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遠來的時候孟家正好準備吃早餐,清粥小菜看起來十分可口。


    孟家二老招呼他一起吃,他也沒推脫,剛坐下就聽保姆何嫂說了一句:“小姐下來了。”


    他漫不經心地往樓梯的方向掃了一眼,然後猛地一怔,沉聲問:“你臉怎麽了?”


    “過敏了……”


    清晨的空氣很新鮮,陳淮陽雖然從部隊回來了,卻一直保留著晨跑的習慣。深藍色的運動服配一雙白色的跑步鞋,額上的汗珠襯得他既陽光又有朝氣。跑著跑著突然停了下來,用搭在肩上的白色毛巾擦了擦汗。


    他從兜裏掏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小叔,什麽事?”


    電話那頭陳清遠的聲音比以往更深沉些,似是心情不太愉悅,“你去和老爺子商量商量,下個禮拜再帶女朋友過去看他。”


    陳淮陽先是愣了一下,即刻否決道:“那怎麽行?自從昨天下午我和爺爺說了之後他都快把我手機打廢了,千叮萬囑讓我明天務必帶女朋友過去。”


    其實不隻是爺爺,昨晚陳母非纏著他一起看晚上八點檔的肥皂劇,一邊看一遍指著電視裏婆婆鬥媳婦、媳婦鬧婆婆的劇情吐槽太狗血,話裏話外不停地跟他套話,想多知道些未來兒媳婦的情況。問題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啊?


    陳母還激他說:“反正你要是帶不回來個媳婦就別怪媽給你安排相親。為了命中率高一些呢,一天不見十個也得見八個吧?”


    陳清遠覺得有些焦頭爛額,半天都沒回話。


    那頭陳淮陽又帶著揶揄的笑意說道:“小叔,侄子跟你有多大仇啊?我本來沒女朋友照實說不就完了,你非得說有,這不是把我往火坑裏推嗎?”


    陳清遠幹咳了兩聲,“算了,那還照原計劃吧。今晚你倆先見個麵再說明天。”


    掛上電話後陳淮陽的心情忽然變的很晴朗,既然小叔在這件事上這麽積極,那幹脆拉他一起下水,挨揍的時候也多個人攔著。


    孟棠被陳清遠帶去看皮膚科醫生,兩人一路沒怎麽說話。陳清遠的臉色一直很難看,不過也不能怪他,就連孟棠自己照鏡子時都有一種不忍直視的感覺。原本細滑的皮膚在一夜之間像是毀容了,過敏導致臉頰兩側起了好多小包,更誇張的是從醫院裏出來時,有個少年看到她的臉直接吐了。


    孟棠當然有點不高興,但人家少年有密集型恐懼症,根據維基百科的解釋,它的主要症狀是對密集排列的相對小的事物很敏感,如池塘裏的青蛙卵,蜂巢,密密麻麻的小點等。


    陳清遠這一天心情極其不佳,他選擇孟棠一直有惜才的因素在裏麵,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孟棠給他的感覺很穩重。結果出了這麽大的岔子,如果帶回陳家後相不上,對他來說簡直是得不償失。


    少年吐的時候孟棠很不自覺往他身邊挪了一步,試圖用他的身體擋住自己的臉。看著一臉淡定躲在他身後的女孩,陳清遠感到既可氣又可笑,還真有點拿她沒辦法。


    孟棠也不想這樣,回孟家後謹遵醫生的囑咐上好了藥,期待奇跡的發生。可醫生開的畢竟不是靈丹妙藥,功效是有的,但至少也得需要三天才能完全恢複。


    隨著夕陽餘暉的褪盡,萬家燈火的點亮,x市終於迎來了又一個夜晚。


    孟棠坐在陳清遠的車裏,望著他的側臉,有些欲言又止。


    陳清遠涼涼地瞥了她一眼,“待會你們倆自己吃,我還有事。”


    孟棠問他:“你覺得我的臉看起來好些了嗎?”


    這是他今晚第一次正眼看她,目光中略帶些嫌棄的意味,語氣也涼颼颼的,“你自己覺得呢?”


    孟棠:“……”


    陳淮陽提前到了約定地點,小叔訂的餐廳看起來很有情調,連座椅都是秋千式的,兩側還有綠色藤蔓做裝飾。


    他用一隻手撐著腮,另一隻手無聊地翻著手機,目光定格在一條短信上。


    短信的內容是:陳哥,你讓我幫你查的事有結果了,mt之前的常用ip是美國,不過這兩年她消聲滅跡,你要找她簡直就像大海撈針一樣。哥們兒勸你還是算了吧,天涯何處無芳草不是?


