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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貴拚命地踩著腳踏車踏板思忖著。
根本一點都不好!
在屁股沒坐在座墊上的狀態下,他拚命地踩著踏板,也就是站著踩腳踏車的意思。清貴就這麽運用自己的體重,全神貫注地踩著踏板。腳踏車不斷地向前、再向前,一路往上坡騎。
沒錯,這是上坡。
清貴一直騎著腳踏車在坡度很陡的坡道上爬。
後方則是載著他的主人——春麻。
真是吃力。騎腳踏車載人爬這個坡道,真的非常吃力。
況且,清貴遵從春麻的指示,從自己家裏騎腳踏車到這個遠離城鎮的地方,至今已經超過一個小時。抬頭一望,滿天星鬥在天空中閃耀,月亮也出來了。他離家時大約是晚上九點,所以現在應該已經十點了。
話說回來,這裏究竟是哪裏啊……?
在坡道的兩旁,有一大片的茂密樹林。
道路本身是柏油路麵的兩線車道,旁邊也有護欄,路燈也一盞盞的亮著,但因為不清楚目的地,總讓他感到局促不安。
所以,清貴開口詢問了。
「欸,我們到底要去哪啊!」
「這·是·秘·密。」
清貴在腳踏車後座鋪上了軟墊,側坐在上麵的春麻給他的答案依然沒變。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
春麻仍然穿著那件像是魔女的黑色連帽鬥篷,隻不過底下穿的並非學校製服,而是綠色的洋裝,背上還背著貓咪玩偶造型的帆布包。清貴一邊站著騎腳踏車,一邊越過肩膀瞪著她。順帶一提,清貴穿的是灰色的排汗褲,配上黃色的連帽外套,看起來像是要去附近便利商店的打扮。
因為,他根本完全沒想到自己會被帶到這種地方啊。
「突然就跑到別人的家來!」
春麻的來訪真的很突然。
當清貴吃完晚餐、洗好澡,懶洋洋地待在自己房間裏時,突然回想起今天所發生的事——那個突然從學校的三樓窗戶跳下來,對自己說「請當我的仆人!」的少女;她不單是體型像小學生,還打扮得像玩角色扮演的魔女,甚至連說話和思考都有點問題。清貴一想起自己和她的對話,就開始考慮起「明天還是逃課好了……」。沒想到就在此時,身為當事人的她——穗村春麻居然來了。清貴家的門鈴大聲響起。
照理說,自已根本沒告訴她家裏的住址才對。
所以當清貴看見站在玄關門外,臉上露出得意微笑的春麻時,他真的是詫異到了極點。
可是,他的家人們比清貴更驚訝。
因為清貴的家人們,也很清楚他過著充滿暴力的青春生活,也知道他沒有異性緣。對於剛開學就穿著沾血的肮髒製服回家的兒子,清貴的父母依然溫暖地迎接了他。然而,現在卻突然有個外型像小學生的少女,在時間有點晚的夜裏,特地跑來家裏要找清貴問事情。這要他們如何能不驚訝呢。
「就這樣要我乖乖地騎著腳踏車載你!」
在清貴安撫騷動起來的家人的時候,春麻問他「你有腳踏車嗎?」
聽到清貴回答「有」之後,春麻立刻說:「你載我去某個地方一下!」清貴記得春麻說的是「去某個地方一下」沒錯。但她卻沒告訴他目的地在哪,都已經騎一個鍾頭了。在這段時間裏,不論清貴問了她幾次要去哪裏,春麻都隻回他一句「這·是·秘·密」。
「開什麽玩笑!至少告訴我還有多久才會到啊!」
清貴發出怒吼。
即使發出了怒吼,他依然嘎吱、嘎吱地踩著踏板前進。
為什麽我會服從這家夥呢……?
不知為何,清貴無法以強硬的態度違抗春麻。
清貴心想,是因為自己對她那句『成為我的仆人』,回答『好』的關係嗎?這怎麽可能。難道是因為自己覺得以前在哪裏見過她?天曉得。或者是因為她的體型雖然是小學生,但畢竟還是女生?咦——但大姐姐型的才是自己的菜耶?啊,說到大姐姐型,在接住從校舍跳下來的這家夥時,那一張阿讓特製的精華版光盤,被她撞到裂成兩半了。可惡,可惡,真是可惡。
阿讓特製的精華版光盤啊!此時,清貴回想起了死黨所說的話。
當清貴要回家時,阿讓悄悄地在清貴耳邊說了有關春麻的情報——
『清貴,你聽好……穗村春麻是魔女這件事非常出名。』
『被虐狂(注:此處為近似音。主角將「魔女(majyo)」聽成了「被虐狂(mazo)」。)?那她為什麽要當我的主人?不是應該相反嗎?』
『不是,是魔女啦。不是被虐狂!是魔女!就是使用魔法的女人,我說的是這種魔女啦。正如她身上的打扮一樣,她宣稱自己是魔女哦。』
『難道……她是個腦袋秀逗的女生?』
『不,她似乎真的具有魔女的能力……實際上占卜命中的機率也很高的樣子。她的直覺很準,也能感受到幽靈的存在。雖然隻是傳言,但聽說她曾經用鉛筆當成骰子來骰出答案,然後在考試考了一百分。』
『喂,阿讓。為什麽你知道得這麽清楚?』
『校內所有女性的數據,全部都儲存在我大腦裏。當然也包括校長在內。』
『校長……她已經五十幾歲了吧?』
『從搖籃至墳墓,這句話是我的座右銘啊,清貴……』
『你,真的太強、太強了……我由衷地佩服你。』
『順帶一提,穗村春麻的三圍從上到下分別是66、52、71。』
『真的好強!話說回來,你這根本是犯罪者了啦!』
66啊——
果然和外型一樣是小學生水平,他忍不住想象起她沒穿衣服的模樣。不行、不行,我又沒那方麵的嗜好,我喜歡的是姐姐型的。就在清貴驅趕了危險的邪念之後,他聽見了「清貴!清貴!」的呼喚聲。
「嗯?怎、怎麽啦,春麻。」
「清貴,你在鬧別扭嗎?」
「鬧別扭?為什麽?」
「因為……」
啊。
清貴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停下了腳踏車。
他單腳踩在地上,默默地停在坡道上的街燈下。
「抱、抱歉!不是啦,不是你想的那樣,春麻。這是因為——」
「真是拿你沒辦法啊,清貴……」
看來春麻似乎有所誤會,以為清貴是因為沒被告知目的地,所以正在鬧別扭。春麻把手伸進自己的領口裏,在胸前胡亂找了一會兒之後,取出了某樣東西。
「就是這個,清貴,你看。」
「嗯?」
春麻從胸前取出的東西是一把鑰匙。
似乎是一條項鏈,用細鏈穿過之後掛在脖子上。仔細一瞧,上麵還有精致的裝飾,而且因為很老舊,所以看土去像是寶箱的鑰匙。清貴心裏是這麽想的。
「那是什麽……是哪裏的鑰匙啊?」
「盒子的鑰匙。」
「盒、盒子?果然是寶箱嗎?」
「嗬嗬嗬……嗯,很接近吧。」
「真的假的?什麽、裏麵裝了什麽?金銀財寶?有一大堆嗎?」
「我說清貴啊……你聽過<潘多拉的盒子>的傳說嗎?」
唔。
聽到一半,清貴感到背脊一陣寒意。湧上來的恐怖感,讓他不禁瑟縮身體。
「怎、怎麽啦?清貴?」
「沒、沒什麽……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總覺得你說的那句話很恐怖……」
「那句話……你是指<潘多拉的盒子>的傳說?」
「嘶!」
清貴的背部啪的一聲往前弓起。
「清貴,你沒事吧?」
「沒、沒事。我沒事啦……聽過,我聽說過潘多拉的盒子的傳說,指的就是那個吧,什麽打開盒子之後,很多災難從盒中飛出,大家喊著糟了!糟了!但因為最後還留著<希望>,所以還是可以努力挽救的!應該是這樣的故事……對吧?」
雖然<希望>一詞讓清貴不寒而栗,但他硬是忍了下來。
「嗯,大致上是正確的——清貴真是個好孩子。讓我來好好誇獎你一下!」
坐在腳踏車後麵座墊上的春麻,就從後方伸手撫摸清貴的頭。
「好孩子……什麽好孩子啦,別對高中男生做這種動作。」
「也對。是說我的奶奶啊,在最近去世了。」
「什、什麽?去世了?」
「嗯。她很長壽享年一百八十三歲。」
「一、一百八十三歲……難道,你的奶奶也是魔女……?」
「是啊。她是真正的魔女,和身為實習生的我完全不同……對吧。」
「不,我聽說你也滿厲害的。從傳聞裏聽來的。」
「真的嗎?謝謝你的稱讚,清貴。可是啊,我奶奶是真的很厲害哦。她可以看見未來,也能讀取人心;此外,她雖然嘴巴上說要保密,但是卻發射火焰彈給我看過,甚至連閃電她也放得出來哦!」
「那、那真是太厲害了,我說真的。」
「是吧?然後啊,我奶奶在去世的前一天,將這把鑰匙交給了我。她告訴我說,她明天就要死了……」
春麻說完之後,凝視著掛在脖子上的鑰匙。
「也就是說……這個是紀念品囉。」
