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歡迎回家,悠裏少爺。外麵很冷吧。”


    剛打開屋門,管家就熱情的迎接了悠裏。


    說是管家,與供職於坐落在盧瓦爾河流域或洛特溪穀的法國首屈一指的大富豪貝魯傑家的城堡的殷勤而老道的管家不同,為佛達姆家看家的埃文斯是一個喜愛照料庭院的質樸、不善辭令、看上去溫和的男人。他從年輕事就侍奉著上一代的佛達姆子爵,就是悠裏的祖父,對佛達姆家的愛說不定比身為繼承人的悠裏更深。


    悠裏把外衣交給他所伸出的手後,為自己意料之外的晚歸道歉。


    “我這麽晚回來,抱歉了啊,埃文斯。你明明先去睡覺就好了。”


    “不必介意喲,少爺。我姑且也是晚睡派的,雖然有些不好意思說,但是我老婆早就進入夢鄉了。但是,我也差不多該失禮了,我剛才正想著先去休息,您回來的時機也是正正好好。”


    悠裏微笑著,和他道了晚安。


    “晚安,埃文斯。這樣會著涼的,記得先暖和一下再睡啊。”


    “萬分感謝。悠裏大人你也是,快點暖和一下身體吧。”


    “我會的喲。”


    說完,悠裏登上了樓梯。一抵達在二樓的自己的房間,他立馬癱倒在了床上。


    (啊啊,累死了。)


    他改變姿勢,仰麵躺著,吧雙手交叉覆蓋在額頭上。


    (喝了酒這件事,沒被埃文斯看穿吧)


    今天,悠裏去見了當年公立學校的朋友。從義務教育畢業的他們中,已經有開始參加職業實習的人在,和小學的時候比起來,大家都是一副讓人刮目相看的大人樣。


    雖然是這樣,他們一見悠裏時說的話都是,“悠裏你啊,沒變呢~~~”,“和以前一樣,好可愛啊”之類,讓他覺得有些受打擊的話。


    雖然他因為隻有自己成長過慢這一重大問題煩惱著,但話匣子被打開,發現大家的內在其實都沒怎麽改變後,他們便沉浸在了以前的氣氛中。


    在一個已經離家一個人住的人的公寓中進行了延長聚會,在那裏他們喝了酒。雖然隻有啤酒和威士忌之類的,但悠裏幾乎沒有期間的記憶。問後才知道,他似乎睡了一小時左右,在那之後,他又被他們當做小孩子了。


    為自己的過度放縱反省後,悠裏告別了氣氛依舊熱烈的同伴們。雖然熱鬧的氣氛一時驅散了他的不安,但夢醒之後,留下的隻有一成不變的現實而已。


    在依舊沒有接到阿修萊聯絡的情況下,時間終於迎來了聖誕。


    悠裏也開始需要認真的麵對不斷延期的日本行的日程了。在滑鐵盧火車站分別後,西蒙幾乎每晚都會給他打來電話。大概在悠裏離開英國前,他會不停的打過來吧。


    “決定了。起床後就去拿機票吧。”


    自言自語著,悠裏就這麽蜷進了床上。


    第二天早晨,醒來時,悠裏察覺到空氣中的某些異樣的東西,這讓還在床上的他瞬間清醒了。簡直就像是世界被投進了深海那樣的靜謐,涼爽的空氣把臉頰冷卻下來。


    (這,難道是……)


    在某種預感的驅動下,悠裏從床上滑下來後,飛奔到了窗邊,拉開了窗簾。和預料中的一樣,從低垂的泛白的天空中,無數雪的碎片在微風中晃動著,輕飄飄的飄落下來。


    (是雪啊——)


    在聖誕節下雪,是吉還是凶呢。


    像是掛在窗上一樣坐在飄窗上的悠裏,靜靜看了一會飄雪。


    身後傳來敲門聲後,出現的是拿著疊起了的毛巾的埃文斯的身影。


    “昨天,您似乎沒有洗澡就休息了呢。”


    “嗯。似乎是因為太累了,就那麽睡著了。我馬上就去洗吧。”


    “我就是這麽想的,已經準備好了。”


    把手上的毛巾放下,埃文斯繼續問道。


    “早飯的雞蛋,該怎麽做呢?”


    “煎蛋。加培根就行了。果汁要番茄汁。還有咖啡,可以幫我泡奶咖嗎?”


    “我明白了。”


    “啊,對了。今天,我會去預約飛機票,能拿到的話,就會搭乘明天的航班出發。”對著打算退下的埃文斯,悠裏傳達道。


    “……這樣嗎。”


    聽到的話,埃文斯有些遺憾的點了點頭。看樣子對著這個勤勉的管家來說,比起在主人不在的家裏自由自在,還是照顧主人比較開心。


    一天沒有洗澡的悠裏在浴缸裏舒展完身體後,身著厚厚毛絨布料的浴袍從浴室裏走了出來。一邊用毛巾擦著頭,一邊走過的地方的牆麵上,掛著貝魯傑家雙胞胎們所送的降臨節日曆。


    悠裏和那個擦身而過後,向後退了幾步,把寫有今天日期的小窗打了開來。


    日曆的後半,像寫信那種麻煩的指令減少了,而相識刷牙、洗臉這種,關於日常生活的指示變多了。問過之後才知道,給西蒙的指令裏刷牙的數量壓倒性的多,能看出這份執著上賭了想讓自己指令被切實執行的雙胞胎的自尊心。


