩特蕾麗卡。安西裏奧雖然沒有章法,但絕非無能。擁有將黑社會的坎大哈·那霸公司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狡猾程度。


    「當然了,將佩特蕾麗卡殘忍殺害並且把屍體送來給我看的可能性還是有的。我也弄不懂那家夥言行上的基準。看上去像是骰子點數一樣衝動地決定行動的。」


    照明之中,潘海馬淡淡一笑。火焰的顏色並非變弱了,而是像燒紅的炭火一樣暗暗燃燒。對於魔女來說,敵人充滿惡意的策略才令人享受。


    「有些難以啟齒。」


    哈萊爾插嘴道。藏青色的西裝,用像極了銀行職員冷峻風貌一樣的聲音。


    「事件的關係人,由於不能作出冷靜的判斷,我們會將其從事件中分離出去。」


    「沒有異議。」


    潘海馬的聲音很沉著。貝裏克歎了口氣。


    「埃裏德那警察繼議員公子綁架事件之後,也會在阿米拉加伯爵千金佩特蕾麗卡小姐的綁架事件上全力以赴的。」


    「不必了。」


    潘海馬舉起右手表示拒絕。意料之中的回答。


    「安西裏奧利用佩特蕾麗卡與我進行的交易,一個我都不會答應。如果見到女兒的屍體,我一定會殺掉安西裏奧,僅此而已。」


    用冰點之下火焰一般的聲音宣告的潘海馬平靜的怒火,滿布在夜晚的阿米拉加宅邸的路上。我的評價已然決定。


    「單打獨鬥是行不通的。」


    「就算行不通,潘海馬也隻能去做了。」


    夜路上的吉吉那低聲說。


    「經營咒式警備公司以及民間軍事公司的阿米拉加家,是不可能依靠警察的。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武裝集團,還有誰會委托警備以及軍事行動呢。」


    說出這話的吉吉那的側臉顯得很痛苦。


    「潘海馬隻有通過救出繼承人,殺掉安西裏奧來貫徹本門的矜持。這正是以實力為生的武裝集團的代價。」


    我猛然想起德拉肯族也差不多。一種孤獨的強大。


    「正是如此。比起四眼仔來,銀發小鬼還是要更懂我。」


    潘海馬挺了挺深v領子的胸口,吸了口氣。


    「安西裏奧就由我來殺掉。我會把佩特蕾麗卡活著帶回來的。」


    作為冷靜的化身,魔女宣言到。後方飄動的紅色頭發化作戰旗,潘海馬走在黑夜中。踩著土地的木屐邁出門外,踩在了柏油路上。對於魔女的前進,哈萊爾和貝裏克讓出道路。伴隨著木屐的聲音,潘海馬通過警察和警車之間。


    紅色的木屐停在大路中心。潘海馬前方的路上,躺著盒子的殘骸以及女兒的左臂。悲鳴般的刹車聲。車輛出現在道路左右。漆黑的大型車輛停下,在警車外圍形成了反包圍網。六輛車子一起橫著長長的車身。車輛左右的門打開。人影依次下車。


    都是一群身穿甲胄西裝,腰間掛著魔杖劍的攻擊性咒式士。巨大


    身軀的蘭多庫人和身強體壯的德拉肯族、苗條的阿爾利安人還有小巧的諾魯穀姆人。凶神惡煞的大展出。


    站在數十人的武裝集團最前方的是,五名攻擊性咒式士。


    帶頭的是背上背有巨大麵具的坎·頓。從背後直伸到男人頭頂的棍尖上還掛有其他麵具。


    身披咒式甲胄的巨漢踩爛了柏油路麵。肩上扛著大斧。看不見開了無數小洞的粗糙頭盔下賈思科夫的臉。


    身穿紅藍色裙裝的雙胞胎少女緊隨其後。蕾絲帽子下方,是一雙極其相似的帶有深深皺紋的老婦人臉。約瑟芬和約瑟法兩姐妹互相看看,含蓄一笑。


    白衣女人西比奇走動著。從白衣中伸出的手腳被繃帶包裹。黑發之下露出的眼睛嘴巴耳朵,被用線嚴密地縫了起來。


    而站在五個奴隸頭前方的是,中等身材麵無特征的灰色西裝男。我熟知的阿米拉加家主事的管家<屈從的瑪拉基亞>走上前來。


    我將這不祥的光景變換為語言說出了口。


    「潘海馬的奴隸頭們,啊。」


    「怪物們。」「殺人犯。」


    聚集在阿米拉加府門前的警官和警察,以及特別搜查官們發出了厭惡與畏懼的聲音。毫不在乎,異形的攻擊性咒式士們在夜路上前進。


    既然對手是安西裏奧,殺人者中的殺人者,所以潘海馬也集合了埃裏德那的全部戰力。


    在照明的反光之中,瑪拉基亞停在了躺在柏油路上的佩特蕾麗卡左臂前。五個奴隸頭,還有身後的咒式士們也停下。


    地上佩特蕾麗卡的的左臂,仿佛在向他們問罪。


    部下們一同向潘海馬低下了頭。夜晚的街道,變成了女王接見奴隸們的場所。


    「我們潘海馬咒式士全體,誓死保衛潘海馬大人。」


    瑪拉基亞的聲音響徹夜空。


    在全員的注視下,木屐再次發出響聲。女王潘海馬輕鬆地走在包圍網的中心。


    我因為站在了潘海馬和瑪拉基亞之間所以向邊上挪了一步。


    緋紅的魔女停在瑪拉基亞麵前。一瞬之間看到了紅色,以及潘海馬白豔的大腿內側。


    衝擊聲。瑪拉基亞落下的腦袋鼻尖著地撞在了柏油路上。潘海馬的右腳踩踏著瑪拉基亞的後腦勺。木屐的兩根鞋底碾壓著那裏。紅黑色的血液在柏油路上流淌開來。劇痛使得瑪拉基亞的手腳像蟲子一樣翻滾,魔女沒有鬆腳。


