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陸銘抓住那小黑盒，伸手似乎想要把聲音調的更清楚些，卻又害怕一不小心，連這個聲音都聽不到了。
“時間很緊，我長話短說，你不要問，”那邊的陸爸爸短暫的停頓了一下，“這裏已不是人間——應該就是流星雨落下的隕石所引發的大麵積疫病……我偷偷做了初步研究，無法確定病毒種類，不同於以往任何流感或黑死病或sars，可能比那些都要嚴重。最明顯的靶器官是肌肉關節和腦組織，感染者會出現關節僵直、情感缺失等症狀……”
這時，通訊那頭忽然響起一個粗重的呼吸，不像人聲，倒像是野獸發出來的。那個聲音仿佛無限痛苦。接著像是椅子在動，應該是陸爸離開說話的地方，走到發出叫聲的野獸旁邊，低低的說“別出聲”。
陸銘和林薇對視一眼，林薇幾乎立刻就聯想到什麽，迅速轉開臉。陸銘也顧不得他爸的禁口令了，對那邊喊，“爸，我媽呢？她怎麽了——”
野獸忽然叫了一聲，仿佛聽到他的聲音有所觸動，掙紮的動靜也大起來。陸爸在那邊呆了好一會兒，野獸的聲音才稍微低點。
陸爸走回來，“……感染者移動緩慢卻不知疲倦，屬於人類的智力退化，情感缺失，會對正常人甚至親友發起無差別攻擊，會……啃食……”說到這裏他的語氣稍有波動。
“媽呢？你沒回答我，我媽怎麽了？”
這時，原本安靜了一點的“野獸”忽然又變得狂躁，粗重的呼吸仿佛就在耳邊。
陸爸喝道，“你別問！”
“我要過來！船票買好了！”
“已經沒用了！”
聽著那聲怒喝，陸銘幾乎是立刻抬手捂住了臉。林薇尚有理智，能聽出陸爸嚴厲的聲音背後也泄露出一絲顫音。
忽然安靜下來，那邊沙沙的背景音仿佛放大了好幾倍。
見陸銘一時無法恢複，林薇忍不住湊近那黑盒子，“叔叔，我是陸銘的同學。現在b國情況如何？我們這邊新聞完全沒有報道。”
“誒？”陸爸的聲音難得變了個調，顯然才知道她的存在，但也是形勢危急，來不及多問，“流星雨之後，第一批離開的人到達a國出現變異及攻擊行為，a國采取極端手段，封鎖了b國的進出通道，控製了媒體，並屏蔽了b國與外界聯係的通訊信號——b國現在已經成為孤島。”
這黑盒子能繞開屏蔽？林薇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轉而關注更重要的事。“——有人離開過b國？”
“有。至少有一架私人飛機在流星雨降落之後離開b國到a國，正是那批乘客的異狀引起了a國的強烈反應。其他的我也想查，但消息已經被封鎖。”
林薇心想陸爸不愧是學霸的爸，這個時候還能保持足夠的冷靜和行動力，但她還是隻能狠心問道，“叔叔，您現在……安全嗎？”
那邊沉默一下，忽然問了個奇怪的問題，不是問她，“銘銘，她是不是自己人？”
“她是。”陸銘捂著臉的手並沒放下，聲音也有些哽咽，傳達出來的意思卻是肯定的。
陸爸得到這個答複，沉默一下，歎息道，“不，我已被傳染。”
陸銘放開蓋在臉上的手，“爸，是不是——”
“沒錯。”陸爸仿佛知道兒子要問什麽，“這種病毒隨時在變異，潛伏期也比最初時更短，我估計最多半小時，就……和她一樣了。”
聽他如此冷靜客觀的說著可怕的將來，林薇一下子熱淚盈眶。
“銘銘，你現在在地下室嗎？你和……這位同學怎麽稱呼？”
林薇忍著酸澀，“……我叫林薇。”
“好，陸銘，林薇，你們兩個應該是此刻c國最先知道這件事的，甚至全世界現在知道的也不多——千萬不要慌，也不要馬上告訴所有人。這個信號雖然避開了b國的屏蔽器，但頻率也可能會被捕捉到，不能說太久，何況——”
