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試著撿起掉在地上的東西,未來會變得一塌糊塗。


    「唔唔~~」


    少年漫步在盛開的櫻花樹下。


    「啊嗚~~」


    他從登場的第一行開始,便突然散發出哀愁的氣氛。


    「唉……」


    少年沉重地歎了口氣,他的臉上明顯地浮現出令人感到恐怖的表情。


    「為什麽隻有我會遇到這種事……」


    他一副陰沉的表情,臉色發青得彷佛茄子一般;那發青的程度連來自未來的貓型機器人也會大吃一驚。


    少年的名字是白羽修也,是個成績、長相和運動神經都比平均值還要差一點,有些不顯眼的高中男生。


    「不過,要是放著不管的話,我……無論怎樣都是地獄嗎……哈哈。」


    少年發出幹笑聲,用虛無的眼神仰望著藍天。他的眼裏微微地浮現出淚水。修也現在正罹患著恐怖的疾病。那險惡的發作部位並無法自然痊愈,可說是人類永遠的宿敵,是來自地獄的使者,是惡夢的化身——


    那宿敵的名字就叫做「蛀牙」。


    「唉,牙醫啊~~」


    他並不是害怕牙醫師,絕對不是。他隻是對磨掉牙齒的那種嘰嘰嘰的聲音,還有伴隨著那聲音而來的「嗚啊~~」呻吟聲感到有些棘手而已。當然是這麽一回事。不,肯定是那樣沒錯。


    修也在心中蒙騙著自己,並一邊踏出沉重的腳步。


    「好痛……」


    在修也猶豫的期間,蛀牙似乎也越來越痛了。


    「唔~~蛀牙~~ㄓㄨˋㄚˊ~~zhuˋyaˊ~~」


    修也痛到忍不住用通用拚音來表現那感覺,這也讓他原本就不如人的容貌像河馬一般扭曲了起來。


    盛開著淺色花朵的櫻花樹即使能治愈心靈,也無法治愈牙齒的疼痛。


    「該怎麽辦呢~~應該還不用去看醫生也沒關係吧?」


    他最後甚至開始說起這些話來。但疼痛隻是更加劇烈而已。


    他夾在疼痛與恐怖之間,思考無法正常運作。


    到最後他已經一邊看著沐浴在陽光下美麗地綻放著的櫻花樹,並低喃著:「我這麽痛苦,世界卻這麽燦爛地閃耀,真是混帳。」這種不知所雲的事情。


    原本就像牛一般拖著腳步慢慢走著的修也終於停下了腳步。但他並非是因為感到退縮或恐怖——應該不是。


    「那是什麽啊……壺?」


    修也停下腳步的理由在他視線前方。


    有個和美麗的櫻花樹完全不相稱的老舊古壺掉落在那裏。


    那壺不但老舊,而且相當地大:高度大約有一公尺以上吧。壺上刻著恐怖的惡鬼模樣,四周還有著荊棘等毫無意義的裝飾。仿佛黏土直接烤出來的深褐色讓壺增添了重量感,向周圍散放出難以言喻的危險氣氛。


    「為什麽會有壺掉在這種地方?」


    修也發出了疑問。為什麽在這種地方會放著這種詭異的壺呢?他歪頭緊盯著那壺觀察,於是和雕刻在壺上的惡鬼對上了視線。


    修也發出「嗚」一聲的呻吟,並往後退了幾步。


    不知該怎麽說,那壺有著驚人的魄力。仿佛就要開口說出「看啥啊!要我把你弄哭嗎?啊啊?」的樣子。小孩子在暗處看見這壺的話,肯定百分之百會哭出來:還有些小孩會嚇到尿出來吧。


    但是,修也隻有短短幾秒對那壺感到興趣而已。劇痛讓他立刻回想起自己的目的。現在可沒時間停下來在意這個光看就讓人感到牙齒似乎會加倍疼痛的壺。


    修也往右踏出腳步來避開壺前進。


    咕隆咕隆咕隆——


    壺突然轉動起來,擋住了修也的去路。


    「這是做什麽啊?」


    修也對這突如起來的行動感到疑惑,於是他這次試著往左邊閃。


    咕隆咕隆咕隆——


    壺又再度擋住去路。在沉思一陣子之後,修也再次試著往右邊閃避。


    咕隆咕隆咕隆——


    這次則試著往左邊踏出腳步。


    咕隆咕隆咕隆——


    修也試了好幾次同樣的動作,但壺每次都轉動並擋住他的去路。修也感到火大而再度重複著相同的行動,但結果還足一樣。


    「可惡,搞什麽啊,這個破舊的壺。」


    修也一邊氣喘籲籲地喘著大氣,並瞪著壺看;於是他和橫躺在地的壺上惡鬼再次對上了視線。


    「我、我可不是在說你的壞話喔……唔,我對著壺在說什麽啊?」


    修也對自己的軟弱感到有些沮喪,接著他重新振作起來,開始大動作地助跑。


    他必須穿越這排櫻花樹,盡快趕到牙醫師那裏去才行。疼痛越來越劇烈,讓他甚至快掉出眼淚。他可不能在這種地方不知所措。他自以為冷酷地低喃:「我可不會饒了妨礙我的人啊。」


    「咈咈咈,就讓你見識一下我跳遠排名是同學年中從後麵數來第十二名的跳躍力吧。」


    他嘴裏說著一點也不值得自豪的事,但修也主張這種事重要的是感覺。現在的修也感覺自己仿佛能跳出世界記錄的樣子;不管是卡爾還莫立斯(注一)都盡管放馬過來吧!


    噠噠噠噠噠——


    「喝!」


    在大約助跑五公尺的氣勢之下,修也華麗地——至少他本人這麽認為——跳躍了起來。


    就在他以為可以順勢輕鬆地跳躍過去時,壺突然立了起來。


    那實在太突然了。壺就那樣立了起來,沒有任何前兆。比不倒翁站起來的瞬間還要流暢,彷佛是將壺倒下的瞬間倒轉播放一般。就在那時,修也正好在壺的正上方,結果——


    「哇!」


    咕隆咕隆咕隆—啪鐺!


    修也對付壺的策略失敗,且要害受到強烈衝擊;最後還從頭部用力地撞上了櫻花樹。


    修也發出不成聲的哀號,那過於強烈的痛楚讓他當場翻滾在地。有太多地方感到疼痛,讓他搞不清楚是哪裏在痛了。


    「搞什麽啊!可惡。」


    修也眼裏含著淚水,他勉強站起身來,並發出了怒吼。


    但是壺仍然一言不發。雖然這是理所當然的。


    「既然這樣我也不能認輸!我一定要突破這裏!」


    站起身的修也這麽大叫之後,突然就跑了起來。


    他回頭往來時的路跑去,穿越櫻花樹下,中途完全沒有停歇地跑到大約往回一百公尺處的公園中央大型噴水池前。當然這也同時遠離了牙醫診所,但修也由於亢奮過頭,早就忘了牙齒的疼痛。


    這是修也和壺的賭命對決,是彼此不服輸的競爭。這是女人不會了解的男人與男人之間的賭命對決。


    「你可不能迷上我喔,小姐。」—就心情而言,大概是這種感覺吧。


    雖然應該沒有女性會迷戀上當真對壺感到火大的男人。


    「呼—到、到了這裏的話——」


    修也抖著肩膀喘氣,調整紊亂的呼吸。


    但是,在下個瞬間,修也的表情變得緊繃地非常嚇人。


    咕隆咕隆咕隆——


    「該不會……」


    修也僵硬地回頭看。


    咕隆咕隆咕隆——


    回頭一看,視線前方有著用惡鬼臉瞪著他看的老舊古壺。


    「唔哇!這、這是被詛咒的壺嗎?是有惡靈附在上麵嗎?」


    修也發出了沒用到極點的慘叫聲。於是那壺彷佛對修也的聲音產生反應,再度轉向他的方向。


    咕隆——


    那轉動的方式就宛如野獸緩慢地拉近與獵物之間的距離一般。


    咕隆——


    「唔……」


    修也不禁往後退了兩步。於是壺也朝著修也逼近。


    咕隆——


    修也再度往後退。


    咕隆——


    他再接再厲地往後退兩步。


    咕隆——


    這次梢微往後多退幾步。


    咕隆咕隆——


    他往後方更多退幾步。


    咕隆咕隆咕隆——


    「夠了沒啊——!」


    魔壺彷佛在嬉鬧般的動作終於讓修也忍無可忍了。


    「搞什麽啊混帳!我牙齒可是痛到要死,才沒時間陪你玩咧!」


    疼痛勝過了恐懼。更正確來說,應該是牙齒痛到讓他無法做出理性的判斷了吧。


    即使是壺擅自轉動過來這種不可思議的現象,對現在的修也而言根本無所謂;更重要的是再度複蘇過來的牙痛。應該說牙痛已經發展到了沒有任何緩衝時間的狀況。


    隻要症狀再稍微惡化一點,修也說不定就會犯下高中生為了蛀牙而掉淚的天大糗事。無論如何他都得阻止那樣的狀況發生。


    眼淚含著淚水的修也大叫:「我就這樣把你丟到噴水池裏麵!要是那樣你也不死心的話,我就聽聽你要說的話!你這個小王八蛋~~!」


    理性斷線的修也就那樣順勢朝腳邊的壺伸出手。


    「哇咧喝啊——!」


    雖然搞不懂這是在大叫些什麽,但他對壺的憤怒算是傳達了出來。


    「我殺~~!」


    修也的手指碰到了壺的手把,就在陶器特有的粗糙觸感傳達到手指之後——


    霹哩啪鐺!


