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 消失的搜查線
舞-HiME★DESTINY 龍之巫女 作者：伊吹秀明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有句話叫“有二必有三”。
第一次是去助陣與黑社會戰鬥的學生會長。
第二次是想忘卻，但又無法忘卻的，與結城奈緒的死鬥。
而這第三次——神樂真夜在同一場所，學校樓梯處又與敵人遭遇上了。
及肩的紅色中發，製服上套了件開襟的針織外套。一開始驚訝了一下，不過馬上又恢複了竊笑的小貓似的嘴型。哪點都和昨天一模一樣。不對，有一點與昨天不同。
“啊!就你自己穿了，好卑鄙!”
真夜指著站在樓梯平台上的奈緒。她發現奈緒在裙子裏麵穿了打底褲。
昨天，真夜和奈緒在這裏展開了一場相互用超能力脫下對方內褲的大戰。說起這場戰鬥，雙方都是鬥氣逼人，絲毫也不手下留情。果然，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一場生死大戰。
“卑鄙?因為我第一節課是體育課嘛。……不說這個了，倒是你藏了什麽東西吧?”
“我，我什麽都沒藏啊!”
真夜馬上壓住了自己的裙子。
“……唔，我不是說那個了，我是說你戴著手銬的理由。”
轉學後第三天。真夜仍然沒有卸下手銬。
“這個我也想知道。”
“比如說，你其實是從什麽地方逃出來的之類的。”
“我!為什麽!”
“前天，因為黑社會的騷亂大部人都沒有注意到，不過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學校附近爆炸了。教員們好像更在乎這件事，而不是那些黑社會分子。你不會和這事有關吧?”
“爆炸?”
真夜頷首回想。這麽說來，到達學校之前好像是聽到過巨大的聲響。那時候自己像做白日夢一樣搖搖晃晃地行走，所以也不清楚是不是真碰到過這事。
“我想的是，黑社會入侵這件事被拿來當成了障眼法。因為這所學園要是認真起來的話，黑社會沒法接近。是吧?”
“但是，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掌握關鍵線索的人說不定就是同一天轉學過來的你。”
“胡、胡說八道。要是有手銬的鑰匙，我現在就想要呢。”
“嗯——。不管怎麽說。失去記憶這點不是很可疑嗎?
“那個……”
從來到北海道至前天轉學為止的記憶一片空白，這的確是事實。正因如此，真夜才不能堅決否認這一切，為此她也十分焦躁。
“為什麽總要針對我?”
“昨天不是說了。別看我這樣，好奇心可是很旺盛的呢。”
奈緒就像《愛麗絲夢遊仙境》中的柴郡貓一樣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
“curiosity killed the cat.”
這是歌聲般的話語。冷不防從樓下上來的第三者把兩人嚇了一跳。尤其是奈緒，站在平台上突然有另一張臉湊了過來，令她反射性地往後跳了一大步。
“……炎凪。
“這句諺語說的是好奇心會害死一隻描。到此為止吧。你看人家轉學生都為難了。”
叫做凪的少年微撇著嘴角。天氣還略帶寒意，但他連製服外套也沒穿。那雙大大的狐狸眼給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哦呀，不是英語課，是體育課啊。不過反正你也是準備逃課的吧，奈緒。”
“你不一樣?”
“我可是因為體弱多病啊。”
“啊啊，真可疑。根本不懂你這家夥腦袋瓜裏想些什麽。”
“真失禮哎。我可是一直隻想著有趣的事情。”
凪絲毫不在意奈緒的漫不經心。他從口袋掏出雙手，像舞台演員一樣攤開雙臂。確認這時奈緒已經消失不見了之後，他又不以為然地一笑。
“那個。”
真夜正想道謝時，凪卻伸手阻止了她。
“至於對她，我隻不過和平時一樣而已，不用道謝哦。再見了，被拘束的公主。”
“被拘束的公主?”
“哈哈，我信口說說而已，信口說說。”
說著，凪輕快地走.上了樓梯。
*
星之宮風華學園。幾乎沒有人知道這座靜靜佇立在北海道東部，靠近鄂霍次克海的深山中的全寄宿製私立學校。就算有人聽說過學校名稱，但在日本這個國家裏也隻有極少數人知道它的實情。
學園的學生們都不是普通人，而是日本各地逐年增加的十幾歲的超能力者。神樂真夜也是被星之宮機關發掘的超能力者之一。
轉學第三天是五月九日。高中一年級的課程還處於“熟悉環境”的感覺中，與普通高中的課程並無太大差異。
真夜本以為還會有特別的超能力訓練，聽到這她十分掃興。雖說在第一天的入學教育中她就已經聽說學園的理念是為了讓超能力者學會—些技能，讓他們在現實社會也能正常地生活下去，但是……。
不過，放學後的風華學園卻會呈現出另一番光景。關於這點，真夜在前兩天就應該已經接受過洗禮了。
之後，第三天放學後——
真夜注意到不少人聚集在庭園一角。
放學後能夠打發時間的地方極為有限。因為學校實行全寄宿製，所以沒有學生回自己家，附近也沒有可以遊玩的街道。
唯一的救贖是寬廣的校園內設置的數個娛樂設施。真夜從新同學那兒聽說這個，正想過去一探究竟。
“咦，這一帶確實就是和小紫……啊!”
瞬間，一個女生倒吊在樹枝亡的身影映人了真夜的眼簾。
果然如此。這裏就是昨天遇到天王寺紫苑的地方。學生們聚集在一塊的地方離這兒沒有幾步路。
“呀，這不是不幸少女嗎?”
“好像是叫真夜吧。”
。
人群中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是前天在學生會室見過的二人組。二年級的原田千繪和瀨能葵。
她們兩人稱至今仍被手銬剝奪了自由的真夜為不幸少女，
“發生什麽事了?”
“出了點小事喲。”
靠近一看，的確感覺出事了。周圍拉起了黃黑相間的警戒線。就連前天與昨天，黑社會入侵現場都沒像這樣煞有其事。
“讓我看看。”
真夜鑽進了人縫中。
“哎呀?那是什麽?”
眼前是幾十塊支零破碎的石頭碎片。真夜還以為會是什麽更恐怖的事件，結果大失所望。
“這是用大理石建成的凸雕像。正確來說，是它的殘骸。像是從昨天至今天早上的這段時間裏，有人將其破壞了。”
“凸雕像?”
凸雕也叫浮雕，是雕塑的一種，看上去就像放進畫框裏的畫像一樣。稍微等等哦，我記得我有。”
說著，千繪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
“咦，手機不是不能用嗎?”
“嗯，這兒信號很差，不能當成電話來用，不過可以用來拍照，還能代替手表和記事本用。另外，估計大多數學生都不知道，學園裏有衛星天線以及自己運行的服務器，隻要想去弄，連網也沒問題的。啊，看這個。”
千繪給真夜看了她之前用手機攝像頭拍下來的浮雕像。那是在神話中出現的龍與類似於騎士一樣的人物，旁邊好像還有一個少女模樣的人。
“旁邊還拍到了人，大小就一目了然了吧。光橫向就有五米寬啊。怎麽做才能碎成現在這樣……喂，你在聽嗎?”
“啊，在聽。”
真夜注意看的是一起拍進照片中的那個人。穿著白色上衣
的身影，感覺像是路
過時特意折回來拍進去的。應該就是剛才在樓梯處碰到的名叫炎凪的少年沒錯。
“學園好像開始追查犯人了哦。啊，不如說是學生會開始著手調查了。”
“哇——，搞得真正式。”
“喂喂，都弄成那個樣子了，不能再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了吧。”
千繪朝滿口悠閑語調的葵吐槽說。
“那個，為什麽是學生會?”
“也算是學生的自治吧，學生會的權限得到極大的認可。會長那麽有本事，學園那邊也托付了不少事給她。”
“我和千繪也時而會受藤乃會長之托，過去幫忙的。”
“是哎，會長來找我們，總不好說不吧。”
“就是。”
昨天，真夜從玖我夏樹那兒聽說了學生會長的戰績。相傳兩年前，剛剛入學的藤乃靜留以一己之力就鎮壓了當時混亂不堪的學園。之後就任學生會長，直至今日。一般來說誰都會認為“這怎麽可能”，不過在親眼目睹了前天的事情後，真夜就感覺十分有說服力了。
“不像是外部入侵者的所作所為。犯人是學園內部的人吧。簡單來說，搞不好這家夥就是犯人。”
千繪晃了晃手機。
“不是的。”
真夜意識到千繪所說的這家夥指的是炎凪，一不留神說漏了嘴。
“呀?你認識凪這個小鬼啊，神樂真夜同學。”
“今天剛見過他一麵。話說回來，為什麽把他當成犯人?”
“簡單地說，那家夥十分可疑，完全搞不懂他在想什麽。”
“但他今天說‘我可是一直隻想著有趣的事情呢’。”
“謔!”
千繪和葵意味深長地看了對方一眼，接著又不約而同地轉向真夜。真是絲毫不差的完美同步。兩人的眼中因好奇心而散發出奪目的光輝，嘖嘖地咂嘴。
“怎、怎麽了?”
“才見過一麵，還真是異常的親密呢——”
“這就是所謂的墜入愛河了吧!”
“為什麽句尾要拖長音!?”
“不幸少女被自己那過於不幸的命運蒙蔽了雙眼，明知阿凪是破壞石像的犯人，卻仍同他墜入了愛河!”
