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許正則詢問了兩兄妹,果然是姓裴,他們的父母也沒有給他們起名字,乳名倒是有。兩人不識字,也不知道是這個字如何寫,隻不過這個音的姓氏,許正則也想不起還有其他“裴”,況且河東裴氏也是郡望了。於是許正則給他們起了名字,他沒讀過詩經之類的書籍,起不來那些富有詩意的名字,也隻能湊活著起了。


    男孩是哥哥,叫裴鬆,女孩叫裴蓓,很普通的名字,好在還不算醜,他的水平也隻能這樣了。兩兄妹興奮地問許正則怎麽寫,這時候天早黑了,鑒於居住條件太差,其實晚上一直保留著火盆,隻是沒過去燒的那麽旺了。就著火盆的微光,許正則在地上寫了他們的名字,自然是簡略的簡體字了。


    兩兄妹蹲在地上,執著硬木棍,對著許正則的字劃了半天,寫的還算有模有樣,見兩人喜歡,許正則便答應教他們識字,隻是需得等到天亮了才好教,黑燈瞎火的大家也都看不清楚啊。


    第二天訓練的時候,照舊先練習了站軍姿,站了一個鍾頭的樣子,許正則決定休息,休息好後,便決定開始教向左向右轉了,若是列隊,連向左向右轉都分不清楚,那不是找死嗎。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許正則還是對這些人的混亂頭疼不已。照例,他先背對著大家做了幾個示範,過去上學,還有上班的時候,沒少列過隊,大家早就習以為常了。而這些人卻完全不得要領,他一喊口令,這幫人要麽不知所措,站那動都不動,要麽暈頭轉向,轉的亂七八糟,甚至幾人撞到一起,出足了洋相。


    試了幾下,許正則便停了下來,大家是真的反應不過來,而不是存心搗亂,他也極力壓下心中的煩躁,努力想著辦法。這樣的情況下,一味嗬斥打罵是不行的,更何況今日沒有吳勇跟著,到時候把大家惹毛了,起了亂子就不好了,當務之急,還是想個有效的辦法為好。


    一時半會想不出辦法,許正則隻能讓大家先自由活動,自己獨自思考一下。對於該如何訓練缺乏常識的農民,許正則完全沒有經驗,他此時的感覺就如老虎吃天一樣,完全沒法下爪。


    那時候的農民對於知識分子還是相當尊重的,在這個村子裏,見過許正則的人都稱他為秀才,見他一個人蹙著眉頭苦苦思索,不時伸手揪著頭發,就有幾人過來圍著他說話。昨天大家一起捕魚吃飯聊天打屁,關係便近了一層,說話也隨便了許多。


    就有一人問道:“秀才,你教俺們練這些東西,有啥用沒有啊?”許正則記得這個人,昨晚他介紹了自己,似乎是叫葉壯的。


    “自然有啊,軍隊就是這麽練得。”許正則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當然他說的是後世的學生軍訓嘛,不過那些學生的水準絕對可以甩這幫人八十條街了,“外麵世道那麽亂,到處是土匪強人,咱們沒有一點本事,可就隻能任人宰割了。”


    眾人默認無語,軍隊訓練之法他們完全不懂,但他們還是知道外麵的世界有多亂的,若非如此,他們又如何會成為難民?


    又有人問道:“秀才,你這法子真能有用啊?能打過那些強人嗎?”


    許正則還是信心十足的回答道:“練好了,自然能啊。若是真正練好了的部隊,可以天下無敵了。”隻是對麵的這些人全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樣,許正則也不多解釋,這事說再多也沒有用,等真打了一場,也就知道了。


    偶然想起網上看過的一些東西,毛爺爺帶領的那隻軍隊,很講民主,因某事向最基層的士兵尋找解決方法是很常用的方式,集思廣益,總比他一人費神要強多了。


    想到這裏,許正則便問大家,可有什麽簡便的辦法能讓他們分清楚左右。


    一時間幾人都各自想了起來,還時不時的討論者,看他們熱火朝天的爭論甚至爭吵,許正則若有所思,讓他們積極參與到自己的隊伍中去,而不是被動的逼著他們,這樣爆發的熱情可完全不在一個等級,看來,培養大家的集體歸屬感,認同感,是個迫在眉睫的大問題啊。


    許正則沒報多大希望,隻是覺得眾人拾柴火焰高,也許僥幸就有人有了主意呢。但他沒想到還真有人拿出了主意,這主意讓許正則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子,虧他還是穿越來的呢,以前看的那麽多東西,簡直都喂狗吃了啊。