    隻見耀眼的閃光覆蓋住修也的視野。


    「唔哇!」


    修也由於太過驚訝,發出了有些愚蠢的慘叫聲。


    彷佛七彩霓虹燈一般的七色光芒,從雕刻在壺上的惡鬼眼中照射出來。要是再配上迪斯可音樂,感覺就會當場跳起舞來似的。


    這過於突然的現象,讓修也嚇到幾乎要站不住。耀眼的光芒讓他眯上了眼睛,且毫無意義地揮動著雙手。


    然後,伴隨著愉快的音效,從壺上冒出了大量的白煙。


    砰咚!


    「唔哇!怎麽回事啊~~!」


    大量的白煙逐漸覆蓋住周圍,奪走了修也的視野。修也驚慌失措地試圖環顧四周,但什麽也看不見。


    這時令人懷念的宣傳詞以沙啞性感的女聲傳入修也耳裏。


    「被人召喚便飛奔而出——」


    聲音在這裏稍微中斷了一下。這期間內白煙也逐漸散去,可以看見在白煙的對麵有某種東西扭來扭去的影子。


    「鏘鏘鏘—!」


    經過數秒之後,白煙幾乎飄散而逝,謎樣的影子也變得清晰可見。隻見那裏有個舉起單手並擺好姿勢的外國女性坐在直立的壺上。


    「啊?」


    隻見她一頭銀色長發配上淺褐色肌膚與鮮紅的眼眸,胸口和腰際掛著稍微遮蓋住肌膚的白布,頭發和脖子上則戴著閃亮的七彩寶石;重疊了好幾層的透明布料覆蓋著身體,那宛如舞娘一般的衣裳讓人聯想到印度或阿拉伯那樣的國家。


    而且那女性相當美麗。搭配上她如夢似幻般的外表,就仿佛是從奇幻世界中跳脫出來的舞娘一般。修也不禁忘了牙齒的疼痛而看得入神。


    女性麵帶微笑地對修也說道:「你好~~掛著一臉陰沉表情 試圖穿越櫻花樹下,有點不起眼而且沒什麽存在感的你!今天可是個奇跡般的幸運日!有天大的幸運要降臨到你身上了~~!」


    女性滔滔不絕地迅速說道。


    雖然修也想說些什麽,但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由於混亂加上動搖,結果他隻是像金魚一般開合著嘴巴而已。


    看到修也這副模樣,女性更趁勢繼續說道:「大消息!你被選為我魔神蓓夢妹妹第兩百七十四位主人了~~!我會實現你三個願望~~!隻要不是征服世界或竄改曆史那種危險的願望,大概都是0k的喔!那麽,你要許下什麽願望呢?財富?你想要可以玩樂一輩子的金銀財寶嗎?還是希望出人頭地呢?如果是想當上優良企業的社長,那算是輕而易舉的啦。啊,那不顯眼的外表該不會讓你感到自卑吧?就算不去做現在流行的微整型手術,也能夠擁有完美的外表喔。還是你要用在自己的興趣上呢?從最終人型決戰兵器到萬用兵器少女都統統沒問題!你該不會對那種東西沒興趣吧?那樣的話,要來個傲嬌型的十二名雙胞眙媽媽嗎?或是迷糊又戴著眼鏡且搭配貓耳朵的波霸蘿莉兼青梅竹馬?還是想要我·本·人?開玩笑的啦~~!那麽,你想實現什麽願望呢~~?魔神中的魔神,蓓夢妹妹會負起責任替你實現的~~!」


    修也看著一個人熱血沸騰的女性,並呆楞在原地。


    雖然她自稱魔神,但卻莫名地清楚禦宅族喜好,而且還在無意間說了些很失禮的話。雖然充滿各種疑問,但那些事情都無關緊要。因為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修也牙齒的狀況很不妙,非常地不妙。複蘇的疼痛在他嘴裏跳著奧克拉荷馬州土風舞(注二)狂歡著。


    啪啪——


    修也敷衍地拍了拍手,打算通過自稱蓓夢的女性身旁。


    「竟然能夠流暢地說完那麽長的台詞,請問您是主播嗎?真了不起呢。這是整人節目對吧?最近的整人節目製作真是用心呢。那,我就先告辭了。」


    在科學發達的這個時代,突然在眼前發生這種事情,會像阿拉丁一樣相信是神燈精靈現身的人應該不多吧。修也自然也認為這是手法縝密的業餘整人節目。除此之外實在想不到其他可能性了。


    還有,就算在這裏陪他們進行整人節目,牙齒也不會痊愈。但是蓓夢將自己的手臂纏上修也的手臂,讓他無法逃離,並在耳邊輕聲細語地懇求道:「唉唷~~別這麽說嘛~~說一說你的願望嘛~~拜托你—我會負起責任替你實現的~~好不好?拜托你嘛。」


    往耳邊吹來的溫熱氣息讓修也瞬間忘卻了疼痛。初次體驗到的碰觸著手臂的柔軟感觸該怎麽說呢——實在很不妙。


    照這樣下去,感覺真的會因為疼痛和快感而昏倒,


    修也漲紅著臉,自暴自棄地大叫:「啊——我知道了啦,那你治好我的蛀牙吧!我已經快到極限了!我承認啦,我都已經十七歲了還是痛到快哭出來!你替我想個辦法吧!」


    修也沒出息地這麽大叫之後,蓓夢立刻做出反應。那反應就像是靈光乍現的感覺一般。她的眼神似乎發出光芒,還是修也看走眼了呢?


    「我知道了~~!變身~~!」


    蓓夢看似愉快地說道,並踮起腳尖轉了一圈。於是在一瞬的光芒之後,到方才為止的舞娘衣裳,轉眼眼變成麵熟的醫師服裝。


    白衣與掛在脖子上的聽診器雖然和普通醫師一樣,但其他地方不太對勁。例如她穿在裏麵的黑色西裝,還有一半是白色的頭發;加上不知道是怎麽弄上去的,突然冒出來的從眉頭間劃到臉頰的傷痕簡直就是某位知名無照醫師的翻版。而且連其他細節都確實地變裝了。


    「我的治療費可是很高的喔,開玩笑的啦~~」


    修也對這轉眼間發生的事驚訝地張大了眼。無論換衣服再怎麽快的專家,除非是使用魔法,否則不可能在僅僅一兩秒內變身到這種程度吧。


    蓓夢用惡作劇的眼神看著那樣的修也,並將手伸到修也麵前。


    「那我要開始囉……喝呀!」


    根本沒有用到咒文或製造出什麽氣氛,隻見蓓夢很普通地伸出來的手上突然發出了紅色光芒,並包圍住修也。


    「唔哇!」


    修也不禁發出哀號,閉


    起了眼睛,但他似乎立刻發現到某件事。


    「唉呀?」


    修也照慣例一般地驚嚇完之後,他將手放到臉頰上。該怎麽說呢,疼痛消失了。到剛才為止不斷折磨著修也的蛀牙,現在一點都不痛了。


    「你用這個看看吧。」


    修也接過蓓夢在絕妙的時機拿出來的鏡子,看了看嘴巴裏頭。


    「我還幫你清掉了牙垢,就當是額外贈送的。」


    「喔喔——」


    修也原本蛀牙的右邊臼齒,已經消逝得無影無蹤。明明到方才為止牙齒看起來還是黑漆漆的,但現在卻變得仿佛用清潔劑刷洗過一樣地潔白。看到這景象,修也驚訝到楞在原地。


    不知道發呆多久之後,他試著捏了捏臉頰。


    會痛。這不是夢。


    在逐漸變遲鈍的思考當中,修也總算接受了這件事實。


    (也就是說……這是真的?)