陸爸說到這裏頓住，林薇大概能猜出他沒說完的那半句話。他之前估計過，最多半小時，沒剩多久了。
“觀察到現在，隻發現切斷變異人頭部同身體的聯係可以致死，槍擊或刀砍都行……也許是變異人的行動是靠周圍神經發揮作用……但有很多還不能用科學原理解釋……算了，你們不需要知道這些……地下室是很好的壁壘……將來波及到你們那裏，可以用來庇護。”
看得出來，隨著時間過去，陸爸顯然不如剛開始那麽理智，說話也有些斷斷續續，甚至話間停頓的呼吸，也開始接近那野獸的節奏。
“爸，還有呢？還有什麽我能做的？”
那頭的陸爸喘息了一下，似乎跟無形的什麽掙紮，“……沒有。從前我對你過於嚴苛……你小時候想看個動畫片我都不準……那動畫片叫什麽名字，一群人打籃球的……後來我出差幫你帶了套原版漫畫……你一直沒拆……”
“我、我不看了，爸我不看了——”
“看吧。作為父親，我虧欠良多……家族的期望，也未必沒有辜負……不想再要求你什麽了……平安就好……差不多了吧……好像樓下的監視器有動靜……銘銘，來，跟你媽媽打聲招呼……”
那邊的通訊器貌似被移動了，之前那個野獸的粗重呼吸聲又響起來。
“媽——”
“野獸”叫起來，發出不小的動靜，林薇覺得自己聽出了其中的不安與不舍——不論人或獸，那種本能的情感。
陸爸拿回通訊器，振作一下，戲謔道，“——可惜不知道林同學長什麽樣子。”
林薇忽然一個衝動，鬼使神差的來了句，“是美女的樣子。”
陸爸一愣，隨即笑起來，“那更好。”
陸爸又跟野獸輕聲說了什麽，林薇聽不見，隻是發現：陸爸對野獸說話的聲音實在是讓人意想不到的……溫柔。
通訊器被拿回去，“兒子，再見。”
一聲輕響之後，通訊器那邊的聲音完全消失。
沒有陸爸嚴厲的話語，野獸粗重的呼吸，連背景的沙沙聲都沒有。
陸銘呆呆的看著那個黑盒子，拿起來搖搖，晃晃，把幾條線拉起來又收回去，按鈕旋到底又反轉回來……但不管怎樣，裏麵再也沒能發出聲音。
林薇擔心的看著他。
陸銘忽然放下盒子往外衝。
“你要去哪兒？”林薇跟上去。
陸銘不說話。眼見著衝到了出口處，雙手發抖的拿出鑰匙開門。
“你別去！沒用！”林薇情急之下一把打開他的手，抱住他的腰大喊。
鑰匙劃了個弧線落在地上。
陸銘呆呆的看著，忽然轉身將林薇按在牆上。
被圈在他雙臂之間，他周身的哀痛與狂暴充斥在小小的空隙中，林薇頓覺呼吸困難，甚至不能對上他的眼睛，隻得說，“你……先冷靜一下，不要衝動……”
“冷靜？對了，你為什麽可以如此冷靜？”陸銘忽然問，盡管還帶著哽咽，但更多的卻是犀利。
“我……”想不到他問起這個來，林薇隻覺自己百口莫辯，隻能說，“我旁觀者清！我冷血！我無情行了吧？”
“你看著我說話——”陸銘深深鎖住她的目光，“你早知道會有這麽一天，是不是？”
林薇並沒有做好說出自己最大秘密的準備，心中一急，“哪，哪裏，我哪裏知道。”
“看著我。”陸銘雙手固定住她的臉，不讓她回避，“你明明跟我說過，以後會有變故，讓我做好準備。”
“當時我、不是以為……江湖再見嗎，就不能臨別之前多說幾句？”
“動物中心那個呢？你難道習慣勸每個人都去退學保命？”
怎麽他腦子忽然清醒了，什麽都記起來。
林薇沉默。
“為什麽你會知道？”陸銘毫無表情的問。固定她腦袋的手卻絲毫不放鬆，看來是非要得到答複才肯罷休了。
林薇實在無力招架他的目光，隻能閉了眼回答——
