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千年收集的分量麽?大地精華比靈石中提取出來的靈液純度更高,現在如此多的分量帶來的強烈的衝擊,是想要人命麽?李林甚至都開始感覺有些不適了。也虧得他天靈神體,對於靈力的要求極為苛刻,每天跑死猴子打下的基礎足夠紮實,換了門派中的其他修士挨上這種衝擊一家,恐怕早已經魂飛魄散。


    大地精華在在不斷的聚集,這些精純絕品靈氣開始越發的狂暴了起來。李林的壓力陡然間增大了很多,天靈神體還在不斷點亮璀璨,轟鳴還在繼續,可是這些壓力讓他越來越難受。顯然,即便是天靈神體被如此多的大地精華衝擊也是到了極限。


    仙子白衣勝雪,手臂再一揮舞,隨著抬手而出的一道道波紋在湖中擴散,狂暴的大地精華也是緩和了許多,變得輕柔空靈,能夠被身體輕易吸收,化為上佳的補品滋養元神。


    李林能清楚地感受到,隨著大地精華的注入,自己命輪之上的小漩渦開始迅速旋轉,同時原本淡青色也逐漸凝練了起來,甚至在命輪之上,一刻頂天立地的大樹幻影也是漸漸向半虛半實進化,整和命輪如同籠罩在一個金燦燦的虛影之下。


    這個進程,按照金尉派給出的計劃進度,是需要用五年的時間來完成的……這還是多虧李林他天資極佳,在四極之前是沒有什麽阻礙的,當然這其中要除卻巨量的靈石和合適的功法。至於普通修士,能在五十年內踏入四極境界也是天資卓越之輩,若是資質一般之人,在這末法時代的壓製之下,恐怕神根之境已是極限。


    大地精華的注入在為李林提升修為之境,也為李林進一步凝練肉身提供了助力。大地精華是最佳的潤骨良藥,隨著銀色的光華滲入體內,李林原本金色的脈絡身骨也漸漸染上了一層銀亮的色澤,發出柔和的光芒,神體轟鳴之聲也漸漸安逸下來。此時隻要等待神體接納到足夠的靈氣,便是突破桎梏邁步命輪之境,正式步入修道之時!


    但李林從來都不是那麽安分的人。趁著山嶺仙子抬手控製大地精華壓製狂暴力量的時候,他將精神小心外放,主動去試探仙人。


    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特別還是現在這般,更是讓李林受寵若驚。雖然從立場上說,山嶺仙子為了自己的孩子,需要一個能帶著她孩子出去的人,但未必一定要找李林啊,即便是有天靈神體也未必就有一切的決定因素,特別還是這個在末法時代被稱為第一靈廢體的神體。


    山嶺仙子本就是的天地之造化而生,機緣不可估量,即便是一直在這秘境之中,想必也能夠從蛛絲馬跡中知道外麵的世界同樣發生了變化。如果隻是承諾贈送幾件靈寶,或者僅僅給出一部分大地精華,李林反倒更容易接受,但這種慷慨到過度的饋贈,反而不合理。當然,現在有著天大的便宜不占,那就不是李林這個渾身沒有一顆靈石的窮逼的作風了。


    “為什麽?難道是有什麽難言之隱?還是有什麽忌諱不適合當麵說?”


    精神相觸的時候,李林直接了當地提問。山嶺仙子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放開了自己的所有記憶:“請看吧。”


    然後,李林就獲得了山嶺仙子的第一視角……非常獨特,既不是李林最初想象的那般高高在上,眺望全局,又不會局限於一草一木。恍惚間,仿佛她就是那個仙氣繚繞的山嶺仙女一般,從開啟靈智一直到現在。


    這是很久以前的秘境麽?嗯,至少是幾千年以前了,當時的秘境中生生向榮,與現在這般死氣沉沉完全不同。


    秘境之中靈氣繚繞,到處都是奇樹異果,秘境之中動物也是靈性十足。李林甚至能清楚地看到這裏曾經有著修士居住,修士們各自占據了洞府靈地,吸取天地精華增進修為。同時,低級的弟子則在山中狩獵采摘,滿足生存所需。


    於是李林不由好奇,對於這片大地孕育出來的生靈山嶺仙子來說,這些外來者的所作所為,是否可恨?他們為了滿足口腹之欲,便屠殺生靈,為了一己修為,搭建無數的聚靈陣恨不得抽幹能夠獲得到的一切靈氣。


    但是,在山嶺仙子的記憶之中,李林並沒有看到仇恨或者不快……


    “為什麽要不快?”