    不知何時變回原本舞娘風衣裳的蓓夢妖豔地露出微笑。


    「沒錯。我是蓓夢,魔界之王的其中一人,魔神蓓夢。」


    蓓夢仿佛看穿自己內心想法一般的台詞讓修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但是,蓓夢豔麗地微笑著否定道:「話先說在前頭,剛剛那個可不是讀心術喔。隻是看到你的臉就知道你在想什麽而已。」


    原本她看起來隻像是為了整人節目,無視年齡穿上這種奇怪的角色扮演服裝,紅不起來的女主播——但現在卻變得像是隱含著奇持力量的神秘魔神。


    「你是真的——」


    修也緊盯著蓓夢看,仿佛眼珠都要掉出來了一般。


    「我再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吧。」


    蓓夢一臉愉快地注視著至今仍處於衝擊狀態中的修也,並緩緩地從壺上站起身來。然後她指著一直安分到剛才的壺。一臉恐怖表情的壺依然立在那裏。


    「他是魔壺精靈哈爾。」


    就在蓓夢這麽說的瞬間——


    「唷,俺就是哈爾。請多指教啊。」


    「哇!」


    修也這次真的是嚇到了。


    壺上的惡鬼雕刻開口講話了。惡鬼模樣的嘴巴動了起來,且用訝異的眼神看著修也;仿佛在看cg動畫一般。那應該是用堅硬材質製成的嘴巴流暢地動了起來。


    「搞啥啊,看到別人的臉就嚇成這樣。真沒禮貌。」


    哈爾用低沉的聲音抗議著。那魄力非常符合他恐怖的外表。光聽聲音的話,就宛如武俠電影的其中一幕。


    「這也沒辦法嘛,從別人眼裏看來,哈爾的臉的確是挺恐怖的啊。」


    即使是魔壺,那也算是臉嗎?


    「就算那麽說~~俺也是會受傷的啊。」


    修也看著安慰魔壺精靈的蓓夢,並呆楞在原地。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也不得不相信了。她是貨真價實的魔神,而且如果相信她剛才所說的話,她還會替修也實現兩個願望。


    人生最大的機會來臨了。活著真是太好了。修也在心中向雙親、神明、佛祖和阿拉致上所有的感謝。


    「那麽——」


    嘰——


    就在修也想要開口說話的時候,巨大的聲響蓋住了修也的聲音。


    他將視線轉過去,一輛黑色汽車正試著發動開走。看來似乎是那輛車剛才緊急煞車的樣子。


    「啊……」


    在車子開走之後,有個混著黑白色的東西橫躺在那裏。


    修也屏氣凝神地仔細看著那東西,然後下個瞬間便跑了出去。那瞬間他完全忘記了蓓夢的事情。


    修也飛奔到黑白色物體的旁邊,並輕輕地將那物體抱了起來,那是在臉上有著黑色模樣的白色小貓。它腹部旁邊的白色體毛被血染成鮮紅色,很明顯地是被剛才的車給撞傷的。小貓痛苦地呼吸著並全身顫抖。


    就算由修也看來,也能很明顯地知道小貓的性命有如風中殘燭。


    「怎怎怎、怎麽辦、怎麽辦……」


    驚慌失措的修也一臉像是想起什麽似地抬起頭來,然後飛奔到蓓夢麵前。他的臉上浮現出懇求的表情。


    「這是我第二個願望!請你救救這隻小貓吧!」


    「唉呀,你把貴重的願望用在這種地方沒關係嗎?我是無所謂啦。那麽……喝啊!」


    就和剛才治好修也的蛀牙時一般,這次也是幹脆俐落。伴隨著感覺有些敷衍的出招聲,蓓夢的手裏發出光芒,並包圍住了小貓。


    在一瞬之後,原本呼吸急促的小貓恢複了平靜的呼吸,心跳聲也逐漸變大,出血的痕跡也消失了。就算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小貓得救了。


    「太好了……」


    修也並沒有留意到蓓夢緊盯著一臉開心的自己看。那眼神無論怎麽看都是反派角色的眼神。


    「哈爾……」


    「啊啊……」


    蓓夢和魔壺隻是互相這麽說道。但兩人似乎光靠這樣就充分了解到彼此想說的話一般。他們互相使了個眼色之後,蓓夢再度伸手圍住抱著小貓而感到安心的修也。


    「有、有什麽事嗎?」


    被豐滿的胸部頂著,讓修也感到心跳加快,連話都說不好了。


    「呐,我有事想要拜托你……」


    蓓夢一邊朝修也吐氣,並用甜美的撒嬌聲說道;就仿佛向愛人要求財物的結婚詐欺師一般。


    簡單來說,就是可疑到了極點。但對純情的修也而言,似乎是效果十足。


    「拜拜拜、拜托我?」


    滿臉通紅的修也已經像是軟體動物一般,整個人癱成一團軟趴趴的;他對於蓓夢明顯可疑的態度絲毫沒有感到任何疑問。


    「沒錯。願望很重要,隻能拜托像你這樣,不惜犧牲自己的願望來幫助小貓的善心人士呢~~」


    「隻、隻能拜托我……?」


    「隻是聽聽也無所謂~~拜·托·你·嘛。」


    「我、我知道了啦。你就說說看吧。」


    修也原本就是容易被推銷員纏上的類型,而且還被美女在耳邊用甜蜜的聲音低喃,這讓他整個人已經要趴了下去。


    「那是三千年前的事了,是我剛來人間界沒多久時的事情。我被一個油光滿麵,名叫所羅門的老頭給欺騙,簽下了不平等的契約。他之前原本是個很好的人,但一簽完契約,那老頭就露出了本性。他用下流的眼神不斷盯著我看,還強迫我做各種事情。」


    「各、各種事情?」


    修也吞了吞口水,想象著一些有的沒的情況。


    「是啊,真的是非常過分的事情,過分到我無法用言語描述了。到底是有多過分就任由你想象了……但真的是很過分。」


    蓓夢像是受傷一般地垂下視線。修也用同情的眼光看著蓓夢,他對蓓夢所說的話完全不抱任何疑問。


    「真可憐……」


    「就是說嘛~~!我成了所羅門的奴隸,不分日夜拚命地工作;我夢想著有一天能夠獲得解脫,而一心一意地不斷工作……由於我的力量被封印,所以也無法逃跑。那真的是一段辛酸的日子。」


    這時蓓夢麵向遠方,她的眼裏閃過一抹淚光。


    「然後,終於到了那一天。和所羅門的契約期間結束,我應該就要獲得解脫了。但是,那個可惡的老頭子!說什麽『你太危險了』,就把我封印到魔壺裏麵!」


    蓓夢用不知從何處拿出來的手帕擦拭著眼角,並啜泣出聲。魔壺哈爾也用充滿人情味的聲音哭泣著。明明是個魔壺,卻認真的流著眼淚。那是個有點詭異的光景。


    「就是說啊。這家夥已經這樣被封印在壺裏三千年,踏遍世界各地一直在免費替人實現願望呢。你不覺得她很可憐


    嗎?唯一的樂趣就是從壺裏頭觀賞人間界。這樣的青春太悲哀了吧?」


    這時修也的好人回路早已經整個啟動了。


    「沒錯!我也那麽認為!真的是吃了很多苦呢!」


    修也原本就容易被宣傳辭令打動,隻見他從眼裏流出像瀑布一般的淚水,手帕已經整條濕透了;就連手裏抱著的小貓都用詫異的眼光看著修也。


    「你也這麽想吧!」


    「謝謝你。不過,有個方法可以讓這麽可憐的我解脫喔。」蓓夢這麽說道並擦拭著淚水。


    「要怎麽做才能讓你解脫呢?」


    「一個是實現一千人的願望,那樣我就能解脫了。但是在實現一個人的願望之後,我會有十年都無法跑到魔壺外麵。如果要實現一千人的願望,最少也得花上一萬年。不過,隻要用另外一個方法——」


    「蓓夢立刻就能獲得解脫了。」


    「那方法是?」


    修也激動地問道。看到這情況,蓓夢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當然沒有讓修也察覺就是了。不過,就算不小心被看到,現在的修也或許也不會懷疑蓓夢……


    「就是能夠許願的對象期望魔神獲得解脫。換句話說,隻要你許願讓我獲得解脫,我就能立刻被解放出來了。」


    這麽說完之後,蓓夢用濕潤的眼眸注視著修也,仿佛要將他看穿一般。光是這樣就讓修也的思考回路要短路了。


    這種程度就陶醉成這樣,修也將來說不定會碰上結婚詐欺。


    「拜托你,讓我自由吧。如果你能讓我自由,我會在你身旁照顧你到你死為止。無論什麽事我都辦得到,很方便喔~~我會一輩子在你身旁服侍你的。好嗎?」


    「怎麽樣?你願意解放蓓夢嗎?」


    被兩人這樣哭訴著懇求,修也擦掉閃過眼裏的淚水,點了點頭。


    「好啦好啦!不管是解放還什麽我都會幫忙咧!」


    他不知為何變成了奇怪的腔調。小貓喵一聲地抓了抓修也的衣服,像是在說「不要那麽做比較好喔」一樣。


    「乖,稍微等我一下喔~~」修也這麽說道並摸了摸小貓,然後大叫:「第三個願望!解放蓓夢吧!」


    在修也這麽說道的瞬間,魔壺發出了耀眼的光芒。


    「唔哇!又是一陣耀眼的光芒!」


    「呀~~!就是這個感覺~~!」


    「好啊~~!總算等到了~~!」


    「哇呀~~!」


    隻聽見悲喜交雜的哀號聲。在光芒緩和下來之後,蓓夢的身影不見了。


    「咦?」修也環顧四周。


    「成功了!我終於解脫了!雖然之前根本不能離開哈爾身邊,但現在也不要緊了呀~~!」


    蓓夢在空中自由自在地四處飛舞,用全身表達著她的喜悅。


    「多謝啦,都是托你的福。竟然願意犧牲自己的願望來實現對方的願望,這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你是真正的男子漢啊!」