「嗯。接著,奶奶這麽說了:『等你找到可以和你搭檔的人,就拿著這把鑰匙去開啟<盒子>吧!那麽你就會得到潘多拉的力量了。』」
「搭檔?潘多拉的力量?」
「嗯,搭檔就是你。」
春麻一邊說話,一邊指著清貴的鼻尖。
「我、我嗎?我是你的搭檔?可是……我不是仆人嗎?」
「奶奶說,我隻要看一眼,立刻就會知道對方是自己的搭檔了。立刻就會知道哦!我看到清貴時就是那樣,真的是立刻就知道了!」
「呃,可是,在意義上,搭檔和仆人應該差很多吧……」
「之後奶奶說,等我找到搭檔、開啟<盒子>,得到了潘多拉的力量之後,就必須運用那股力量,把散落在世界各地的<災厄>全都封印起來。那就是我被賦予的使命。」
「如果是『搭檔』的話,關係聽起來比較對等,怎麽說『仆人』都像是奴隸一樣……不對,你說什麽?封印<災厄>?」
「沒錯!使用潘多拉的力量,封印世上一切不幸的根源——<災厄>,把所有災厄封回<盒子>裏,也就是封進<潘多拉的盒子>裏!清貴,你聽懂了嗎?那麽做就可以為世界帶來幸福哦?除去不幸的根源之後,就可以讓全世界幸福!這一切全靠我們了!必須靠我和清貴哦!」
「讓全世界幸福……嗎……」
清貴霎時覺得全身無力。
一下子是潘多拉的鑰匙,一下子是潘多拉的盒子,然後又是力量,又是<災厄>的,春麻的話讓清貴聽得提心吊膽,連握著腳踏車握把的手都出汗了。
結果,最後的結論居然是『讓全世界幸福』?這是要幹嘛?
老實說,該怎麽說呢,這件事真的非常可疑。
其實清貴一點感覺都沒有。要是跟他說『要用潘多拉的力量去征服世界!』,或許還比較能接受。讓全世界幸福……這是一種宗教嗎?潘多拉教?將魔女春麻大人奉為教主的潘多拉教?啊,這種情況時不叫做魔女,應該叫做聖女吧?
他心裏所想的事,似乎完全表露在臉上。
「啊!清貴,你那是什麽表情!你身為仆人還這麽囂張!」
「喂,你啊……照你奶奶說的話,我應該不是仆人,而應該是你的搭檔才對吧?你這樣違反她的遺言真的好嗎?」
「仆人就是仆人,反正清貴是我的仆人啦!因為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不是搭檔,而是仆人嘛!所以清貴你就是我的仆人!你明明發過誓了!你明明答應過我的!」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所以呢?那個<潘多拉的盒子>在哪裏?」
春麻重新整理心情,嫣然一笑。
「再往前一點就到了。好了,加油吧,我的仆人清貴!」
清貴望著春麻所指的方向,眼前一片黑暗的坡道彼端。
「再往前一點……是嗎……」
春麻光說「去個地方一下」,就已經讓他騎了一個鍾頭的腳踏車。
清貴歎了一口氣作為抵抗,然後又開始站起來騎車。他心想,唉!誰叫我是仆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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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在春麻說了「再往前一點!」之後,清貴在坡道上騎了十五分鍾的腳踏車,最後兩人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清貴睜大眼睛,看著那個『目的地』。
「就是……這裏?」
「對啊。做得不錯哦,清貴!乖小孩,讓我摸摸你的頭吧。」
清貴聽到春麻的話之後,為了方便她摸自己的頭,於是就蹲了下去。
於是,被春麻一邊說著乖孩子,一邊摸著頭的清貴,凝視著正前方鐵門門後,位於庭院後方的偌大別墅。
真的是一間很大的別墅。
不曉得稱不稱得上西洋風,這棟三層樓的別墅,橫長很長,牆壁是純白色的,屋頂則是赤紅色的。
位於正中央的玄關門扉非常壯觀。如果要問門旁的窗戶數量有多少,他根本連數都不想數,因為數量實在太多了。
當兩人往那裏前進的時候,春麻已經摸完清貴的頭了,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從微啟的門縫走了進去。
「喂、喂,你這樣不請自入好嗎?非法入侵是很糟糕的哦。」
「咦?進入自己家的地也算是非法入侵嗎?」
「自己家……啥?」
「對啊,這是穗村家的地。不過是很久以前的事,現在已經沒人使用了。」
經她這麽一說之後,清貴仔細一看,發現鐵門上的油漆東掉一塊、西掉一塊,看得出已經生鏽了;庭院長滿了雜草和茂盛的樹木,變得荒蕪一片;就連別墅本身也是,牆壁、屋頂、窗戶都很老舊,而且破損不堪。
在通往玄關的小路上,清貴跟在春麻後麵走著,開口問她:
「春麻……難道你們家很有錢嗎?」
「算是吧。」
「你上學的時候,該不會都是讓高級轎車接送你吧?」
「因為考慮到環保問題,所以我都坐混合動力車。」
「混、混、混合動力車?是那種用電力和汽油都可以驅動的汽車!搞什麽啊,既然如此,那你坐混合動力車來這裏不就好了!為什麽要我在那種整人的斜坡上拚了命的騎腳踏車載你啊……」
此時,走在前麵的春麻突然停下了腳步。
清貴差點就撞上了她的背部,好不容易才煞住了腳步。
「不可以嗎?」
春麻突然轉過身去,對著因為緊急煞住腳步而重心不穩的清貴這麽說。
清貴看見她那淚光閃閃的悲傷眼眸之後,心裏暗叫不妙。
他的胸口抽痛了一下。
「啊,呃,那個。」
「我想讓清貴陪人家來。人家想和清貴一起,兩個人一起來這裏……這樣不可以嗎?清貴,這樣不可以嗎?」
「沒有人說……不可以啦。」
那、那種表情根本就是犯規吧!
清貴慌張了起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徹底陷入了慌亂狀態。如果是打架時看到對方亮出刀子,事情還比較好解決。總之,隻要先躲開刀刃就好。可是,如果麵對的人是一個泫然欲泣的女生呢?自己到底該怎麽做才好呢?
此時。
「就是說嘛!」
「咦?」
仿佛方才的悲傷表情是騙人的一樣,春麻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她一邊開心的笑,一邊朝著別墅的玄關跑了過去。
「畢竟清貴你是我的仆人嘛!」
被留在原地的清貴,一時之間也隻能默默凝視著那道嬌小的背影。
魔……
魔女。
她是真正的魔女啊!這是清貴初次體驗到春麻的魔女性格,他害怕得發抖。他一邊發抖,一邊走向位於微啟的別墅玄關門縫後方,朝著自己招手的春麻身旁。魔女……她真的是個魔女……他不停的低聲呢喃著。
3
從窗外射入的月光,將窗戶的形狀映照在走廊絨毯上。
在這種仿佛隨時會有僵屍或僵屍犬從附近衝過來的氛圍之中,清貴緊跟在春麻的身後走著。
好、好恐怖……
雖然屋子裏沒有燈光,但是除了窗外照進來的月光之外,還有春麻從背上的貓咪玩偶造型帆布包裏拿出的手電筒的光線,所以借著光線走路是沒問題的。在充滿西洋風的走廊上,月光搭配手電筒光線的組合,未免也太有氣氛了,讓清貴想不意識到都很困難。
春麻毫不遲疑地走在絨毯前進。
她的腳上還穿著鞋,也就是沒脫鞋就走入室內。
雖說是西洋風建築,玄關處卻設置了脫鞋的空間,可是春麻卻毫不在乎的穿著鞋子走了進去。清貴雖然很猶豫,但最後想說,反正本來住在這裏的人都這麽做了……於是也穿著鞋子跟著走了進去。
不久,春麻在屋內深處的某扇門前停了下來。
她毫不猶豫地打開了那扇門。
「哦?」
門扉發出嘰嘰嘎嘎的聲音之後開啟了,門後是通往地下的樓梯。
「地、地下……?」
不論清貴再怎麽專心凝視,也隻看得到樓梯深處一片陰暗。
春麻看到清貴緊張得直咽口水,不禁笑了出來。
「沒事的啦,清貴。」
春麻把手放到牆壁上。
喀!當清貴感覺聽到開關打開的聲音時,樓梯的燈啪的一聲亮了起來。
「什、什麽嘛!原來這裏有電燈哦!既然如此,你一開始就該把它打開啊!」
「可是,開燈很浪費電吧?我們要愛護地球嘛,對吧?」
「你、你也稍微愛護我一下吧……」
「好啦!好啦!這下不會暗了,清貴你也放心了吧?」
春麻把手裏的手電筒收回背上的帆布包裏,開始走下樓梯。
即使覺得很麻煩,清貴還是跟了下去。
清貴跟著她走下樓梯後,才發現一件事——
這樣還是很恐怖吧?