“於是兩人為了逃避學園當局追究責任而選擇了出逃，攜手彷徨在北海道的荒野中。超能力者的結局真是不幸啊。”
“這是什麽年代的漫畫啊?……對了，超能力者!什麽嘛，這還不容易。阿凪同學是不是犯人，找人用心靈感應去感受一下不就知道了嗎?這樣一來，莫須有的嫌疑也能洗刷幹淨，追查到真犯也隻是時間的問題了。”
全國各地的超能力者聚集一堂的風華學園。都說不知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為什麽就沒注意到這麽簡單的事呢?真夜急著想擺脫兩人的咄咄追問，於是搶先說了出來。
不對——
兩人的確是停止了追問，但狀況卻非常奇怪。千繪和葵都是一臉的不知所措。令人窒息的緘默。真夜隱隱感覺周圍的視線似乎也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那個，我是不是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我覺得是最切合實際的提案哦。”
“就，就是吧——”
聽到這句意想不到的有如救命稻草一般的話語，真夜感激地回頭看去。這聲音宛若雛鳥清啼般溫柔，聲音主人的外表也與聲音的感覺極為相符。
“小茜。”
與她相識的葵把她介紹給了真夜。
日暮茜。高中二年級，高一時和葵是同班同學。及肩中發輕輕挽成一束，溫和恬靜的麵容，清秀，用這個詞就足以概括她的全部。
“但現在做不到了。”
“啊?這是為什麽?”
“這所學園的周圍有機械式的心靈感應妨礙係統在運行，很難讀取別人的心靈。太深的原理我也不清楚，就是對大腦發射的電磁波設置了防禦罩一樣的東西……”
“但是，我有被讀取過資料。”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轉學第一天，真夜被帶到學生會室時，菊川雪之曾調查過她的基本資料。
“防禦罩還不完全。所以說雖然很難讀取，但也並非完全不行。如果精神感應者能力特別強的話，也能強行讀取，但這種事總是不好吧。”
“那倒也是。”
“誰都有不想讓別人涉及到的私密領域。我們大家都一樣。所以這兒沒有人會去主動讀取別人的內心深處的，就是所謂的潛規則吧。我覺得這種規則比起機械係統更具約束力。”
真夜忽然想起來，這麽說來前天的時候，菊川同學好像也征求了會長的許可。當時藤乃會長說是緊急事態，就許可了她。
“違反規則的人會受到一定的懲罰。所以就算很可疑，如果真相沒有水落石出的話，是不能隨隨便便讀取別人心靈的……啊，對不起，我說了些多管閑事的話。”
“不，完全沒有，謝謝。”
真夜一道謝，茜便綻放出爛若春花的笑容。
“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放不下神樂同學呢。”
“為什麽會知道我的名字?”
“因為你都這麽出名了。”
茜說完後輕輕地吐了吐舌頭，接著馬上補充說自己可沒有讀取心靈。
而真夜也就隻有苦笑的份兒了。
雖然並非出自本意，但真夜也知道自己在學園裏已經成為知名人士了。
不過相反，真夜實在不了解自己。菊川雪之探查時了解到的也僅僅隻是表麵的信息，並沒有彌補缺失的記憶。
前天的戰鬥中，腦海裏閃過的那一連串光景是什麽?
還有同樣發生在前天的謎之爆炸。“你不會和這事有關吧?”，剛剛結城奈緒在樓梯口提出的疑問也纏繞在腦海中。
既想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又害怕得想要回避這一切。
*
翌日——五月十日，星期四的午休。
學生們都在學園內兩處食堂和自助餐廳，或是可以自己做飯的寢室內就餐。風華學園對外隻是普通的學校法人，但其運營基礎的星之宮卻是迷霧重重。比如說它那雄厚的財力。光從所有學生可以就餐免費這點，其規模就可見一斑了。學生食堂在地下和一樓。一樓又被彩色玻璃分隔成室內和露天。
此時北海道東部的氣溫還是很低，很少有人會坐在露天處。正因如此，這兒非常適合密談。
“不冷嗎?”
“啊，不好意思，因為我騎摩托車的，這種程度的寒冷不值一提。”
天王寺紫苑端來兩人份的咖啡杯。
“摩托車嗎?與玖我學姐很相配呢。難得有機會待在北海道，就不想騎車到處看看嗎?”
“是啊。以後有機會會去的……”
長發美少女眺望了一眼遠方，馬上轉換了話題。
“真夜都在做些什麽?”
“還是一如既往，來回在教室和學生會室門前。”
紫苑打開糖包，往杯裏倒人半包糖。她一邊回攪著攪拌棒，一邊輕輕地歎了口氣。
“做這些也沒一點用處。”
“搞不好還會被珠洲城——蠻力的書記長發現帶走。現在這時候，她們正在開那個浮雕像破壞事件的調查會吧？”
“聽說第一嫌疑人是一年級的炎凪，校園裏都傳得沸沸揚揚了。”
“嗬嗬，這個好。”
“不過為什麽?”
“那家夥從初中開始就以喜歡惡作劇出名了。自作自受。”
“這樣啊，那麽那邊呢?”
“嗯，武田他們沒問題，並沒有受什麽特別大
的傷，而且他們也沒看到關鍵地方。在那之前就已經暈過去了。”
“真的嗎?”
“相信我就是了!”
夏樹下意識提高了嗓門，接著又故意咳了幾下。
前天，也就是星期二，夏樹她們和武田將士率領的集團交戰，交戰中破壞了浮雕像。
紫苑心想，包括武田本人在內，對手共有八個人。怎麽所有人都這麽湊巧……。
“好吧，我相信你。這麽一來，知道真正犯人的就隻有我和玖我學姐了。”
“真夜怎麽樣?”
“神樂同學似乎還是一樣，失去了那時的記憶。”
昨天眾人聚集在破壞現場時，紫苑其實也在附近。她本想叫真夜一句，但當時的真夜看上去完全不記得自己的所作所為了，於是她便沒有加入到她們的談話之中。
“失去記憶了……嗎?那就不用擔心會說漏嘴了。不過，真不知道這對我們來說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那她三番五次往學生會室跑是為了?”
“這個……”
紫苑對夏樹解釋說，真夜好像是在擔心炎凪。
“真的嗎，這個?”
“我怎麽知道神樂同學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啊!”
這次是紫苑聲音提高了好幾度，神色也有點局促不安。夏樹心想，自己這樣也就算了，紫苑會這樣還真少見。
“真夜真是有精神啊。不過，要不幹脆把所有事都推到凪身上，這樣正好能混亂學生會的視線。”
“讓清白的人頂罪是不是有點……”
“那麽，幹脆把真夜交給她們，賣個人情。”
“這個……”
紫苑一時語塞。夏樹一口氣喝光了杯裏殘留的咖啡，然後望著紫苑滿臉困惑的表情。盡管星期二發生了許多難以忘懷的事情，但紫苑和真夜接吻的那一幕現在仍然清晰無比地印在腦海中。
“你們果然是青梅竹馬啊?”
“不是。……我覺得應該不是。”
“覺得?”
“小時候的記憶已經模糊不清樂。雖然我記得那時有個玩伴，但那是不是真夜……神樂同學。我不能像她那樣自信地斷定……”
“你也是記憶問題嗎?”
夏樹總覺得有點不正常。還是說，那段空白的記憶才是關鍵，現在反而變成線索了呢?
“真是的。我還以為隻不過是學園紛爭再次複燃了而已。本來沒打算和這些麻煩事扯上關係的哎。”
“我倒有個提議。”
“怎麽了，說得這麽煞有其事的?”
“如果想對學生會起效的話，我覺得，把玖我學姐交出去比把真夜同學交出去更好。”
“什、什麽——開什麽玩笑!”
“我可一直是認真的。”
紫苑用手指推了推鏡架。
“準確地說，不是對學生會的效果，而是對會長個人的效果。不過，照現在這種情況，兩者並沒有什麽區別。”
“你有什麽根據嗎……”
“收集情報也並不是很辛苦的事情，別看我這樣，看人的眼光還是很準的。請別擔心，就算玖我學姐遇到什麽不測，我也
會接過派閥的。”
風華學園的玖我派，到目前為止僅有三個成員。而且，其中之一的神樂真夜還完全沒有認識到自己的立場。
*
“怎麽了，會長?”
正在白色寫字板上書寫的菊川雪之回過頭來。
“沒什麽，菊川同學。剛剛有點想打噴嚏，你繼續吧。”
“好。”
這聲音要是打噴嚏的話，未免也太嬌媚了些吧，雪之邊想邊寫著議題。
·爆炸事件(星期一)
·侵入事件(星期一)
·浮雕像破壞事件(星期二～星期三)
·學園紛爭再燃?
“雪之，議題也太多了吧。應該再總結一下要點。”
“但是小遙……”
“我聽說神崎學園長隻要求我們調查浮雕像的事吧。”
珠洲城遙忽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挑釁般地環顧了在座的每一個人。
“是這樣吧，黎人學長。”
“嗯，話雖如此。”
普通人麵對遙咄咄逼人的視線恐怕早就退縮了，但坐在對麵的黎人卻柔和地接擋了下來。
“包括這次毀壞的浮雕像在內，陳列在學園各處的雕刻和繪畫多半是我的兄長出於興趣布置的。估計是帶了私心在內。……我倒是不介意，按學生會長的方式做就行。”
“多謝。”
靜留所道謝的人名叫神崎黎人，是學園長神崎零歲數相差懸殊的弟弟，讀高三。他以學園長代理，有時抑或以旁聽者的身份在學生會露麵。與凶神惡煞的兄長不同，他長得相貌堂堂，而且言行舉止也很溫柔，很受女生們的歡迎。
“雖然珠洲城同學說的也很在理，但我總感覺最近幾天發生的事情有一定的聯係。”
“有一定的聯係?我可是聽說星期一黑社會入侵那事的動機是出自對會長個人的怨恨。你真是會強扯在一塊啊。”
“好了好了，遙同學。那件事靜留會長差不多一個人就收拾好了。再說幸好學生們也沒有受到什麽實際傷害。”
“黎人學長還是一如既往地寵著會長。”
“不，不是那樣了。”
“我所在意的是為什麽他們偏偏選擇在那一天行動。那麽大排場的事件背後會不會隱藏了些什麽。”
“背後是指?”