    「啊呀啊呀啊呀啊呀。」


    「吵死了,該死的蟲子閉嘴。廢物沒有慘叫的權利。」


    木屐踩得更深了,瑪拉基亞靜默下來。手腳也落在了柏油路上。


    站在車輛之間的潘海馬攻擊性咒式士們,像電線杆一樣保持沉默。因為沒有被允許作出震驚或是恐懼的反應。


    剛才潘海馬踩踏的一瞬間所看到的紅色,現在才回過神來那原來是女人的陰部。怕是抬腳下落之前,僅僅在我的位置才能看到吧。反麵學園漫畫一般的展開,很可惜就算是對女人興趣比較寬泛的我對於潘海馬也是厭惡感要更強。都想給眼睛消消毒了。


    與我的苦惱無關,現下瑪拉基亞腦袋下麵已經是一片血海。後腦勺被踩出了深深的鞋跟印子。


    「一群蠢貨,我需要保衛嗎。你們這群小爬蟲,以為能保護得了我嗎。」


    踩著瑪拉基亞的潘海馬的眼睛,正瞪著部下們而非腳下。


    「你們犯下了讓佩特蕾麗卡遭到綁架的巨大失職。」


    在夜幕下排隊站好的部下們僵硬了。而受到蹂躪的瑪拉基亞別說還嘴了,就連一根手指都不敢動。


    「肮髒的安西裏奧和<讚哈德使徒>正在埃裏德那遊蕩。而你們這些蟲子被允許的死法有兩種。」


    凶惡的攻擊性咒式士們伸長了脖子傾聽魔女的宣告。女王殘酷的死刑宣告還在繼續。


    「首先是找出安西裏奧並殺掉,奪回佩特蕾麗卡後被我實施安樂死。如果失敗,那就死於阿米拉加家引以為豪的拷問之下。而你們的親人朋友也會死。」


    前警察和軍人、雙胞胎魔女、精神病患者還有曾經凶惡的罪犯們都直立不動接受命令。


    照潘海馬的命令,不管是奪回佩特蕾麗卡還是失敗,橫豎都是死。隻不過幹掉安西裏奧救出佩特蕾麗卡的話,能夠死得痛快一點。


    失敗的情況下將要麵臨的潘海馬給出的死法,令殘暴無比毫無人性的奴隸頭們都感到恐懼。


    潘海馬的右手伸向左腰。白皙的手指握住魔杖刀<緋斑>的刀柄。同時將白刃拔出。


    「殺人犯之類的,在殺戮方麵是外行,但安西裏奧卻無疑是個天才。所攜帶的艾米雷歐之書是恐怖的咒式具。」


    刀尖冒出火焰。向左右展開的火焰之翼,將黑夜照得比燈光還要明亮。坩堝的眼睛。火焰的嘴。通過化學煉成係第六階位<業炎永帝鳳翼翔>生出的等離子大鳥,站在潘海馬的刀尖和頭上張開炫目的翅膀。


    放射出的壓倒黑夜的熱浪,將警察和特別搜查官們所組成的包圍圈逼退了。火焰鳥垂直地揚起頭,火花四濺。暴露在熱浪裏的潘海馬一動不動,被踩在腳下的瑪拉基亞也一動不動。潘海馬紅色的發梢被燒焦,瑪拉基亞後背上的西裝也燒出了大洞。


    「那家夥是個強敵。別說跟我們匹敵了,顯然是要強於我們。」


    奴隸頭和咒式士們也感受到了等離子熱浪,但沒有被允許移動。潘海馬的眼中也燃起了跟等離子的超高溫不相上下的火焰。「然而潘海馬和她的攻擊性咒式士們,才是戰爭和暗殺、拷問與殺戮的專家。」


    潘海馬將刀刃向下一揮,火焰鳥順勢急衝向大地。猛地撞在佩特蕾麗卡的左臂和柏油路上。接近爆破風的熱浪席卷四周。


    我舉起手阻擋熱浪。吉吉那則眯著眼堅持。警察們用擺在路上的盾牌抵擋衝擊。哈萊爾和貝裏克的頭發還有衣服被吹亂了。


    暴風和熱浪終於過去。直立不動的奴隸頭和部下們的臉,被餘熱灼傷或起泡。卻還是一動不動。


    柏油路麵被開出了一個大黑洞。洞周圍的柏油路麵因為高溫而沸騰,冒起黑色的泡泡。本該在深深的大洞中心位置的盒子以及佩特蕾麗卡的手臂消失了。瞬間被碳化,消失不見了。


    潘海馬的火焰咒式威力驚人。警察還有特別搜查官都不敢多嘴。因為明白這一發足以讓整隻部隊全滅。同時也清楚將持有這種程度武力的存在撒到埃裏德那的恐怖。


    恐怖的女王看著部下。


    「如果想死得痛快一點,那麽該奪回的奪回,該殺掉的殺掉。」


    潘海馬的宣戰布告一下達,異形的攻擊性咒式士們行動了。鎧甲、頭盔、盾牌,以及收在劍鞘裏的魔杖劍發出叮當聲飛奔起來。爭先恐後進入車內,一個接一個地向著夜晚的街道發車。


    語言的恐怖,加上視覺上對瑪拉基亞的踐踏以及等離子鳥的表演,潘海馬一下子修正了在統率部下們上的混亂。以女兒的手臂不是女兒這一合理性將其燒掉,使得部下們能夠想象到自己失敗後的下場。作為暴君或者指揮官是一流的手段,但作為一個人來說就糟透了。