“因為……”
“——因為，我是學霸。”
“時間很緊，我長話短說，你不要問，”那邊的陸爸爸短暫的停頓了一下，“這裏已不是人間——應該就是流星雨落下的隕石所引發的大麵積疫病……我偷偷做了初步研究，無法確定病毒種類，不同於以往任何流感或黑死病或sars，可能比那些都要嚴重。最明顯的靶器官是肌肉關節和腦組織，感染者會出現關節僵直、情感缺失等症狀……”
這時，通訊那頭忽然響起一個粗重的呼吸，不像人聲，倒像是野獸發出來的。那個聲音仿佛無限痛苦。接著像是椅子在動，應該是陸爸離開說話的地方，走到發出叫聲的野獸旁邊，低低的說“別出聲”。
陸銘和林薇對視一眼，林薇幾乎立刻就聯想到什麽，迅速轉開臉。陸銘也顧不得他爸的禁口令了，對那邊喊，“爸，我媽呢？她怎麽了——”
野獸忽然叫了一聲，仿佛聽到他的聲音有所觸動，掙紮的動靜也大起來。陸爸在那邊呆了好一會兒，野獸的聲音才稍微低點。
陸爸走回來，“……感染者移動緩慢卻不知疲倦，屬於人類的智力退化，情感缺失，會對正常人甚至親友發起無差別攻擊，會……啃食……”說到這裏他的語氣稍有波動。
“媽呢？你沒回答我，我媽怎麽了？”
這時，原本安靜了一點的“野獸”忽然又變得狂躁，粗重的呼吸仿佛就在耳邊。
陸爸喝道，“你別問！”
“我要過來！船票買好了！”
“已經沒用了！”
聽著那聲怒喝，陸銘幾乎是立刻抬手捂住了臉。林薇尚有理智，能聽出陸爸嚴厲的聲音背後也泄露出一絲顫音。
忽然安靜下來，那邊沙沙的背景音仿佛放大了好幾倍。
見陸銘一時無法恢複，林薇忍不住湊近那黑盒子，“叔叔，我是陸銘的同學。現在b國情況如何？我們這邊新聞完全沒有報道。”
“誒？”陸爸的聲音難得變了個調，顯然才知道她的存在，但也是形勢危急，來不及多問，“流星雨之後，第一批離開的人到達a國出現變異及攻擊行為，a國采取極端手段，封鎖了b國的進出通道，控製了媒體，並屏蔽了b國與外界聯係的通訊信號——b國現在已經成為孤島。”
這黑盒子能繞開屏蔽？林薇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轉而關注更重要的事。“——有人離開過b國？”
“有。至少有一架私人飛機在流星雨降落之後離開b國到a國，正是那批乘客的異狀引起了a國的強烈反應。其他的我也想查，但消息已經被封鎖。”
林薇心想陸爸不愧是學霸的爸，這個時候還能保持足夠的冷靜和行動力，但她還是隻能狠心問道，“叔叔，您現在……安全嗎？”
那邊沉默一下，忽然問了個奇怪的問題，不是問她，“銘銘，她是不是自己人？”
“她是。”陸銘捂著臉的手並沒放下，聲音也有些哽咽，傳達出來的意思卻是肯定的。
陸爸得到這個答複，沉默一下，歎息道，“不，我已被傳染。”
陸銘放開蓋在臉上的手，“爸，是不是——”
“沒錯。”陸爸仿佛知道兒子要問什麽，“這種病毒隨時在變異，潛伏期也比最初時更短，我估計最多半小時，就……和她一樣了。”
聽他如此冷靜客觀的說著可怕的將來，林薇一下子熱淚盈眶。
“銘銘，你現在在地下室嗎？你和……這位同學怎麽稱呼？”
林薇忍著酸澀，“……我叫林薇。”
“好，陸銘，林薇，你們兩個應該是此刻c國最先知道這件事的，甚至全世界現在知道的也不多——千萬不要慌，也不要馬上告訴所有人。這個信號雖然避開了b國的屏蔽器，但頻率也可能會被捕捉到，不能說太久，何況——”
陸爸說到這裏頓住，林薇大概能猜出他沒說完的那半句話。他之前估計過，最多半小時，沒剩多久了。