“我還沒了解得那麽深入。”
靜留說的和昨天結城奈緒說的一樣。管理學園中樞的才女和全憑好奇心行動的小野貓，截然相反的兩人所思考的向題指向了同一方向，這究竟是……。
“話雖如此，黑社會們已經被收拾幹淨了，現在的線索就隻剩這個了。”
靜留說完，視線停留在了攤在桌麵的幾張照片上。上麵是毀壞的浮雕像。拍攝照片的原田千繪再次解釋道。
“高兩米多，寬約五米的大理石。如果一塊塊削下來，差不多要花上一晚上，那樣的話應該會被人發現的。它看上去像是在短時間裏毀壞的，可是沒有爆炸物的反應。”
“如果是爆炸的話，應該也會發出巨大的聲響吧?”
“是啊，但沒有人說聽到過巨大聲響。”
與千繪同行的葵說道。
“這樣看來，應該是念力了吧。”
“‘學園紛爭再燃?’……嗎?”
黎人重述了一遍雪之寫在白板最後一行的議題。
“很遺憾，這個問號還是去掉比較好吧。”
盡管沒有留下這次這麽誇張的痕跡，但自長假結束起，已有數份報告說明學生們使用超能力私下鬥毆。
“學園那邊應該是想盡可能趁著還未燎原之前將火苗撲滅。”
“那也是自治的範疇內吧。”
“是的，遙同學。”
“沒問題，擒賊先擒王，烏合之眾自然會平靜下來的。能破壞這麽大東西的念力者寥寥無幾。”
“珠洲城同學能辦到吧。”
“當、當然，就像土龍點心一樣輕而易舉。”
“是像茶點一樣輕而易舉，小遙。”
遙和雪之又一如既往地共演起天然呆和吐槽。相傳土龍的茶泡飯具有極好的滋養強健功效，不過真的有土龍嗎?眾人都抱有這一疑問，但沒人提出來。
“除了珠洲城同學以外，擁有那麽巨大力量的念力者，學生中屈指可數。其它能想到的就是朱雀會了。”
“朱雀會不是被靜留
會長解散了嗎?”
“真是令人懷念啊。”
靜留凝望著窗外。
全國超能力者雲集一堂的星之宮學園。這些年輕人擁有常人所沒有的能力，想要炫耀一番也是人之常情。更何況他(她)們一向以遊離在人類社會之外自負，極度討厭受到管理和束縛。結果各個集團發生了紛爭，學園內亂作了一團。兩年前，紛爭迎來了高潮。且紛爭鎮定下來時也是兩年前的春天。這全是新生藤乃靜留的功勞。
朱雀會是當時最大的派閥，對靜留來說也是最後的最強的敵人。
“那群家夥的那次攻擊確實有點不好對付。但是，率領集團的幹部已經‘畢業’了，低年級學生也早已四分五裂，應該都很老實。還有什麽值得擔心的呢?”
“不，事情還沒有水落石出。”
靜留在窗前轉身說道。沒錯，朱雀會的確是被消滅了，但率領朱雀會的頭目是誰，這點就連靜留也沒有把握。
“好啦，雖說殘兵敗將不足成事，但還是需要監視一下他們吧。還有其它集團也一樣，馬上去準備。”
“啊——!”
遙高聲尖叫了一聲，打斷了黎人的話語。
“我忘了重要的事情。給我，雪之。”
遙走上前，接過雪之遞出的油性筆。
“重大嫌疑人。”
“嫌疑人嗎，說是炎凪那一年級學生幹的隻不過是傳言而已，完全沒任何證據。”
“哼。你以為本小姐會被那淆人視聽的情報耍得團團轉嗎?不隻是嫌疑人。而是這幾天所有事件的中心人物。”
遙在白板上奮筆疾書。剛才還吵著“應該概括一下要點”的遙自己又追加了一行新的議題。
——手銬狼——。
“…………”
“怎麽了，你們怎麽都不說話了?因為太過出乎預料，一個個都嚇趴了?怎麽了雪之?”
“……不是狼，是娘，小遙。”(注：娘，日文，少女的意思。)
*
叢山之中的夜幕降臨得有些早。在連綿的山峰棱線一帶的夕陽不多久便沉落至山後，隻剩下銀白的月亮與路燈照耀著學園。
昏暗中，一個身影從一片陰影竄到另一片陰影，仿佛在故意躲開路燈光芒。身影在學園內庭的角落中停了下來。那個角落四周都用繩索圈了起來，正是浮雕像的破壞現場。
黑影稍稍窺視了一下地麵後，彎下身想要從繩索下鑽進去。
正在此刻——
“請等一下。”
真夜從身後一把抱住了黑影。因為兩手依然被手銬鎖在一起，她幹脆就將雙手手腕圈成一個環狀，從頭頂往下套，將之緊緊抱住。
“喂喂喂……哇。”
黑影前屈著身子，最後因為支撐不住真夜的體重，直直地趴倒在地上。
“好疼疼……”
“對、對不起，炎阿凪同學。”
“錯啦，我的名字不是阿凪，是凪。……那個，你叫真夜對吧。話說回來，你的胸部還真不錯啊。不隻是尺寸，還有那絕妙的柔性和彈性——嗚哇!”
真夜發現自己緊貼在凪後背後時，馬上站起身來。這時，手銬的鎖鏈狠狠地勒住了凪的脖子。
真夜急忙放開凪，但少年一時半會也隻能趴在地上，不停地咳嗽了。
“……真、真以為這次死定了。你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事件的犯人會再次回到現場。看來這句諺語是真的呢。”
“喂，那不是什麽諺語，是警匪片的台詞吧。……等等，你說我是犯人!破壞這座雕像的犯人?”
“大家都這麽說。請你在被學生會抓住之前自首吧，那樣還能減輕你一點罪行。”
“多謝你的忠告。不過依我看，靜留會長可不會這麽蠢。”
“這話什麽意思?”
“而且，在你麵前說可能不怎麽合適，不過啊，學生會是不是把你也當成嫌疑人之一了?”
“我!我可不記得自己做過這種事!”
“如果是你的話，這點又是件麻煩事喲。”
“對了! ”
“又怎麽了?”
“我們一起從這裏逃走吧，阿凪，不對，凪同學!”
“為什麽會想到這個?……算了，你還真是有意思。”
凪撫摸著留在自己脖子上的紅色淤痕，嘴角掛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那笑容像是已經把這個熟不拘禮的人吃得死死的了似的。
“我可是認真的。”
“就算想逃也不是這麽簡單就能……。對了，說起這繩子，這兒為什麽要拉起警戒線這種東西呢。”
“這個啊，為了不讓看熱鬧的人把現場攪得亂七八糟吧。”
“是啊。不過我想，他們會不會是為了隱藏這裏麵的某個真相，才不讓任何人靠近。”
“為了隱藏真相?”
真夜眯起雙眼，再次仔細打量起警戒線內側。七零八落的大理石碎片撒落了一地，與白天看到的沒有任何不同。……白天。不對，感覺更早之前似乎就看到過了。尚未毀壞的浮雕像，上麵雕刻著龍一樣的畫像。我在這兒與人交過戰。
“有人來了。”
的確能感覺到黑暗中有人靠近了這邊。真夜已經完全認定自己在做虧心事了，她向凪招招手，躲進了樹蔭中。
四周一片沉寂，就連兩隻撲火的飛蛾啪啦啦拍動翅翼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凪在這片沉寂中竊竊私語著。
“你知道嗎?這兒還有從窗口漏出的燈光與路燈，但隻要你從學園的地盤往外踏出一步，就會立刻發現那之前是一片黑暗。那可是真正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城裏來的人根本無法想象的黑暗足足延續了十公裏以上。現在你還想從這裏逃走嗎?”
“……我。”
“這幾天發生了這麽多事，所以你才想逃走了。是吧?但就算從這裏逃出去了，你仍置身於黑暗之中。下山到了大街上也是在黑暗之中。那是人心中的黑暗。你來到這兒不正是討厭那些嗎?”
“……”
“哦呀，又來了一個新的登場人物。”
街燈的光芒照亮了靠近的人。她身穿高中部女生製服，眼鏡鏡片反射了—絲光芒。
“那是……”
單身前往的少女在事件現場的警戒線前止住了腳步。
“你的朋友嗎?—一天王寺紫苑。能力是……接觸感應，這可不妙啊。呀。”
真夜一巴掌拍掉凪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通過接觸讀取對方
思考的接觸型感應。真夜的表層思考已經被他讀取了。這已經違反了白天日暮茜所說的規則了。
“好疼疼啊，她能力的程度是?”
“隻要小紫出馬，什麽都逃不過她的眼睛，不管是什麽壞事。”
“那就更不妙了。”
凪皺起眉頭，將自己的大拇指貼在嘴唇上。
紫苑的接觸感應的作用對象並不局限於人，還能從各種物體上讀取信息。凪不是破壞浮雕像的原凶，但知道紫苑能力後臉色卻變得極為可怕。
“阿凪同學，你到底有什麽企圖?”
“都說了我不叫阿凪。企圖嗎?當然是有趣的事情了。不過，現在挑明的話還稍嫌太早，至少那群家夥會這麽想的。”
“啊? ”
“真夜，你想幫你的朋友吧?這樣下去的話就危險了喲。”
真夜剛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急速向這邊接近時，凪一把將她從樹蔭下推了出去。
*
“……神樂同學?你為什麽在這裏?”