真要說起來,一直通往地下的樓梯,本來就讓人毛骨悚然。感覺就像是一直往下沉一樣。而且這裏和學校、車站或百貨公司的樓梯又不一樣,不但空間狹窄,頂部也很低。春麻和他的腳步聲也響得讓人不舒服。壓迫感非常沉重。
話雖如此,他也沒辦法一個人留在原地。
他之所以無法不跟著春麻,有部分是出自於仆人的心情沒錯,但更重要的是,他可不想一個人被留在那棟陰暗的西洋風別墅裏。
就在清貴胡思亂想時,樓梯已經走到了盡頭。
一扇設計獨特的金屬門扉擋住了兩人的去路。
春麻指著那扇金屬門扉。
「清貴,你來。」
「什麽叫清貴你來……咦,要我打開嗎……?」
「真是的,清貴,你在怕什麽啊?沒事的,裏麵又沒有什麽奇怪的東西。隻是因為這扇門很重,所以我才想叫清貴來開。」
「你、你說的是真的吧……?」
即使覺得有點可疑,清貴還是將手放到門把上。
的確很重。清貴跨開雙腿,用力的踩在地上,好不容易才讓門扉發出了嘰、嘰、嘰的聲音之後推開了。
「呼……你們家至少也替這扇門上個油吧?」
「我下次會記得的。」
春麻乖巧地回答後,走進了暗成一片的房間裏。
她在牆上摸索一下後,打開了燈。由於這次開啟的不是在樓梯時的那種日光燈,而是電燈泡的關係,所以室內很快就亮起來了。
「哦哦?」
門後是一個四麵都是水泥牆的正方形地下室。
而在房間的最深處,可以看見一扇與入口處相同的金屬門。
地板上畫了圓形魔法陣,牆壁和房間的角落則隨意放著像是某種儀式會使用的蠟燭、詭異雕像之類的物品。
「這裏……是什麽地方?這房間是用來幹嘛的?」
「是舉行儀式的房間哦。」
春麻站在房間中央的魔法陣說。
「舉行儀式的……房間?」
「嗯。這個地方也是我從奶奶那裏繼承的,和這把鑰匙一樣。」
她從胸前掏出那把項鏈模樣的鑰匙。
「好了!那我們趕快開始吧!」
春麻將掏出的鑰匙鏈子從脖子上取下,用手拿著它。
在這段期間清貴開始緊張起來。
腦海裏浮現來到這裏之前,春麻曾經告訴過他的話。
春麻的奶奶留給她的遺言——
用這把鑰匙開啟盒子。
然後,你就會得到潘多拉的力量。
清貴盯視著持有鑰匙的春麻的正對麵,那扇位於房間深處的金屬門。
究竟會有什麽東西從那裏麵跑出來呢?話說回來,潘多拉的力量又是什麽?根據春麻的說法,那股力量似乎能封印散落在世界各地的<災厄>,讓世界變得幸福……但具體來說,他完全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麽力量。
總之,清貴也隻能屏息以待了。
於是他守在一旁,一直緊張地吞咽口水,但不知為何,春麻並未把手裏拿的潘多拉鑰匙插入門裏,反而是放在地上的魔法陣正中央。
而且,她還放下了背上的貓咪玩偶造型帆布包。
春麻將帆布包放到房間角落之後,把手伸到已經沒背包包、空空如也的背部上。
她「吱」一聲拉下綠色洋裝背後的拉鏈。
春麻拉開拉鏈之後,身軀輕輕地晃了幾下,洋裝唰的一聲掉落在腳邊。
「咦咦咦?」
清貴沒想到,她洋裝底下居然還穿著深藍色的體育課泳衣。
雖然胸前標示著用平假名寫的『春麻』,但是那件穿在衣服底下的泳衣,大概不是學校的泳衣,而是她私人的體育課泳衣。由於春麻身上還穿著那件魔女式連帽鬥篷,所以她那身打扮真是奇妙無比。
為……為什麽?
為什麽會是體育課泳衣啊?
在完全無法理解的清貴麵前,春麻取出了插在帆布包裏的木杖。然後,她走回了剛才放置鑰匙的魔法陣前麵,大大地張開雙臂,開始詠唱起謎樣咒語。
「等一下!春麻,你等一下!」
「唔?什麽事,清貴你怎麽了?」
「你……你在做什麽啊,春麻同學?」
「居然問我在做什麽……你看不出來嗎,清貴?」
「就是因為我看不懂,所以才會問你啊。」
「當然是在舉行儀式啊!用來打開<盒子>的儀式!」
「盒、盒子……那把鑰匙,不是用來開那邊那扇門的鑰匙嗎……?」
清貴指著房間深處的金屬門。
唉——春麻頓感無力的歎了口氣。
身上穿著體育課泳衣的她雙手插腰。
「清貴,你聽好了。那邊有一扇門對吧?那個不是<盒子>吧?這把鑰匙是<盒子>的鑰匙吧?清貴你這麽快就忘記了嗎?還有,這裏是舉辦儀式的房間耶。所謂舉辦儀式的房間,一般來說就是用來舉行儀式的吧?不是嗎?不然你覺得呢?」
清貴被如此嚴厲的反問之後,覺得自己似乎笨到了極點。
「不、不然,那扇門是幹嘛用的?它在那裏很容易誤導別人耶!」
「那裏是儲藏室啦。裏麵放了已經壞掉的電視、音響……嗯,還放了些什麽啊。反正放了很多東西啦——」
聽到春麻的回答,清貴衝了出去。
他衝到那扇金屬門扉的前麵打開了它。
「沒錯吧?」
沒錯。
那扇門扉和入口處的門扉不同,輕輕一推就開了。
門後正如春麻所說的,堆放著舊電視機、音響、健康器材之類的物品,以及數個不知道裝了什麽的紙箱。裏麵的空間並不寬敞,的確是一間儲藏室。
清貴默默地關起門。
他關上門之後,垂頭喪氣的駝著背,走回原本的位置。
「唉……原來是這樣。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想要問。」
「你問吧,清貴。」
「幹嘛要……你為什麽會是這身打扮?為什麽穿著體育課泳衣?」
「為、為什麽哦……」
聽到清貴的問題之後,春麻不知為何變得扭扭捏捏的。
「因、因為,打開盒子後,我不是會得到潘多拉的力量嗎?既然如此,說不定會長、長大也不一定……」
「長大……?長什麽?」
「意思就是!既然潘多拉的力量那麽強大,能讓整個世界變得幸福,那我得到它之後,或許我的身材,也會成長到符合那股力量的程度!就和魔法少女變身之後,會變成熟的女人一樣啦!平坦的胸部會變豐滿……要是變成那樣的話,如果身上穿的是普通衣物,一定會變得破破爛爛的……所以我才會穿成這樣啦!」
嗯嗯嗯。
我懂了,我懂了啦,清貴點著頭說。
話雖如此,但如果真如春麻所說,胸部從平坦變成豐滿的話,那麽穿體育課泳衣也是沒什麽幫助,清貴心裏是這麽覺得的。算了,這件事姑且不提,清貴總算明白了一件事。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春麻,你果然還是很介意你的小朋友身材嘛。我懂,我懂。即使你跟人家說你是高中生,一定也沒有人會相信嘛。我知道啦,像是去電影院、坐遊樂設施,你一定都買兒童票吧?原來如此……老實說啦,就算你告訴我『要用潘多拉的力量,讓世界變得幸福』——我也沒什麽感覺,但現在我總算理解了。是啊,果然也得讓自己變幸福嘛。潘多拉的力量不但能夠為世界帶來幸福,還能讓自己的身材從平坦變成豐滿,等於也讓自己變得幸福……嗯嗯嗯。真不錯!畢竟這就是所謂的人性啊。」
清貴哈哈大笑起來。
因為在清貴在大笑,他完全沒發現春麻眼裏噙著淚水、噘起嘴巴,整個人氣得發抖怒瞪著他。
啊!當他發現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清貴你這個……笨蛋!笨蛋!大笨蛋!」