“觀察到現在，隻發現切斷變異人頭部同身體的聯係可以致死，槍擊或刀砍都行……也許是變異人的行動是靠周圍神經發揮作用……但有很多還不能用科學原理解釋……算了，你們不需要知道這些……地下室是很好的壁壘……將來波及到你們那裏，可以用來庇護。”
看得出來，隨著時間過去，陸爸顯然不如剛開始那麽理智，說話也有些斷斷續續，甚至話間停頓的呼吸，也開始接近那野獸的節奏。
“爸，還有呢？還有什麽我能做的？”
那頭的陸爸喘息了一下，似乎跟無形的什麽掙紮，“……沒有。從前我對你過於嚴苛……你小時候想看個動畫片我都不準……那動畫片叫什麽名字，一群人打籃球的……後來我出差幫你帶了套原版漫畫……你一直沒拆……”
“我、我不看了，爸我不看了——”
“看吧。作為父親，我虧欠良多……家族的期望，也未必沒有辜負……不想再要求你什麽了……平安就好……差不多了吧……好像樓下的監視器有動靜……銘銘，來，跟你媽媽打聲招呼……”
那邊的通訊器貌似被移動了，之前那個野獸的粗重呼吸聲又響起來。
“媽——”
“野獸”叫起來，發出不小的動靜，林薇覺得自己聽出了其中的不安與不舍——不論人或獸，那種本能的情感。
陸爸拿回通訊器，振作一下，戲謔道，“——可惜不知道林同學長什麽樣子。”
林薇忽然一個衝動，鬼使神差的來了句，“是美女的樣子。”
陸爸一愣，隨即笑起來，“那更好。”
陸爸又跟野獸輕聲說了什麽，林薇聽不見，隻是發現：陸爸對野獸說話的聲音實在是讓人意想不到的……溫柔。
通訊器被拿回去，“兒子，再見。”
一聲輕響之後，通訊器那邊的聲音完全消失。
沒有陸爸嚴厲的話語，野獸粗重的呼吸，連背景的沙沙聲都沒有。
陸銘呆呆的看著那個黑盒子，拿起來搖搖，晃晃，把幾條線拉起來又收回去，按鈕旋到底又反轉回來……但不管怎樣，裏麵再也沒能發出聲音。
林薇擔心的看著他。
陸銘忽然放下盒子往外衝。
“你要去哪兒？”林薇跟上去。
陸銘不說話。眼見著衝到了出口處，雙手發抖的拿出鑰匙開門。
“你別去！沒用！”林薇情急之下一把打開他的手，抱住他的腰大喊。
鑰匙劃了個弧線落在地上。
陸銘呆呆的看著，忽然轉身將林薇按在牆上。
被圈在他雙臂之間，他周身的哀痛與狂暴充斥在小小的空隙中，林薇頓覺呼吸困難，甚至不能對上他的眼睛，隻得說，“你……先冷靜一下，不要衝動……”
“冷靜？對了，你為什麽可以如此冷靜？”陸銘忽然問，盡管還帶著哽咽，但更多的卻是犀利。
“我……”想不到他問起這個來，林薇隻覺自己百口莫辯，隻能說，“我旁觀者清！我冷血！我無情行了吧？”
“你看著我說話——”陸銘深深鎖住她的目光，“你早知道會有這麽一天，是不是？”
林薇並沒有做好說出自己最大秘密的準備，心中一急，“哪，哪裏，我哪裏知道。”
“看著我。”陸銘雙手固定住她的臉，不讓她回避，“你明明跟我說過，以後會有變故，讓我做好準備。”
“當時我、不是以為……江湖再見嗎，就不能臨別之前多說幾句？”
“動物中心那個呢？你難道習慣勸每個人都去退學保命？”
怎麽他腦子忽然清醒了，什麽都記起來。
林薇沉默。
“為什麽你會知道？”陸銘毫無表情的問。固定她腦袋的手卻絲毫不放鬆，看來是非要得到答複才肯罷休了。
林薇實在無力招架他的目光，隻能閉了眼回答——
“因為……”
“——因為，我是學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