天王寺紫
苑看到從樹蔭下踉蹌而出的真夜，驚訝地問道。不過，令人驚歎的夜會戲才剛剛拉開帷幕而已。
“小紫，身後!”
紫苑慌忙轉身，隨即雙目圓睜。
無數的大石塊浮在半空中。那是散落在警戒線那邊的大理石碎片。直至昨天為止還是構成浮雕像一員的它們，簡直就像是要從試圖調查自己的紫苑手中逃離而露出獠牙一般。
“啊～”
無數碎片飛了過來，刺向紫苑腳邊。兩片、三片。終於，紫苑一個腳下不穩，摔倒在地。
更多碎片如飛鏢般飛射過來，但都如同撞在透明牆壁上一般彈落在地。
“小紫!……啊!?”
飛奔過來的真夜也倒吸了一口冷氣。雖然自己用念力接住了直衝紫苑而去的攻擊，但彈開的碎片卻又在空中調過頭，這次直接將刀鋒對準了自己。
“嗚!!”
勢大力沉的碎片急速向真夜集中攻擊過來，她不得不連連後退，最後撞在身後的蝦夷鬆樹幹上，痛苦地呻吟了一句，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神樂同學!?”
紫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此強大的真夜竟輕易地被占了上風。
發起攻擊的人似乎已經確信了自己的勝利，朝這邊靠近。周圍很是昏暗，無法看清對方的容貌，不過可以察覺到來者是兩男一女。還有，嘴邊掛著一絲冷笑的少年也悠然出現在眾人麵前。
“炎凪!你也是這些家夥的幫凶嗎!”
“不是喲。那個，你是叫紫苑吧?這三個人是朱雀會的成員。而我是自由身，不過這次與他們有共同利害關係而已。”
“怎麽說?”
“前幾天，紫苑和真夜你們在這兒與武田他們團夥交戰了吧?學園長可是挺喜歡這兒的那座浮雕像的喲，不過那時卻被你們破壞了。喲，放心，我對搜尋犯人可是役點興趣都沒有。當然，被懷疑成是犯人也不好辦。”
“那你為什麽在這裏?”
“這個嘛。不過，我倒是嚇了一跳，真夜突然出現，還說要和我一起私奔呢。”
“!?”
“真是個奇怪的女孩。她那柔軟的胸部壓在我身上時，我可是心跳不已喲。”
“……你就吹吧。”
“啊”
“真夜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何況還是你這種人。”
“沒、沒有，我是添油加醋了一點，不過說我吹牛這也……”
凪有點招架不住紫苑洶洶而來的氣勢。紫苑自己也沒注意到，她對真夜的稱呼都變了。
“說些什麽像你這種家夥，對初次見麵的我能了解幾分嗎……嗚。”
凪想起來真夜曾經說過“隻要小紫出馬，什麽都逃不過她的眼睛”，不由往後退了幾步。一流的接觸感應能力者可不是什麽善類。少年察覺到目前自己在心理戰中所處的形勢不妙，試圖扭轉局勢。
“哎，雖然真夜也是個不錯的女孩，不過說白了，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所以私奔還是算了。你安心了吧?”
“凪!”
“我們是不是也該弄清楚各自的立場呢，小紫苑。現在你們的對手是朱雀會。雖然事前並沒有製訂什麽對戰表，不過已經戰勝了武田組的你們，算是進入學園戰的第二回合了。不過，朱雀會可是優勝候補的種子隊，光憑你們那點能力還足夠嗆吧。”
“我們還有玖我學姐在。”
“夏樹，真不錯啊——。但朱雀會的板凳上還有大把大把連我都不認識的家夥。話說的可能有點難聽了，現在在這裏的三個人隻是無名小卒而已。即便如此，他們也很強吧?”
“!”
“即使單人的力量不足以與真夜匹敵，但是三人一起上的話就能贏。朱雀會擅長的就是團體念力。力量的合成可不是用加法來衡量喲，而是能發揮出乘法的效果。你和夏樹都沒有任何勝算的了。”
“——原來如此。”
一個聲音突然插了進來，凪怔在原地。自恃勝利而洋洋得意的三人組，甚至是紫苑都在尋找聲音的主人。這聲音實在陌生至極。
(該不會，又是?)
紫苑將視線轉向蝦夷鬆那邊，正好看到真夜扶著樹幹站起身來。
凪也注意到了。
“哎呀，哎呀，你也真努力啊。我有點刮目相看了。不過，先裝死，然後再發動突然襲擊不是更好嗎?”
“倒是很像你會耍的把戲。”
“像我?你們就愛對我說三道四，好像很了解我一樣。真不爽呢。收拾掉她們吧。”
可是——
凪本已在考慮如何善後了，但接下來的發展讓他直冒冷汗。第三次浮在半空中的大理石碎片朝真夜刺去，但在到達她身邊之前，碎片便化成砂粒，破裂四散開來，仿佛像被一把透明的老虎夾給夾碎了一般，所有碎片都碎成了細砂。
“不是說人越多力量越大嗎?那下次就別來三個人了，帶一百個人來吧。”
“什麽!?”
簡直是日中無人的狂妄宣言。但更讓凪吃驚的是神樂真夜的變化。
路燈光芒有點昏暗，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還是能看到真夜臉上爬滿了什麽東西。有點像是紅色的大蛇，又有點像蜥蜴。凪本以為她整張臉都會布滿條紋花樣的，但一瞬間又消失不見了。
“真夜……不對，你是誰?”
真夜沒有回答，而是隨意撩起垂放在前方的長發，皮笑肉不笑地嗤笑了一句，眼中放出了妖異的光芒。
“哇。”
衝擊在地表遊走。地麵的晃動堪比地震，凪等一行人不得不扭起了難看的舞步。草皮和塵土四處飛散，像怪物觸手一般的東西從地表飛出，在空中亂舞。
“這是樹木的根?該不會是用念力連根拔起……不會吧?”
不是謊言。也不是幻覺。伴著真夜的笑聲，巨大的蝦夷鬆樹發出悲鳴般的聲響，從地中連根拔起。
蝦夷鬆化作巨人的手臂，在夜幕下的庭園中橫掃而過。狂風咆哮，枝葉漫天飛舞，就連遠離樹木直接攻擊地點的紫苑也站不住腳，隻得緊緊抓住地麵。
好不容易才睜開雙眼。眼前一片模糊。紫苑用手在地上摸到眼鏡，戴上後勉強起身。
短短一瞬間勝負已分。真夜獨自站立在如同旋風狂卷而過的一地狼籍中。朱雀會的人早已被一掃而空。
不對，在紫苑正想向真夜搭話前，一個腦袋從狼籍的枝葉間探了出來，是掛滿鬆針的炎凪。
凪試圖說些什麽，但一直咳個不停，沒法說清楚。好容易吐光了嘴裏的細小鬆針，他像連珠炮一般滔滔不絕地說開了。居然是對真夜的讚美之辭。本以為他是想就地求饒，沒想聽上去倒像是他的肺腑之言。
“——我甘拜下風!簡直是神秘至極!我這是何等的愚蠢啊，居然沒有注意到你真正的身姿。你遠遠地超越了我的想象力。真夜，不，真夜大人!不管您去何處，我都伴您左右。離開這所封閉的學園，去往自由的大千世界!”
“我哪都不去。”
“啊? ”
“我決定再在這兒待一陣子，還有東西沒有破壞掉。”
“怎麽這樣……”
皎潔的月光下，麵朝如幼犬般懇乞的凪，真夜嫣然微笑。然後——
“滾吧，渣滓。”
*
“——我知道了。那就請安排善後處理吧。沒問題，還在預計範圍之內。”
神崎零說完後，放下電話聽筒。
“怎麽回事?剛才巨大的聲響?”
“好像今天晚上又上演了一戰。看來與其從外麵叫人過來維修，還不如我們獨
自成立造園部門和建築修理部門更有效。為了保密也更好吧。”
“噢。”
姬野二三忙用手遮住嘴，但她看上去並不像太吃驚，用慣有的悠然語氣繼續說道：
“看樣子還是盡快的好，這樣下去校舍可真要被毀掉了。”
“總比什麽事都不發生的好。這次可是真家夥。我們等待了這麽長時間，終於等到了可盼之物。不過從之前的情況來看，還需要進行一定的軌道修正。”
神崎站起身來，走到室內牆上懸掛的繪畫前。弟弟黎人曾經說過，這些以傳說和神話為主題的作品群算是“兄長的興趣”。他佇立在其中一幅畫之前。龍與戰鬥的騎士，其中還有一個少女的身姿，給人感覺像是畫錯了地方一樣。前幾天在庭園中被破壞，剛剛化成粉塵的浮雕像上畫的也是同樣的內容。
對神崎來說，誰是毀壞浮雕像的原凶根本就不成問題。但如果通過接觸感應察覺到設置石像的動機就麻煩了。所以浮雕像粉碎成了砂粒可是立了件意料之外的大功。
“那幅畫到底是什麽?”
“題目是‘莫蒂弗德的蜿龍’。中世紀英格蘭的傳說。
“蜿龍?”
“是指龍和龍的眷屬。故事說的是一個名叫莫德的少女撿回一隻婉龍的幼崽，並將其撫育長大。長大後的蜿龍很親近少女，但卻襲擊並吞食村莊裏的其他村民。最後，一名騎士討伐了那條蜿龍，但他看到泣不成聲的莫德時卻愕然了。歐洲大陸上有關龍的傳說比比皆是，但少女馴服龍的傳說卻隻有這一篇。不過，‘我們的龍’像是對這點很不滿。”
“究竟是什麽地方不合她意呢?不如你直接去問她看看一下?”