春麻扔過來的木杖,完全遮住了清貴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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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哈啊啊啊……清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當他闔上嘴巴,正想擦掉眼角泛出的淚水時,突然叫了一聲「好痛!」
清貴這才回想起來,剛才春麻丟過來的木杖正中他的臉部。
清貴一邊輕輕地撫摸腫起來的眼角,一邊開口呼喚讓他眼角腫出一個包的人。
「喂……差不多夠了吧?」
聽到清貴的聲音,春麻的咒語詠唱停了下來。
「呼……」
春麻無力地跌坐在原地。
她已經弄得滿身大汗,身上穿的體育課泳衣,也被汗水弄得濕嗒嗒的,深藍色布料顏色似乎變得更深了,平坦的身材曲線也完全顯露出來。仿佛整個人剛從遊泳池裏爬上來一樣。
從春麻說要舉行儀式之後,時間已經過了一個鍾頭左右。
在她舉行儀式的期間,清貴一直坐在房間角落,靜靜地看著春麻詠唱咒語。她站在房間中央的魔法陣前,以放在魔法陣中心、從她奶奶那裏繼承的鑰匙為對象,擺出各種動作與手勢,持續詠唱謎樣咒語。清貴隻是在一旁沉默地凝視著她。
可是,不論時間過了多久,放在魔法陣正中央的鑰匙卻沒發生任何變化。
它依然隻是一把古老的鑰匙。
「這、這是怎麽一回事……」
春麻伏身在魔法陣發出哀號。
「為什麽<盒子>沒有開啟呢……?因為我還是個實習生?果然是因為這樣才不行的嗎?唉,清貴,你覺得原因是什麽呢……」
「雖然我對什麽儀式、魔法都不太了解,但是……」
清貴站了起來,走到了春麻的身邊。
清貴的手上拿著她放在房間角落的貓咪玩偶造型帆布包,以及被她任意丟在一旁的綠色洋裝。
「就算今天不行,改天再試不就得了?沒有人說一定要在今天之內打開吧?那麽就多挑戰幾次嘛。對我來說,不論你要做多少次,我都會奉陪到底啦……」
「清……清貴……」
清貴看見一邊揉鼻子,一邊抬頭仰望自己的春麻,突然間覺得很不好意思,於是他別開了頭。
他就這樣側著頭,把手上的帆布包與洋裝遞給春麻。
「你、你看,反正時間也很晚了,我們回家去吧!爸媽他們應該也很擔心吧!」
「嗯,清貴的……爸爸、媽媽和妹妹都會擔心吧。」
「嗯?你家的爸爸、媽媽也會擔心……啊,你有兄弟姐妹嗎?」
「有啊,六個,全都是姐姐。」
「你們家有七姐妹哦!」
你爸媽還真努力啊!
清貴雖然想吹口哨,卻隻發出「咻——」的聲音。
「那麽,你的六個姐姐也會擔心你啊。時間都這麽晚了,可愛的妹妹還在外麵遊蕩,她們一定會擔心的哦。」
「她們才不會擔心我呢。根本就不可能。」
「『根本不可能』是怎樣……」
清貴凝望著依然蹲在地上的春麻。
春麻低頭凝視著地板。
「呐……春麻,你家的狀況該不會很複雜吧?」
即使清貴率直地提出問題,春麻卻一直凝視著地板,並未回答他的問題。
正當清貴心裏覺得春麻大概不想講的時候,她終於開口說話了。
「你想知道嗎?清貴。」
「唔?」
「我家的事……清貴想知道我家人的事嗎?如果你想知道的話……」
春麻抬起了頭,泛著淚光的雙眼直視著清貴。
清貴輕輕地把手放在春麻頭上。
「沒關係,你不必勉強自己告訴我。」
被清貴摸著頭的春麻,眼睛瞬間眯得像貓咪一樣細。
「因為你其實也不太想說吧?如果是這樣的話,你不講也沒關係。在你能敞開心房告訴我之前,你都可以不用說出來。知道嗎?」
「清、清貴你……」
「怎麽了?」
「清貴你真是個好孩子。」
「別、別這樣,你對高中生說什麽好孩子啊。」
「不,清貴真的是非常好的孩子哦。我真是太幸運了……有清貴來當我的仆人……」
隨著春麻的臉上露出微笑,她那雙眯細的眼睛也變彎了,筆直地凝視著清貴。
清貴的心跳不知不覺速度加快,他慌張地站起身子。
「好……好了,你快穿上衣服啦!我們要回去了!回去我再請你吃東西。對了,你吃過泡麵嗎?」
「呃——」
「沒吃過哦!真不愧是有錢人!」
「我、我曾經看過啦!你說的是那個吧,在路邊攤吃的東西!」
「不對。是用熱水泡來吃的東西。那麽,你幹脆趁這個機會吃吃看吧。呃,至於合不合你的胃口,那我就不知道了……啊,對了、對了,你別忘記拿那把鑰匙哦。那是你奶奶留給你的重要紀念品吧?」
春麻將綠色洋裝套在體育課泳衣外麵之後,老實地聽清貴的話,從魔法陣中拾起鑰匙。
她準備把項鏈掛回脖子上。
看著她的動作,清貴的腦中突然靈光一閃。
「唉,關於那把鑰匙……下次舉行儀式的時候,不妨試著把它插進某個鎖孔看看?雖然我不清楚所謂的<盒子>指的是什麽東西,但鑰匙本來就應該要插進鎖孔吧……嗬嗬嗬,不過你是魔女,應該會覺得我這個凡人在鬼扯吧。算了,是我不好,就當我沒說過吧。」
清貴說著說著,覺得自己很丟臉,為了掩飾自己害羞,於是開始幹笑。
可是,春麻的臉上卻沒有笑容。
這種時候明明應該要笑的,她反而露出了嚴肅的表情,盯視著自己準備掛到脖子上的鑰匙。
「春……春麻同學?」
「清貴!我等一下再好好誇你一番!」
春麻說完之後隨即衝了出去。
她的目標是房間深處。
春麻佇立在放了舊電視機、音響、健康器材,以及一堆紙箱的儲藏室金屬門前麵。
春麻把手裏的鑰匙插入位於金屬門門把上方的鎖孔。
她的手輕輕一轉。
輕輕的「喀啦」聲響,在四麵都是水泥牆的地下室裏回蕩。
然後,一道光芒綻放而出。
那是一道藍白色的光芒。
那道光芒最初是從春麻插入鑰匙的鎖孔中綻放出來,然後呈放射狀投射在門扉和牆壁上。細微的光芒像是某種電路圖般,在房間的牆壁上四處流竄。
轉眼之間,光線在房間裏映照出複雜的圖形。
才剛映照完成,那個圖形隨即大綻光芒。
「哇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呀!」
被卷入藍白色光芒之中的清貴開始大叫。
春麻似乎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反彈,她發出低聲哀號之後,身體被撞飛到出聲大喊的清貴附近。一陣頭暈目眩的清貴,好不容易才接住了她那嬌小的身體。
「哦,哦哦?」
清貴順利接住春麻之後,眼前的門扉開啟了。
沒人碰到那扇門啊。
插入了鑰匙的春麻,人明明還在清貴的懷裏。
門扉緩緩從內側開啟。
「什……」
門後空無一物。
那裏明明是儲藏室才對,原本堆放了舊電視機、音響、健康器材、以及一大堆紙箱,現在裏麵卻是一片黑暗。仿佛會讓人跌入無盡深淵的暗黑空間,在裏麵擴展開來。
嘶嘶嘶。
眼前的情況已經不是打個寒顫那麽簡單了,一股恐怖的戰栗感襲向清貴。
「危險!」
清貴雖然因為恐怖而感到戰栗,卻反射性護住了春麻。
清貴緊緊擁住她,讓自己的身體轉了一圈,背對著那扇門扉。不論門後會飛出什麽物體,他都決定用自己的背部擋下來。
沒錯,確實有物體跑出來了。
清貴感覺到了,確實有物體正要從門後竄出。
終於,那個物體現身了。
是光。
尺寸和排球差不多的閃光彈,仿佛無數顆的流星從門後廣闊的暗黑空間中飛竄而出。
這是什麽!
