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村,赤日炎炎。


    玄玉在樹蔭下甩脫了身上的‘聖賢戰衣’之後,抖抖毛,舔舔爪子洗把臉。


    風吹樹葉,沙沙作響。


    玄玉洗臉的動作一頓,抬頭看向旁邊的粗壯茂密的老槐樹,碧綠雙瞳中迸發出異樣光芒。


    “貓!這裏有隻黑貓!”


    院外傳來小孩聲音,玄玉迅速壓低身子逃離。


    何守安聽到小夥伴的聲音,跑到劉家院門口,此處多了許多紅線,將院門封擋,不準入內。


    “哪有貓?”


    一起的小男孩指著院子大喊,“剛才真的有一隻黑貓,脖子上還綁了紅繩。”


    何守安看到院子散落的怪異書頁和破了三個洞的紙罩子,趕忙拉著小夥伴後退。


    “劉家院子又出現怪東西了,快跑。”


    兩個小孩轉頭逃跑,一隻黑貓悄然跳上院牆,回頭看了眼老槐樹,便隱入院牆陰影下。


    *


    村口,村長家中。


    一身文人氣質的老頭端正地坐在方桌左手邊,看著麵前的寇玉山,何寶勝和瘦猴。


    村長杜恩福歎了口氣,“算了吧,今年就不折騰了,十日前那空空兒木蘭的事情剛過,嚴道子的邪祟失控,村上死了不少人。麥祟也才解決,麥子還沒收完,哪裏有時間再跳儺戲。”


    瘦猴和何寶勝對看一眼,在桌下踢了踢寇玉山。


    寇玉山爭取道,“就是因為今年事情多,大家都過得艱難,才要在中元節跳一跳儺戲,熱鬧熱鬧,也是驅邪避疫,祈個福。”


    何寶勝趕忙幫腔,“對對,就是要熱鬧一下,興許下半年就順了,去年就沒跳,今年又不跳,孩子們要失望了。”


    瘦猴點頭,壯著膽子說了句,“興許就是因為去年沒跳,今年才這麽倒黴。”


    寇玉山在桌下踹了瘦猴一腳,杜恩福幽幽歎氣。


    “去年那是因為各家各戶響應的不多,最後才取消了。說到底,這儺戲是巫娘娘傳下的,巫廟被廢之後,雖然各州城包括盛京還是延續了中元儺戲的傳統,但人心早就散了,儺戲也成了商家吸引客流的手段。”


    “二十年前咱們村裏家家戶戶信奉巫娘娘,還沒到中元,家家戶戶這門頭和院子就裝點起來了,孩子們也都披著儺裝到處跑。可現在你看看,冷清得不像話,我們老一輩沒活下幾個,你們年輕一代的,有多少真的信奉巫娘娘?”


    “給你們十個膽子也不敢再拜巫娘娘,心不誠,跳儺戲也是戲耍玩鬧而已。再看各家各戶,現在信的拜的都是不一樣的鬼神,祭典儀式都不相同,有些根本不願意跳儺戲,還怕驚擾了他們拜的鬼神。”


    “我老了,也沒什麽好怕的,說句大逆不道的話,當朝丞相廢除巫廟,是亂世之兆,是取死之道,這玄朝遲早要毀在這上麵!”


    杜恩福用力點著桌子,情緒有些激動。


    寇玉山趕忙伸頭看看外麵,謹防有人偷聽,忽然,他看到一隻綠瞳黑貓站在院外,跟他對視一眼,竟然還人模人樣地甩了下頭,一副‘你出來,我跟你說個話’的樣子。


    瘦猴好奇轉頭,黑貓嗖地消失不見。


    寇玉山也有種他看花眼的感覺,他隻見過山貓,從未在見過這種渾身黑到發亮,體型又小的貓。


    安撫了下老村長,三個人最終還是沒能說通老村長帶大家一起跳儺戲。


    別看老村長是個書生,從前可是村上儺戲隊的領頭人,必須由他來扮大儺唱祭詞,這儺戲才算正統。


    瘦猴才二十出頭年輕沒見過,寇玉山和何寶勝已經年過四十,都經曆過那樣的盛景,那時候巫廟還沒被廢,黑山村的儺戲總能吸引周邊村子的人專程趕來參加。


    湯原縣都曾請過他們村上的儺戲隊去表演,從中元節前三天開始,一直到中元節當天入夜前結束。


    從村長家出來,寇玉山讓何寶勝和瘦猴先回家休息。


    回到對麵自家院中,寇玉山一眼就看到蹲在屋簷下陰涼處,正舔爪子的黑貓。


    喵?


