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遺骸就丟在這裏,身上已經開始腐爛,風一陣陣的,吹的惡臭也一股股的飄過來,許正則承受不住,趕緊遠遠的跑開,早起沒吃什麽東西,胃裏痙攣似的抽了半天,吐了一肚子酸水,許正則就著冰涼的溪水洗涑了一番,弄得全身都是水。


    “要不找些柴火,燒了吧。”吳勇也是難受,讓他挖坑可以,但拖屍骸,確實不想幹,那就算了吧。


    見許正則吐的稀裏嘩啦,吳勇隻好捏著鼻子,拿過許正則的竹槍把三具屍骸撥弄到了一起,然後兩人找了幹柴堆在上麵。怕火燒起來把邊上的蘆葦蕩給燒了,兩人把附近十幾米的雜草全清理了一遍。


    熊熊烈火燒了起來,往裏麵加了許多幹柴火,然後誰也不願意在這裏呆著,兩人扭頭就走,也不管他能不能燒的幹淨,又或者被風一吹,把周圍的東西給燒沒了。


    隻是這幾日衝撞了黴神,剛燒了幾具屍骸,就又碰見了餓狼,想來這幾具都是這些畜生啃光的,許正則握緊了手裏的竹槍,今日隻一隻惡狼,兩人聯手,當自無恙。隻是這日子,越來越難過了啊,時不時的見著死人,還經常有猛獸出沒,真他娘的鬧心啊。


    “真他娘的可惜,我那弓箭沒帶過來,否則今日定把這畜生留下,扒了那一身皮做衣服。”吳勇搖頭晃腦的隻談可惜,對眼前的惡狼渾不在意,他劈手綽了長刀,雙手抓著刀柄,刀尖朝下斜指,大吼一聲,氣勢洶洶的撲將上去——有一技傍身的人,比身無長物的普通人明顯更加主動。


    許正則吃了一驚,他怕吳勇出了意外,忙不迭的緊跟了上去,一起朝不遠處的畜生壓過去。


    動物,尤其是落單的動物,一般都怕人,尤其怕那些聚在一起的人,人類論體格之強壯矯健,其實不如野獸,但是人之一大本領,就在於製造使用工具,以及分工合作。在人類的壓力麵前,哪怕你是熊狼虎豹,也隻能不斷的躲避到深山老林裏去。


    見著一堆熊熊烈火,野獸本能的就有些畏懼,再加上兩個氣勢凶惡的人類,那狼竟然夾著尾巴跑了。


    吳勇罵罵咧咧的,他昨天被撓了滿身血葫蘆,要不是碰見許正則,最後隻能和老娘一起栽了。今次正好想著扒了那畜生的皮,好出一口惡氣,沒想到,真他娘的喪氣。許正則倒是暗自慶幸,他的武藝連半吊子都算不上,雖然麵對危險他絕不乏衝上去的勇氣,但是若能免卻一場爭鬥,自然是好。


    “這日子不安生啊。”許正則又一次想到了這事情。他對著吳勇感歎道,崇禎四年,對於許正則而言,一直隻是個存在於腦海想象中的亂世,他不曾親眼見識過。隻是這近兩個月的生活,他才真心體會了一點,有過去的好日子對比,感受的自然更加強烈,哪怕隻見些皮毛也是如此,這裏,真的不安生啊。


    許正則開始帶著兩兄妹跟吳勇學習武藝,平時他也經常帶著兩兄妹練習隊列及刺殺,為了增加訓練效果,幾人專門紮了個草人,每天拿竹槍對著草人一通亂槍。


    此時的武藝也多是一些實用的技擊之術,多要用到刀、槍,講求簡單直接,但中間也有諸多發力收力的技巧,很有意思,練起來也簡單,但用好卻極難。按吳勇所說,他本身武藝隻算得中上,聽說軍中官將豢養的一些家丁,武藝精熟,真正的可以以一當十。那些許正則也見識不到,他隻管每日幾百遍的把那些學到的技巧練熟了,然後再每日纏著吳勇要學習射箭。


    那日他們出去鍛煉身體,燒了幾具已經發臭的屍骸,還遇見了一隻惡狼,那時吳勇說漏了嘴,許正則就牢牢記得他有一張弓箭,一有時間就纏著他。弓箭是遠程武器,他可是十分喜歡的,就如過去,他便喜歡收集一些著名槍械的資料。


    吳勇很頭疼,他心疼寶貝弓箭,可不願意教,可又架不住許正則實在太纏人,大家一起搭夥,總不能翻臉吧,而且許正則還走通了他老娘的路子。要知道明時火器盛行,軍中硬弓強弩就不算太多了,更何況民間呢,其時對弓弩製作工序稍微了解一點的人就會知道一副精良的弓弩有多難得,不說材料有多難尋,工序有多複雜,單說時間就知道了,每製作一副強弓硬弩,那時間是以年來單位計的。