    「沒那回事,我隻是做了理所當然的事情而已……」


    「一般人可是辦不到那理所當然的事呢。」


    哈爾過度的讚美到甚至讓人感覺可疑。


    「這麽一說,剛剛你好像有講被解放出來的話,就要服侍我什麽的——」


    就在修也正回想起剛才蓓夢所說的話時——


    「感謝你喲~~!」


    「唔啊!好痛……」


    蓓夢由於過度雀躍而衝過來的拳頭撞飛了修也。被撞飛的修也跌落地麵。


    「托你的福讓我獲得解脫!雖然我們大概不會再碰麵了,但這份恩情和你的善良與不起眼的容貌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我會將這份心情放在胸中,現在要去展開新的旅程了!真的很謝謝你!再見囉!」


    啾——


    蓓夢滔滔不絕地說完之後,親了一下修也的臉頰,然後順勢抱著哈爾飛離而去。僅僅數秒,魔神的身影就變得像豆子一樣渺小了。


    「喵~~」小貓像是同情似地發出了微弱的啜泣聲。


    「說要一輩子服侍我——咦?」


    「啊~~哈哈哈!自由!我自由了!自由真是美好!自由真是偉大!」


    蓓夢像是在唱音樂劇似地享受著自由的生活,


    她甚至穿著不知從哪拿出來的藍底配上白色水珠,滿是褶邊的洋裝;手上還揮舞著白色褶邊的紅色陽傘,她又用魔法開始玩角色扮演了。在這一方麵,蓓夢可是相當重視情緒的女性。


    「啊~~雖然從壺裏麵隻能用看的而已,果然直接碰觸到還是不一樣呢~~嗯——太棒了!迎風飛舞竟然是這麽舒服的事~~」


    她這麽說道,並將雙手大大地伸展開來,用全身迎接著風。真的是非常高興的樣子。看到這麽雀躍的蓓夢,哈爾出聲說道:「唷,騙了那個小鬼真的好嗎?感覺他也有點可憐。」


    「沒關係啦。我才不想被關了三千年,還要再去服侍誰呢。再說,是被騙的人不好啊。沒錯,是被騙的人不好。」


    蓓夢不提自己被欺騙而遭到封印的事,她這麽斷言道。


    「既然你這麽說就算啦。那,你之後打算作什麽呢?」


    被哈爾這麽一問,蓓夢稍微沉思了一會兒。


    「嗯~~說的也是~~反正我已經自由了,做什麽都無所謂啦。」


    她在空中盤腿坐著,並念念有詞。


    「嗯~~要做什麽好呢?卡通——在壺裏頭也能看,電影——也是看得到呢。對了,就來去秋葉原看看吧~~」


    蓓夢似乎有那方麵興趣的樣子,她煩惱著該做什麽。然後她像是想到什麽似地,砰地敲了一下手。


    「對了,去吃些好吃的東西吧!雖然待在哈爾裏頭時,透過觀察而對社會情勢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但是都沒能吃到東西~~已經三千年都沒有吃飯了呢。一定有很多美味的食物才對!像是拉麵還咖哩飯什麽的,我早就想吃一次看看了呢~~」


    「不過,要怎麽獲得那些食物呢?我們可沒有錢喔。這個世界又已經不能以物易物了。」


    哈爾說到最基本的事情。但是蓓夢理所當然地斷言道:「那種東西,隨便找個地方拿就好了嘛。」


    這番話讓哈爾露出苦笑。


    「你說拿啊,應該是悄悄偷來才對吧。」


    「有什麽關係嘛,反正是人類做的東西。人類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我的東西還是隻屬於我的東西。」蓓夢這麽說道,然後朝著繁華街道飛了上去。


    她四處張望,環顧著四周的模樣。雖然待在魔壺裏的期間可以看見東西,但卻無法碰觸或是感受到那味道。因此對她來說,現在感覺到的所有事物都新鮮無比。現在的她就仿佛剛從鄉下進城,以前隻透過電視知道東京的年輕人一般,對眼前所見的任何事物都充滿感動。


    在蓓夢眼裏,就連滾落在街上的空罐子看起來都閃耀著光芒。


    「那,首先就來去吃拉麵好了~~你覺得呢?」蓓夢雀躍地問著哈爾,但卻沒有反應。


    哈爾突然沉默了。


    「你怎麽啦?」


    「我說哈爾,你到底是怎麽了啊?」


    無論蓓夢怎麽叫,哈爾還是一言不發。雖然叫了好幾次,但依然沒有回應。蓓夢試著咚咚地敲著魔壺,還卡鐺卡鐺地搖晃看看;但哈爾卻沒有像平常一樣發出「你想打架嗎,啊啊?」的怒吼。


    「哈爾?呐~~哈~~爾~~?」


    雖然試了各種方法,哈爾還是沒有任何反應。蓓夢慌張失措地調查著哈爾的狀況。


    她們的關係是無法一語道盡的複雜。


    是被封印者和看守者、是互相陪伴了三千年的夥伴、是魔神與


    精靈、是裝傻與吐槽的搭檔;是損友的同時,也是在孤獨的三千年裏互相鼓勵扶持到今天的知心朋友。


    在沒有人可以依靠的世界當中,唯一的夥伴發生這種異常,也難怪蓓夢會驚慌失措了。


    蓓夢不禁要哭了出來。這時,嘎嘎的尖銳叫聲傳到了深感不安的蓓夢耳裏。


    她往聲音來源一看,不知為何,一大群烏鴉朝著蓓夢突襲而來。


    那數量多到像是電視會打出「烏鴉異常發生?」的標題來進行取材一樣。


    烏鴉群飛過無法理解事態的蓓夢頭上,然後一同開始排泄大小便——仿佛是將蓓夢當作標靶在玩樂一般。不知為何,它們開始一同投下了排泄物。


    阿呆——阿呆——阿呆——


    「什麽啊!喲、喝、嘿、哈、看我的!」


    蓓夢用宛如體操選手般的輕巧身手,還有連中國雜技團都會大吃一驚的柔軟度勉強閃過了烏鴉的排泄攻擊。


    阿呆—阿呆—阿呆—


    「喝啊!嘿!呀!什麽!危險!」


    她用超人般的身手不斷閃避著更為劇烈的排泄物大雨。


    「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完全閃過糞便而感到安心的時刻也隻有一瞬間。這時又傳來了咻地劃過風的聲音,且那聲音逐漸逼近。


    「?」


    在蓓夢張望著四周的時候——


    叩咚!


    有某種東西以驚人的氣勢直接撞上了蓓夢的後腦。


    雖然身為魔神的蓓夢不至於因此遭受致命傷,但那威力肯定會讓一般人變得非常不妙。要說有多不妙的話,就是會讓看到那景象的人再也不敢吃石榴一般不妙。


    「好痛喔~~!」


    蓓夢在視野的角落,看到逐漸落下的白色物體。這大概就是襲擊她後腦物體的真麵目吧。蓓夢迅速地抓住了那物體。


    「什麽東西啊~~」


    蓓夢仔細地盯著那東西瞧。


    雖然已經裂開來,而且破爛不堪,但應該是人類拿來遊玩,叫做高爾夫球的道具。


    往下方一看,可以看到名叫高爾夫場的設施。大概就是從那裏飛來的吧。蓓夢用視力非常良好的魔神眼仔細看向高爾夫球場。那裏有一群人圍在一起,中央並站了個黑人男性。可以看到他胸前有著「tiger」的刺繡。


    「那個男人——竟然敢對著我丟這種東西……去死吧!」


    蓓夢用力地揮下手臂,將高爾夫球給丟了出去。


    隻見高爾夫球以驚人的氣勢剌向群眾中心,現場陷入一片混亂——的情況並沒有發生。


    因為蓓夢用魔神的超人力量丟球,使得球由於空氣摩擦的關係而燃燒殆盡了。要是夜晚的話,看起來就像有流星劃過吧。但是,這樣似乎就讓蓓夢稍微感到滿意了的樣子,她一邊摸著被球打到的地方,並低聲說道:「真是差勁透頂。接二連三地——」