“您又開玩笑了，理事長。”
神崎轉過頭，瞥了一眼二三堆滿笑容的麵孔。
“我還不想被吃掉。”
第一次是去助陣與黑社會戰鬥的學生會長。
第二次是想忘卻，但又無法忘卻的，與結城奈緒的死鬥。
而這第三次——神樂真夜在同一場所，學校樓梯處又與敵人遭遇上了。
及肩的紅色中發，製服上套了件開襟的針織外套。一開始驚訝了一下，不過馬上又恢複了竊笑的小貓似的嘴型。哪點都和昨天一模一樣。不對，有一點與昨天不同。
“啊!就你自己穿了，好卑鄙!”
真夜指著站在樓梯平台上的奈緒。她發現奈緒在裙子裏麵穿了打底褲。
昨天，真夜和奈緒在這裏展開了一場相互用超能力脫下對方內褲的大戰。說起這場戰鬥，雙方都是鬥氣逼人，絲毫也不手下留情。果然，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一場生死大戰。
“卑鄙?因為我第一節課是體育課嘛。……不說這個了，倒是你藏了什麽東西吧?”
“我，我什麽都沒藏啊!”
真夜馬上壓住了自己的裙子。
“……唔，我不是說那個了，我是說你戴著手銬的理由。”
轉學後第三天。真夜仍然沒有卸下手銬。
“這個我也想知道。”
“比如說，你其實是從什麽地方逃出來的之類的。”
“我!為什麽!”
“前天，因為黑社會的騷亂大部人都沒有注意到，不過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學校附近爆炸了。教員們好像更在乎這件事，而不是那些黑社會分子。你不會和這事有關吧?”
“爆炸?”
真夜頷首回想。這麽說來，到達學校之前好像是聽到過巨大的聲響。那時候自己像做白日夢一樣搖搖晃晃地行走，所以也不清楚是不是真碰到過這事。
“我想的是，黑社會入侵這件事被拿來當成了障眼法。因為這所學園要是認真起來的話，黑社會沒法接近。是吧?”
“但是，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掌握關鍵線索的人說不定就是同一天轉學過來的你。”
“胡、胡說八道。要是有手銬的鑰匙，我現在就想要呢。”
“嗯——。不管怎麽說。失去記憶這點不是很可疑嗎?
“那個……”
從來到北海道至前天轉學為止的記憶一片空白，這的確是事實。正因如此，真夜才不能堅決否認這一切，為此她也十分焦躁。
“為什麽總要針對我?”
“昨天不是說了。別看我這樣，好奇心可是很旺盛的呢。”
奈緒就像《愛麗絲夢遊仙境》中的柴郡貓一樣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
“curiosity killed the cat.”
這是歌聲般的話語。冷不防從樓下上來的第三者把兩人嚇了一跳。尤其是奈緒，站在平台上突然有另一張臉湊了過來，令她反射性地往後跳了一大步。
“……炎凪。
“這句諺語說的是好奇心會害死一隻描。到此為止吧。你看人家轉學生都為難了。”
叫做凪的少年微撇著嘴角。天氣還略帶寒意，但他連製服外套也沒穿。那雙大大的狐狸眼給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哦呀，不是英語課，是體育課啊。不過反正你也是準備逃課的吧，奈緒。”
“你不一樣?”
“我可是因為體弱多病啊。”
“啊啊，真可疑。根本不懂你這家夥腦袋瓜裏想些什麽。”
“真失禮哎。我可是一直隻想著有趣的事情。”
凪絲毫不在意奈緒的漫不經心。他從口袋掏出雙手，像舞台演員一樣攤開雙臂。確認這時奈緒已經消失不見了之後，他又不以為然地一笑。
“那個。”
真夜正想道謝時，凪卻伸手阻止了她。
“至於對她，我隻不過和平時一樣而已，不用道謝哦。再見了，被拘束的公主。”
“被拘束的公主?”
“哈哈，我信口說說而已，信口說說。”
說著，凪輕快地走.上了樓梯。
*
星之宮風華學園。幾乎沒有人知道這座靜靜佇立在北海道東部，靠近鄂霍次克海的深山中的全寄宿製私立學校。就算有人聽說過學校名稱，但在日本這個國家裏也隻有極少數人知道它的實情。
學園的學生們都不是普通人，而是日本各地逐年增加的十幾歲的超能力者。神樂真夜也是被星之宮機關發掘的超能力者之一。
轉學第三天是五月九日。高中一年級的課程還處於“熟悉環境”的感覺中，與普通高中的課程並無太大差異。
真夜本以為還會有特別的超能力訓練，聽到這她十分掃興。雖說在第一天的入學教育中她就已經聽說學園的理念是為了讓超能力者學會—些技能，讓他們在現實社會也能正常地生活下去，但是……。
不過，放學後的風華學園卻會呈現出另一番光景。關於這點，真夜在前兩天就應該已經接受過洗禮了。
之後，第三天放學後——
真夜注意到不少人聚集在庭園一角。
放學後能夠打發時間的地方極為有限。因為學校實行全寄宿製，所以沒有學生回自己家，附近也沒有可以遊玩的街道。
唯一的救贖是寬廣的校園內設置的數個娛樂設施。真夜從新同學那兒聽說這個，正想過去一探究竟。
“咦，這一帶確實就是和小紫……啊!”
瞬間，一個女生倒吊在樹枝亡的身影映人了真夜的眼簾。
果然如此。這裏就是昨天遇到天王寺紫苑的地方。學生們聚集在一塊的地方離這兒沒有幾步路。
“呀，這不是不幸少女嗎?”
“好像是叫真夜吧。”
。
人群中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是前天在學生會室見過的二人組。二年級的原田千繪和瀨能葵。
她們兩人稱至今仍被手銬剝奪了自由的真夜為不幸少女，
“發生什麽事了?”
“出了點小事喲。”
靠近一看，的確感覺出事了。周圍拉起了黃黑相間的警戒線。就連前天與昨天，黑社會入侵現場都沒像這樣煞有其事。
“讓我看看。”
真夜鑽進了人縫中。
“哎呀?那是什麽?”
眼前是幾十塊支零破碎的石頭碎片。真夜還以為會是什麽更恐怖的事件，結果大失所望。
“這是用大理石建成的凸雕像。正確來說，是它的殘骸。像是從昨天至今天早上的這段時間裏，有人將其破壞了。”
“凸雕像?”
凸雕也叫浮雕，是雕塑的一種，看上去就像放進畫框裏的畫像一樣。稍微等等哦，我記得我有。”
說著，千繪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
“咦，手機不是不能用嗎?”
“嗯，這兒信號很差，不能當成電話來用，不過可以用來拍照，還能代替手表和記事本用。另外，估計大多數學生都不知道，學園裏有衛星天線以及自己運行的服務器，隻要想去弄，連網也沒問題的。啊，看這個。”
千繪給真夜看了她之前用手機攝像頭拍下來的浮雕像。那是在神話中出現的龍與類似於騎士一樣的人物，旁邊好像還有一個少女模樣的人。
“旁邊還拍到了人，大小就一目了然了吧。光橫向就有五米寬啊。怎麽做才能碎成現在這樣……喂，你在聽嗎?”
“啊，在聽。”
真夜注意看的是一起拍進照片中的那個人。穿著白色上衣
的身影，感覺像是路
過時特意折回來拍進去的。應該就是剛才在樓梯處碰到的名叫炎凪的少年沒錯。
“學園好像開始追查犯人了哦。啊，不如說是學生會開始著手調查了。”
“哇——，搞得真正式。”
“喂喂，都弄成那個樣子了，不能再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了吧。”
千繪朝滿口悠閑語調的葵吐槽說。
“那個，為什麽是學生會?”
“也算是學生的自治吧，學生會的權限得到極大的認可。會長那麽有本事，學園那邊也托付了不少事給她。”
“我和千繪也時而會受藤乃會長之托，過去幫忙的。”
“是哎，會長來找我們，總不好說不吧。”
“就是。”
昨天，真夜從玖我夏樹那兒聽說了學生會長的戰績。相傳兩年前，剛剛入學的藤乃靜留以一己之力就鎮壓了當時混亂不堪的學園。之後就任學生會長，直至今日。一般來說誰都會認為“這怎麽可能”，不過在親眼目睹了前天的事情後，真夜就感覺十分有說服力了。
“不像是外部入侵者的所作所為。犯人是學園內部的人吧。簡單來說，搞不好這家夥就是犯人。”
千繪晃了晃手機。
“不是的。”
真夜意識到千繪所說的這家夥指的是炎凪，一不留神說漏了嘴。
“呀?你認識凪這個小鬼啊，神樂真夜同學。”
“今天剛見過他一麵。話說回來，為什麽把他當成犯人?”
“簡單地說，那家夥十分可疑，完全搞不懂他在想什麽。”
“但他今天說‘我可是一直隻想著有趣的事情呢’。”
“謔!”
千繪和葵意味深長地看了對方一眼，接著又不約而同地轉向真夜。真是絲毫不差的完美同步。兩人的眼中因好奇心而散發出奪目的光輝，嘖嘖地咂嘴。
“怎、怎麽了?”
“才見過一麵，還真是異常的親密呢——”
“這就是所謂的墜入愛河了吧!”
“為什麽句尾要拖長音!?”
“不幸少女被自己那過於不幸的命運蒙蔽了雙眼，明知阿凪是破壞石像的犯人，卻仍同他墜入了愛河!”