    其他還有臨近聖誕節,像是為聖誕節慣例彩排一樣的指令也很顯眼。比如說,昨天的是給雙親寫聖誕卡,所以悠裏就在和朋友見麵之前走了一遭文具店,買了聖誕卡之後在附近的茶館寫完,順便還去郵局寄了出去。不過,那些卡寄到的時間估計會在賀年卡之後吧。


    就是這樣,悠裏至今一條不漏的執行了她們所有的指令。然後再達成今天的指令了的話,他就能說是直到最後都遵守著她們的指令了。沉浸在原因不明的自我滿足感之中的悠裏讀完指令後,抬頭看著時鍾,抱起了雙臂。


    指令是[在今天正午之前,撥打以下電話],下麵寫著慌亂中寫成的字跡潦草的號碼。


    [在正午之前]中的[之前]寫的非常的小,號碼的字跡也是非常潦草,能看出和之前指令不一樣的雜亂之處。大概因為到了最後一天她們厭了吧,悠裏並未有多加懷疑,向手機伸出了手。


    因為睡過頭,這時已經是十點多了。雖然時間還有些早,但想到之後自己還要出門,還是先打完電話比較安心。


    “隻希望,這個號碼能直接通到她們的房間。”悠裏不住的這樣祈禱著。一大早就讓他用拙劣的法語請求交流什麽的,他可不太願意。


    悠裏打開手機,按了號碼。


    響了兩聲後,電話接上了,“all(您好)”說完法語的悠裏耳邊,響起了低沉、容易入耳的聲音。


    “merry christmas,悠裏。”


    這一瞬間,腦內亂做一團的悠裏握著手機的那隻手加大了力道。


    “——阿修萊!?”


    2


    “安利,安利。”


    鋪著絨毯,高質量家具被按照適合的間距擺放著的走廊裏,正在其中漫步著的安利·德·貝魯傑聽到有人在輕聲呼喚他,他左顧右盼的環顧周圍,但是長長的走廊上並沒有看見任何人的身影。就在他覺得是幻聽,再次邁開步子的時候。


    這時,他麵前不遠處,垂著的窗簾微微晃動了起來,藏身其中的雙胞胎之一,露出了白金色的頭發和深青色的眼睛悄悄看著安利,向他招了招手。


    “安利,這裏喲,這裏。”


    安利聽從了邀請向她走去,走到她麵前時他把手插在了腰上。


    “你在那種地方,幹什麽呢,嗯,瑪麗安?”


    “夏洛特。”


    不知道不是不因為習慣了被人叫錯名字,夏洛特毫不在意的幹脆的糾正道。


    “是嗎,夏洛特。你呆在那兒,是因為你和瑪麗安在玩捉迷藏嗎?”


    “怎麽會。和有同一張臉的人玩捉迷藏的話,就算被


    抓到了鬼的臉都不會變喲。那樣太空虛了啊。”


    陳述完這個讓人聽不懂的理由,之後夏洛特追加了很符合她個性的說明。


    “不過如果鬼蒙上眼睛的的話,就看不到臉了,那就不要緊了。話說回來,西蒙哥哥還好吧。最近他的心情,如何?”


    看樣子她擔心的是那件事。


    在英國留學的大哥回到了這個闊別已久的城堡,大概是在4天前。


    剛回來的西蒙就嚴厲的教訓了分別從左右飛奔向他的雙胞胎。他一開始就預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然後和他預料的的一樣,大哥對她們兩給自己重要的朋友悠裏·佛達姆準備了降臨節日曆一事非常不滿。


    的確,對悠裏發出了幾乎是每天都強迫他寫信的指令那件事是不太妙,當時安利也勸解了她們。所以除了那時已經寫完的前半部分以外,在他的說服下,雙胞胎們在後半盡量寫上簡單的指令,他還自己覺得自己做的很好呢。但僅僅是那樣似乎並沒能讓西蒙覺得滿意。


    被按上監督不力的帽子的安利也和雙胞胎一起被碎碎念了,雖然他當場就在適宜的時機道了歉,這件事也就算過去了,但是那對雙胞胎卻無謀的和大哥進入了開戰狀態。看到把大哥當成神來崇拜的雙胞胎姐妹露出了挑釁的態度,這倒讓安利吃了一驚,但仔細一想的話,她們也快十四歲了。就算是叛逆期也不算太早。


    但是,隻有這次,西蒙他也很頑固,絲毫沒有對她們睜隻眼閉隻眼的意思,所以四天後的今天他們也依舊處於開戰狀態。不過,本身就是社交界焦點的西蒙因為收到了四處送來的派對邀請函,一直處於穿梭於巴黎市內外的繁忙日程中,期間甚至還去了一次法國南部。雖然不忍心說,但是他應該是沒時間考慮自己雙胞胎妹妹們的事了吧。


    也因為這些原因,雙胞胎姐妹兩一直都沒有找到和他和好的機會,時間也終於即將迎來聖誕節前夜。


    事到如今,單純的作為任性的延長而一直表現出反抗態度的她們也因為兄長這次反常的頑固而有些困惑。在她們經過很多討論後,看起來她們兩決定想要借助安利幫助。


    雖然一不注意自己又成中間人這一處境讓安利有些失落,但他還是把早餐時兄長的狀態說了出來。


    “心情,看上去很糟糕的樣子喲。似乎是在昨天的派對上遇上了不怎麽想見的人。他似乎還有什麽煩心事的樣子,但我覺得那應該不是因為夏洛特你們兩的原因。”


    安利覺得西蒙早就已經把和妹妹們吵過架這件事忘了。


    說到底這次吵架不過是在聽到兄長的提醒後,她們兩人抗議說悠裏已經也是她們的朋友了,還執意想讓兄長承認這個主張而已。


    “我覺得即使你還在在意,今晚的家庭晚餐會應該不會有什麽變化吧?”