    那人叫劉五,長的普普通通,其貌不揚,這兩天來,許正則都沒有過多的關注過他,沒想到這人竟然出了個好主意,“把左腳的鞋子脫了,這樣就分的清了。”


    看到這個本分老實的漢子小聲說出了自己的主意,許正則隻覺得果然是不能小瞧任何人,他以前看小說,也有看到過這樣的解決方法,隻是死活沒想起來,這家夥一說,他就想了起來,還別說,這辦法可真不錯。


    “大家覺得怎麽樣?”許正則喜滋滋的問眾人道,看大家都沒有話說,他便下了命令,“既然如此,那就這麽辦吧。”


    試行的效果很不錯,左邊的腳沒穿鞋,右邊的腳穿了鞋,兩邊有著非常明顯的區別,這些人跟一下子開了竅一樣,隨著許正則的口令,不斷左右轉動,隨著大家對動作慢慢的熟悉起來,轉向便也很少弄錯了,隻是動作就不太標準——許正則並不追求動作多麽標準,他本身自己就做不到,但至少要幹淨利落,動作不標準,那是他的能力問題,但若拖拖踏踏,那可就是態度問題了。


    總之當天的訓練情況還算不錯,這些人也比較聽話,沒有故意挑事的刺兒頭,不然他有的頭疼了。


    當天下午的時候,看大家當天練得也不錯,許正則便早早散了,總是緊繃著,他也怕大家有怨氣。接下來的時間,他開始教兩兄妹寫字,首先就從他們的名字開始,然後又叫兄妹倆指了些事物,許正則將相應的詞匯寫下來,教給他們,比如牆壁,街道,巷子,田畝,土地,湖泊之類的詞匯。許正則缺乏教材,他也記不得教材裏的東西,沒法照著書本來教,隻能從身邊的常見事物開始啟發。


    那些訓練完畢的人也不走,圍在一邊好奇的看著,滿臉讚歎與仰慕。他們也紛紛說出自己的名字,要許正則教他們寫,這些人長這麽大,還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麽寫呢,平日裏需要簽字的時候,不過按個手印,畫個押罷了。此時許正則教他們寫字,一時間眾人待他都親近了不少,倒是他沒想到的。


    其實今日才是第二次訓練,但被人呼喝著使喚來使喚去,這幫人心裏的怨氣許正則怎麽可能感受不到,哪怕以吳勇的威名,也壓不下這怨氣。他也隻盼著在外部的威脅之下,眾人能齊心協力,心甘情願的跟著他倆對抗外麵的風波,如今看來,得多用點其他的法子聯絡聯絡感情。


    大家非常的熱情,一直問了許正則一個鍾頭,依舊意猶未盡,時不時的指著些東西,天上飛地,地上躺的,水裏遊的,讓他教大家寫字,把許正則也是累的夠嗆,直到吳勇匆匆的趕過來,眾人看到他的情形,一時都安靜了下來。


    隔得尚遠,許正則就看到吳勇身上有血跡,心裏也是驚疑不定,隻是他臉上不動聲色,轉頭笑著對大家說道:“眾位兄弟,今日教了這麽多字,我明日考考大家如何?”


    “可別,我們不識字,哪裏寫得出來啊。”立馬就有人推辭了,別看他們剛才挺喜歡,但大老粗自來多不喜歡擺弄文墨,對他們而言,拿筆比拿刀子還要費勁。雖然確信教大家識字是利在千秋的好事情,但大家不願意,他也就不想費那勁了。他又不是毛爺爺,也不是黨員,沒有那麽高的覺悟。


    這片刻間,吳勇已經匆匆趕了過來,離得近了,看得更清楚,吳勇的身上見了不少血跡,許正則吃驚的問道:“你受傷了,要不要緊?”


    “沒事,我在村子外麵轉悠,抓了個人,這血是那人的。”吳勇自來膽大,性子豪爽,這會也眉頭緊皺,看來事情不小。


    “到底怎麽回事?”許正則問道,雖然如此,但他心裏已經隱隱有了不祥的感覺。


    “是個望風的,咱們被一股杆子給盯上了。”果然是這樣,許正則臉色也變了,身旁那些人登時大嘩,立即就尖聲嚷嚷著讓吳勇把事情說明白。


    “慌什麽……”看這些人驚慌失措的模樣,吳勇大為忿怒,厲聲喝道,“慌什麽,一小股杆子而已,殺散他們就是了,慌什麽?”


    許正則也堅定的說道:“想想村子外麵的那些糧食,再想想你們的家人,此事哪能退卻。況且不過小股杆子而已,直接殺散他們便是,怕什麽,難道我們是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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