“於是兩人為了逃避學園當局追究責任而選擇了出逃，攜手彷徨在北海道的荒野中。超能力者的結局真是不幸啊。”
“這是什麽年代的漫畫啊?……對了，超能力者!什麽嘛，這還不容易。阿凪同學是不是犯人，找人用心靈感應去感受一下不就知道了嗎?這樣一來，莫須有的嫌疑也能洗刷幹淨，追查到真犯也隻是時間的問題了。”
全國各地的超能力者聚集一堂的風華學園。都說不知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為什麽就沒注意到這麽簡單的事呢?真夜急著想擺脫兩人的咄咄追問，於是搶先說了出來。
不對——
兩人的確是停止了追問，但狀況卻非常奇怪。千繪和葵都是一臉的不知所措。令人窒息的緘默。真夜隱隱感覺周圍的視線似乎也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那個，我是不是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我覺得是最切合實際的提案哦。”
“就，就是吧——”
聽到這句意想不到的有如救命稻草一般的話語，真夜感激地回頭看去。這聲音宛若雛鳥清啼般溫柔，聲音主人的外表也與聲音的感覺極為相符。
“小茜。”
與她相識的葵把她介紹給了真夜。
日暮茜。高中二年級，高一時和葵是同班同學。及肩中發輕輕挽成一束，溫和恬靜的麵容，清秀，用這個詞就足以概括她的全部。
“但現在做不到了。”
“啊?這是為什麽?”
“這所學園的周圍有機械式的心靈感應妨礙係統在運行，很難讀取別人的心靈。太深的原理我也不清楚，就是對大腦發射的電磁波設置了防禦罩一樣的東西……”
“但是，我有被讀取過資料。”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轉學第一天，真夜被帶到學生會室時，菊川雪之曾調查過她的基本資料。
“防禦罩還不完全。所以說雖然很難讀取，但也並非完全不行。如果精神感應者能力特別強的話，也能強行讀取，但這種事總是不好吧。”
“那倒也是。”
“誰都有不想讓別人涉及到的私密領域。我們大家都一樣。所以這兒沒有人會去主動讀取別人的內心深處的，就是所謂的潛規則吧。我覺得這種規則比起機械係統更具約束力。”
真夜忽然想起來，這麽說來前天的時候，菊川同學好像也征求了會長的許可。當時藤乃會長說是緊急事態，就許可了她。
“違反規則的人會受到一定的懲罰。所以就算很可疑，如果真相沒有水落石出的話，是不能隨隨便便讀取別人心靈的……啊，對不起，我說了些多管閑事的話。”
“不，完全沒有，謝謝。”
真夜一道謝，茜便綻放出爛若春花的笑容。
“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放不下神樂同學呢。”
“為什麽會知道我的名字?”
“因為你都這麽出名了。”
茜說完後輕輕地吐了吐舌頭，接著馬上補充說自己可沒有讀取心靈。
而真夜也就隻有苦笑的份兒了。
雖然並非出自本意，但真夜也知道自己在學園裏已經成為知名人士了。
不過相反，真夜實在不了解自己。菊川雪之探查時了解到的也僅僅隻是表麵的信息，並沒有彌補缺失的記憶。
前天的戰鬥中，腦海裏閃過的那一連串光景是什麽?
還有同樣發生在前天的謎之爆炸。“你不會和這事有關吧?”，剛剛結城奈緒在樓梯口提出的疑問也纏繞在腦海中。
既想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又害怕得想要回避這一切。
*
翌日——五月十日，星期四的午休。
學生們都在學園內兩處食堂和自助餐廳，或是可以自己做飯的寢室內就餐。風華學園對外隻是普通的學校法人，但其運營基礎的星之宮卻是迷霧重重。比如說它那雄厚的財力。光從所有學生可以就餐免費這點，其規模就可見一斑了。學生食堂在地下和一樓。一樓又被彩色玻璃分隔成室內和露天。
此時北海道東部的氣溫還是很低，很少有人會坐在露天處。正因如此，這兒非常適合密談。
“不冷嗎?”
“啊，不好意思，因為我騎摩托車的，這種程度的寒冷不值一提。”
天王寺紫苑端來兩人份的咖啡杯。
“摩托車嗎?與玖我學姐很相配呢。難得有機會待在北海道，就不想騎車到處看看嗎?”
“是啊。以後有機會會去的……”
長發美少女眺望了一眼遠方，馬上轉換了話題。
“真夜都在做些什麽?”
“還是一如既往，來回在教室和學生會室門前。”
紫苑打開糖包，往杯裏倒人半包糖。她一邊回攪著攪拌棒，一邊輕輕地歎了口氣。
“做這些也沒一點用處。”
“搞不好還會被珠洲城——蠻力的書記長發現帶走。現在這時候，她們正在開那個浮雕像破壞事件的調查會吧？”
“聽說第一嫌疑人是一年級的炎凪，校園裏都傳得沸沸揚揚了。”
“嗬嗬，這個好。”
“不過為什麽?”
“那家夥從初中開始就以喜歡惡作劇出名了。自作自受。”
“這樣啊，那麽那邊呢?”
“嗯，武田他們沒問題，並沒有受什麽特別大
的傷，而且他們也沒看到關鍵地方。在那之前就已經暈過去了。”
“真的嗎?”
“相信我就是了!”
夏樹下意識提高了嗓門，接著又故意咳了幾下。
前天，也就是星期二，夏樹她們和武田將士率領的集團交戰，交戰中破壞了浮雕像。
紫苑心想，包括武田本人在內，對手共有八個人。怎麽所有人都這麽湊巧……。
“好吧，我相信你。這麽一來，知道真正犯人的就隻有我和玖我學姐了。”
“真夜怎麽樣?”
“神樂同學似乎還是一樣，失去了那時的記憶。”
昨天眾人聚集在破壞現場時，紫苑其實也在附近。她本想叫真夜一句，但當時的真夜看上去完全不記得自己的所作所為了，於是她便沒有加入到她們的談話之中。
“失去記憶了……嗎?那就不用擔心會說漏嘴了。不過，真不知道這對我們來說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那她三番五次往學生會室跑是為了?”
“這個……”
紫苑對夏樹解釋說，真夜好像是在擔心炎凪。
“真的嗎，這個?”
“我怎麽知道神樂同學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啊!”
這次是紫苑聲音提高了好幾度，神色也有點局促不安。夏樹心想，自己這樣也就算了，紫苑會這樣還真少見。
“真夜真是有精神啊。不過，要不幹脆把所有事都推到凪身上，這樣正好能混亂學生會的視線。”
“讓清白的人頂罪是不是有點……”
“那麽，幹脆把真夜交給她們，賣個人情。”
“這個……”
紫苑一時語塞。夏樹一口氣喝光了杯裏殘留的咖啡，然後望著紫苑滿臉困惑的表情。盡管星期二發生了許多難以忘懷的事情，但紫苑和真夜接吻的那一幕現在仍然清晰無比地印在腦海中。
“你們果然是青梅竹馬啊?”
“不是。……我覺得應該不是。”
“覺得?”
“小時候的記憶已經模糊不清樂。雖然我記得那時有個玩伴，但那是不是真夜……神樂同學。我不能像她那樣自信地斷定……”
“你也是記憶問題嗎?”
夏樹總覺得有點不正常。還是說，那段空白的記憶才是關鍵，現在反而變成線索了呢?
“真是的。我還以為隻不過是學園紛爭再次複燃了而已。本來沒打算和這些麻煩事扯上關係的哎。”
“我倒有個提議。”
“怎麽了，說得這麽煞有其事的?”
“如果想對學生會起效的話，我覺得，把玖我學姐交出去比把真夜同學交出去更好。”
“什、什麽——開什麽玩笑!”
“我可一直是認真的。”
紫苑用手指推了推鏡架。
“準確地說，不是對學生會的效果，而是對會長個人的效果。不過，照現在這種情況，兩者並沒有什麽區別。”
“你有什麽根據嗎……”
“收集情報也並不是很辛苦的事情，別看我這樣，看人的眼光還是很準的。請別擔心，就算玖我學姐遇到什麽不測，我也
會接過派閥的。”
風華學園的玖我派，到目前為止僅有三個成員。而且，其中之一的神樂真夜還完全沒有認識到自己的立場。
*
“怎麽了，會長?”
正在白色寫字板上書寫的菊川雪之回過頭來。
“沒什麽，菊川同學。剛剛有點想打噴嚏，你繼續吧。”
“好。”
這聲音要是打噴嚏的話，未免也太嬌媚了些吧，雪之邊想邊寫著議題。
·爆炸事件(星期一)
·侵入事件(星期一)
·浮雕像破壞事件(星期二～星期三)
·學園紛爭再燃?
“雪之，議題也太多了吧。應該再總結一下要點。”
“但是小遙……”
“我聽說神崎學園長隻要求我們調查浮雕像的事吧。”
珠洲城遙忽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挑釁般地環顧了在座的每一個人。
“是這樣吧，黎人學長。”
“嗯，話雖如此。”
普通人麵對遙咄咄逼人的視線恐怕早就退縮了，但坐在對麵的黎人卻柔和地接擋了下來。
“包括這次毀壞的浮雕像在內，陳列在學園各處的雕刻和繪畫多半是我的兄長出於興趣布置的。估計是帶了私心在內。……我倒是不介意，按學生會長的方式做就行。”
“多謝。”
靜留所道謝的人名叫神崎黎人，是學園長神崎零歲數相差懸殊的弟弟，讀高三。他以學園長代理，有時抑或以旁聽者的身份在學生會露麵。與凶神惡煞的兄長不同，他長得相貌堂堂，而且言行舉止也很溫柔，很受女生們的歡迎。
“雖然珠洲城同學說的也很在理，但我總感覺最近幾天發生的事情有一定的聯係。”
“有一定的聯係?我可是聽說星期一黑社會入侵那事的動機是出自對會長個人的怨恨。你真是會強扯在一塊啊。”
“好了好了，遙同學。那件事靜留會長差不多一個人就收拾好了。再說幸好學生們也沒有受到什麽實際傷害。”
“黎人學長還是一如既往地寵著會長。”
“不，不是那樣了。”
“我所在意的是為什麽他們偏偏選擇在那一天行動。那麽大排場的事件背後會不會隱藏了些什麽。”
“背後是指?”