    “但是,你看。”


    說到這,夏洛特壓低了聲音,像是示意讓他靠近一樣,手翻了過去向他勾了勾。其實她這麽做也沒有什麽意義,在這個長的不得了的走廊裏,除了在遠處打掃著灰塵的女仆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人影。況且,這也不是不能讓人聽到的事。


    即使是這樣,安利還是把身體微微湊了過去,夏洛特則湊上前小聲說道。


    “在正午那個……”


    會用這種遮遮掩掩的說話方式是為了讓安利意識到他也是她們的同夥一事。在此基礎之上,她還想把安利變成應對西蒙的防禦壁。雖然這些安利都明白,但他依就一言不發的點了頭。


    看了看放在走廊另一側的座鍾,確認了時間後,安利隻知道已經快到正午了。


    “我知道了。隻要把大哥叫來就行了吧。然後要叫到誰的房間?”


    “瑪麗安喲。”


    安利轉身離開了走廊。要去西蒙的房間的話,還是先走回正門那兒,再登上中央樓梯那樣比較快。要去在自己家裏的目標房間要考慮幾種走法這種事,對當事人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呢。雖然安利搬進這個城堡已經近十年,但探索城堡還從沒讓他覺得無聊過。


    “我是安利。可以進去嗎?”


    “請進。”


    敲了敲西蒙的房門後,裏麵馬上傳出了應答聲。


    櫧木製成的厚重的雙開門被打開時,正站在朝向中庭的窗前的西蒙正好關上了手機。


    “你竟然會來這個房間,這少見呢,安利。今天是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一邊說著,西蒙向放著鋪有絹布沙發的房間一角走去。


    西蒙所住的是這個城堡裏第二好的房間。所有家具沒有一件是多餘的,雖然各種各樣,時間跨度也是從中世紀到現代,但都是由被稱為名工的匠人親手製作出來的藝術品。


    話雖如此,可以說,其中最美麗的卻是把它們運用的得心應手的這個房間的主人,即是正好站在這裏的名叫西蒙的人。


    好久未見的大哥看起來更成熟了,待人接物的態度也變得更加高雅、穩重。甚至還有讓安利覺得有些畏懼的威嚴。


    拒絕了坐在沙發談的邀請,他單刀直入的打開話題。


    “雙胞胎說希望大哥你能去一下瑪麗安的房間,你怎麽辦?”


    西蒙清澈的水色眼睛微眯,稍稍歪了歪頭。


    “這件事,為什麽會由安利來說呢。明明她們兩其中之一來說就行了。竟然把哥哥當做跑腿的,看樣子她們兩完全沒搞懂我的提醒啊。”


    安利微微聳了聳肩,有些不耐煩的說。


    “反正是順便,她就一塊拜托我了。”


    當然,西蒙是不可能相信的,“你說,順便啊”說著,他便轉向了窗的方向。


    “對難得過來的安利很抱歉,但我可沒有見還沒反省的妹妹們的時間喲。啊啊,但是,你沒必要特意去告訴她們。這可是讓她們好好體驗一下別人不配合她們想法的好機會啊。”


    西蒙嚴厲的話語讓安利有些意外的睜大了眼睛。他還以為西蒙早就忘了這事,看樣子並沒有。好奇心被吊起的安利坐在了沙發上,“怎麽了?”把臉轉回來的西蒙用眼神提問到。


    “沒事,隻有這次,你似乎對雙胞胎格外嚴厲呢,是不是有什麽理由呢——”


    “理由啊。”


    聽到安利的問題,西蒙手放在下巴上考慮起來。


    這不是一個一句話就能說明的理由。


    契機是因為自己不能原諒借著悠裏的寬宏大量就不考慮對方情況就以為撒嬌的妹妹們的態度。像這種人,最近老是聚集在悠裏周圍,這也許也是讓他煩躁的原因之一吧。


    不過也不止於此,這份天真爛漫會成為雙刃劍這種事,接觸了外麵寬廣世界的西蒙已經見到過無數次。沒有惡意的任性正是因為沒有惡意,反倒是會讓對方錯失是生氣的時機。那件事,在當時可能會像沒有發生什麽一樣的過去,但這會讓對方在無意識間累積起鬱悶的情緒。即使背後有貝魯傑家招牌的時候對方會一笑了之,但說不定因為什麽原因,對方這份鬱悶的情緒就會爆發。萬一那時候正好是貝魯傑家落寞的時候,那十有八九會化為凶器向她們襲去吧。


    西蒙希望她們成長為就算背後沒有貝魯傑家的存在也會受人喜愛的女性。就是說,希望她們能有為他人著想的心。


    這麽說明完,“原來如此”,安利點了點頭。


    “話說回來,要是你打算把那個當做當悠裏新娘的資格的話,我覺得沒有什麽意義呢。”


    安利的指摘讓西蒙皺起了眉頭。


    “你這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我知道大哥你想讓她們中的其中一個和結婚。的確,像悠裏那樣的人世間少見,你會這麽想,本身也沒有任何問題吧。但是,悠


    裏的選擇是什麽那是悠裏決定的,那不該是大哥決定的事。”


    西蒙用“那種事我都知道”的眼神看著安利。但卻沒有插嘴,安靜的聽著安利的話。


    “我覺得,那種程度的任性的話,和悠裏所有的氣量比起來,就像是往太平洋裏扔進個小石頭那樣喲。悠裏大概都不會在意吧。要是以大哥的基準去教訓雙胞胎的話沒什麽問題喲,倒不如說我也讚成你這麽做,但要是把主角想象成悠裏的話,那就沒有多大意義了。”


    聽著他所說的話的西蒙,表情稍微緩和了一點,看向有著敏銳感性的弟弟。


    “我明白安利你說的”


    他把雙手十指相合,放在嘴前,慎重的選擇著句子說道。


    “的確,也可能是因為整年都在身邊的人突然不見了,所以才會太過擔心悠裏的事吧。也因為這個原因,我對雙胞胎的態度有些不成熟,我也會反省喲。——但是,安利。”


    說到這西蒙水色的眼睛中閃耀起隻有智者才會有的睿智的光。


    “假如,在太平洋裏先扔進了和太平洋容量一樣的的隕石或者其他什麽的,之後再往裏麵投不管多小的石頭,那個容器還是有可能會壞掉的吧?”