    看著部下們出發,潘海馬也走向自己的車子。


    「走了。」


    聽到主君走開了,身後瑪拉基亞的臉一下子從地麵彈了起來。眼睛是玻璃球一樣的死人眼。瞳孔朝向左右兩邊不同的方向。鼻子折斷橫了過來,鼻血流到嘴裏,臉頰也凹陷了。額頭裂開大口子,血從桃色的斷麵流了出來。


    瀕死之人的瞳孔動了起來,轉向前方。恢複了生者的意誌。手腳像提線木偶那樣取回了力量。


    上半身跟隨左臂抬了起來,接著右手也抬了起來。手來到臉上,手指抓住鼻子,移回原位。折斷的骨頭也被強行掰回前方。光是看著就感覺很疼,而他本人也痛苦地皺起眉頭。


    顴骨就沒有辦法了,隻好就這樣伸出右腳,站起來。接著是左腳。走到第三步的時候跑了起來。額頭上的出血也止住了。沒能死掉的瑪拉基亞,恢複力非比尋常。就是超級弱。


    一路小跑的瑪拉基亞來到潘海馬麵前。魔女看都沒看簡直是不死之身的部下一眼。對於潘海馬來說沒有一看的興趣和價值。


    鼻子下方被染成紅色的瑪拉基亞急停。在主君麵前恭恭敬敬地打開車門。潘海馬像女王一樣坐進車裏。緋紅的眼睛向上一看。與夜路上的我和吉吉那對視了。


    並沒有語言上的交流視線便移了回去,瑪拉基亞將車門關閉。還掛著鼻血


    的瑪拉基亞走向駕駛席。一瞬間停下,看向我。用求助一般的眼神。


    轉回臉去的瑪拉基亞關上門,車子安靜地出發了。我們身後的阿米拉加府的大門也關閉了。


    路上隻留下被等離子擊穿的大洞和熱浪。特別搜查官和警察還有我們被丟在了這裏。警車的車燈照亮了空洞大門上的阿米拉加家的紋章。


    潘海馬的獨斷專行並非出於自信過剩。事實就是,安西裏奧雖然瞄準了潘海馬,卻隻敢從弱點上下手。就算在戰鬥力上同潘海馬個人不相上下,但加上部下們的話就不是對手了。安西裏奧綁架佩特蕾麗卡,以此先發製人。


    潘海馬和部下們的搜查,如之前所見到的,不像警察那樣禮貌地協同一致。而是最大限度發揮暴徒們的力量,隻容潘海馬一派單獨行動。


    潘海馬脫離了警察,開始獨自搜查,或者說是狩獵。


    我的胃部變得沉重。以埃裏德那為舞台的毒蛇與惡鬼的戰鬥即將上演。不是戰鬥。而是擁有匹敵小規模軍隊的武裝集團同具有持平<長命龍>力量的個人之間的全麵戰爭。感覺將會看到曾有所耳聞的埃裏德那燃燒的七日再次出現了。


    吉吉那用平靜的目光眺望著潘海馬事務所的人們離去後的道路。


    「潘海馬說的沒錯。我們就各幹各的。」


    高個子一轉身,走向車子。我跟在搭檔身後。貝裏克想要叫我但打住了。配合遭到拒絕的哈萊爾立刻坐進了便衣警車裏。副官發動車子,離開了現場。長長的車身消失在夜晚街道的黑暗之中。


    周圍的警察們不知所措。但這不關我事。兩個人走向車子。坐進車裏。打住的話還是從嘴裏說了出來。


    「沒想到那個潘海馬如此重視女兒呢。」


    一邊發動車子小聲嘟囔。


    「畢竟是潘海馬唯一的血親,阿米拉加伯爵家的繼承人。正因為是魔女才會有此執著的吧。」


    拋下警察和警車們,車子駛向夜晚的埃裏德那。


    「我雖然決不原諒潘海馬,但想要救佩特蕾麗卡。」


    在可以利用之前,佩特蕾麗卡的親吻解除了安西裏奧給我下的變蛙詛咒。自我犧牲到了很難判斷到底是難以置信的笨蛋呢還是聖母的地步。不管出於何種理由,反正佩特蕾麗卡救了我的命。


    副駕駛的吉吉那甚至都沒有笑。


    我咬緊嘴唇,駕車右轉。


    啊啊,我懂的。我成為不了故事的主人公那樣守護美少女和美女的英雄。曾經,讓我愛著並發誓要保護的女人死掉了。並且失去了最愛的女人的心。我回憶起前女友的綁架事件。被擄走並且跟沃魯洛特一起行動的女友的心,也伴隨著被奪走而遠去了。不,都是我的錯。


