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塌的鎮邪司外廣場上,玄玉又給何不凝叼來一件陰物,累得趴在地上喘氣。


    何不凝最後給小六施加詛咒,反過來查看崔城和桑雀的狀況,見他們脈象和呼吸都很平穩,頓時放下心來。


    玄玉這次叼來的東西不是詛咒物,隻是普通陰物,恐怕密庫下麵的情況並不好,玄玉找得很辛苦。


    何不凝揉揉玄玉的腦袋,溫聲道,“辛苦你了,從前隻當你是小蟬的玩伴,卻沒想到關鍵時刻你能幫忙救下這麽多人,此間事了,定為你在鎮邪司內記上一功。”


    喵!


    玄玉傲嬌地拍開何不凝的手,站起來抖抖毛,又返回廢墟裏麵去扒拉陰物。


    不多時,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何不凝轉頭就見夏蟬氣喘籲籲地跑過來,驚恐地指著翠柳巷方向。


    “有……有壞人!有壞人在莊婆婆那邊,小蟬進不去!”


    何不凝心頭一震,果然如他所料,這群人選擇了莊婆婆。


    看了眼地上昏睡不醒的人,何不凝掃視周圍,餘震已經越來越弱,應該不會再發生強烈的地動,城外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趁著還沒有邪祟惡鬼進入城內,得趕緊把大家喚醒。


    如果有外部影響,他們在夢境裏一定會受到一定程度的阻礙。


    “去看看!”


    何不凝跟夏蟬一起,返回翠柳巷。


    整個望山城都塌了,翠柳巷這裏除了各處牆壁開裂之外,近乎完好。


    巷子裏很黑,像在吞噬一切光亮,夏蟬害怕地往何不凝身邊縮。


    何不凝挺直身子,盡量擋在夏蟬前方,點燃帶來的火把,慢慢走進巷子。


    沒走兩步,一陣磕磕噠噠的聲音從黑暗中傳出,像是某種機括在動,何不凝將火把舉高,飄搖昏黃的火光照亮前方兩個木偶人。


    一男一女,與常人一般大小,額上貼黃紙,黃紙上寫‘封’字,黃紙下方,木偶人臉上的油彩豔麗到猙獰,木偶手臂上全是鋒利的刀片,粘滿暗紅色的血跡。


    何不凝心中一緊,這是鬼戲班中的傀儡鬼戲。


    陰風襲來,火把突然熄滅,封條被吹起,木偶驟然睜眼,襲向何不凝。


    *


    與此同時,地下惡鬼司。


    萬箱頭守在惡鬼司內,鬼戲班想要秦州從望山城這裏開始亂起來,卻也不想亂到無法收尾。


    屍巢隻要處理妥當,可以引向晉州方向,也能幫他們抵擋晉州的官兵。


    惡鬼司內這些惡鬼,如無必要,還是要看管住,不能釋放出去。


    “不知外麵現在怎樣了,算算時間,屍巢也該到了。”