    “這麽說的話也沒錯。但是……”


    那種事在現實裏是不可能有的,差點說出口的安利閉上了嘴巴。


    安利的腦中又浮現出像血一樣的紅色的水,像圓一樣擴散開來的幻影。其中站著的人,那是。


    (誰——?)


    大約一個月前,在這個城堡中幫忙雙胞胎製作降臨節日曆時看到的預知,到底指的是什麽呢。


    這時,安利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一樣,說道。


    “差點忘了。你快點去瑪麗安的房間吧。”


    “啊啊。”


    西蒙還以為那件事就這麽結束了呢,沒想到還會被重新提起,他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弟弟的臉。


    “安利你才是,很少見你會這麽執著呢。你什麽時候變成妹妹們的手下了?”


    安利苦笑著,簡單說明道。


    “似乎有給你的聖誕節禮物喲。但是有時間限製。”


    “時間限製?”


    “沒錯。對這件事的結果,我也頗有興趣。而且,根據情況,我也可能有話要對大哥你說……”


    最後的話聽上去就像是神諭一樣,“你是說”,聽到他這麽說的西蒙認真的反問道。


    “又,有什麽預言了嗎?”


    “這要看結果了。”


    安利簡短的回答後,便把長男從房間裏帶了出來。


    在有許多花邊和蕾絲裝飾的很有女孩子氣的房間裏,宣告時間推進的時鍾的聲音異常的大聲回響著。


    臨近正午的時刻,瑪麗安和夏洛特正圍坐在放在地上的電話機旁。


    背著窗,放著可愛坐墊和布偶的沙發上坐著的西蒙摩挲著嘴唇,似乎正在思索著什麽。


    在他身後,安利正站在那裏看著天空。


    柱狀的時鍾奏響起了宣告正午的鍾聲。


    一下。


    兩下。


    三下。


    四下。


    “沒打來啊……”


    “沒打來啊……”


    七下。


    八下。


    九下。


    “好奇怪。”


    “好奇怪呢。”


    十二——。


    時鍾總算是完成了使命,安靜了下來,這讓房間裏的氣氛消沉了起來。


    “不會吧。”


    “明明這種事都沒有發生過。”


    看到雙胞胎妹妹們失落的樣子,安利站在床邊確認道。


    “有好好計算過時差嗎?”


    “當然啊。照安利說的,那個時間都指定好了。”


    瑪麗安可惜的說完,夏洛特歪著頭。


    “好奇怪呢。明明之前悠裏他一直、全部、都好好完成了。”


    “明明即使是電話,之前也打給我們過。”


    聽到瑪麗安說漏嘴的話,西蒙視線微微動了一下。但他並沒有提及這個話題,而是深深歎了口氣,支起身來。


    “我早就叮囑過悠裏好多次,不需要勉強執行指令,而且我還告訴他我會好好看牢你們的,所以我覺得他應該沒什麽吧。”


    話雖如此,想把悠裏打來的電話作為給西蒙的聖誕禮物的她們兩還是把眼睛睜得圓圓的,嘟著嘴,露出一副很不滿的樣子。最近一段時間裏,西蒙其實總時不時的和悠裏聯絡著這種事,她們兩甚至都沒有想到過。


    西蒙把說話的聲調提高了些。


    “現在說不定他已經在飛機裏。就此責備悠裏的話,可是大錯特錯了喲。倒不如說,你們該吸取這次的教訓,以後別再把周圍人玩得團團轉了。”


    沒有繼續理睬待在原地還在嘟嘟囔囔的兩人,西蒙起身離開,安利追在他的身後也離開了。


    “大哥,我有話和你說。”


    “看來也是呢。”


    在和追出來的安利一同回到房間的路上,西蒙臉上帶著的會讓人覺得害怕的認真的表情。


    “說實話,大哥你怎麽想。”


    “悠裏的事嗎?”


    西蒙先說了出來,甚至都沒等對方點頭,就繼續道。


    “在還在寮的那段時間裏,悠裏一直都是,老老實實,每天早上一起來就打開降臨節日曆的。他說那是因為要製定每天的日程安排,所以必須每天一早就看。所以,如果是因為什麽原因導致他昨天開始就沒有回家之外,即使是正午沒法打電話來,他也一定會在那之前聯絡我。”


    “但是,就像大哥剛剛說的那樣,說不定是因為急著去趕突然的航班呢?”


    西蒙搖了搖頭。


    “因為某些原因,悠裏他也知道我很在意他什麽時候回日本,所以如果航班定下來了的話,他是一定會聯絡我的。就是說,他現在人還在倫敦。”


    伸手推開房間的門時,“有不好的預感”西蒙嘟囔道。在聽到身後的安利說出“我也是”後,西蒙重新看向弟弟。


    弟弟是有特殊能力的人,這件事西蒙知道。


    “安利。你,知道什麽嗎?”