    那麽,我就隻有救回恩人佩特蕾麗卡了。雖然沒法當做贖罪,但也隻能這樣幹了。


    把柏油路麵想象成安西裏奧,車子的輪胎碾軋道路而去。


    黑暗中傳來金屬聲。


    接著一道光射了進來。光形成了光帶,逐漸變大。門被打開,光漏進了室內。開門聲帶著奇怪的回音。


    門完全打開,反光形成了一個人影。因為門十分巨大,所以看著像個小孩站在那裏。


    一個男人背對外麵的光線站著。最高級的藏青色西裝和皮鞋。金色頭發的下麵是藍眼睛。冰冷的眼神。


    男人舉在空中的左臂,從肘部一分為五,伸得很長。黑、藍、黃、紅、綠五色的帶狀物伸出來,前端開口。上下顎的牙齒閃亮發光。


    樹木一樣纏繞著長長的身體的蛇群,盤在女人握住魔杖劍的右臂和身體上,固定在空中。被長蛇束縛住的女人垂著腦袋。紅色頭發垂在下麵,擋在蒼白的臉頰和額頭上。


    那是如今最為埃裏德那所知的女人的臉,被囚的佩特蕾麗卡的側臉。


    「臉色不好啊,怎麽了嗎?」


    安西裏奧動了動蛇,看著被舉到自己麵前的佩特蕾麗卡。


    被吊在空中的佩特蕾麗卡身下,水滴在完全平坦的地麵上濺起。在昏暗中呈現黑色的是,血液。


    車子行駛在夜晚的街道上。坐在副駕駛席上的吉吉那臉上寫著大大的不愉快。


    打開手持咒信機一看,來電數又增加了幾十個。潘海馬的女兒遭到綁架這一事實一經確定,不光是咒式士和警察,埃裏德那的情報通們也坐不住了。


    埃裏德那的大街小巷也同樣不安定起來。臉色不安的人們集中在商店前。


    視線移回車道上。穿行在街道上的車流中,夾雜著塗有阿米拉加家紋章的黑色車輛以及運送人員用的裝甲車。周圍的車輛讓出車道,黑色和裝甲車呼嘯而過。


    這兩年一直保持沉默的潘海馬終於展開了自己的部隊。沒有誰不感到害怕。


    車子繼續前行,前方又看到別的裝甲車。裝甲車上所塗的紋章是虎還有鶴的翅膀。


    「先前支部遭到摧毀的海大提一家的總隊也放出了裝甲車呢。」


    副駕駛上的吉吉那說到。


    「林德布魯姆同盟也可能會有動作。」吉吉那接著說。「坎大哈·那霸公司的埃裏德那支部雖然被摧毀了,但殘黨應該會有所行動。畢竟事關總部的顏麵。」


    目送海大提一家的裝甲車離去,我也思考起來。


    「黑社會的中堅組織已經行動了,那麽其他組織呢,位於頂點的三大組織會有什麽行動呢。」


    吉吉那沒有回答。情報太少。我能做的事情也就隻有讓貝內爾和納特羅他們進一步調查安西裏奧潛伏的地方了。提出委托之後,我看看副駕駛位的吉吉那。


    「你覺得能找到安西裏奧麽?」


    「從坎大哈·那霸公司本身出發,已經不可能追蹤了吧。」


    一邊開始,我試著根據手上的情報進行推測。


    「連埃裏德那分部長特裏羅茨也隱瞞,隻有戈爾卡死和親信參與策劃,相關人員全都遭到殺害。通過食物和資材的搬入是推測不出來的。」


    「如果安西裏奧一開始就是這樣打算的,那麽一定會進行完美的偽裝,並且占據地理優勢。」吉吉那的語氣顯得很不愉快。「明明精神不正常還挺精於算計的。」


    「我以為殺人行為本身是無法計算的,卻不知為何總是去想。」


    說話也不知不覺變得煩躁了。


    「如果要尋找藏身處,隻能通過潘海馬一派,加上海大提一家和林德布魯姆同盟還有坎大哈·那霸公司,再加上特別搜查官和警察的人海戰術進行搜查了。貝內爾和納特羅的情報網也在同時使用,然而希望渺茫。」


    處在廣闊的埃裏德那之中,個人是無力的。沃魯洛特那時候的埋伏就收效甚微。吉吉那大概也得出了同樣的結論,在那歎氣。


    「下次見到安西裏奧,估計是那個怪物自己現身的時候了吧。而且,應該會對潘海馬打出佩特蕾麗卡這張王牌。」


    一點沒錯,安西裏奧握有先發製人的機會。我們,以及埃裏德那都處於被動。安西裏奧個人是壓倒性得強。在對決的時候如果集合不到戰力,是阻止不了安西裏奧自由自在地殺人的。再加上使徒。


    安西裏奧和使徒開始了血之慶典。進行期間大概會在埃裏德那,一旦結束可能就逃走了。隻要讓他跑出市外,我們連製止的機會都將失去。


    一般的連續殺人犯或者快樂殺人犯就算不遭到逮捕,也有可能因精神崩潰而自殺,但安西裏奧和使徒不可能有這樣自責的念頭。


    作為始祖的凶王讚哈德幾十年如一日連續殺人,也完全沒有後悔,還活得好好的。這些精神方麵的怪物們,如果不將之抓獲讓其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價,他們會傳播災禍直到壽終正寢。吃人肉的莫菲斯就是這樣。


    跟著前方的車輛,我們的車子上了橋。埃裏德那常見的高架橋。車輛穿過大樓之間,在高空行駛。


    「因為安西裏奧和使徒們想起莫菲斯的事了嗎。」


    吹著從車窗進來的高空的風,我提出疑問。


    「為什麽盯上我,因為是參加者麽?但論殺人數的話不是吉吉那更多麽?」


    我提出的疑問,令吉吉那陷入思考。


    「這的確是個小小的疑點。既然殺的人多點數就高,那麽比起嘉由斯來,使徒和安西裏奧至少應該盯上我才對。」


    「因為吉吉那有天生的快樂殺人犯才能吧。」「誰是快樂殺人犯啊。隻不過是遵從德拉肯族鬥爭的規章而已。」


    吉吉那繼續思考。


    「從時期上來推測,我成了嘉由斯之後的目標。應該設想是發


    生了什麽吧。」


    吉吉那的意見很尖銳。遭遇安西裏奧的時候,我並不是目標。單純不過是個障礙物的我,因為破壞了手臂而成為安西裏奧複仇的對象,到此為止都能理解。


    「但是,莫菲斯對我很是執著。」


    明顯有個奇怪的點。思路不夠清晰,得不出謎團的答案。


    「等莫菲斯恢複意識之後,再委托哈萊爾訊問使徒盯上我的理由這樣更好吧。」


    吉吉那提出的並非答案,而是應對現實的策略。我也同意。


    「就算在這裏想,也想不出答案。情報實在太少了。像推理小說一樣,事件是獨立案件,希望嫌疑人能在幾個人以內。」


    「也有可能答案已經出來了,隻不過我們沒有注意到而已。」


    吉吉那的調侃被我用長長的歎息一帶而過。


    「順便去給情報商納特羅施加點壓力好了。說到人海戰術,與流通相關的那個男人或許比較在行。」


    我的結論終結了討論。


    車子在高架橋上行駛。目光落在速度表的某個刻度上。


    「在此之前,到我們接送小姐們的工作時間了。」


    「又要幹妓院的接送工作嗎。」


    吉吉那一臉無奈。


    「是為了新女人切蕾西亞嗎?」


    「這也是一方麵。」被戳中了要害,我開始找借口。「能有穩定收入的工作必須嚴肅對待不是。安西裏奧和使徒不過是偶爾出現的敵人罷了。」順便又想起來。「對了,逮捕莫菲斯的賞金市當局還沒有打過來呢。」