    在蓓夢不滿地發著牢騷時,詭異的聲音再度傳進了她的耳裏。那是不可思議的重低音轟隆聲。


    「這、這個是……」


    從剛才兩次事件學到教訓的蓓夢,做好準備並環顧四周。於是有個巨大的影子落到她頭上,然後某個巨大物體伴隨著「轟!」的驚人響聲朝蓓夢襲來。


    「我回來了~~」


    在蓓夢逃離的數十分鍾之後,由於蛀牙痊愈而沒有理由去醫院的修也回到了家中。他的手裏抱著小貓,看來似乎是睡著了的樣子。


    「歡迎回來。」


    從屋內傳出了男性的聲音。是修也的父親,太郎。


    修也脫下鞋子並進到屋內,於是太郎從走廊盡頭的廚房露麵。那溫和的容貌和修也非常相似,讓人能夠了解到他們是父子一事。


    「修也啊,歡迎回來。」


    「我回來了,爸爸。你在煮飯嗎?」


    嗯。因為今天的午餐是可樂餅啊。」


    父親這麽說道之後,便急忙地回到廚房裏麵。因為鍋子差點就要噴出來了。他連忙跑到鍋子旁,並調整瓦斯爐的火勢;他也沒忘了把浮油撈掉。


    飛奔到鍋子旁的父親不但穿著粉紅蕾絲邊的圍裙,雙腳還呈內八字型扭動著;但修也決定當作沒看到。修也已經學到了自然而然地忽略父親打扮的技能。


    太郎是個小說家。但在空閑或擠不出點子的時候,就會像這樣下廚做料理。可以說是他唯一的興趣吧。就連平常一手掌管家事的修也的妹妹,在這種時候也會將廚房讓給父親。


    太郎的廚藝相當不錯,甚至可以說是職業級的。而且因為他是完美主義,所以對於副菜的菜色也相當用心。


    「恩。對了——加奈人呢?」


    「加奈她在二樓打掃喔。」


    修也照父親所說的上二樓一看,便微微地聽見機器嗡嗡的聲音。大概是吸塵器的聲音吧。果然還在打掃的樣子。


    「啦啦啦——啦啦——」


    除了吸塵器的聲音之外,還可以聽見有人哼著歌。是相當可愛的聲音。


    修也窺探著發出聲音的房間,如預料之中的,加奈嬌小的身軀正拚命地在用吸塵器打掃著。


    「我回來了。」


    「啊,你回來啦,哥哥。」


    修也的聲音讓妹妹——加奈回過頭來。


    身高大約是到修也的肩膀吧。圓滾滾的大眼睛和感覺不服輸的濃眉,還有緊綁在後頭的馬尾更顯露出她健康的魅力。她身穿粉紅色運動服和米黃色褲裙,感覺應該會很受有那方麵興趣的大哥哥歡迎。修也在內心堅決地發誓——絕對不能讓妹妹去秋葉原。


    「要是講話再男孩子氣一點,就完美得很可怕了。」(注三)


    「唔?怎麽了?」


    一舉一動都可愛無比。她歪著頭的模樣就有如小動物一般,或者可以說是幼犬。要不是看習慣的話,肯定會淪陷的吧。


    「沒有,沒什麽啦。」


    「牙醫已經看完了嗎?好快呢。」


    「嗯,還好啦。」


    這麽快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是靠魔法一下子就治好的。


    「蛀牙蛀得那麽嚴重,應該要複診好幾次吧?下次是什麽時候?」


    雖然加奈是比修也年幼四歲的國一生,但或許是因為一手掌管著所有家事的緣故,她的語氣相當地有大人樣。就算外表看起來可愛,內在可是個精明的人。


    「呃,不用啦,因為已經完全治好了。所以醫生說用不著複診。」


    「嘿~~最近技術真進步呢。那花了多少治療費呢?找零還給我吧。」


    家族的醫療費是掌管家計的妹妹在管理的。在白羽家的製度當中,要看醫生的時候必須向加奈領錢才行。


    「不,我沒有用到。」


    「咦?不可能沒用到吧,畢竟你去治療了蛀牙啊。」


    「啊,是隻有用掉一點點啦。」


    修也不小心說了沒用到,他連忙更正。因為是靠魔法治好的,當然沒用到一毛錢了。但也不可能照實說出來。


    修也在腦中想著就當作花了三千元吧,他還想著要用這虛報來的三千元買些什麽。其實加奈原本交給他一萬元,他就算將金額再虛報多一點應該也不打緊,但三千元這微妙的俗辣程度倒是很符合修也的個性。


    但他立刻想起了自己找妹妹的理由。修也悄悄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裏頭,然後一臉像是下定決心似地開口說道:「我說——加奈小姐?」


    「什麽事?突然這麽恭敬,感覺很惡心耶。」


    「呃,你喜歡貓嗎?」


    「啊?」


    「所以說,我在問你喜不喜歡貓啦。」


    「還好啦,就跟普通人一樣算喜歡的吧


    。」


    聽到加奈這樣的回答,修也露出了高興的表情。要不是雙手都沒空的話,早就擺出勝利的姿勢了吧。


    修也找加奈就是為了要獲得飼養小貓的許可。


    從不問父親而問妹妹這點看來,可以想象到白羽家的權力關係是怎樣的情況了。父親和兄長在妹妹麵前完全抬不起頭來。


    在白羽家裏麵,加奈是最偉大的。是神明也是佛祖,是管理收支的人,是打理家務的人,是偶像同時也是法官。在這種情況,就算父親說0k,隻要加奈說n0就是n0。隻要加奈說是白的,就算黑色也是白的;就算女管家目擊到現場,殺人事件也還是沒有發生。加奈有著這般和專製君主相等的至高權力。


    「但是,不可以養喔。」


    而且相對於和父親相似,較為遲鈍的修也,加奈則像到母親,性格相當敏銳。她看到修也的表情,便立刻先發製人。修也的母親在加奈誕生之後沒多久,便因為工作而搬到海外定居。雖然沒有一起生活,但一年會見幾次麵。


    她會在想到的時候來看小孩。盡管分開生活,但父母的感情還是相當美滿。雖然修也不是很清楚,但母親似乎是個偉大的學者。他曾聽說母親會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彷佛是要配合這個說法一般,母親寄來的航空信每次都是從不同的地方寄來。


    更驚人的是,她所寫的信全部都是使用當地語言。根據父親的說法,母親似乎隻要在那停留一個星期,無論是怎樣的語言都能夠精通。這對別說是英文,就連日文成績都有危險的修也而言,實在是難以置信的事。兩人當真有血緣關係嗎?


    父親曾經說過:「媽媽的腦袋當中一定裝著電腦。」修也直到國中為止都信以為真。就連到現在,他有時也還無法完全放棄母親是改造人的說法。


    「誰叫那個人又是個終極超人呢。」


    母親不光是頭腦優秀而已,身材也相當好。長相也是美人,運動神經也很傑出。


    她唯一的缺點就是個性。她嚴格的個性成了災難,在她所到之處總會引起糾紛。像以前她曾經因為擦撞到肩膀,而和流氓起了爭執;最後是對方哭著道歉,但母親仍不放過對方,看不下去的警察還介入調解。修也幼小的心靈發誓此後絕對不要忤逆母親。


    加奈就是像到這樣的母親。就算去除當哥哥的偏心,加奈看來也是相當可愛。考試會拿一百分回來,運動會也總是第一名。雖然精明,但也有孩子氣的一麵;一激動的話聲音就會高八度這點也一樣,還有個性嚴厲這點也相同。愛嘮叨、敏感且毫不留情;還有光看修也的表情,就能準確地猜出他內心在想什麽這點也一模一樣。


    「反正你一定是撿了貓回來對吧?」


    「呃,我說~~」


    「不行,去把它放回原本撿到的地方。」


    「可是,這樣很可憐——」


    「不—行!貓又臭又會掉毛,還會磨爪子。絕對不行。」


    「聽我說一下——」


    「我說不行了吧!」


    修也處於劣勢。這情況甚至無法比喻成龜殼花對獴哥(注四)。應該說就宛如哥斯拉對人類,悟空對飲茶一樣的狀況。盡管如此,修也仍不死心地試圖說服加奈。


    「但是它很可愛——」


    「就算很可愛,不行就是不行。」


    「可是——」


    「啊——真是夠了!囉嗦的男人會被討厭喔。」


    這一記言語的拳頭給了修也重擊,讓他幾乎就要死心了。但毫不留情的追擊更襲向勉強撐下去的修也。


    「感覺就像跟蹤狂一樣,很惡心耶。」


    這次是命中紅心的上鉤拳擊向下巴。修也已經快被k0了。


    「所以你才會沒有女朋友嘛。」


    最後一擊則是用螺旋重擊來結束。簡直就是心髒攻擊。就很多層意義來說,感到非常心痛。


    「唔……」


    修也在氣勢、頭腦回轉的速度和立場上都已經輸了。除非奇跡發生,否則根本沒有能贏的勝算。


    但是,奇跡真的發生了。神並沒有忽視修也種種的不幸。一定是神在這裏恩賜給修也小小的幸運。


    「喵~~」


    應該睡著了的小貓,因為兩人大聲的交談而醒來了,


    小貓在修也手臂中伸了個懶腰,並用圓滾滾、惹人憐愛的大眼睛注視著加奈。


    由於剛才在掃地的緣故,所以加奈是背對著修也,隻有轉過頭來說話。看來她似乎一直沒有察覺到小貓的存在。


    突然冒出來的伏兵改變了戰爭的情勢。加奈的注意力被哥哥手臂中突然冒出來的小貓給搶走了。


    互相對望的小貓與少女。宛如電影其中一幕似地讓人感到溫馨不已。


    「喵——」


    「呀~~!好可愛!」


    那是個感覺老舊的古董店。


    一棟平房的木造房屋,朝北的半間地麵被用來當店麵。那半間店麵以南有著四個半榻榻米大的和室房間,在其東側還有另一個房間,再加上浴室和廁所。室內構造就如上所述。在店門口隻掛著寫有「古董」的招牌。


    昭和風的建築樣式有股讓人感到懷念的味道與氣氛。剝落的榻榻米和蒙著灰塵的薄玻璃窗,還有一打開有些故障的拉門,便是充滿濕氣的地麵安靜地迎接客人;天花板和牆壁上的汙漬更勾起人們的鄉愁——這樣寫的話似乎感覺還不錯,但結果就是間又舊又髒充滿黴味的髒亂屋子。


    這麽髒亂的木造房屋月租還要八萬,可以說是搶劫了吧。


    噠噠噠噠噠——砰咚!