    “並不多。”


    無力的搖了搖頭,安利有些為難的說道。


    “隻是,雙胞胎們要送給大哥的禮物沒有了這件事,我之前就有預感。”


    “為什麽?”


    提問的同時,西蒙打了手機,確認了一下有沒有悠裏的留言。但是上麵卻沒有看到任何信息,這讓他焦躁了起來。


    “幫忙她們做降臨節日曆的時候,出現了預言。”


    雖然大哥看起來正擔心著其他事,但知道他從不會因此漏聽重要部分的安利簡單明了的做出了說明。


    水色的眼睛,蹭的一下活動起來,就在那一瞬間,盯住了安利。


    “那是,什麽樣的?”


    “——願望,或者期待會被擊碎。”


    “隻有這些嗎?”


    被問到的安利說“不是”後,露出了猶豫的神色。


    “雖然還不知道那是指什麽,但之前還出現過幾個句子和影像……”


    安利閉上了黑褐色的眼睛,就像是德爾菲的女巫傳達阿波羅的神諭那樣,莊嚴的宣告道。


    “紅色的水。虛偽的榮光。願望,或者期待會被擊碎——”


    “紅色的水?”


    “沒錯。像是血那樣被染成真紅的水擴散開來,其中有某個人站在那裏。不過因為那個人離的太遠,我也沒看清那到底是誰……”


    說到這兒,安利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建議到。


    “——


    如果大哥你對不安的原因多少有些頭緒的話,我覺得你現在就應該馬上回倫敦去。”


    3


    在格洛斯特郡的小型車站裏,悠裏把手插在雙層大衣的口袋裏,抬頭看著灰色的天空。雪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隻有冰冷的空氣中殘留著些許雪的氣息。


    “佛達姆大人。”


    在近處,有不怎麽熟悉的男聲喊他的名字,悠裏轉過頭看向那個方向。


    向他搭話的是一個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人。身上穿著黑色長外套,臉上戴著黑色的墨鏡。隻是這樣已經和這個鄉下小鎮的氣氛不怎麽搭調了,及肩長的黑發還被變成了三股辮,牢牢的束在腦後。無論是讓人聯想到沒剃掉過的發辮的發型,還是他那略微泛黃的皮膚,都昭示著這個男人是帶有著華裔特征的人物。


    “我來接您了。”


    他用完全沒有感情的毫無起伏的聲音說道。


    腦中雖然不是沒有警戒心,但既然已經來到了這裏,再瞻前顧後事情也不會有進展。


    遊戲已經重新開始了。


    悠裏隻有參加這一條路。


    男人駕駛著的車在村裏的路上開了一會,漸漸地路邊的居民家和建築物都不見了,不知不覺間車子開進了剛剛看見的前方那個昏暗的森林裏。


    悠裏有些不安的目送著車窗外向後流去的景色。像是會被帶到大地盡頭那樣的寂寥感壓在悠裏的心頭。


    終於,差不多到達森林中心時,車子噌的一下停下了。


    一開始還想著在這種寂靜的地方被放下來,自己是不是要被殺了之類的,但在仔細觀察後,他發現了一扇和森林融為一體的略帶鏽跡的鐵門,還有在門後那條向後延伸的道路。


    在聽到門被打開時的吱呀一聲後,剛剛停下的車又動了起來,被吸入門中。仿佛遮天蔽日的繁茂的樹枝下,狹窄彎曲的道路延續著。在那之後車又開了大約5分鍾,剛想著終於到了比較寬敞的地方時,車突然停下了。


    “請。”


    開車的男人說出了這一短句。


    從被打開的車門下車後,在那裏的是幾乎讓人分不清是房子還是森林的被茂盛藤蔓覆蓋著的古老洋館。


    “隨後,房子裏的人會為您引路。”


    男人話音剛落,像是聽到了他的話一樣,大門被打了開來,這次出現的是年輕女性。穿著突顯出身體曲線的中式服裝的女性,在悠裏眼中看來,很明顯能歸為美人那一類。而且是還有些妖豔、會讓看著的人覺得自己像是在犯罪的女性。


    “請走這邊。”


    昏暗的大廳裏,在從采光用的窗裏透進的有些許亮光下,能依稀看見地板上雙色的方格花紋。本以為自己會被直接帶去右手邊遠處的應接室,但她卻登上了樓梯將悠裏領向了房子主人所生活的樓層深處。


    途中,吱呀作響的木質樓梯旁,鏤空雕刻的扶手因為經常被仔細的擦拭的緣故微微泛著光。裝飾在走廊裏的家具雖然可以說是老舊,但沒有一個是粗俗劣質的東西。


    最後悠裏來到的是一個看起來像是居住者的客廳的大房間。


    中國服的女性留下了離開了,所以從剛剛開始悠裏便環顧起這間有人活動痕跡的房間了。


    幾扇窗上厚厚的窗簾都被拉到一半,室內有些昏暗。照亮室內的隻有茶幾上的亮著的台燈和暖爐裏熊熊燃燒的火。暖爐邊長長的樹枝被豎著在一邊,大概是柴火吧。在樹枝前放著一張小小的桌子,上麵放著裝著好幾種水果的籃子、水果刀,還有越南風的別致的盤子。


    明明是第一次見到的房間,卻讓自己覺得有些懷念。這是因為這裏的風格和寮裏見過的阿修萊的房間的風格非常相似,悠裏察覺到了這一點。


    就在他察覺到這一點的時候,從乘上來接他的車以來一直縈繞在他心頭的不安,突然消散的無影無蹤。


    明白了自己至少沒來錯地方,就在安心下來的悠裏把手上拿著的雙肩包放到椅子上的時候,突然,他被人從背後抱住、下巴也被抬了起來。他就在這麽倒著看去——。


    “阿修萊!”