    玄玉放下爪子打量了寇玉山一會,確定是桑雀說的那個人之後,揚起頭露出它脖子上用紅繩穿起的紙條。


    寇玉山滿臉疑惑,但還是走過去,嚐試著接觸玄玉。


    發現玄玉根本不躲也不閃,任由他拆下紙條之後十分驚奇,“倒是個有靈性的貓兒。”


    寇玉山坐在旁邊樹墩子上拆開紙條,看過之後渾身一震,蹭地站起來。


    “是玉娘……木蘭讓你來的?”


    玄玉喵了聲,點下頭,心想紙條上不是有署名嗎?


    寇玉山握拳,難怪他總覺得嚴道子到黑山村來不合常理,畢竟鎮邪司這種處理緊要大事的地方,根本不會在乎他們這種小山村的死活。


    又怎麽會專門派個人來鎮守?


    寇玉山原先以為是桑雀她娘身份特殊,引得鎮邪司派人來查,他也一直謹小慎微,不敢暴露什麽。


    沒想到,嚴道子竟是個邪道,打著把全村獻祭給惡神的目的。


    寇玉山轉頭找刀,恨不能現在就去把嚴道子剁了。


    喵~


    玄玉感覺到寇玉山血湧上頭的衝動,叫了一聲。


    寇玉山滿身冷汗,脊背一陣陣發寒,他吸口氣冷靜下來。


    他們這些普通村民,麵對駕馭邪祟的道士,根本沒有任何抵抗之力,所以他們隻能趕在明天天黑之前離開黑山村範圍。


    可是這麽多人一起轉移的話,隻能去湯原縣,現在已是下午,天黑前趕不到湯原縣,到時候沒有庇護所,在野外過夜十分危險。


    明日一早出發倒是來得及,可是這麽多人全都走的話,勢必讓嚴道子懷疑,他要獻祭所有人,恐怕不會讓大家輕易離開。


    寇玉山仔細思索了一會,想到兩個辦法,一個就是偽造湯原縣縣老爺的文書,利用跳儺戲的借口,請他們所有人去湯原縣準備。


    以前有過這樣的事情,老村長那還有過去的文書可以仿造,就算時間緊迫有異,嚴道子未必敢阻攔。


    隻是如此一來,就怕有些村民不知真相,不肯跟著走。


    第二個,是趕在獻祭開始前,殺了嚴道子,破壞獻祭儀式。


    這兩個辦法最好是雙管齊下,現在要先找到木蘭商議。


    “木蘭在哪?”


    寇玉山問玄玉,桑雀上次就讓嚴道子吃了大虧,一條手臂到現在都不能動,殺嚴道子,隻有她能做到。


    喵嗚!


    玄玉起身朝劉家院子那邊跑,寇玉山會意立刻跟上。


    到了劉家院子外,玄玉從牆頭跳進去,寇玉山卻停在外麵。


    自從桑雀在這院子裏消失之後,嚴道子就在院門口封了紅繩,貼了符,不允許任何人再進去。


    喵?


    玄玉疑惑地蹲在院中看寇玉山,寇玉山左右看看,從側牆翻了進去。


    到了老槐樹下,玄玉抬爪,指向老槐樹。


    喵!


    寇玉山皺眉,看玄玉又跑到正屋前,用腦袋頂開兩扇木門,仰頭掃視。


    玄玉後退下蹲,跳上桌子,一抬爪,燈盞被它撥到地上,玄玉抬頭看向寇玉山。


    喵?


    寇玉山看看滿地燈油,再看看旁邊的老槐樹,“你的意思是,讓我燒了這樹,木蘭就會出現?”


    玄玉正在思考怎麽演火燒樹,聽到寇玉山這話,感動得想要用力蹭蹭他。


    再對比上次遇到的那個蠢貨,玄玉的爪子就癢癢。


    寇玉山後退兩步,仰頭看著枝繁葉茂的老槐樹,實際上他這些日子也一直在思考,是什麽原因,讓桑雀消失在劉家院中。


    還有桑雀跟他提到過,劉家還有個三郎劉天佑,也曾在院中失蹤。


    想來想去,寇玉山能想到的唯一異常處,就是這棵從巫廟那邊移過來的老槐樹。


    “要燒這樹,我需要防著嚴道子過來查看,你稍等我片刻,我去準備一下。”


    今天就兩更,沒加更了,還有些雜事要處理,明天再努力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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