    吉吉那隻好苦笑。


    「對於因狩獵而發展起來的戰鬥民族德拉肯族來說,打倒敵人進行狩獵才是本職工作。」


    「很遺憾,我是現代人。踏實地麵向未來而活著。」


    看著吉吉那的視線,借口也變得難說了。臉歪向一邊。


    「在如今的埃裏德那,盡可能想跟女人走近點,我並不否認有這方麵的理由。」


    「我並不能理解需要對女人如此拚命的男人的心情。」


    高大的沒有贅肉的肌肉堆。被擁有超越常識的美貌的吉吉那這麽一說挺來氣的。疑問不禁浮上心頭。


    「我想問一問,德拉肯族是如何取悅女人的呢?」


    按照陳規的話,挖出敵人或者龍的心髒,獻給女人。雖然嘴上嫌棄,其實很興奮。


    吉吉那平淡地說。


    「這是哪裏的邪教儀式啊。我決定了,不會跟德拉肯族的女人交往。另外,現代是法治國家了所以不要挖人類的心髒哈。」


    「所以我說的是古老的德拉肯的情況啊。」吉吉那略顯憤慨。「現在就算拿不出敵人或者龍的心髒,贈與牛的心髒也行,已經像這樣高度文明化了。敵人的首級也行。」


    「文明之光完全沒有到達,簡直就是黑暗的石器時代。」


    就算想要去理解,唯獨德拉肯族的習慣和意識弄不懂。吉吉那歎了口氣。


    「跑題了,不過我就算是白跑一趟也要去狩獵。安西裏奧和使徒作為獵物來說實在是大家夥。」


    「我知道。」我也擺回正經臉。「為了救出佩特蕾麗卡,首先要重視安西裏奧。」


    「現在分頭行動比較好吧。」


    副駕駛位的吉吉那敲敲屠龍刀。我啟動地圖。納特羅的事務所在距離上雖然很近,但下了橋之後需要繞一大段路。並且是出了名的堵車地帶。


    「照現在的時間看需要三十分鍾吧。」


    「如果從這裏出發的話,還是直接飛去納特羅的事務所比較快。」


    說完吉吉那的手伸向了車門。


    行駛中的車門打開,吉吉那帶著笑容落到車道上。吉吉那的背上噴出黑色翅膀。利用背後和腳下的壓縮空氣讓身體水平飛行,越過橋的欄杆。


    一邊下橋一邊從後視鏡看去,吉吉那剛好從高架橋落到了下麵的街道上。黑色翅膀在大樓之間伸展,抓住空氣。化身黑色大鳥的吉吉那在埃裏德那的街道上滑翔。


    「的確比繞路堵車要近呢。」


    被搭檔過激的合理主義弄得目瞪口呆,視線轉回前方。


    車子駛向黑夜的街道。


    車子進入歡樂街一頭的高樓街區。


    老舊的霓虹燈和碘镓燈藍色紫色的光亮向夜空中放出朦朧的光。車輛緩慢行駛在小巷子裏。快到目的地了一打方向盤左轉。


    車子繞到<百花館>所在的混用大樓背麵。把車停在黑夜的山穀底部一般的小巷子裏。打開門走到外麵。黑貓從前方穿過消失了蹤影。


    沒有理會,反手關上車門,這時看到走在大樓之間狹窄小路裏的人影。我張開雙臂等著。一個身體進入我胸前。


    撩動鼻尖的黑發。甜美的氣味。傳過來的溫暖體溫。


    「離店還很近,這樣擁抱很危險哦?」


    切蕾西亞從說出這話的我的胸口抬頭往上看。東方風格的美麗臉龐。黑色的眼睛浮現出惡作劇般的笑容。是歡喜的笑容。柔軟的嘴唇在工作前的淡妝下動起來。


    「就是因為危險才有趣嘛。」


    「話是這麽說啦。」


    我和切蕾西亞現在是男女朋友關係。問題在於切蕾西亞是失足婦女,而且還是黑社會組織洛瓦魯所屬的。萬一兩人的關係被洛瓦魯上層得知,一定會想要利用我吧。跟工作對象的女人產生關係實在是個大失敗。


    切蕾西亞伸出雙手,繞到我的脖子後麵。切蕾西亞踮起腳尖湊近我的臉。忍不住紅唇的誘惑,我的嘴迎了上去。


    舌頭纏繞的觸感,溫暖的心情令胸口亮堂起來。


    雖然想一直享受下去,但我離開了。


    「都說了。」


    我剛一開口,女人笑了起來。


    「可是,人家想嘛。」女人說到。少女般的天真無邪,誰都知道這是不限於失足婦女的成熟女人的手段。即便如此,切蕾西亞的話語仍仿佛真相一般在我心口回蕩。


    「我對於誘惑的抵抗力弱到連我自己都感到吃驚。」


    笑著把手伸向切蕾西亞臉上。摸摸她的臉,切蕾西亞高興地摩擦我的手掌。愛情的舉動令我胸口熱了起來。緊貼著的體溫讓我想起衣服下麵的身體來。豐滿的胸部,緊致的肉體。惹人憐愛的喘息聲。想一想就讓人湧起了情欲。