“我還沒了解得那麽深入。”
靜留說的和昨天結城奈緒說的一樣。管理學園中樞的才女和全憑好奇心行動的小野貓，截然相反的兩人所思考的向題指向了同一方向，這究竟是……。
“話雖如此，黑社會們已經被收拾幹淨了，現在的線索就隻剩這個了。”
靜留說完，視線停留在了攤在桌麵的幾張照片上。上麵是毀壞的浮雕像。拍攝照片的原田千繪再次解釋道。
“高兩米多，寬約五米的大理石。如果一塊塊削下來，差不多要花上一晚上，那樣的話應該會被人發現的。它看上去像是在短時間裏毀壞的，可是沒有爆炸物的反應。”
“如果是爆炸的話，應該也會發出巨大的聲響吧?”
“是啊，但沒有人說聽到過巨大聲響。”
與千繪同行的葵說道。
“這樣看來，應該是念力了吧。”
“‘學園紛爭再燃?’……嗎?”
黎人重述了一遍雪之寫在白板最後一行的議題。
“很遺憾，這個問號還是去掉比較好吧。”
盡管沒有留下這次這麽誇張的痕跡，但自長假結束起，已有數份報告說明學生們使用超能力私下鬥毆。
“學園那邊應該是想盡可能趁著還未燎原之前將火苗撲滅。”
“那也是自治的範疇內吧。”
“是的，遙同學。”
“沒問題，擒賊先擒王，烏合之眾自然會平靜下來的。能破壞這麽大東西的念力者寥寥無幾。”
“珠洲城同學能辦到吧。”
“當、當然，就像土龍點心一樣輕而易舉。”
“是像茶點一樣輕而易舉，小遙。”
遙和雪之又一如既往地共演起天然呆和吐槽。相傳土龍的茶泡飯具有極好的滋養強健功效，不過真的有土龍嗎?眾人都抱有這一疑問，但沒人提出來。
“除了珠洲城同學以外，擁有那麽巨大力量的念力者，學生中屈指可數。其它能想到的就是朱雀會了。”
“朱雀會不是被靜留
會長解散了嗎?”
“真是令人懷念啊。”
靜留凝望著窗外。
全國超能力者雲集一堂的星之宮學園。這些年輕人擁有常人所沒有的能力，想要炫耀一番也是人之常情。更何況他(她)們一向以遊離在人類社會之外自負，極度討厭受到管理和束縛。結果各個集團發生了紛爭，學園內亂作了一團。兩年前，紛爭迎來了高潮。且紛爭鎮定下來時也是兩年前的春天。這全是新生藤乃靜留的功勞。
朱雀會是當時最大的派閥，對靜留來說也是最後的最強的敵人。
“那群家夥的那次攻擊確實有點不好對付。但是，率領集團的幹部已經‘畢業’了，低年級學生也早已四分五裂，應該都很老實。還有什麽值得擔心的呢?”
“不，事情還沒有水落石出。”
靜留在窗前轉身說道。沒錯，朱雀會的確是被消滅了，但率領朱雀會的頭目是誰，這點就連靜留也沒有把握。
“好啦，雖說殘兵敗將不足成事，但還是需要監視一下他們吧。還有其它集團也一樣，馬上去準備。”
“啊——!”
遙高聲尖叫了一聲，打斷了黎人的話語。
“我忘了重要的事情。給我，雪之。”
遙走上前，接過雪之遞出的油性筆。
“重大嫌疑人。”
“嫌疑人嗎，說是炎凪那一年級學生幹的隻不過是傳言而已，完全沒任何證據。”
“哼。你以為本小姐會被那淆人視聽的情報耍得團團轉嗎?不隻是嫌疑人。而是這幾天所有事件的中心人物。”
遙在白板上奮筆疾書。剛才還吵著“應該概括一下要點”的遙自己又追加了一行新的議題。
——手銬狼——。
“…………”
“怎麽了，你們怎麽都不說話了?因為太過出乎預料，一個個都嚇趴了?怎麽了雪之?”
“……不是狼，是娘，小遙。”(注：娘，日文，少女的意思。)
*
叢山之中的夜幕降臨得有些早。在連綿的山峰棱線一帶的夕陽不多久便沉落至山後，隻剩下銀白的月亮與路燈照耀著學園。
昏暗中，一個身影從一片陰影竄到另一片陰影，仿佛在故意躲開路燈光芒。身影在學園內庭的角落中停了下來。那個角落四周都用繩索圈了起來，正是浮雕像的破壞現場。
黑影稍稍窺視了一下地麵後，彎下身想要從繩索下鑽進去。
正在此刻——
“請等一下。”
真夜從身後一把抱住了黑影。因為兩手依然被手銬鎖在一起，她幹脆就將雙手手腕圈成一個環狀，從頭頂往下套，將之緊緊抱住。
“喂喂喂……哇。”
黑影前屈著身子，最後因為支撐不住真夜的體重，直直地趴倒在地上。
“好疼疼……”
“對、對不起，炎阿凪同學。”
“錯啦，我的名字不是阿凪，是凪。……那個，你叫真夜對吧。話說回來，你的胸部還真不錯啊。不隻是尺寸，還有那絕妙的柔性和彈性——嗚哇!”
真夜發現自己緊貼在凪後背後時，馬上站起身來。這時，手銬的鎖鏈狠狠地勒住了凪的脖子。
真夜急忙放開凪，但少年一時半會也隻能趴在地上，不停地咳嗽了。
“……真、真以為這次死定了。你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事件的犯人會再次回到現場。看來這句諺語是真的呢。”
“喂，那不是什麽諺語，是警匪片的台詞吧。……等等，你說我是犯人!破壞這座雕像的犯人?”
“大家都這麽說。請你在被學生會抓住之前自首吧，那樣還能減輕你一點罪行。”
“多謝你的忠告。不過依我看，靜留會長可不會這麽蠢。”
“這話什麽意思?”
“而且，在你麵前說可能不怎麽合適，不過啊，學生會是不是把你也當成嫌疑人之一了?”
“我!我可不記得自己做過這種事!”
“如果是你的話，這點又是件麻煩事喲。”
“對了! ”
“又怎麽了?”
“我們一起從這裏逃走吧，阿凪，不對，凪同學!”
“為什麽會想到這個?……算了，你還真是有意思。”
凪撫摸著留在自己脖子上的紅色淤痕，嘴角掛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那笑容像是已經把這個熟不拘禮的人吃得死死的了似的。
“我可是認真的。”
“就算想逃也不是這麽簡單就能……。對了，說起這繩子，這兒為什麽要拉起警戒線這種東西呢。”
“這個啊，為了不讓看熱鬧的人把現場攪得亂七八糟吧。”
“是啊。不過我想，他們會不會是為了隱藏這裏麵的某個真相，才不讓任何人靠近。”
“為了隱藏真相?”
真夜眯起雙眼，再次仔細打量起警戒線內側。七零八落的大理石碎片撒落了一地，與白天看到的沒有任何不同。……白天。不對，感覺更早之前似乎就看到過了。尚未毀壞的浮雕像，上麵雕刻著龍一樣的畫像。我在這兒與人交過戰。
“有人來了。”
的確能感覺到黑暗中有人靠近了這邊。真夜已經完全認定自己在做虧心事了，她向凪招招手，躲進了樹蔭中。
四周一片沉寂，就連兩隻撲火的飛蛾啪啦啦拍動翅翼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凪在這片沉寂中竊竊私語著。
“你知道嗎?這兒還有從窗口漏出的燈光與路燈，但隻要你從學園的地盤往外踏出一步，就會立刻發現那之前是一片黑暗。那可是真正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城裏來的人根本無法想象的黑暗足足延續了十公裏以上。現在你還想從這裏逃走嗎?”
“……我。”
“這幾天發生了這麽多事，所以你才想逃走了。是吧?但就算從這裏逃出去了，你仍置身於黑暗之中。下山到了大街上也是在黑暗之中。那是人心中的黑暗。你來到這兒不正是討厭那些嗎?”
“……”
“哦呀，又來了一個新的登場人物。”
街燈的光芒照亮了靠近的人。她身穿高中部女生製服，眼鏡鏡片反射了—絲光芒。
“那是……”
單身前往的少女在事件現場的警戒線前止住了腳步。
“你的朋友嗎?—一天王寺紫苑。能力是……接觸感應，這可不妙啊。呀。”
真夜一巴掌拍掉凪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通過接觸讀取對方
思考的接觸型感應。真夜的表層思考已經被他讀取了。這已經違反了白天日暮茜所說的規則了。
“好疼疼啊，她能力的程度是?”
“隻要小紫出馬，什麽都逃不過她的眼睛，不管是什麽壞事。”
“那就更不妙了。”
凪皺起眉頭，將自己的大拇指貼在嘴唇上。
紫苑的接觸感應的作用對象並不局限於人，還能從各種物體上讀取信息。凪不是破壞浮雕像的原凶，但知道紫苑能力後臉色卻變得極為可怕。
“阿凪同學，你到底有什麽企圖?”
“都說了我不叫阿凪。企圖嗎?當然是有趣的事情了。不過，現在挑明的話還稍嫌太早，至少那群家夥會這麽想的。”
“啊? ”
“真夜，你想幫你的朋友吧?這樣下去的話就危險了喲。”
真夜剛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急速向這邊接近時，凪一把將她從樹蔭下推了出去。
*
“……神樂同學?你為什麽在這裏?”