    服務員在門口詢問了一下陳清遠訂位子的情況,然後將二人領到三號桌。


    陳淮陽一早就看到了朝他走來的小叔,身後還跟著一個垂著頭的姑娘,自然就是他的相親對象了,因為被小叔擋著所以看不清臉。


    由於這不是一場兩情相悅的相親,所以對於姑娘的長相,他倒也不是十分期待。


    陳清遠已經走到了桌前,拍了拍陳淮陽的肩膀,“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侄子淮陽。淮陽,這位是我們總參謀部的孟棠。”


    陳淮陽站了起來,有禮貌地朝孟棠點了點頭,不冷不熱地打了個招呼,“孟小姐。”


    孟棠這才抬起頭來,麵前的男人和照片裏一樣帥,但是更鮮活一些。身材高大,一身休閑裝,眉眼間似笑非笑,有點英氣不羈的意味。單從外形上來說,挺有男人味,很符合孟棠的審美。


    陳清遠不著痕跡地把孟棠往前推了推,然後笑著道:“你們倆聊吧,我還有事。”


    相比孟棠的拘謹,陳淮陽顯得比較隨性,他瞅著這姑娘雖然皮膚不怎麽好,勝在五官精致,挺順眼的,比他想象的要好一些。


    而且人家是好心來幫他的,所以他也沒端什麽架子,主動給孟棠要了杯果汁,找話題聊:“孟小姐,你看起來很青春啊,有二十歲了嗎?”


    本是恭維的話,在孟棠耳朵裏卻成了帶刺的玫瑰。由於皮膚出了狀況,她所理解的“青春”自然就多了些挖苦的意思。


    孟棠不緊不慢地喝了口果汁,麵無表情地答道:“二十四。”


    陳淮陽在部隊裏整天對著一群男人,大家平時的話題也比較無所顧忌,對著一個姑娘他有些詞窮,沒話找話道:“孟小姐有什麽興趣愛好?”


    “很多。”


    陳淮陽還在等著這個“很多”的下文,等了一會才發現原來根本沒有下文。


    他是個慢熱的人,一見鍾情的故事一般不會發生在他身上。就比如他曾經對mt有好感,而他卻花了四五年的時間才意識到這件事。


    男人對一個女人是否有耐性一般取決於他對這個女人是否有興趣。可陳淮陽對孟棠耐心純碎是因為要帶她去見爺爺。


    兩個人點了幾樣簡單的家常菜,陳淮陽用公用筷子往她盤子裏夾了些菜,兩個人之間相處模式顯得既客套又疏離。


    陳淮陽之所以從來不去母親安排的相親,就是很反感這種煎熬的氣氛,兩個人硬生生被湊在一起,聊一些無聊的話題,或者像現在這樣尷尬的冷場。


    他的耐性幾乎快用完了,索性單刀切向主題,放下筷子,認真地看著孟棠,“孟小姐,你大概知道我不想來相親。”


    孟棠抬眸看著他,“所以?”


    “所以,你陪我演出戲怎麽樣?”陳淮陽托腮看著她,“哄我爺爺開心就成,可以當我欠你個人情,或者什麽條件你開。”


    “那就演大一點怎麽樣?”


    陳淮陽微怔,“什麽意思?”


    “陳先生,我們結婚吧。”


    “……”


    陳淮陽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她的語氣很從容,還有那麽點不容拒絕的強勢。這讓他很自然聯想到曾經mt對他說的一句話:“誤解我頂著土匪的名義除暴安良嗎?”


    他這才開始認真打量起對麵的女人,她穿了一身淡粉色淑女裙,坐姿很端正,舉手投足間卻有一股冷豔的氣質。


    陳淮陽的唇角噙起了淡淡的笑意,“孟小姐,不要開這種玩笑,我會不小心當真的。”


    “我像是在開玩笑嗎?”孟棠想了想,說道:“我知道你家裏在逼婚,我家裏也在逼婚。然後我們又門當戶對,結婚既解決了你的燃眉之急,也解決了我的困擾。不是一舉兩得的事麽?”


    陳淮陽靠上椅背,雙手環抱在胸前,一瞬不順地望著她,“如果我沒記錯,我們之前應該沒見過。嫁給一個完全不相識的男人,這不是很隨便嗎?”


    隨便一詞有明顯的貶義,可孟棠卻完全可以忽略不計,陳清遠對她說,隻要達到結婚的目的就可以。


    孟棠笑了笑,“這很隨便嗎?反正隻是假結婚。”


    陳淮陽沉默了一會,深邃的目光直直望進她的眼瞳裏,“我大概無所謂,這對我有利無害。但你還很年輕,如果以後遇到你喜歡的男人怎麽辦?”


    孟棠大概聽懂了他話中之意,大概是擔心她婚後看上別的男人,給他戴綠帽子。於是她很坦然地對他說:“不會。因為我喜歡女人。”


    “……”


    有件事陳清遠忘了告訴孟棠,之前為了說服侄子來相親,他告訴陳淮陽,和他相親那姑娘對他仰慕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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