    山嶺的聲音,在李林的腦海之中直接回蕩。


    “對我而言,他們就像這片秘境中的飛禽走獸一般無二。老虎吃兔子,兔子吃草,而山中的野草也會不斷從土壤中汲取生氣,這本就是天地至理。”


    李林笑:“你倒是看得開,他們這般掠奪式的源源不絕提取地脈靈氣,你也無所謂?”


    “天地滋養萬物本是自然之理,這秘境中除了修士,其餘的精怪靈獸,誰不是靠了天靈地脈的哺育?若是我將每一個都恨上,恐怕要早上個幾千年這裏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李林略有感觸:“這就是所謂的大境界嗎?就如我曾在一本古籍之中看到,大千世界本就是一本浮世繪,有喜有悲有苦有樂。你在看畫中的人,畫中人也在揣摩你。”


    “其實,我並沒有你說得這般了不起。我也有喜怒哀樂,更有對生死的大恐懼。之前我一直想要做個畫外之人,可是無論怎麽努力卻依舊是跳不出這張畫。直到有一位女帝,她斷了我化形欲望,給了我世間最大的絕望。我本以為我會恨之入骨,可是當我從休眠中醒來之時,生命無幾之時,卻是對於所謂的生死沒有了恐懼,開始能夠以一個畫外之人看待一切。”


    李林饒有興致地問:“女帝?願聞其詳。”


    “是的,一位通天徹地的巍巍女帝在大概是三千年前來到了這處秘境之中,她滿眼血淚,將此地的機緣徹底斬斷,之後這裏開始發生異變,靈脈枯竭,靈氣消散,山脈截斷、湖泊蒸發、生靈塗炭。”


    聽著山嶺仙子的淡淡聲音,李林愕然無語,心中感慨萬千。


    “也許我們這一脈真的得天地之氣運,她竟然在這般惡劣之時孕育了出來。我本生命無多,但是她不同,她命不該絕於此境。”


    突然,記憶中的畫麵開始扭曲,山嶺仙子的身影正漸漸淡去,由實轉虛,由虛化無,那美麗絕倫的麵龐,一點點融入虛空,隻留下淡淡的一點影子。


    “你?”


    李林突然明白了,這根本就不是什麽收集了千年的大地精華,而是山嶺仙子在燃燒她的生命。這片秘境之中靈脈靈氣早已經枯竭,即便強大如她也隻能休眠度日,怎麽可能會殘留有如此龐大的大地精華?


    她生來於秘境大地,開啟靈智於大帝精華之中,靈氣孕育成長數千年,此時的燃燒正是化為本源千年的大帝精華。如今便將這千年歲月、時代沉積化作最為精純的大地精華散入這片生她養她的秘境之中。


    看著眼前逐漸消失的女子,心中的滋味實在難以言喻,而糾結成一團的,隻有一個疑問。


    為什麽?


    你不是生靈嗎?既然是生靈,怎麽可能真的跳出畫外?死亡並不是什麽美妙的體驗。即便你嘴上說著已經跳出這幅畫,可正是因為你在沒有真的出去才會找到我,要我幫你的。


    可你現在這般自折壽命,到底是為了什麽?


    山嶺仙子沒有回答,隻是默默展示著自己生命的最後時光,為李林解開心中的謎團。此時,旅途即將到達終點,隻餘下大約六七十年的時間。倏地,時光停滯,眼前的景象停留在一個朦朧的夜晚。


    天空中突然降下萬道金絲大道紋理,枯竭的天地靈氣竟然在這一刻前所未有的活躍激蕩著。六十年前的山嶺仙子正安靜地沉眠於此,沐浴在天地造化,達到流漿之中。


    然後,仿佛閃電劃破夜空,一道全新的生靈氣息,在她腹中一點而成。


    李林心中豁然開朗,他明白了過來,為了她會這般坦然的麵對死亡,為什麽她要留下來,為什麽此處秘境中會先後出現兩個仙靈這種有違常理的存在?為什麽她不惜一切,付出了甚至無法用理性的角度去解釋的犧牲?為什麽她會選擇將一切押在自己身上?


    因為這天地終究隻是允許存在一個仙靈!因為這就是愛!這就是無私的愛!


    李林心中所有的疑問都是瞬間豁然開朗了,因為這是她的孩子這個理由便足夠了!


    在他混亂的記憶中開始不斷凝實一個瘦弱的身影,他終於回憶起了夢中的倒在屠刀之下的女孩,那是他的親姐姐!


    她可以為了她的孩子無欲無求走出這幅浮世繪,哪怕是最為恐懼的死也是無所畏懼的!就好像是記憶中那個瘦弱的身影勇敢地擋在自己的麵前一樣,哪怕是麵臨的是一把閃閃發著寒光的屠刀也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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