    悠裏在他懷中轉了個方向,向阿修萊的臉頰伸手。


    “太好了。真的是阿修萊對吧?”


    見此情景,哼的一聲,阿修萊臉上露出了傲慢的笑容,在似乎有些不耐煩的揮開了悠裏的手後,向沙發走去。


    “你是想說有假的阿修萊嗎,還請務必讓我見一下呢。”


    說的話也有阿修萊的風格。悠裏也因此放下心來,在阿修萊之後,也坐到了沙發上。


    “說起來,你為什麽都不聯絡我呢?”


    悠裏馬上就抱怨道。


    “西蒙他也一直很擔心阿修萊的事——”


    說到一半,悠裏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一樣,拿出了手機。他忘記把之前乘火車的時候,調成的手機靜音模式調回來了。


    慣例的,他收到了西蒙留言,還有帶著一些不可思議的信息的郵件。


    總之,留言內容是“悠裏,你現在在哪裏?”,很明顯西蒙是察覺到了什麽,而郵件則是這麽說的。


    “天使們正因為你沒有收到指令而哀歎喲。你現在處於沒法打電話的情況麽?望聯絡——”


    悠裏歪著頭。


    (天使們、指令?)


    思索了一會的悠裏,突然“啊”地叫了一聲,抬頭看向眼前那個安然自若的男人。


    就在悠裏看手機的這段時間裏,方才出現過的女性拿來了泡茶的道具,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準備好了香氣濃鬱的烏龍茶。嘬著茶,阿修萊笑眯眯的看著悠裏。


    對著他,悠裏問出了剛剛發現的疑問。


    “說起來,雖然到剛剛為止我都沒覺得有什麽奇怪的,但是為什麽在西蒙妹妹們送給的降臨節日曆裏,會寫著阿修萊的手機號碼呢?”


    “你啊,這種事要特地問我嗎?”


    阿修萊有些無語的說出來原因。“潛入你的房間,把內容重寫了那種事不是明擺著的嘛。”


    雖然已經猜到了,但悠裏擱置起了怒氣,向他詢問原始的信息是什麽樣的。


    “誰知道呢,我不記得了。我應該沒怎麽改過吧。讓你在正午打電話,指明了英國時間是幾點,接下來就是電話號碼。我重新寫的時候把內容刪了一點。說到底,那麽明顯的字跡不同你都沒有注意到嗎?”


    “…………”


    悠裏確實沒注意到。


    不過這下他總算知道天使們是在為什麽而哀歎了。是因為到了最後的關頭,悠裏卻沒有執行指令。


    “你也不用一定要寫在那種地方吧。”


    悠裏失落的說道,阿修萊饒有興趣的微眯起丹鳳眼。


    “誒。你成了貝魯傑家雙胞胎的新郎候補可是最近有名的傳聞,看來你本人也很有那個想法?”


    阿修萊的話讓悠裏差點把喝到一半的烏龍茶噴出來。


    “我?你說什麽?”


    對嗆到的悠裏,阿修萊繼續追擊道。


    “新郎候補喲。夏天已經見過麵了,而且據說他家的父母也很中意呢。”


    悠裏張開的嘴沒有合上。他就這麽張著嘴,呆呆的盯著阿修萊,過了一會他發出了有些奇怪的笑聲。


    “真是的。擅長操縱流言的阿修萊竟然會被這種玩笑一樣的流言騙的團團轉,真是有些嚇到我了呢。”


    “誒~?”


    看到阿修萊一副完全不信的樣子,悠裏湊向前說明道。


    “雖然我不清楚大家都是怎麽說的,但是我隻是作為西蒙的朋友去他家玩了而已,西蒙也沒提到過這種事。竟然會出現那種流言,她們兩太可憐了。”


    “為什


    麽?”


    “因為,那可是西蒙的妹妹們啊?”


    “那能成為理由嗎?”


    被他這麽一說,悠裏也意識到這完全不能稱之為理由。但是他也沒其他可說的,最後隻能放棄了說明。


    “呃,算了。”


    悠裏扔出了自暴自棄的話,阿修萊露出了有些淫蕩的笑容,對他說道。


    “有道理,對這種事感興趣,你還早了十年。”


    被這麽說了的悠裏,有些不滿的看向上級生。


    悠裏也已經十七歲了,是可以開始感興趣的年紀了。他甚至覺得這都算得上是遲了的了,不過他放棄了說明這個想法的打算。因為那說不定會成為致命一擊。


    “話說回來,那個石頭帶過來了嗎?”


    因為阿修萊轉變了話題,所以悠裏點了點頭,在口袋中摸索起來。上午的電話裏,被告知了要把聖尼可拉斯日送他的石頭帶來,悠裏便把從神秘人那兒得到的禮物,黑色的石頭拿了過來。


    悠裏把石頭和當時的箱子一起還給了阿修萊。


    他接過箱子後從裏麵拿出了石頭,像是遊戲一樣把它拋向空中。


    “接下來,讓我們重新開始遊戲吧。”


    抓住了落下的石頭,他像唱歌一般地說道。


    4


    開始之前,悠裏聯絡了西蒙。


    但因為沒有打通他的手機,所以悠裏隻能給他留了言。他傳達了自己和阿修萊在一起的事,當他想繼續說明地點的時候,他為難了。


    “我想告訴西蒙這裏的地址,但是……”