    「好像來精神了。」


    用腿纏著我的腿的切蕾西亞笑起來。情欲被看穿了,我隻好笑笑。


    「回頭哈。晚上好好疼愛你。」


    雖然難分難舍,但我動員起所有的理性分開了女人的手和身體。就算身負佩特蕾麗卡被綁這一頭等大事,我的身體還是有了反應。


    「那,你先走。兩個人一起進店的話,不管是誰都能看出我們的關係。」


    切蕾西亞依依不舍地用右手挽住我的左手。


    「不能多在一起一會嗎?」切蕾西亞的眼中帶著一絲寂寞:「就一會而已?」


    「不行。」


    雖然是可愛的請求,但在工作場所附近僅僅接吻就已經很危險了。


    「那我先走了。」


    仿佛下定決心一般,切蕾西亞邁出了步子。我伸出右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女人的左手。


    女人的黑發向後一甩。


    「什麽?」


    疑問的黑眼珠中浮現出聰慧。


    「啊啊,嗯。」切蕾西亞仿佛察覺到了似地繼續說。「我其實也不喜歡,但這是工作要忍耐。」


    哀愁的夜色映在眼中。


    單純是不希望自己所愛的女人同別人親熱。就算遇到我之前切蕾西亞已經是失足婦女了,還是無法說服自己。對於素不相識的男人觸摸切蕾西亞雪白的肌膚、發生性行為這種事有強烈的厭惡感。多想隻有自己能觸碰切蕾西亞。當然了,我也知道這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我過於孩子氣了嗎?」


    「沒有。」


    輕輕搖頭。切蕾西亞臉上的是寂寞的微笑。這是女性在麵對無可奈何的世界時所露出的表情。就算是高級的,也幾乎沒有女性會喜歡失足婦女這個工作。切蕾西亞也是一樣。一個普通的女人。


    張開嘴準備繼續發問卻還是閉上了。


    隨後本該是要說出「為什麽?」但閉上的我的嘴卻張開了。


    「為了錢。除此之外還有什麽?」


    被料中的答案回了過來。切蕾西亞鬆開手,向後退去。


    我放棄了「養你一個人所掙的錢」的提問。切蕾西亞白天作為珠寶首飾工匠所掙的錢已經足夠多了。之所以當失足婦女一定是有什麽隱情吧。雖然應該問一問,但從切蕾西亞沒有主動說出來這一點可以理解成為時尚早吧。而我也不知道這樣半途而廢的關心到底好還是不好。


    「我愛你。」男人說


    到。


    「我也是。」女人隻能回答。


    我強顏歡笑鬆開了手。切蕾西亞向後退去。臉上是複雜的笑容。像是拋開一切般轉身,女人回到夜路上。中途停下的切蕾西亞回過頭來揮揮手。看到我點頭之後轉身走向店裏。走動中的臀部也那麽美。


    隻好隔一段時間再工作了。等待的空閑裏再次思考現狀。


    安西裏奧在蹂躪埃裏德那。綁架了佩特蕾麗卡之後的下一步令人在意。是在交涉的場所發動襲擊呢,還是利用佩特蕾麗卡的屍體讓潘海馬動搖呢。


    現在的埃裏德那被安西裏奧折騰得雞飛狗跳。在這個緊急時刻,拉肯金身處邊境正與龍的強行派對抗中,對於埃裏德那來說是最壞的消息。


    另外我還被使徒給盯上了,成為參加者的原因依舊不明。根據吉吉那所指出的來看,果然還是有點什麽才對。


    使徒也是個問題。一番苦戰之後逮捕了莫菲斯,然而佩內羅特姐妹剩下的兩人還潛伏在埃裏德那的黑夜中。通過對<食人者莫菲斯>的審問得知還有另外共十三個使徒預定參戰。而使徒的血之慶典的目的依舊不明。


    歎氣。果然要素還是太多了,不知道應該從何開始考慮。從想要依靠拉肯金這個上位者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不行了。如果不是拉肯金去往邊境討伐龍了,那麽安西裏奧和使徒再加上龍的一派殺向埃裏德那。弄不好埃裏德那就毀滅了。


    身在埃裏德那的人們,必須自己想辦法。應該由警察和特別搜查官、潘海馬一派,以及包含我和吉吉那在內的咒式士們來做。


    在思考的過程中已經充分爭取到偽裝的時間了吧。


    向著繁華街道背麵的黑暗小巷前進。轉過拐角,從後門進入混用大樓。走在走廊裏,通過女孩們的休息室前。斜眼確認敞開著大門的房間。


    十幾名美女正在對著鏡子化妝,或是選擇服飾。準備好了的人正坐在椅子上看周刊雜誌。大學生和研究生則在看參考書。這是麵向以沒經驗為前提條件的複雜客人們的高級失足婦女的休息室。


    年輕的女人們齊聚一堂實在是光彩照人。鬱悶的現狀先忘掉好了。


    看到麵對化妝台的切蕾西亞的側臉。我瞬間停下腳步,看著心愛的女人。嗯,我的切蕾西亞最美。


    在鏡子裏跟切蕾西亞的眼神對上之後,對麵移開了視線。我也趕緊移開視線。看著心愛女人的眼睛,有可能被其他人察覺到。


    「什麽?司機小哥在偷看?」


    高級失足婦女們看著我的樣子發笑。視線轉回來,我也跟著笑。


    「不是,美麗的小姐們怎麽還不開始換衣服呢~我就在等著而已。」


    雖然是笨拙的借口,但女人還是「討厭~」「真色呢~」這樣笑著說。雖然是沒有懸念的回答,但如此高質量的笑容在日常生活中可是難得一見的。在大聲說笑的失足婦女們之中,有唯一一個不愉快的表情。是正在換衣服的尤雷芙絲。不知為何隻有她很討厭我的樣子。根本都沒說過話,卻對我十分敵視。我並沒有蠢到不清楚自己被人無緣無故地討厭了。