清貴咬緊了牙根。
他拚了命死撐,把春麻的身體抱得更緊了。
我一定要保護她。
我一定要保護好這家夥!
理由根本不重要。不論如何,我都要保護好懷裏這個嬌小、纖細又輕盈的身軀!清貴如此下定決心之後,他全神貫注緊抱春麻,讓她不受從門後飛竄而出的閃光彈襲擊。
(沒錯,就是這樣……這樣就可以了……)
此時有人輕聲地對著他說。
(你要像這樣保護著她……富士山清貴同學……)
是、是誰?
清貴難免大吃一驚。
不過,他心裏的好奇更勝於驚訝。在這種狀況之下對自己說話的人,究竟會是何方神聖呢?清貴為了做出確認,身體轉向聲音的來源。
「哦哦?」
有個女人正在微笑。
那是一個很不可思議的女人。
在光芒之中勾起唇角微笑的她,發色如同植物般的淺綠色。她的五官散發出凜然的氣勢,眼睛與鼻子如雕像般工整,這讓清貴不禁聯想到了某個詞匯。
寶塚?
在這個瞬間,清貴突然產生「自己不是第一次這麽想」的奇妙感覺。
這、這是怎樣?怎麽了、怎麽了?
而且,她身上穿著打了領帶的無袖襯衫,下半身則是著褲裝;即使露出了肩膀與手臂,但穿著不算暴露。不知為何,她這身打扮,讓清貴大大地鬆了口氣,但是同時也有些許失望感。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眼前出現的情況,和見到春麻當時的感覺一樣。
自己似乎在哪裏和她見過一麵——這種既視感,讓清貴有種難以言喻的刺癢感覺,讓他不由得用力咬緊牙根。
清貴不知對方是否看穿了自己內心的想法,隻見她輕笑起來。
(我們和你們的遊戲,已經開始囉……)
她從清貴的旁邊咻一下地滑了過去。
「等、等一下,你是……!」
就在清貴出聲想叫住她的瞬間,從門裏飛出的閃光彈數量突然變多。在恐怖至極的閃光彈群的吞噬之下,清貴除了緊緊抱住春麻的身體以外也別無他法。
然後,一切終於結束了。
當清貴怯怯地睜開雙眼時,不論是那名奇妙的女子,或者從門後竄出來的無數閃光彈,投射在整個房間的藍白光線,描繪在房間牆上的複雜圖形,全都消失無蹤了。隻剩下四周都是水泥牆的地下室。
「這應該……不是幻覺吧?」
我這是在做夢嗎?
如果是就好了……清貴發覺自己正在微微顫抖。
接著發現懷裏的春麻抖得比他更厲害。
「你、你還好吧?抱、抱歉,是我抱得太用力了嗎?」
「災……<災厄>。」
「嗯?」
「<災厄>……被我……放出來了!」
春麻的唇瓣顫抖得很厲害,連咬字都有點不清楚了。
「喂,別鬧了,春麻。你在說什麽啊……」
「你還不懂嗎,清貴!剛才的是<災厄>啊!那些閃光彈……就是從潘多拉的盒子裏被釋放出來的<災厄>啊!<災厄>會對世界帶來災禍,是造成所有災難的原凶……而我!我卻把它釋放出來了!我居然把封印在<盒子>裏的<災厄>釋放
出來了!讓它們進入……這個世界……」
啊啊啊啊啊。
春麻緊緊地倚在清貴身上,非常用力的抓著他,把臉埋在他的胸前。
「等、等一下,春麻,你冷靜點啊。你說你把<災厄>給……好了,我們把事情從頭整理一遍吧。你是為了封印<災厄>才來這裏的吧?我想想,你不久前去世的奶奶留下了遺言,叫你打開<盒子>,從中取得潘多拉的力量,然後藉由那股力量封印世上的<災厄>,讓世界變得幸福……可是,當你打開<盒子>後,跑出來的卻是<災厄>,這樣不就和你原本所說的完全相反了嗎!什麽嘛?你奶奶騙了你嗎?這樣不就是她在臨死前對可愛的孫女說謊,然後故意讓孫女釋放被封印在<盒子>裏的<災厄>嗎?」
「我、我不知道……我已經搞不懂了啦,清貴……」
春麻抽抽噎噎地說。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可惡!清貴把手放在春麻背後,輕輕撫摸著她的背,深深地歎了口氣。
可惡的老太婆……是她弄錯了嗎?
畢竟她都一百八十三歲了……真是夠了。此時,他無意間看到門扉方向而瞪大了雙眼。
門後依然一片黑暗。
但是一股戰栗感瞬間竄過清貴的背脊。
搞什麽……搞什麽……搞什麽……搞什麽?
「給、給我差不多一點——」
某個物體從黑暗之中飛竄而出。
對方一邊發出「沙沙沙沙沙沙沙」的聲音,一邊衝了過來——
「別耍人了,混蛋蛋蛋蛋蛋!」
當龐大的黑色團塊從黑暗中飛出時,不知清貴是太過憤怒,或者是過於恐懼了,總之他用力的揍了對方一拳。
他才不管對手是誰哩!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自己的拳頭打不倒的敵人!
在幼兒園、小學、國中時,從同學到學長,從大人到黑道分子,全部都被清貴打倒了。清貴其實並不想打倒他們,他隻不過是在撲滅別人丟過來的火種而已。
可是這一次。
這一次,清貴是出於自己的意誌,單純為了想揍對方而揮出右拳。
結果,在清貴的右手燃起了黑色火焰。
他有擊中的手感。有種確實給了對方一擊的觸感。
可是,在出現那種令人滿足的手感的同時,他也感覺到對方「滋」的一聲,竄入自己的手臂。
燃燒起來。
清貴的右手被從內側竄出的黑色火焰籠罩,焰光猛烈地燃燒起來。
「嗚哇哇哇哇哇哇!」
烈火焚身的痛楚,讓清貴發出慘叫,摔倒在地上。
他抱著右臂在地上滾來滾去,試圖滅掉火焰。不過,他已經下了冷靜的判斷:這隻右手大概已經沒救了吧。
嗯,算了。
總之,春麻毫發無傷就好……光是這樣,就令清貴感覺有點自豪。
清貴心想,為什麽我會為了春麻這麽拚命呢?
是類似於疼惜小動物的心情嗎……老實說,要是被春麻知道自己這麽想的話,清貴覺得自己一定會被她大卸八塊。像是黃金鼠、小貓咪之類的小動物,都會讓人忍不住想保護它們。嗯,應該是這樣吧。戀愛的感覺?不可能,不可能。畢竟,年長的溫柔姐姐型,才是我的菜嘛。我和那個「從搖籃至墳墓」的變態完全不同……
(哦,清貴,那我就在你的好球帶裏了嘛。)
不不不,那倒不一定。
在沒有親眼看過之前,我不能隨便……不對?
清貴早已放棄滅掉右臂的火焰,就這麽倒臥在地上,望著天花板上搖來搖去的電燈泡,然後他發出了「嗯?」的疑問聲,眼睛稍微上挑了一下。
怎、怎麽了?
剛才好像有人直接在腦海裏和我交談?