天王寺紫
苑看到從樹蔭下踉蹌而出的真夜，驚訝地問道。不過，令人驚歎的夜會戲才剛剛拉開帷幕而已。
“小紫，身後!”
紫苑慌忙轉身，隨即雙目圓睜。
無數的大石塊浮在半空中。那是散落在警戒線那邊的大理石碎片。直至昨天為止還是構成浮雕像一員的它們，簡直就像是要從試圖調查自己的紫苑手中逃離而露出獠牙一般。
“啊～”
無數碎片飛了過來，刺向紫苑腳邊。兩片、三片。終於，紫苑一個腳下不穩，摔倒在地。
更多碎片如飛鏢般飛射過來，但都如同撞在透明牆壁上一般彈落在地。
“小紫!……啊!?”
飛奔過來的真夜也倒吸了一口冷氣。雖然自己用念力接住了直衝紫苑而去的攻擊，但彈開的碎片卻又在空中調過頭，這次直接將刀鋒對準了自己。
“嗚!!”
勢大力沉的碎片急速向真夜集中攻擊過來，她不得不連連後退，最後撞在身後的蝦夷鬆樹幹上，痛苦地呻吟了一句，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神樂同學!?”
紫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此強大的真夜竟輕易地被占了上風。
發起攻擊的人似乎已經確信了自己的勝利，朝這邊靠近。周圍很是昏暗，無法看清對方的容貌，不過可以察覺到來者是兩男一女。還有，嘴邊掛著一絲冷笑的少年也悠然出現在眾人麵前。
“炎凪!你也是這些家夥的幫凶嗎!”
“不是喲。那個，你是叫紫苑吧?這三個人是朱雀會的成員。而我是自由身，不過這次與他們有共同利害關係而已。”
“怎麽說?”
“前幾天，紫苑和真夜你們在這兒與武田他們團夥交戰了吧?學園長可是挺喜歡這兒的那座浮雕像的喲，不過那時卻被你們破壞了。喲，放心，我對搜尋犯人可是役點興趣都沒有。當然，被懷疑成是犯人也不好辦。”
“那你為什麽在這裏?”
“這個嘛。不過，我倒是嚇了一跳，真夜突然出現，還說要和我一起私奔呢。”
“!?”
“真是個奇怪的女孩。她那柔軟的胸部壓在我身上時，我可是心跳不已喲。”
“……你就吹吧。”
“啊”
“真夜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何況還是你這種人。”
“沒、沒有，我是添油加醋了一點，不過說我吹牛這也……”
凪有點招架不住紫苑洶洶而來的氣勢。紫苑自己也沒注意到，她對真夜的稱呼都變了。
“說些什麽像你這種家夥，對初次見麵的我能了解幾分嗎……嗚。”
凪想起來真夜曾經說過“隻要小紫出馬，什麽都逃不過她的眼睛”，不由往後退了幾步。一流的接觸感應能力者可不是什麽善類。少年察覺到目前自己在心理戰中所處的形勢不妙，試圖扭轉局勢。
“哎，雖然真夜也是個不錯的女孩，不過說白了，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所以私奔還是算了。你安心了吧?”
“凪!”
“我們是不是也該弄清楚各自的立場呢，小紫苑。現在你們的對手是朱雀會。雖然事前並沒有製訂什麽對戰表，不過已經戰勝了武田組的你們，算是進入學園戰的第二回合了。不過，朱雀會可是優勝候補的種子隊，光憑你們那點能力還足夠嗆吧。”
“我們還有玖我學姐在。”
“夏樹，真不錯啊——。但朱雀會的板凳上還有大把大把連我都不認識的家夥。話說的可能有點難聽了，現在在這裏的三個人隻是無名小卒而已。即便如此，他們也很強吧?”
“!”
“即使單人的力量不足以與真夜匹敵，但是三人一起上的話就能贏。朱雀會擅長的就是團體念力。力量的合成可不是用加法來衡量喲，而是能發揮出乘法的效果。你和夏樹都沒有任何勝算的了。”
“——原來如此。”
一個聲音突然插了進來，凪怔在原地。自恃勝利而洋洋得意的三人組，甚至是紫苑都在尋找聲音的主人。這聲音實在陌生至極。
(該不會，又是?)
紫苑將視線轉向蝦夷鬆那邊，正好看到真夜扶著樹幹站起身來。
凪也注意到了。
“哎呀，哎呀，你也真努力啊。我有點刮目相看了。不過，先裝死，然後再發動突然襲擊不是更好嗎?”
“倒是很像你會耍的把戲。”
“像我?你們就愛對我說三道四，好像很了解我一樣。真不爽呢。收拾掉她們吧。”
可是——
凪本已在考慮如何善後了，但接下來的發展讓他直冒冷汗。第三次浮在半空中的大理石碎片朝真夜刺去，但在到達她身邊之前，碎片便化成砂粒，破裂四散開來，仿佛像被一把透明的老虎夾給夾碎了一般，所有碎片都碎成了細砂。
“不是說人越多力量越大嗎?那下次就別來三個人了，帶一百個人來吧。”
“什麽!?”
簡直是日中無人的狂妄宣言。但更讓凪吃驚的是神樂真夜的變化。
路燈光芒有點昏暗，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還是能看到真夜臉上爬滿了什麽東西。有點像是紅色的大蛇，又有點像蜥蜴。凪本以為她整張臉都會布滿條紋花樣的，但一瞬間又消失不見了。
“真夜……不對，你是誰?”
真夜沒有回答，而是隨意撩起垂放在前方的長發，皮笑肉不笑地嗤笑了一句，眼中放出了妖異的光芒。
“哇。”
衝擊在地表遊走。地麵的晃動堪比地震，凪等一行人不得不扭起了難看的舞步。草皮和塵土四處飛散，像怪物觸手一般的東西從地表飛出，在空中亂舞。
“這是樹木的根?該不會是用念力連根拔起……不會吧?”
不是謊言。也不是幻覺。伴著真夜的笑聲，巨大的蝦夷鬆樹發出悲鳴般的聲響，從地中連根拔起。
蝦夷鬆化作巨人的手臂，在夜幕下的庭園中橫掃而過。狂風咆哮，枝葉漫天飛舞，就連遠離樹木直接攻擊地點的紫苑也站不住腳，隻得緊緊抓住地麵。
好不容易才睜開雙眼。眼前一片模糊。紫苑用手在地上摸到眼鏡，戴上後勉強起身。
短短一瞬間勝負已分。真夜獨自站立在如同旋風狂卷而過的一地狼籍中。朱雀會的人早已被一掃而空。
不對，在紫苑正想向真夜搭話前，一個腦袋從狼籍的枝葉間探了出來，是掛滿鬆針的炎凪。
凪試圖說些什麽，但一直咳個不停，沒法說清楚。好容易吐光了嘴裏的細小鬆針，他像連珠炮一般滔滔不絕地說開了。居然是對真夜的讚美之辭。本以為他是想就地求饒，沒想聽上去倒像是他的肺腑之言。
“——我甘拜下風!簡直是神秘至極!我這是何等的愚蠢啊，居然沒有注意到你真正的身姿。你遠遠地超越了我的想象力。真夜，不，真夜大人!不管您去何處，我都伴您左右。離開這所封閉的學園，去往自由的大千世界!”
“我哪都不去。”
“啊? ”
“我決定再在這兒待一陣子，還有東西沒有破壞掉。”
“怎麽這樣……”
皎潔的月光下，麵朝如幼犬般懇乞的凪，真夜嫣然微笑。然後——
“滾吧，渣滓。”
*
“——我知道了。那就請安排善後處理吧。沒問題，還在預計範圍之內。”
神崎零說完後，放下電話聽筒。
“怎麽回事?剛才巨大的聲響?”
“好像今天晚上又上演了一戰。看來與其從外麵叫人過來維修，還不如我們獨
自成立造園部門和建築修理部門更有效。為了保密也更好吧。”
“噢。”
姬野二三忙用手遮住嘴，但她看上去並不像太吃驚，用慣有的悠然語氣繼續說道：
“看樣子還是盡快的好，這樣下去校舍可真要被毀掉了。”
“總比什麽事都不發生的好。這次可是真家夥。我們等待了這麽長時間，終於等到了可盼之物。不過從之前的情況來看，還需要進行一定的軌道修正。”
神崎站起身來，走到室內牆上懸掛的繪畫前。弟弟黎人曾經說過，這些以傳說和神話為主題的作品群算是“兄長的興趣”。他佇立在其中一幅畫之前。龍與戰鬥的騎士，其中還有一個少女的身姿，給人感覺像是畫錯了地方一樣。前幾天在庭園中被破壞，剛剛化成粉塵的浮雕像上畫的也是同樣的內容。
對神崎來說，誰是毀壞浮雕像的原凶根本就不成問題。但如果通過接觸感應察覺到設置石像的動機就麻煩了。所以浮雕像粉碎成了砂粒可是立了件意料之外的大功。
“那幅畫到底是什麽?”
“題目是‘莫蒂弗德的蜿龍’。中世紀英格蘭的傳說。
“蜿龍?”
“是指龍和龍的眷屬。故事說的是一個名叫莫德的少女撿回一隻婉龍的幼崽，並將其撫育長大。長大後的蜿龍很親近少女，但卻襲擊並吞食村莊裏的其他村民。最後，一名騎士討伐了那條蜿龍，但他看到泣不成聲的莫德時卻愕然了。歐洲大陸上有關龍的傳說比比皆是，但少女馴服龍的傳說卻隻有這一篇。不過，‘我們的龍’像是對這點很不滿。”
“究竟是什麽地方不合她意呢?不如你直接去問她看看一下?”
“您又開玩笑了，理事長。”
神崎轉過頭，瞥了一眼二三堆滿笑容的麵孔。
“我還不想被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