    也是許正則本事,小夥子長的斯斯文文,白白淨淨,不看那一身古怪打扮,一準是個讀書人,天上的文曲星啊,這時候都要叫秀才老爺的。偏偏這秀才手腳勤快,更講禮貌,吳母對他簡直比親兒子還要親近,於是吳勇就悲劇了。


    被纏的受不過的吳勇隻好答應讓許正則試試,畢竟弓有力道,力氣小了的人,連弓都拉不開,更何談射箭?而他收藏的那張硬弓,弓力有一石三鬥力,大約一百五六十斤的力道,這哪是一般人能拉開的。


    弓平日裏不用,連弓弦都得卸了下來,一起小心翼翼的保養好了。這日已到三月中旬時候了,許正則已經開始穿著半截袖襯衫到處晃悠了,吳勇拿出他的寶貝弓箭,上了弦,依依不舍的遞給許正則,他們說好了,許正則要能拉開他這硬弓,保持住十數息的時間,他才會教他射箭。


    這也是吳勇耍了滑頭了,他家裏傳下來的這把石三硬弓,尋常人拉開都不可能,更何況拉滿,再保持十數息呢?偏偏你若引弓無法穩定的保持住,又何談射箭?射箭可不是你拉開弓,射出去就完事了的。


    遞到許正則手裏的弓長大概三尺左右,弓身也不知道什麽做的,如今油光發亮,像是人們摩挲久了的家具一般泛著光澤。弓弦粗粗的,跟打毛衣的毛線一般,吳勇告訴他,這弓弦是牛筋為主,混了麻繩頭發之類的東西絞一起的。


    許正則試著拿手指彈了彈,嗡嗡作響,力道極強,他問了下吳勇,才左腿踏步前弓,擺下了姿勢,然後左手緊握弓身,右手拉弦,暗吸一口氣,嗨的一聲陡然爆發開來,隻是拉開了一小半,許正則就忙不迭的鬆了手。


    嘶嘶的吸了幾口冷氣,許正則才消停了下來,沒辦法,手疼啊,他居然忘了一件事情,這也沒有辦法,畢竟沒有誰來教過他,至於旁邊的這個正在幸災樂禍的混球,還是算了吧。沒好氣的白了吳勇急眼,許正則直接伸手道:“吳勇,你這人不厚道啊,扳指呢,趕緊給我。”


    細細的弓弦卻要承受強大的力道,稍微有點生活常識的人就知道這會對手指造成怎樣的負擔。拜過去的那些小說,還有電視上的鑒寶節目,以及百度百科之類的東西,他知道古代的人們射箭的時候要帶扳指,以保護手指不受傷害。


    信息大爆炸的社會就這一點好處,他可以看到很多亂七八糟的不相幹的東西,卻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用到了。知識,見識,決然是不嫌多的啊。


    被拆穿了把戲,吳勇訕訕的自懷裏摸出個鐵扳指遞給了許正則,他家裏沒多少錢,玉扳指用不起,用個鐵的也不錯。


    一石三鬥力,按照許正則打聽的,一石一百二十斤,這弓力道有一百五十六斤,至於明代一斤等於現在的多少斤,許正則就不知道了。隻是感覺,應該不是很沉吧,當年他在家裏扛大包——裏麵裝的剛摘下來的棉花,壓得瓷實,有一百來斤,扛肩上也沒覺得多沉,地壟上走個一二百米也不覺得累。


    事實也差不離,雖然比他想象的稍微艱難了點,但許正則個子大,力氣也大,加上最近一段時間俯臥撐可沒少做,兩膀子一把力氣呢。看許正則微微蹙著眉頭,緩緩拉開了弓弦,然後保持了半晌,吳勇也是暗暗點頭,這個小兄弟果然有過人之處。


    提醒著許正則緩緩鬆了弓弦,吳勇答應了教他練習射術。當然這把良弓可不能用於習練,他讓許正則等到明天,他那還有把硬弓,是專門訓練用的,力道也極大,隻是製作就粗糙了些。


    吳勇小心翼翼的卸了弓弦,用比待他婆娘還要細心幾分的態度把那把硬弓仔細包好,收了起來。兩人說著閑話的功夫,小兄妹回來了,這日他們兩人是去查看村外設下的陷阱,看看有沒有套到的野物,幾人好打打牙祭。


    待到兩人進了院子,許正則他們轉頭看去,很快臉上的笑容就漸漸隱了去,小男孩的臉上有傷痕,身上也沾滿了塵土,看樣子是跟人起了衝突,吃了點虧。


    許正則拉著小男孩的手,看了看,擦破了些皮,倒沒多大事,兩人平日出去都帶了竹槍,沒想到還是吃了虧,他陰沉著臉問:“誰打的你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明末賊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平陽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平陽府並收藏明末賊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