清貴坐了起來四處張望。
「清……清貴?」
清貴的視線對上了擔心地凝視著他的春麻。
不對,那不是春麻的聲音。那聲音並不像春麻那麽稚嫩、咬字不清,而是如她自己所言,帶有較年長的大姐姐味道。嗯,溫不溫柔倒是見仁見智。
(唉呀,真沒禮貌耶,清貴。我可是非常溫柔的哦?特別是——)
聽到她的下一句話時,清貴猛烈地顫抖。
(對待草莓大福的時候)
「哇啊啊啊啊啊!」
清貴從地上一躍而起。
「清、清貴?你怎麽了,清貴!」
春麻抓住從地上站起來後,就一直呀啊啊啊啊啊、呀啊啊啊啊啊尖叫的清貴,左右搖晃著他。
「你從剛才開始就怪怪的哦,清貴!先是突然發出慘叫,然後摔倒在地上,接著你又看著天花板開始一個人自言自語!清貴!你到底怎麽了!」
「呼……春麻?不,因為我的右臂有黑色火焰在燃燒,還有草莓大福。」
「清貴,你在說什麽?你的右臂根本沒怎樣啊!」
「唉?」
清貴望向自己的右手。
他把袖子從手臂拉到手肘附近,仔細確認起來。
的確,根本沒有任何變化。
「幻……幻覺?是幻覺嗎?」
難道這次才是夢嗎……?正當清貴這麽想時,眼前的右臂卻緩緩變黑。黑點一顆顆的浮現,從指尖開始逐漸往手臂擴張,染成一片漆黑。
「這這這這這是、什麽鬼啊啊啊啊啊啊!」
「正如你所見,這可不是夢哦!」
這次不止是清貴,連春麻也發出了「呀!」的尖叫聲。
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誰會料到突然有人開口說話啊。
「怎怎怎怎怎怎怎怎怎怎怎?」
「你們別那麽驚訝嘛……」
有個女生,突然咻的一下從清貴已經完全變黑的右臂現身。
這究竟是怎麽做到的啊?在他們嗚哇嗚哇出聲亂叫的時候,那名女子從清貴的右臂裏探出了頭、身體,最後則是伸出了腳,就這麽變成了人形,飄浮在半空中。
她在半空中輕輕的甩著頭。
微亂的烏黑長發,整齊地在她的背後飄逸飛舞。
奇怪……?
清貴感到非常訝異。他之所以會有這種感覺,是因為從他右臂現身的女性沒穿衣服。全裸。確實是全裸。身材發育真好,春麻所說的從平坦的變成豐滿,八成就是指這種狀態吧。不對,問題不在豐滿的胸部上。
清貴對她的裸體有印象。
這種感覺和春麻相遇的時候,還有看到方才那個一頭綠發的寶塚風女性時的感覺完全一樣。既視感。他總覺得自己似乎在哪裏見過對方。
正當清貴心裏充滿了這種既視感時,隻見那名裸體女性,突然恭敬地低下了頭。
「清貴、春麻,初次見麵你們好。我是<潘多拉>。以後請多多指教。」
「咦?初次見麵?」
她聽到清貴的疑問句,深深地鞠完躬之後,眨了一下眼睛,微微偏著頭。
「沒錯啊?我現在是第一次見到清貴和春麻……啊,我懂了。我明白了。這是一種搭訕的手法吧?就跟『唉、唉,這位小姐——奇怪?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一樣,這是一種老套的泡妞方式吧?」
「才不是!如果我們沒見過麵的話,你怎麽會知道我和春麻的名字!」
「因為我讀取了清貴的記憶。」
她若無其事地說出驚人的話語。
「記……記憶……?」
「對啊。因為我和清貴的右臂融合了……所以我透過神經就能連結到清貴的大腦。啊,你不用擔心。我應
該不會隨便操控清貴的大腦和身體啦。」
「應、應該!你居然說應該,那根本就是……」
「等等,清貴!」
正當清貴想要抱怨時,春麻卻突然插嘴說話。
清貴一看到她臉上嚴肅的表情,立刻就閉上了嘴。
「你……可以再向我說一次你的名字嗎?」
春麻仰視著那名飄浮在半空中的全裸女性,對她提出問題。
「我是<潘多拉>哦,春麻。」
她笑盈盈地回答。
此時,清貴總算也注意到事態多麽嚴重了。
「潘……多拉……?那不就是……不會吧。」
在春麻用力的點頭的同時,那名自稱<潘多拉>的女性,再次深深地鞠了個躬。
「我是封印兵器<潘多拉>。今後請你們多多指教唷~~?」
清貴拚命地踩著腳踏車踏板思忖著。
根本一點都不好!
在屁股沒坐在座墊上的狀態下,他拚命地踩著踏板,也就是站著踩腳踏車的意思。清貴就這麽運用自己的體重,全神貫注地踩著踏板。腳踏車不斷地向前、再向前,一路往上坡騎。
沒錯,這是上坡。
清貴一直騎著腳踏車在坡度很陡的坡道上爬。
後方則是載著他的主人——春麻。
真是吃力。騎腳踏車載人爬這個坡道,真的非常吃力。
況且,清貴遵從春麻的指示,從自己家裏騎腳踏車到這個遠離城鎮的地方,至今已經超過一個小時。抬頭一望,滿天星鬥在天空中閃耀,月亮也出來了。他離家時大約是晚上九點,所以現在應該已經十點了。
話說回來,這裏究竟是哪裏啊……?
在坡道的兩旁,有一大片的茂密樹林。
道路本身是柏油路麵的兩線車道,旁邊也有護欄,路燈也一盞盞的亮著,但因為不清楚目的地,總讓他感到局促不安。
所以,清貴開口詢問了。
「欸,我們到底要去哪啊!」
「這·是·秘·密。」
清貴在腳踏車後座鋪上了軟墊,側坐在上麵的春麻給他的答案依然沒變。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
春麻仍然穿著那件像是魔女的黑色連帽鬥篷,隻不過底下穿的並非學校製服,而是綠色的洋裝,背上還背著貓咪玩偶造型的帆布包。清貴一邊站著騎腳踏車,一邊越過肩膀瞪著她。順帶一提,清貴穿的是灰色的排汗褲,配上黃色的連帽外套,看起來像是要去附近便利商店的打扮。
因為,他根本完全沒想到自己會被帶到這種地方啊。
「突然就跑到別人的家來!」
春麻的來訪真的很突然。
當清貴吃完晚餐、洗好澡,懶洋洋地待在自己房間裏時,突然回想起今天所發生的事——那個突然從學校的三樓窗戶跳下來,對自己說「請當我的仆人!」的少女;她不單是體型像小學生,還打扮得像玩角色扮演的魔女,甚至連說話和思考都有點問題。清貴一想起自己和她的對話,就開始考慮起「明天還是逃課好了……」。沒想到就在此時,身為當事人的她——穗村春麻居然來了。清貴家的門鈴大聲響起。
照理說,自已根本沒告訴她家裏的住址才對。
所以當清貴看見站在玄關門外,臉上露出得意微笑的春麻時,他真的是詫異到了極點。
可是,他的家人們比清貴更驚訝。
因為清貴的家人們,也很清楚他過著充滿暴力的青春生活,也知道他沒有異性緣。對於剛開學就穿著沾血的肮髒製服回家的兒子,清貴的父母依然溫暖地迎接了他。然而,現在卻突然有個外型像小學生的少女,在時間有點晚的夜裏,特地跑來家裏要找清貴問事情。這要他們如何能不驚訝呢。
「就這樣要我乖乖地騎著腳踏車載你!」
在清貴安撫騷動起來的家人的時候,春麻問他「你有腳踏車嗎?」
聽到清貴回答「有」之後,春麻立刻說:「你載我去某個地方一下!」清貴記得春麻說的是「去某個地方一下」沒錯。但她卻沒告訴他目的地在哪,都已經騎一個鍾頭了。在這段時間裏,不論清貴問了她幾次要去哪裏,春麻都隻回他一句「這·是·秘·密」。
「開什麽玩笑!至少告訴我還有多久才會到啊!」
清貴發出怒吼。
即使發出了怒吼,他依然嘎吱、嘎吱地踩著踏板前進。
為什麽我會服從這家夥呢……?