    他嚐試性的問了一下,但是被幹脆的拒絕了。


    “西蒙也很擔心啊”他試著說服道,而阿修萊則把他的話當成耳旁風,完全沒有聽進去的意思。


    “那家夥的話,我為他準備了適合他的參加遊戲的方法。”


    不過在悠裏的再三逼問下,阿修萊最後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坦白了。


    “這可是觀察貝魯傑家實力的好機會。”


    說這句話時的阿修萊,青灰色的眼中閃爍著像是盯上獵物的肉食野獸那樣愉悅的光芒,見狀,在想到自己是不是又讓西蒙站到了兩難的境地後,悠裏突然害怕起來。


    給西蒙的留言裏,在姑且留下了這裏的地名和悠裏下車的車站名後,通信就結束了。


    幾十分鍾後,總算是冷靜了下來的兩人麵對麵的圍坐在桌邊,麵前放著和上次不同的木質的正式的靈應盤,開始梳理目前的狀況。


    “在那之後呢?”


    首先,阿修萊就上次在寮裏他的房間裏進行的最後一次對話之後,悠裏對這件事的理解程度進行了提問。阿修萊手肘支著桌子,手撐著臉頰,身體前傾著看向悠裏。悠裏考慮了一會,開始逐一說明。


    “首先,關於我看漏的東西是什麽,多虧了那顆石頭,我明白了。用這個進行交靈術的時候,一開始回答我們問題的人,是阿修萊身邊那個白衣修道士對吧?”


    悠裏像是詢問他意見一樣說道,隨後說出了他還記得的情報。


    “名字是,尤金。1319年出生,在他28歲的時候逝世。格洛斯特人。”


    悠裏吸了一口氣後,繼續說道。之後就是他和西蒙一起推理得出的結論了。


    “大概,他還是那個因為[聖血]而馳名的黑爾斯修道院的修道士。他會穿著白色的修道服,是因為黑爾斯修道院是西多會派係的修道院。”


    “嘿~”


    阿修萊一臉滿足的點頭表揚起來。不過,表揚的並不是悠裏,而是不在場的那個人的頭腦。


    “不是很優秀嘛。有個知識淵博的朋友,真是方便呢。”


    畢竟他說的是事實,悠裏也無話可說。但是,阿修萊卻擅自開始說出了悠裏心裏的想法。


    “別鬧變扭喲,悠裏。畢竟,你也是有那麽一個優點的。”


    “…………”


    說完這完全沒有任何安慰作用的話,阿修萊繼續說了下去。


    “還有呢,黑爾斯修道院的[聖血]那些事,是從馬克西多那裏聽說的吧。”


    “嗯。大體是。”


    十三世紀時耶路撒冷大主教送給亨利三世的聖遺物,裝有耶穌血和汗的小瓶。


    “沒錯。裝有耶穌血和汗的小瓶一共有兩個。這點你要記牢喲。”


    阿修萊叮囑道。悠裏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後,像是想喘口氣一樣,喝了一口茶。


    阿修萊也潤了潤喉嚨,“接下來”,他端正了態度,“要進入正題了。”


    阿修萊如此明明白白的宣言道。“我想知道的,隻有一件事。”


    “你看到的白衣修道士。你覺得那家夥的目的,是什麽?”


    把雙手交叉放在嘴前的悠裏慢慢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不過……”


    “不過,不過什麽?”


    在阿修萊的催促下,悠裏說出了他覺得事關重大的事實。


    “我在這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裏,都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哦?”


    聽到這個對阿修萊來說是初次聽到的情報,阿修萊發出了頗有興趣的附和聲後,便低下了頭,像是在思考。他的視線瞟了一眼自己手腕的這一幕,悠裏並沒有漏看。


    白衣修道士尤金,似乎已經附身到了阿修萊身上。但是,那應該是有什麽原因的。是因為他單純的想重返人世呢,還是因為他有什麽沒做完的事呢。如果能知道原因,就能把靈淨化了。


    “……他,為什麽會死掉呢。28歲的話,就算是那個年代也還算年輕吧?”


    也有可能是因為早逝所導致的遺憾。但是,無論怎麽思考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意識到這點的悠裏決定投石問路,而出乎他意料的,阿修萊卻給出了幹脆的答案。


    “因為黑死病。”


    “黑死病。你為什麽那麽確定?”


    聽到悠裏吃驚的反問後,阿修萊毫不在意的說道。


    “你也看到了吧。那家夥最後的樣子。那個樣子,在加上他出生的年份和年齡算來,正好和那塊地方被黑死病侵襲的年代一致。問題是,那個原因導致那家夥沒有做到什麽。”


    “沒有做到什麽?”


    “是的。夢裏的那家夥,正焦急的等待著什麽。是從那家夥所屬的黑爾斯修道院拿來的某個東西。不過,他並沒有等到。因為在那之前那家夥就死於黑死病了。”


    “正焦急的等待著什麽……”


    “說的更詳細點的話,他堅信著要是那東西送到的話,就可以給黑爾斯修道院帶去真正的榮光。”


    聽到這裏,悠裏搖了搖頭。因為所說的事情進展太突然,導致他無法跟上思路。


    “稍等一下。阿修萊,你為什麽會知道這麽多。是你夢裏看到的嗎?”


    阿修萊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我簡單說明一下吧。我做的夢和,我調查的結果,所得出的事實關係。”


    阿修萊玩弄著手中的黑石頭,開始說明到。


    “第一,那家夥死的地點,的確是格拉斯頓伯裏修道院。那家夥是在黑爾斯修道院派遣下,才來到格拉斯頓伯裏的。”


    “是因為有什麽目的嗎?”