    萬箱頭盤算著,在惡鬼司內巡視一圈,返回關押賭鬼的監牢,忽然發現那口棺材的棺蓋消失不見,棺材裏盛滿黑色的墨水,咕嘟嘟冒泡。


    一個披頭散發的腦袋,慢慢從墨水中冒出來,墨水嘩啦啦流下,被浸濕的頭發中間,露出兩隻猩紅的眼睛,獰笑著望向萬箱頭。


    萬箱頭心中一凜,剛要有所動作,一股強大的壓迫感帶著墨水的臭味襲來,周圍景象大變。


    從萬箱頭腳下開始,一副水墨畫驟然鋪開。


    還是惡鬼司監牢的場景,但所有的一切都隻剩下黑和白,以水墨畫形式,呈現出極為抽象扭曲,詭異怪誕的場景。


    那些水墨流動著,前一刻似神佛,下一瞬又變作鬼怪,濃墨中翻滾出一雙雙眼睛,被盯住的萬箱頭隻覺得如芒在背。


    他身上所有有色彩的東西開始褪色,變作水墨,要將他困入畫中,做畫中孤魂野鬼。


    這是曹將軍所駕馭的狀元鬼,一個曾經在玄朝以水墨畫技聞名的寒門書生,現在周圍的景象,是這個狀元鬼的鬼域。


    據說這個狀元鬼是莫名暴斃的,死前也不知道看見了什麽,咬開自己的手腕,在一間空屋四壁和地板上,用自己的血和墨,畫下無數怪誕扭曲的畫後,肢體全部扭斷,擺成詭異姿勢,含笑而亡。


    一道鮮紅的身影出現在萬箱頭身旁,赤足,身穿嫁衣,頭頂蓋頭,她一出現,腳下的墨水便被一股奇異的力量向外驅散。


    萬箱頭不屑一顧,“曹會元,今日且看咱們誰技高一籌!”


    *


    夢境,翠柳巷。


    桑雀和餘大找到莊婆婆住處後,桑雀打頭陣,快步走到門前,從外麵聽不到裏麵的響動。


    餘大檢查一圈,確定門口沒有其他布置之後,對桑雀點點頭。


    桑雀一抬腳,踹開木門。


    木門內仿佛另一個世界,陽光和煦,莊婆婆和衛子燕坐在院中一樹春日才開的桃花下,有說有笑地摘菜。


    衛子燕頭發梳起,一副已婚婦人的扮相,院子被打掃得很幹淨,所有東西擺放整齊,屋簷下還種了一叢叢小花。


    白紙糊的木窗被支起一些,窗後傳來朗朗讀書聲。


    大門被踹開,莊婆婆和衛子燕齊齊看向門口,待到看清桑雀和餘大兩人,莊婆婆帶著慈愛的笑容欲起身,衛子燕趕忙放下手裏的菜,把手在圍裙上抹了兩下,攙扶莊婆婆起來。


    “你們怎麽來了?是鎮邪司那邊有事嗎?”莊婆婆問。


    聞言,衛子燕嗔怪道,“娘,您都告老了,還操心鎮邪司幹啥啊。”


    桑雀和餘大對看一眼,衛子燕啥時候成莊婆婆的女兒了,或者說……媳婦?


    裏麵讀書的是男聲,會不會就是莊婆婆的兒子?


    餘大聳肩,一副他也不清楚的樣子。


    衛子燕從年初開始,就時常跟在莊婆婆身邊熟悉檔案事宜,餘大記得有一回,他撞見過莊婆婆跟衛子燕說,衛子燕要是她閨女就好了。


    或許在莊婆婆心中,這就是她最想要的生活,兒子在身邊,還有個好兒媳,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桑雀全神戒備,踏入院中,餘大先她一步,走在前麵有意護住桑雀。


    餘大一臉笑意,沒有直接戳破莊婆婆在做夢的事情,而是順著莊婆婆的夢道,“是啊婆婆,鎮邪司那邊出了點急事,兩位校尉都想請您過去問一件舊案,您看您方便的話,咱現在趕緊過去一趟,快的話,您還趕得上回來吃個晚……”


    餘大本想說晚飯,但是站在院中抬頭一看,院裏是白天,快到中午。


    “……吃個午飯。”


    莊婆婆原本就是個有責任心的人,聞言並沒有拒絕,而是點點頭,“好,那就去一趟吧。”


    莊婆婆示意衛子燕去幫她拿外衣和拐杖,桑雀留意到屋內的讀書聲停了,這讓她驟然緊張起來。


    果不其然,衛子燕還沒拿來拐杖,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就從屋內衝出來。


    “子燕快把娘拉回來,他們是邪祟所化!”


    話音一落,桑雀和餘大在衛子燕和莊婆婆眼中,立刻變成了皮膚發青,七孔流血的恐怖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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