不知為何,清貴無法以強硬的態度違抗春麻。
清貴心想,是因為自己對她那句『成為我的仆人』,回答『好』的關係嗎?這怎麽可能。難道是因為自己覺得以前在哪裏見過她?天曉得。或者是因為她的體型雖然是小學生,但畢竟還是女生?咦——但大姐姐型的才是自己的菜耶?啊,說到大姐姐型,在接住從校舍跳下來的這家夥時,那一張阿讓特製的精華版光盤,被她撞到裂成兩半了。可惡,可惡,真是可惡。
阿讓特製的精華版光盤啊!此時,清貴回想起了死黨所說的話。
當清貴要回家時,阿讓悄悄地在清貴耳邊說了有關春麻的情報——
『清貴,你聽好……穗村春麻是魔女這件事非常出名。』
『被虐狂(注:此處為近似音。主角將「魔女(majyo)」聽成了「被虐狂(mazo)」。)?那她為什麽要當我的主人?不是應該相反嗎?』
『不是,是魔女啦。不是被虐狂!是魔女!就是使用魔法的女人,我說的是這種魔女啦。正如她身上的打扮一樣,她宣稱自己是魔女哦。』
『難道……她是個腦袋秀逗的女生?』
『不,她似乎真的具有魔女的能力……實際上占卜命中的機率也很高的樣子。她的直覺很準,也能感受到幽靈的存在。雖然隻是傳言,但聽說她曾經用鉛筆當成骰子來骰出答案,然後在考試考了一百分。』
『喂,阿讓。為什麽你知道得這麽清楚?』
『校內所有女性的數據,全部都儲存在我大腦裏。當然也包括校長在內。』
『校長……她已經五十幾歲了吧?』
『從搖籃至墳墓,這句話是我的座右銘啊,清貴……』
『你,真的太強、太強了……我由衷地佩服你。』
『順帶一提,穗村春麻的三圍從上到下分別是66、52、71。』
『真的好強!話說回來,你這根本是犯罪者了啦!』
66啊——
果然和外型一樣是小學生水平,他忍不住想象起她沒穿衣服的模樣。不行、不行,我又沒那方麵的嗜好,我喜歡的是姐姐型的。就在清貴驅趕了危險的邪念之後,他聽見了「清貴!清貴!」的呼喚聲。
「嗯?怎、怎麽啦,春麻。」
「清貴,你在鬧別扭嗎?」
「鬧別扭?為什麽?」
「因為……」
啊。
清貴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停下了腳踏車。
他單腳踩在地上,默默地停在坡道上的街燈下。
「抱、抱歉!不是啦,不是你想的那樣,春麻。這是因為——」
「真是拿你沒辦法啊,清貴……」
看來春麻似乎有所誤會,以為清貴是因為沒被告知目的地,所以正在鬧別扭。春麻把手伸進自己的領口裏,在胸前胡亂找了一會兒之後,取出了某樣東西。
「就是這個,清貴,你看。」
「嗯?」
春麻從胸前取出的東西是一把鑰匙。
似乎是一條項鏈,用細鏈穿過之後掛在脖子上。仔細一瞧,上麵還有精致的裝飾,而且因為很老舊,所以看土去像是寶箱的鑰匙。清貴心裏是這麽想的。
「那是什麽……是哪裏的鑰匙啊?」
「盒子的鑰匙。」
「盒、盒子?果然是寶箱嗎?」
「嗬嗬嗬……嗯,很接近吧。」
「真的假的?什麽、裏麵裝了什麽?金銀財寶?有一大堆嗎?」
「我說清貴啊……你聽過<潘多拉的盒子>的傳說嗎?」
唔。
聽到一半,清貴感到背脊一陣寒意。湧上來的恐怖感,讓他不禁瑟縮身體。
「怎、怎麽啦?清貴?」
「沒、沒什麽……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總覺得你說的那句話很恐怖……」
「那句話……你是指<潘多拉的盒子>的傳說?」
「嘶!」
清貴的背部啪的一聲往前弓起。
「清貴,你沒事吧?」
「沒、沒事。我沒事啦……聽過,我聽說過潘多拉的盒子的傳說,指的就是那個吧,什麽打開盒子之後,很多災難從盒中飛出,大家喊著糟了!糟了!但因為最後還留著<希望>,所以還是可以努力挽救的!應該是這樣的故事……對吧?」
雖然<希望>一詞讓清貴不寒而栗,但他硬是忍了下來。
「嗯,大致上是正確的——清貴真是個好孩子。讓我來好好誇獎你一下!」
坐在腳踏車後麵座墊上的春麻,就從後方伸手撫摸清貴的頭。
「好孩子……什麽好孩子啦,別對高中男生做這種動作。」
「也對。是說我的奶奶啊,在最近去世了。」
「什、什麽?去世了?」
「嗯。她很長壽享年一百八十三歲。」
「一、一百八十三歲……難道,你的奶奶也是魔女……?」
「是啊。她是真正的魔女,和身為實習生的我完全不同……對吧。」
「不,我聽說你也滿厲害的。從傳聞裏聽來的。」
「真的嗎?謝謝你的稱讚,清貴。可是啊,我奶奶是真的很厲害哦。她可以看見未來,也能讀取人心;此外,她雖然嘴巴上說要保密,但是卻發射火焰彈給我看過,甚至連閃電她也放得出來哦!」
「那、那真是太厲害了,我說真的。」
「是吧?然後啊,我奶奶在去世的前一天,將這把鑰匙交給了我。她告訴我說,她明天就要死了……」
春麻說完之後,凝視著掛在脖子上的鑰匙。
「也就是說……這個是紀念品囉。」
「嗯。接著,奶奶這麽說了:『等你找到可以和你搭檔的人,就拿著這把鑰匙去開啟<盒子>吧!那麽你就會得到潘多拉的力量了。』」
「搭檔?潘多拉的力量?」
「嗯,搭檔就是你。」
春麻一邊說話,一邊指著清貴的鼻尖。
「我、我嗎?我是你的搭檔?可是……我不是仆人嗎?」
「奶奶說,我隻要看一眼,立刻就會知道對方是自己的搭檔了。立刻就會知道哦!我看到清貴時就是那樣,真的是立刻就知道了!」
「呃,可是,在意義上,搭檔和仆人應該差很多吧……」
「之後奶奶說,等我找到搭檔、開啟<盒子>,得到了潘多拉的力量之後,就必須運用那股力量,把散落在世界各地的<災厄>全都封印起來。那就是我被賦予的使命。」
「如果是『搭檔』的話,關係聽起來比較對等,怎麽說『仆人』都像是奴隸一樣……不對,你說什麽?封印<災厄>?」
「沒錯!使用潘多拉的力量,封印世上一切不幸的根源——<災厄>,把所有災厄封回<盒子>裏,也就是封進<潘多拉的盒子>裏!清貴,你聽懂了嗎?那麽做就可以為世界帶來幸福哦?除去不幸的根源之後,就可以讓全世界幸福!這一切全靠我們了!必須靠我和清貴哦!」
「讓全世界幸福……嗎……」
清貴霎時覺得全身無力。
一下子是潘多拉的鑰匙,一下子是潘多拉的盒子,然後又是力量,又是<災厄>的,春麻的話讓清貴聽得提心吊膽,連握著腳踏車握把的手都出汗了。
結果,最後的結論居然是『讓全世界幸福』?這是要幹嘛?
老實說,該怎麽說呢,這件事真的非常可疑。
其實清貴一點感覺都沒有。要是跟他說『要用潘多拉的力量去征服世界!』,或許還比較能接受。讓全世界幸福……這是一種宗教嗎?潘多拉教?將魔女春麻大人奉為教主的潘多拉教?啊,這種情況時不叫做魔女,應該叫做聖女吧?
他心裏所想的事,似乎完全表露在臉上。
「啊!清貴,你那是什麽表情!你身為仆人還這麽囂張!」
「喂,你啊……照你奶奶說的話,我應該不是仆人,而應該是你的搭檔才對吧?你這樣違反她的遺言真的好嗎?」
「仆人就是仆人,反正清貴是我的仆人啦!因為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不是搭檔,而是仆人嘛!所以清貴你就是我的仆人!你明明發過誓了!你明明答應過我的!」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所以呢?那個<潘多拉的盒子>在哪裏?」
春麻重新整理心情,嫣然一笑。
「再往前一點就到了。好了,加油吧,我的仆人清貴!」
清貴望著春麻所指的方向,眼前一片黑暗的坡道彼端。
「再往前一點……是嗎……」
春麻光說「去個地方一下」,就已經讓他騎了一個鍾頭的腳踏車。
清貴歎了一口氣作為抵抗,然後又開始站起來騎車。他心想,唉!誰叫我是仆人呢。
2
結果,在春麻說了「再往前一點!」之後,清貴在坡道上騎了十五分鍾的腳踏車,最後兩人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清貴睜大眼睛,看著那個『目的地』。
「就是……這裏?」
「對啊。做得不錯哦,清貴!乖小孩,讓我摸摸你的頭吧。」
清貴聽到春麻的話之後,為了方便她摸自己的頭,於是就蹲了下去。
於是,被春麻一邊說著乖孩子,一邊摸著頭的清貴,凝視著正前方鐵門門後,位於庭院後方的偌大別墅。
真的是一間很大的別墅。
不曉得稱不稱得上西洋風,這棟三層樓的別墅,橫長很長,牆壁是純白色的,屋頂則是赤紅色的。
位於正中央的玄關門扉非常壯觀。如果要問門旁的窗戶數量有多少,他根本連數都不想數,因為數量實在太多了。
當兩人往那裏前進的時候,春麻已經摸完清貴的頭了,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從微啟的門縫走了進去。
「喂、喂,你這樣不請自入好嗎?非法入侵是很糟糕的哦。」
「咦?進入自己家的地也算是非法入侵嗎?」
「自己家……啥?」
「對啊,這是穗村家的地。不過是很久以前的事,現在已經沒人使用了。」
經她這麽一說之後,清貴仔細一看,發現鐵門上的油漆東掉一塊、西掉一塊,看得出已經生鏽了;庭院長滿了雜草和茂盛的樹木,變得荒蕪一片;就連別墅本身也是,牆壁、屋頂、窗戶都很老舊,而且破損不堪。
在通往玄關的小路上,清貴跟在春麻後麵走著,開口問她:
「春麻……難道你們家很有錢嗎?」
「算是吧。」
「你上學的時候,該不會都是讓高級轎車接送你吧?」
「因為考慮到環保問題,所以我都坐混合動力車。」
「混、混、混合動力車?是那種用電力和汽油都可以驅動的汽車!搞什麽啊,既然如此,那你坐混合動力車來這裏不就好了!為什麽要我在那種整人的斜坡上拚了命的騎腳踏車載你啊……」
此時,走在前麵的春麻突然停下了腳步。
清貴差點就撞上了她的背部,好不容易才煞住了腳步。
「不可以嗎?」
春麻突然轉過身去,對著因為緊急煞住腳步而重心不穩的清貴這麽說。
清貴看見她那淚光閃閃的悲傷眼眸之後,心裏暗叫不妙。
他的胸口抽痛了一下。
「啊,呃,那個。」
「我想讓清貴陪人家來。人家想和清貴一起,兩個人一起來這裏……這樣不可以嗎?清貴,這樣不可以嗎?」
「沒有人說……不可以啦。」
那、那種表情根本就是犯規吧!