    “自然。黑爾斯修道院是把[聖血]當做賣點才繁盛起來的,這一點是眾所周知的。”


    悠裏想起當時西蒙也用了同樣的說法。修道院會重視聖遺物的原因並不是因為虔誠的信仰心,其目的基本上都是為吸引信徒或者募集捐款。


    “黑爾斯的[聖血]據說是由約瑟家代代保管的那個,而這裏的約瑟家就是將耶穌遺體埋葬進聖墳墓的亞利馬太的約瑟的


    家族,在這層看來黑爾斯和亞利馬太的約瑟關係匪淺。


    然後,那個時候,具體年代的話是1345年,名叫約翰·布羅姆的男人向愛德華三世提出了在格拉斯頓伯裏尋找約瑟墓的計劃,那個計劃被許可了。這是好幾本史書上明確記載的。因為在那之前百年,格拉斯頓伯裏這片土地早就因為亞瑟王傳說和亞利馬太的約瑟帶來的聖杯傳說而聞名,還引起了諸王們的注目呢。


    知道這些的黑爾斯修道院,內心並不平靜。既然約瑟所保管的耶穌血已經歸了自己,事到如今即使是找到了約瑟的遺體,聖杯什麽的還是不要被找到的好,這才是他們的真實想法。在這個節骨眼上,被派去的便是尤金。他似乎是個強烈希望光複黑爾斯修道院的熱血修道士。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隻有聖杯也好,把它私吞下來……他大概是被人這樣教唆了吧——,不過,這都隻是我的推測而已啊。”


    說到這,阿修萊露出了有些壞心眼的笑容。


    “然後,尤金便來到了格拉斯頓伯裏,見到了名叫約翰·辛的男人?”


    “辛?”


    聽到那個名字,悠裏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樣子。察覺到這一點,“怎麽了?”阿修萊敏銳的發問道。


    “不。沒什麽,什麽事都沒有。我隻是覺得有些在意,但不知道為什麽。那個人,做過什麽嗎?”


    “約翰·辛。這是出現在我夢裏的格拉斯頓伯裏的人,但這個男人也是個藏有許多秘密的人呢。”


    阿修萊慎重的把話題推進。


    “關於格拉斯頓伯裏修道院,據說大致有三冊重要的曆書。雖然在那些原件都已經遺失的現如今,也沒有其他能采信的資料,但那個撰寫了最新的史書的男人,據說他的名字就叫做約翰·of·格拉斯頓伯裏(john of stonbury)。大多數研究者的觀點是,其撰寫的時間是十四世紀末至十五世紀,並在1400年成書,不過也有研究者猜測撰寫時間可能更早,成書是否可能在1342年。他這麽推測的理由我就不詳細說了,但其理由的其中之一是,當時作為年代記作家聞名於世的約翰·辛可能是那本史書的作者,這便是那個研究者的推測。”


    “年代記作家……”


    果然,悠裏像是對約翰·辛抱有興趣一樣,喃喃自語道。


    “在我的夢裏,名叫約翰·辛的男人確實和尤金相遇了,而且還和他談論過格拉斯頓伯裏修道院裏所存在的帶有宗教色彩的謎題。而且有趣的是,那本據說是約翰·of·格拉斯頓伯裏(john of stonbury)所著的史書裏,還引用了凱爾特詩人所留下的叫做[梅爾金之書]的古書,根據那一部分內容,據說被稱為亞利馬太的約瑟的聖人在格拉斯頓伯裏長眠,而且在他的手中持有裝有耶穌血和汗的白色和銀色的小瓶。”


    悠裏抬起的臉上滿是驚訝。


    “那個,指的是耶穌[聖血]嗎?”


    “嗯,大概吧。1345年約翰·布羅姆請願探尋約瑟墓,而王也給予了許可,由此看來,可以認為是他感受到了某種直覺吧。雖然我不知道作為他直覺起源的揭示約瑟墓存在的文獻中到底寫了什麽,但我覺得,在一片混亂的當時,某人將黑爾斯的[聖血]的事夾雜進了流言,這也是不是沒有可能。據說那時的格拉斯頓伯裏裏,叫做約翰的修道士實際有三十人左右,無論最後將一切整理成史書形式的人是誰,撰寫過程中必然有和黑爾斯修道院的關係者接觸過的那個人的幫忙,這一點應該是毋庸置疑的吧。”


    “那個人就是,年代記作家的約翰·辛——?”


    “是不是這一點,我不知道。隻是我夢中出現的那個自稱約翰·辛的男人,對格拉斯頓伯裏異常熟悉。而他的名字,和上世紀初所進行的格拉斯頓伯裏大型發掘調查時,出現在某人處的自稱約翰的靈——”


    “你說的是,《記憶之門》那本書吧?”


    被悠裏問道,阿修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你,竟然會知道——”


    但他像是馬上想起了什麽一樣,“啊啊”了兩聲,表示理解。


    “是馬克西多嗎?”


    悠裏聽到這裏,臉上露出了“糟糕了”的表情,不過事到如今也不必隱瞞了。他有些不甘心的點了點頭,向他確認道,是不是借用靈媒進行調查。


    “沒錯。我倒覺得和尤金接觸的人也有可能是那些約翰們,但是無法確定。總之,尤金受到了有約翰的教導,在森林中尋找某些東西。然後,那家夥還找到了什麽。”


    “找到了什麽——?”


    看到悠裏在他話語的引誘下,把身體向他湊近,阿修萊臉上則露出了壞笑。隨後,他背靠向椅子,把手中拿著的黑色石頭蹭的一下放到了悠裏的麵前。


    “那個,接下來由你來問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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