    一個微胖的男人以像是要弄壞門一樣的氣勢飛奔進那間破舊小屋裏。由於他粗暴地打開門的緣故,腐朽程度相當嚴重的房屋整個晃動了起來。他應該是相當慌忙吧,連鞋子也沒脫就越過玄關地板走進了客廳。


    一頭扭曲的卷發配上粉紅色夏威夷襯衫與墨鏡,是讓人盡可能不想靠近的裝扮。男人喘著氣,汗水像瀑布一樣地流著。


    看到這景象,原本躺在客廳裏的薄棉被上的男人皺緊了眉頭。那是個看起來不太健康的瘦長男人。


    「安雄!我應該說過開門要小力一點吧!不然這無論什麽時候崩塌都不奇怪的破房子壽命又要縮短了。還有把鞋子脫掉。」


    「可、可是廣誌大哥!」


    安雄照廣誌所說的,一邊脫著鞋子並開口說道。他大概是有急著轉達的事情吧。


    「到底什麽事?看你慌成這樣。久違的公休日就讓我悠哉地睡一下不行嗎?」


    廣誌用不悅的聲音回應著慌張失措的安雄。低血壓的廣誌剛睡醒所以心情不太好。他用「這家夥竟敢吵醒我」的眼神瞪著安雄。


    由於剛睡醒,所以廣誌不但眼睛充血,而且睡著時壓到的蓬鬆黑發彷佛角一般相當地恐怖。但是提到不會看情形的程度,安雄可是王者中的王者。


    他一邊脫著鞋並向廣誌回嘴:「就算店開著也沒客人上門不是嗎,那種台詞是平常很忙碌的人才會說的。再說擺著的東西全都是假貨,根本沒做過什麽正當生意嘛。」


    「你說啥?」


    「我什麽也沒說。」


    安雄被銳利的視線一撇,便畏縮地撤回自己的主張。


    看到心情變得更差的廣誌,安雄開口試圖改變話題:「別、別提那些了。我找到了!我找到了喔!」


    「找到啥?」


    「就是那個啊!那個!我在車站前排隊要買可麗餅時偶然發現的!總算掌握到線索了!」


    他是用這副裝扮混在女高中生裏麵排隊的嗎?賣可麗餅的店家也感到很困擾吧。安雄大概是回到房間時的興奮又複蘇了,他揮舞手腳並滔滔不


    絕地說道:「我鹹覺到那個的味道了。隻要找到那個的話,一定——」


    「那個?那個是什麽啊。」


    「就是那個啊,那·個——」


    「所以說是什麽東西啊!」


    「所——以——說,那個就是那個啊!」


    「是在講什麽啊!」


    安雄歎了口氣。


    「唉,之前我不是有說明過了嗎?」


    (焦躁)


    「大哥真的是記性不好呢——」


    砰咚——


    「噗哇!」


    焦躁程度到達頂點的廣誌緩緩地站起身來,並朝安雄踢了一記回旋踢。那一踢確實地命中側頭部,把安雄踢飛到玄關地板的角落。伴隨著砰鏘的聲音,安雄的臉部直接撞向了地板;但他以驚人的恢複力立刻站起身來。


    「很痛耶,真是的!」


    一般人應該不是說句很痛就能了事的吧……這就是傳聞中的搞笑角色無敵論嗎?總之,活蹦亂跳的安雄向廣誌抱怨著。


    「真是的,大哥的飛踢可是我內心的創傷呢,拜托您別來這招嘛。這會讓我回想起初次碰麵時的事情,而變得憂鬱呢。」


    安雄這麽說道並嘟起嘴。


    「哈啊?那時候是你不好吧。我隻是做出身為一個人類正常會有的反應罷了。還是怎樣,你後侮當我的小弟嗎?」


    「沒那回事!我很高興能成為大哥的小弟!但是,這個和那時的飛踢成為心靈創傷是兩回事喔。那一踢讓我的自尊都破碎了。」


    安雄回想起一些往事而感到沮喪。他嘴裏念念有詞並抱膝坐在地上,食指還畫著圓圈圈,完全進入了陰沉狀態。


    「啊——是我不好。別提那些了,你不是有什麽事要說嗎?」


    這一番話讓安雄輕易地複活了。


    「啊,對喔。」


    「怎樣?」


    「就是那個啊,那個。大概三個月前我曾經說明過吧,戒·指!」


    安雄這麽一說,似乎讓廣誌回想起某些事的樣子。他敲了一下手並開心地說道:「喔——!這麽說來,好像有那麽一回事。你找到了嗎?」


    「您回想起來了嗎?隻要有那個的話,就連大哥也能成為獨當一麵的魔法師呢!」


    「說得沒錯。幹得好啊!」


    聽到安雄一番話之後,廣誌原先不爽到極點的表情像假的一樣,轉而露出滿臉欣喜的笑容。


    雖然實在看不太出來,但這兩人似乎是「和魔法相關」的人士。


    「是嗎,你找到那個的線索了啊。」


    「是的!隻要循著那線索去找,一定可以發現本體的。」


    「可不能在這磨蹭了!」


    廣誌迅速地站起身來,在圖樣鮮豔的襯衫外麵套上黑色皮外套。背後還繡著「天下一」這種品味差勁的金色刺繡。


    廣誌蓬鬆的頭發仍維持原樣,他將自來水倒入附著水漬的杯子裏,一口氣喝光。


    這期間約五秒。


    「好!出發啦,安雄!」


    「是的!大哥!」


    「三千年的魔力!就由本大爺收下啦!嘎~~哈哈哈~~!」


    兩人一邊大笑並奔馳在道路上。那笑聲實在爽快無比,甚至回蕩在住宅街的角落當中。


    「吵死人啦!」


    其中一間打開了窗戶,露麵的屋主怒吼著。那位從窗戶將臉露出來,一臉不悅地瞪著這邊看的大嬸非常地有魄力。


    「啊,真是抱歉。」


    停下腳步的兩人像烏龜一樣縮起了脖子,將視線上移仰望著大嬸。


    「真是的——」


    這一句話的言外之意仿佛在說「你們原本就很詭異了,現在感覺更惡心。不能早點搬離這城鎮嗎?」的樣子。


    在大嬸回到屋裏後,兩人仍呆立原地。擦拭掉閃過眼裏的淚水之後,他們緊握住拳頭並揮起手臂。


    「可惡!像這樣的情況也隻要忍耐到拿到那個為止!」


    「沒錯。現在要忍住啊!」


    兩人小聲地彼此激勵著。


    和修也分別之後,就不斷麵臨災難的蓓夢,正幹鈞一發地化解新來的危機。


    「呀啊!」


    轟隆隆隆——!


    那是一架西斯納(a)小飛機。


    在千鈞一發地閃避過西斯納之後,這次則是傳來「轟轟轟!」宛如爆發的聲響。蓓夢終於察覺到情況異常,而當場停了下來。


    「怎、怎麽回事啊?這次到底是什麽東西啊!」


    大叫出聲的蓓夢看見紅色的火球朝自己突擊過來。就算她不知道那物體叫做隕石,但也能夠理解到這狀況很不妙。火球用驚人的速度筆直地飛向這邊,就連蓓夢也無法閃避。


    「等一下~~這是怎麽回事啊~~」


    砰咚!