    我離開熱鬧的房間門口。一個人孤獨地走在走廊裏。窗口的裏麵,波勒波涅老爺子正坐在椅子上看電子報。立體光學影像正在預測賽馬。


    「馬兒的狀態怎麽樣?」


    「都不咋樣。」波勒波涅回答到但並沒有看過來。「我一次都沒有賭過馬,所以既沒有賠過也沒有賺過。」


    「不下注隻看預測有意思嗎,這個?」


    「下注的話,不知是輸是贏出結果的時候不恐怖嗎。」


    莫名其妙的老爺子,很難讓人相信這是黑社會組織洛瓦魯的第八號幹部。


    看看窗口裏麵,牆上的預約表滿滿的。今天的接送似乎會很忙碌。波勒波涅的手一動,賽馬轉播變成了新聞報道。


    大樓粉碎、車輛燃燒的衝擊性畫麵。市民在咒式的炮擊戰中四下逃竄。記著隱藏在遮蔽物後麵進行報道。波勒波涅盯著畫麵。


    「啊,西邊的來複迪市,坎大哈·那霸公司總部似乎跟艾靈頓商會起了激烈衝突呢。」


    「遠方,黑社會之間的戰爭開始了嗎。」


    坎大哈·那霸公司,不管是埃裏德那的支部還是來複迪市的總部都水深火熱呢。八成是因為埃裏德那支部的毀滅讓艾靈頓商會以為對手沒有了後援而來襲的吧。安西裏奧行動的餘波甚至影響到了遠方來複迪市的武力衝突。災難的連鎖反應。


    「你關心嗎?」


    「不。」我回答波勒波涅的問題。


    「跟我這樣的閑職也沒有什麽關係,好了,差不多到時間了。」


    波勒波涅對我說。看看牆上的時鍾,確實到該幹活的時間了。


    「今天是從依蒂絲小姐的連續兩輪開始。那就辛苦你了哈?」


    「明白。」平淡地回答之後我快速轉身回到原路上。


    已經接到預約通知的依蒂絲站在休息室的出口。北方係的白皙肌膚。白金色的頭發。淡藍色的眼睛。聯想到她的經曆,是神聖伊傑斯教國出身的窮苦學生。


    「今天由我負責接送,請多關照。」


    淡淡地一說,依蒂絲點了點可愛的下巴。


    「麻煩你了,嘉由斯。」


    雖然是北方來的留學生,說齊伯倫語都已經沒有了口音。通過學校和工作還有跟客人三年間的學習,說話已經跟當地人一樣了。學外語還得在床上,就是這麽個意思吧。


    依蒂絲笑臉後方的走廊裏有女人的身影。


    切蕾西亞正在和同事加拉提說話。我和依蒂絲一起在走廊裏前進。在門口同切蕾西亞她們擦肩而過。依蒂絲先走了過去,我假裝伸懶腰停了一下。


    「不要被其他女孩子迷住了哦。」


    耳邊傳來切蕾西亞的聲音。我自然是沒有回答也沒有反應,繼續前行。依蒂絲看著走到她身邊的我。


    「怎麽了?一臉高興的表情。」


    「因為依蒂絲是美女啊。」


    依蒂絲輕輕一笑,對岔開話題的對話作出了直率的反應。我的表情真的像她說的那樣高興嗎。不僅僅是我,切蕾西亞也在擔心我被別人迷住而吃醋了呢。不是很可愛嗎。


    哎呀,趕快繃緊鬆弛的嘴唇。工作要嚴肅對待。我跟在戰鬥與死亡邊緣試探的吉吉那可不一樣。


    手臂被熱乎乎的手指搭上。感覺到的時候,依蒂絲的右手已經挽住了我的左臂。


    「走吧。」


    我無法拒絕,在走廊裏前進。雖然失足婦女也會對接送工人做出些親密舉動,但這感覺卻不一樣。不知道為什麽,最近我似乎挺討女性喜歡的。是九星連珠了呢還是氣溫變化的影響,都不是,被喜歡的時候都是一起,被討厭的時候也是被周圍全體一起討厭。話說回來,依蒂絲的白金頭發不知為何給我一種懷念的感覺。


    突然,回想起了之前的戀人,心中的疼痛蘇醒。


    感覺到身後切蕾西亞的視線在戳著我的後背。想要拋開內心的波動去道歉,卻做不到。


    我一邊在心裏默默道歉一邊跟依蒂絲走著。偶爾這樣讓人吃吃醋也不錯吧。恐怕從今夜到明早跟切蕾西亞的交歡會像火焰一樣燃燒吧。憎惡和嫉妒會讓愛情變得激烈。這樣很好。應該是好事。


    兩個人從後門出來,走向停著的車。


    打開車門順便從依蒂絲的手裏逃開。依蒂絲露出不滿的表情,我沒有理會上了車。


    我的問題為什麽一個都沒有解決。


    「快走。」


    依蒂絲催促起來。思考的餘地也不給我,我發動了車子。


    包圍埃裏德那東北部的<古代巨人>所造的牆壁,高低和厚度各不相同。有的地方高達百米,有的地方卻連四十米都沒有。


    在西北部牆壁的外圍又加建了牆壁形成一個五角形。從高空往下看的話,看到的是包圍埃裏德那的巨大的圓,與小小的五角形相接。


    這並非<古代巨人>的技術,而是由人類手工加建的。作為五角形的邊的高牆,以強化混凝土的堅固為豪。牆壁上方布滿了金屬尖刃和帶刺鐵絲。數百個地方設置了監視裝置以及感知裝置。