    隕石撞上蓓夢,隨著爆發聲碎裂開來。


    至於蓓夢—則平安無事。盡管她被撞飛,但仍布下了結界,保護自己和哈爾。雖然全身灰塵,頭發和衣服也像搞笑團體(注五)演完短劇一般破破爛爛的,但似乎沒有受傷的模樣。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啊~~」


    蓓夢不知該如何是好地煩惱著的時候,哈爾的雙眼發出了詭異的光芒。


    「這次又是什麽~~?」


    在蓓夢快哭出來且感到驚訝的時候,那東西從光芒當中現身了。透明宛如全像圖(hologram)的那東西靜靜地浮在半空中。蓓夢看到那東西,不禁出聲說道:「你、你是……可惡的所羅門老頭!為什麽……」


    沒錯,出現在蓓夢麵前的半透明人物像,就是封印住蓓夢的所羅門王。


    所羅門——無論是誰,至少都曾聽過這個名字吧。他是在西元前九四〇年左右,君臨以色列的國王。他以擴展領土與施行良政聞名。出名的所羅門神殿等等也是這位國王建造的。而且不光是政治、軍事的領域,他對魔法的領域也相當精通。據說他能操縱七十二柱魔神,召喚精靈與天使,並留下各式各樣的魔法遺產。無論是誰,應該都曾聽過所羅門戒指或所羅門鑰匙吧。


    蓓夢也算是七十二柱魔神中的其中一人。


    『魔神蓓夢啊,現在看到這景象的話,表示你已經從封印當中解脫了吧。』


    半透明的所羅門用威嚴的聲音開始說道。是相當穩重的男中音。


    「沒錯,多虧你把我給封印起來——」


    看到將自己封印住的人出現在眼前,蓓夢打算將所有自己知道的髒話都罵出來;但所羅門無視於蓓夢,繼續說道:『那時候我認為將你們解放出來實在太危險了。你們大多作惡多端、喜嗜人血,且唯恐天下不亂。於是我將你們再度封印了起來。』


    「虧你能這麽大言不慚……我們可是魔神呢,像人類這種東西——」


    『要是你們能因此學乖的話就好了。假如,還是有人學不到教訓,我決定在解放後也用別種型態來封印住你們的力量。』


    所羅門完全無視於蓓夢,繼續自顧自地說道。


    「等一下!你聽一下別人在說什麽——」


    『在你們欺騙對方來解開封印的情況下,會有某種詛咒降臨到你們身上。還有,如果你們現在看到我的話,就表示你們欺騙了契約者吧。現在詛咒應該已經生效了。』


    話說到這裏,蓓夢總算是察覺到了。眼前的影像無法和自己對話,隻是單方麵地在講話而已。既然知道了這點,蓓夢也不想再聽所羅門說話,打算盡快離開這個地方。


    但是——


    『話先說在前頭,現在開始我要說很重要的事。不聽的話你會後悔喔。』


    仿佛看穿了自己的行動一般,所


    羅門的影像這麽說道。


    正打算飛離開的蓓夢在空中連忙停了下來。


    『關於詛咒的內容,並非隻是直接封印住你們的力量而已。現在你們應該遇到難以理解的現象了吧。那就是詛咒。隻要距離被你們欺騙的人越遠,不幸就會降臨在你們身上。』


    看來至今為止那些難以理解的現象,似乎全都是因為詛咒的緣故。


    話說回來,隻不過離開剛才那地方約一公尺左右而已,就遇到一些相當危險的狀況。照他的說法,似乎距離越遠,就會越不幸。這樣就連蓓夢也沒有勇氣去嚐試再離得更遠看看了。


    『然後,要解開這個詛咒有兩種方法。』


    所羅門這麽說道並豎起手指。


    『首先第一個,詛咒是有設定期限的。隻要期限一到,詛咒就會消滅了。』


    「什麽啊,那隻要等時間到就行了嘛!簡單啦!」


    『期限是到解放你出來的人死去為止。在解放者死去的時候,詛咒就會失效了。』


    感到慶幸的時間相當短暫,蓓夢在一瞬間後又被打入地獄盡頭。


    「要是等到他壽終正寢,還得花上五、六十年不是嗎?啊~~太失敗了。應該要找已經活不長的老爺爺才對的!對啊,要是那樣做就好了。請在死之前聽聽我的願望——像這樣哭著拜托的話,肯定能打動對方的!」


    看來她似乎完全沒有反省要是自己不去騙人的話就好了的意思。蓓夢叨念著欺騙老人的方法。這時,她似乎想到了什麽的樣子。


    「對了,既然這樣,隻要稍微將那個少年弄死的話——」


    她一臉走投無路的表情,並低喃著危險的內容。不管是稍微還是怎樣,隻要被弄死的話,人生就結束了。


    所羅門似乎也設想到這點,他靜靜地先發製人說道:『有件事我先說在前頭,你可不能危害解放者喔。詛咒也包含了無法對解放者動手的效果。在你帶著殺氣將力量用於解放者的瞬間會有比死還要恐怖的製裁等著你們。如果這樣你也無所謂的話,我是不會阻止你的……』


    所羅門這麽說道後,便閉上了嘴。由於他一臉認真的表情,因此有著奇妙的魄力。而且模糊掉正確的內容這點,更添加了詭異的程度。對方都說到這種地步了,應該沒有人還會想實行吧。畢竟原本就被所羅門的詛咒給束縛著,要是一個弄不好,而把自己逼到絕境的話,才真的是愚蠢透頂。


    蓓夢被所羅門緊盯著看,也感覺到坐立難安。盡管知道對方沒有實體,但無論如何也無法和他對上視線。這是長年被強迫當下屬的刻板印象。


    『還有另外一個可以解開你們身上詛咒的方法。』


    所羅門這句台詞讓蓓夢原先低下的臉又抬了起來。


    「對、對嘛!我就是想知道這個!快點說啦!」


    不知是否為了掩飾微妙的坐立難安感,蓓夢忘了對方並不會回答提問,滔滔不絕地說著。


    『服侍解放你們的人吧。當你們能實現那個人打從心底許下的一個願望時,詛咒就會消失了。』


    「等一下!你說服侍……別開玩笑了老頭子!我宰了你喔!」


    蓓夢顯示出過度強烈的反應,並發出怒吼。她忘了對方沒有實體,動手打了下去,卻穿透到影像後方。盡管如此,似乎仍無法抑製她的憤怒,她用要是寫成文字,可會被教育委員會和pta(parentteacherassociation)抹殺掉的,不堪入耳的魔神式髒話不斷地咒罵所羅門。這也難怪了。


    蓓夢為了解開自己的詛咒,忍受了將近三千年的孤獨,一直徘徊在世界當中。這一切都是為了獲得自由,脫離現在這種隸屬於區區人類的屈辱狀態。但卻被說必須再度去服侍人類。就算不是蓓夢,也會發火吧。


    『懂了嗎,服從解放者是解開詛咒的方法。你要保護主人避開所有災難,讓他享盡天年。要是主人在天命之外的狀況死去——你會再度被封印到魔壺裏麵。你就誠心誠意地去侍奉主人吧。』


    所羅門不知是否預料到蓓夢的反應,他用平淡的態度在最後慎重叮嚀,接著身體慢慢地變淡了。


    「給我等一下!喂!你說再度封印?別開玩笑了……!」


    蓓夢由於太過憤怒,而說不下去了。


    然後,蓓夢朝著所羅門的影像踢了一記彷佛功夫電影會出現一般的精彩飛踢。但所羅門的身影在就連李小龍也會大吃一驚的飛踢命中之前,便完全消失無蹤了。


    「混帳東西!別開玩笑了!」


    蓓夢的叫聲隻是空虛地回蕩在藍天當中。


    注一:卡爾應是指卡爾·路易斯(carllewis),莫立斯應為莫立斯·格林(mauricee);兩人皆為知名的短跑選手,且曾在世界記錄上留名。


    注二:奧克扭荷馬州土風舞的原文為オクラホマミサ—(0homamier),是在美國奧克拉荷馬州誕生的土風舞專用音樂,也是美國民謠。別名為「turkeyiraw」。


    注三:原文為「一人稱がボクだったぅ」(如果自稱是「仆」的話),「ボク」的漢字為「仆」,一般是男性用來自稱,也有較男孩子氣的女性會用此自稱。由於中文裏麵沒有較適合的對應詞匯,故在比翻譯成「要是講話再男孩子氣一點」。


    注四:檬哥,即mongoose,又稱食蛇獴或貓鼬,走一種會吃蛇的動物。


    注五:此處原文為「ドリフ」,即「ザ·ドリフタ—ズ(thedrifters)」的略稱;這是日本昭和四十年代到五十年代中期,在電視節目中相當活躍的搞笑團體。原先是以樂團的形式出道,之後則逐漸以搞笑短劇為主。成員包括加藤茶、高木ブ一、誌村けん等人。已過世的いかりや長介也曾是成員之一。由於沒有確切的中文官方譯名,故在此譯為搞笑團體。