    五角形牆壁的頂點建有監視塔。房簷下麵站著手持魔杖劍的獄警,視線和刀尖也是對著內部而非外麵。


    戒備森嚴的牆壁內部有灰色的運動場,以及低矮要塞一般的依舊是五角形的建築。與外牆合起來形成了雙重五角形。


    埃裏德那西監獄的壯觀景象沉寂在夜空底下。五角形的監獄是地上五層


    的建築。內部是由中央伸向外麵的五棟牢房所組成的形狀。牢房排列在大走廊的左右兩邊,整體形成五角形。與美麗的外觀相反,內部結構的設計是能夠從中央一瞬間進行監視。


    埃裏德那西監獄通過咒式和電子的力量對罪犯行進關押。設立至今六十五年,經過不斷翻修形成了鋼鐵要塞。


    因為收容了包括埃裏德那市在內的埃裏烏斯郡所有凶惡罪犯,所以在規模上跟市級並不相符。


    一般牢房已經進入入睡後安靜的夜晚。在回響著的犯人們的鼾聲和夢話之下,自動升降機一直延伸到地下二十米的地下四層。門前,猛地多出了合金籠子。


    雖然已經是深夜,但鐵籠的左右兩邊還站著掛有魔杖劍的警備員。鐵籠與走廊的交界處,鐵籠前方的天花板上,設置有緊急時刻降下的厚重隔牆。


    警備員的視線沒有看向自動升降機,而是對著鐵籠前方綠色的走廊。兩名強壯的咒式獄警眼中,沒有習慣了工作的那份鬆弛。而是帶著身在戰場一樣的緊張感和不安的神色。


    長長的綠色走廊兩邊排列著相等間隔的暗色合金門。似乎能關住龍一樣的異常堅固的牢門。走廊的各個地方都設有監視裝置。


    這是關押凶惡犯中需要特別注意的凶惡犯的地下牢房。因為所有的犯人都是咒式士,所以收繳他們用於發動咒力的魔杖劍,對於永久咒式采取停止措施,並關押在埃裏德那西監獄的地下深處。


    隻有應急燈發出微弱光線的走廊十分昏暗。聲音從一排排金屬門中漏出來。怨聲與悲鳴。喪失理性的笑聲在走廊裏此起彼伏。就算入了夜,淩駕於凶惡罪犯之上的怪物們也不消停。


    隔著鐵籠進行監視的咒式獄警們,緊盯著怪物們的牢房。雖然知道絕對不可能越獄,但還是令人毛骨悚然。光是站在以殺人取樂的殺人犯邊上都會產生厭惡感和恐懼。


    兩名獄警的眼睛盯著綠色走廊的盡頭。


    門對麵的室內。單間的合金外殼內部,是由強化混凝土修建的。就算是咒式士,無法使用咒式的狀態下也不可能越獄。


    被防護牆包圍的室內,超乎尋常得煞風景。床椅子桌子都被撤走。隻有中央設置了底座,斜放著金屬的筒。


    安放在旁邊的裝置畫麵上表示出各種數值。表示的是心率血壓等低的數值。


    斜著的筒表麵上半部分有窗戶,能看到內部。內部一半被透明液體充滿。人體漂浮在水麵上。


    人體的身上套著短袖短擺的樹脂製特殊服裝。之所以是短袖短擺,是為了配合四肢被切斷的男人的狀態而做出的處理。


    頭部和短了的手腳在水麵下連接著很多管子。這些是注射營養和各種藥劑的管子。連在胸口和手臂上的線,向外界傳達生命體征情報。機械的數值正顯示其處於昏迷的狀態中。


    漂浮的人體四肢斷麵上的皮膚再生,正在長出手臂和腿腳。通過咒式治療讓未分化的細胞再生。


    治療在中途停止了。為了防止其逃亡而特意在中途停止的。


    人體像死屍一樣浮在液體上,桶內傾斜的水麵上隻露出臉部。口鼻部裝有氧氣吸入器。閉著眼,筒內隻有口鼻發出的微弱呼吸聲。氧氣吸入器隨著呼吸而變白、複原。永無止境的隻有呼吸的狹窄世界。


    這是前些天遭到逮捕的讚哈德使徒<食人者莫菲斯>。即使四肢被切斷還要啃食敵人的肉的食人使徒被收押進了埃裏德那西監獄的地下單人牢房。


    艾米雷歐之書的<長手蘭佩林>被收繳,魔杖劍和各種武裝遭到解除。失去了手腳,肋骨也全斷,內髒大量破損。意識也處於昏迷中。


    即便如此也沒有轉去醫療監獄,而是收押在地下單人牢房中。雖然是特別搜查官哈萊爾的命令,但沒有人會覺得這處置有不妥吧。


    在大陸屈指可數的犯罪都市埃裏德那的凶惡罪犯中,能夠殺幾十人的已經算是大人物了。而殺害了四百八十四人並吃掉他們的莫菲斯,實在是配得上被稱為<讚哈德使徒>的異常者中的異常者。


    隻有莫菲斯浮在筒內的安靜的單人牢房裏,電子音響起。是連接到筒上的機器數值發生變化的聲音。表示出的心率和血壓數值上升。


    關在筒內閉著的眼皮發生了痙攣。身體也開始抖動,液體跟著晃動。


    大幅度的痙攣停止。波紋也安定下來。露出水麵的臉上的眼睛睜開了。綠色的眼珠從筒的內部透過窗戶向外看去。位於視線前方的是,單人牢房的強化混凝土天花板。


    將四百八十四人烹調並吃掉的嘴巴在氧氣吸入器下麵動了起來。


    「來了。」


    嘴唇兩端上揚。


    「來了啊,使徒們來了。」


    在空無一人的單人牢房裏,莫菲斯顫抖起來。水麵泛起波紋。


    「血之慶典終於要開始了。為了讚哈德王的死和使徒。」


    犬齒露在外麵,使徒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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