    第二章★就算來硬的不行也不來軟的,這就是魔神的生存之道。


    撿回小貓的一小時後,修也回到了公園。


    雖然他曾一度回家,但加奈發現小貓有戴著項圈。項圈上掛著名牌,且名牌上有寫著飼主聯絡方式的痕跡。但由於車禍緣故,最重要的部分破損掉了。


    「反正都要治療傷口了,就順便把這東西也恢複原狀就好了嘛。」


    他回想起一小時前在這裏所發生的事。現場已經沒有留下任何有關那美女的蹤跡;他甚至在想,那該不會是場夢吧。但是,蛀牙的確是治好了,而且小貓也活著。在小貓被車子碾過的現場還清楚留著鮮明的血跡,那也讓修也感到不太舒服。況且捏臉頰也會感到疼痛,所以這絕對不是作夢。


    修也在公園裏四處徘徊。


    看來小貓似乎有人飼養,不但掛著名牌,而且毛很整齊幹淨。飼主一定很疼愛它,說不定還正在找尋它的行蹤。畢竟是小貓,應該不會走太遠才對。這樣看來,飼主出現在公園附近的機率應該很高吧。


    雖然這對普通人來說是非常初步的推理,但對修也而言則近乎奇跡。在想到這些的時候,修也還當真認為自己說不定是個天才。


    「你的飼主不在呢~~」


    「喵——」


    「本名偵探白羽的推理應該沒錯才對,我家的血統當中絕對流著福爾摩斯和可倫坡(注六)和明智的血。」


    在這裏並沒有人能吐槽他,那些全都是虛構人物。


    「就我的推理,你的飼主應該是女性。因為名牌上的字看起來較圓滑,而且會養白色小貓的人一定是純真可愛的女性。」


    迷糊偵探白羽繼續講著他的歪理。


    「還有最後一定要這麽總結:犯人就在爺爺當中!」


    「喵……」小貓像


    是在歎息似地,隻是短短地叫了一聲。


    「話說回來,我真是太浪費了呢~~對方都說了可以實現我任何願望,但成真的願望卻是『治好蛀牙』和『幫助小貓』啊——」


    「喵!」小貓像是在抗議似地叫道。


    修也連忙道歉。連對貓都這麽謙卑,這就是白羽修也。


    「啊,抱歉抱歉。我並不是後悔救了你喔?隻是啊~~應該有其他更~~美好的願望才對啊~~結果那個魔神——是叫蓓夢嗎?那個人又不知跑到哪去了~~」


    這麽說道後,修也回想起蓓夢的身影。是個美女呢。直到現在依然能想起那壓在自己身上的胸部感觸,還有搭檔的魔壺也讓人印象深刻。


    話雖這麽說,但修也本身並不覺得那雙人組很恐怖。


    或許足他們那和人類相似的情緒起伏,還有悲喜交加的威情表現在不知不覺間,讓修也有種親切感吧。最重要的,是有件讓修也更感到在意的事。


    「那些人在做什麽呢~~雖然被騙的我也不好啦……應該不是這樣吧!可惡。竟然用那麽巧妙的手法欺騙我,真不愧是魔神啊——他們一定從以前開始就用那種手法騙了不少人。」


    對蓓夢他們來說,用那種手法就能騙到人這事肯定也是第一次。


    「喵……」


    小貓一副「隨你高興了」的表情仰望著修也。


    「我聞聞看。」


    「怎樣?有感覺到什麽嗎?」


    「嗯,這附近稍微傳出了魔力的味道。」


    在修也離開之後,可疑的雙人組出現在公園裏麵。要說有多可疑,就是原本在公園裏的人都紛紛走避那般形跡可疑。


    較胖的一方彎著腰四處嗅著周遭的味道。墨鏡加上夏威夷襯衫的醒目打扮更增添了幾分詭異感。


    另一方麵,站在旁邊的瘦長男子也是異常地四處張望著周圍,感覺同樣可疑。


    兩人就是廣誌和安雄這對活寶搭檔。


    「在這附近大概有那個,或是與那個相關的人物吧。從魔力殘留的味道來看,應該是沒多久前的事。」


    「這樣啊,幹得漂亮——喔?」


    廣誌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時從他的懷裏響起了微弱的電子鈴聲。廣誌連忙從懷中掏出了某樣東西。原來是行動電話。


    「你好。咦?要取消嗎?為什麽!那可是古青瓷的一等貨喔。那種程度的貨可不常見。咦?無法信任我?怎麽會,請等一下——」


    讓廣誌態度莫名謙卑的通話對象是他正打算推銷古董品的買方。


    雖然原本就是個假貨,而非什麽貨真價實的物品,但兩人的職業就是巧妙地蒙騙對方來將產品推銷出去。


    如預料一般的,似乎被逼問了「這不是假貨嗎?」實際上的確是假貨,所以也無計可施,但單方麵被掛電話的廣誌有些遷怒似地怒吼道:「安雄!到下個地方去。要進行追蹤啦!」


    「咦~~我肚子餓了耶。我們吃點什麽吧~~」


    「距離午餐才經過三小時而已吧。」


    「是吃點心的時間囉。再說用魔法是會餓的,大哥你也知道吧?」


    「這是諷刺嗎?我和你不一樣,不會用那種光使出來就會餓的魔法;這你也知道的吧。可惡,居然能這麽輕易地活用魔法。看到你就讓我覺得自己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


    「對、對不起。不過,在這附近有很好吃的章魚燒攤喔。」


    「唔……」


    廣誌思考了一下。廣誌喜歡章魚燒的程度可說無人能及,就算三餐都吃章魚燒也不打緊。他為了難吃的章魚燒發火,並和店家起爭執的次數已經算不清了。


    「是大哥最喜歡的章魚燒喔。灑了一大堆海苔粉和柴魚片,還有特製醬料也是頂級美味呢!」


    「唔唔……」


    廣誌在腦海當中衡量著章魚燒與目的的輕重。


    「說的也是……就稍微休息一下吧。」


    看來是章魚燒很幹脆地獲勝了。兩人意氣風發地離開了公園。


    然後公園又恢複了和平。


    「啊~~結果還是沒找到你的飼主呢。」


    「喵……」


    修也在家門前撫摸著小貓並歎了口氣。那之後約過了兩個小時,雖然修也四處尋找飼主找到日落,但還是沒能遇到飼主。


    「你不用那麽沮喪啦,明天一定會找到的。」


    「喵喵。」


    「用不著那麽謝我啦。」


    雖然看起來像在對話,但當然不可能有那回事。隻是修也自顧自地在講話而已。


    像是看不下去這樣的修也,有人從背後出聲了:「哥哥,你終於開始對貓講話了……就算沒什麽朋友,看到你這樣,我還是會傷心啊。」


    用非常同情修也的語調這麽說道的人,是妹妹加奈。她兩手提著超市的購物袋,似乎剛從附近超市的特價拍賣時間回來。


    「是加奈啊。」


    「什麽『是加奈啊』。你站在那裏會擋到別人出入,快點進去啦。還有這個,幫我拿到廚房。」


    「我知道了。是說這些東西量不會太多嗎?」


    修也這麽說道並看了看購物袋裏麵。雖然白羽家習慣一次買齊大約三天份的食物,但怎麽看份量都超出平常的一倍。


    「是要慶祝什麽嗎?」


    聽到修也這麽低喃,加奈有些生氣地說道:「你在說什麽啊,還不都是哥哥的緣故。有客人要來的話,就先說一聲嘛。」


    「咦?客人?」


    「好啦,快點把那些拿進去。裏麵有點心,記得拿出來招待客人喔。對方已經等了快一個小時了。」


    修也被妹妹趕著進入家中。


    「客人是誰啊?」


    毫無頭緒的修也不解地想著。


    「算啦,看到就知道了。」


    修也這麽說道並進入家中,但聽到從客廳出來的爸爸所說的話之後,他感到更加混亂了。


    「客人正等著你喔。不過,我都不知道修也竟然認識外國人呢。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把你養成worldwide且globalstandard的男人了呢。」


    「外國人……?」


    完全不認識外國人的修也更是一頭霧水。難道自己其實曾經認識外國人,隻是忘記了而已嗎?


    在父親離開之後,修也站在紙門前陷入沉思;但他決定總之先進去房間再說。


    這時,他在腦海中演練著與對方交談的模擬情境。畢竟對方是外國人,不知道會發生什麽預料外的狀況。任務必須完美地解決才行。


    修也的心境仿佛是要麵對外星人似地開始進行模擬演練。


    在和對方語言不通的狀況下,總之先打招呼吧。


    「go!」


    「go!」


    「hello.」


    「hello.」


    「iamfine.」


    「howareyou?」


    「fihankyou.andyou?」


    「iamfioo.thankyou.」


    修也驅使著國中生程度的英語能力,假想和對方的對話。


    「太完美了。」


    「喵——」


    小貓似乎想說些什麽似地叫著,於是修也摸了摸小貓的頭並笑道:「我知道啦,我也得考慮到對方會說日語的情況才行。」


    「喵~~」


    雖然小貓似乎想說「不是那樣的」,但修也又再度開始進行模擬狀況。


    「你好。」


    「你好。」


    「讓你久等了。」


    「我現在剛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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