清貴慌張了起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徹底陷入了慌亂狀態。如果是打架時看到對方亮出刀子,事情還比較好解決。總之,隻要先躲開刀刃就好。可是,如果麵對的人是一個泫然欲泣的女生呢?自己到底該怎麽做才好呢?
此時。
「就是說嘛!」
「咦?」
仿佛方才的悲傷表情是騙人的一樣,春麻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她一邊開心的笑,一邊朝著別墅的玄關跑了過去。
「畢竟清貴你是我的仆人嘛!」
被留在原地的清貴,一時之間也隻能默默凝視著那道嬌小的背影。
魔……
魔女。
她是真正的魔女啊!這是清貴初次體驗到春麻的魔女性格,他害怕得發抖。他一邊發抖,一邊走向位於微啟的別墅玄關門縫後方,朝著自己招手的春麻身旁。魔女……她真的是個魔女……他不停的低聲呢喃著。
3
從窗外射入的月光,將窗戶的形狀映照在走廊絨毯上。
在這種仿佛隨時會有僵屍或僵屍犬從附近衝過來的氛圍之中,清貴緊跟在春麻的身後走著。
好、好恐怖……
雖然屋子裏沒有燈光,但是除了窗外照進來的月光之外,還有春麻從背上的貓咪玩偶造型帆布包裏拿出的手電筒的光線,所以借著光線走路是沒問題的。在充滿西洋風的走廊上,月光搭配手電筒光線的組合,未免也太有氣氛了,讓清貴想不意識到都很困難。
春麻毫不遲疑地走在絨毯前進。
她的腳上還穿著鞋,也就是沒脫鞋就走入室內。
雖說是西洋風建築,玄關處卻設置了脫鞋的空間,可是春麻卻毫不在乎的穿著鞋子走了進去。清貴雖然很猶豫,但最後想說,反正本來住在這裏的人都這麽做了……於是也穿著鞋子跟著走了進去。
不久,春麻在屋內深處的某扇門前停了下來。
她毫不猶豫地打開了那扇門。
「哦?」
門扉發出嘰嘰嘎嘎的聲音之後開啟了,門後是通往地下的樓梯。
「地、地下……?」
不論清貴再怎麽專心凝視,也隻看得到樓梯深處一片陰暗。
春麻看到清貴緊張得直咽口水,不禁笑了出來。
「沒事的啦,清貴。」
春麻把手放到牆壁上。
喀!當清貴感覺聽到開關打開的聲音時,樓梯的燈啪的一聲亮了起來。
「什、什麽嘛!原來這裏有電燈哦!既然如此,你一開始就該把它打開啊!」
「可是,開燈很浪費電吧?我們要愛護地球嘛,對吧?」
「你、你也稍微愛護我一下吧……」
「好啦!好啦!這下不會暗了,清貴你也放心了吧?」
春麻把手裏的手電筒收回背上的帆布包裏,開始走下樓梯。
即使覺得很麻煩,清貴還是跟了下去。
清貴跟著她走下樓梯後,才發現一件事——
這樣還是很恐怖吧?
真要說起來,一直通往地下的樓梯,本來就讓人毛骨悚然。感覺就像是一直往下沉一樣。而且這裏和學校、車站或百貨公司的樓梯又不一樣,不但空間狹窄,頂部也很低。春麻和他的腳步聲也響得讓人不舒服。壓迫感非常沉重。
話雖如此,他也沒辦法一個人留在原地。
他之所以無法不跟著春麻,有部分是出自於仆人的心情沒錯,但更重要的是,他可不想一個人被留在那棟陰暗的西洋風別墅裏。
就在清貴胡思亂想時,樓梯已經走到了盡頭。
一扇設計獨特的金屬門扉擋住了兩人的去路。
春麻指著那扇金屬門扉。
「清貴,你來。」
「什麽叫清貴你來……咦,要我打開嗎……?」
「真是的,清貴,你在怕什麽啊?沒事的,裏麵又沒有什麽奇怪的東西。隻是因為這扇門很重,所以我才想叫清貴來開。」
「你、你說的是真的吧……?」
即使覺得有點可疑,清貴還是將手放到門把上。
的確很重。清貴跨開雙腿,用力的踩在地上,好不容易才讓門扉發出了嘰、嘰、嘰的聲音之後推開了。
「呼……你們家至少也替這扇門上個油吧?」
「我下次會記得的。」
春麻乖巧地回答後,走進了暗成一片的房間裏。
她在牆上摸索一下後,打開了燈。由於這次開啟的不是在樓梯時的那種日光燈,而是電燈泡的關係,所以室內很快就亮起來了。
「哦哦?」
門後是一個四麵都是水泥牆的正方形地下室。
而在房間的最深處,可以看見一扇與入口處相同的金屬門。
地板上畫了圓形魔法陣,牆壁和房間的角落則隨意放著像是某種儀式會使用的蠟燭、詭異雕像之類的物品。
「這裏……是什麽地方?這房間是用來幹嘛的?」
「是舉行儀式的房間哦。」
春麻站在房間中央的魔法陣說。
「舉行儀式的……房間?」
「嗯。這個地方也是我從奶奶那裏繼承的,和這把鑰匙一樣。」
她從胸前掏出那把項鏈模樣的鑰匙。
「好了!那我們趕快開始吧!」
春麻將掏出的鑰匙鏈子從脖子上取下,用手拿著它。
在這段期間清貴開始緊張起來。
腦海裏浮現來到這裏之前,春麻曾經告訴過他的話。
春麻的奶奶留給她的遺言——
用這把鑰匙開啟盒子。
然後,你就會得到潘多拉的力量。
清貴盯視著持有鑰匙的春麻的正對麵,那扇位於房間深處的金屬門。
究竟會有什麽東西從那裏麵跑出來呢?話說回來,潘多拉的力量又是什麽?根據春麻的說法,那股力量似乎能封印散落在世界各地的<災厄>,讓世界變得幸福……但具體來說,他完全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麽力量。
總之,清貴也隻能屏息以待了。
於是他守在一旁,一直緊張地吞咽口水,但不知為何,春麻並未把手裏拿的潘多拉鑰匙插入門裏,反而是放在地上的魔法陣正中央。
而且,她還放下了背上的貓咪玩偶造型帆布包。
春麻將帆布包放到房間角落之後,把手伸到已經沒背包包、空空如也的背部上。
她「吱」一聲拉下綠色洋裝背後的拉鏈。
春麻拉開拉鏈之後,身軀輕輕地晃了幾下,洋裝唰的一聲掉落在腳邊。
「咦咦咦?」
清貴沒想到,她洋裝底下居然還穿著深藍色的體育課泳衣。
雖然胸前標示著用平假名寫的『春麻』,但是那件穿在衣服底下的泳衣,大概不是學校的泳衣,而是她私人的體育課泳衣。由於春麻身上還穿著那件魔女式連帽鬥篷,所以她那身打扮真是奇妙無比。
為……為什麽?
為什麽會是體育課泳衣啊?
在完全無法理解的清貴麵前,春麻取出了插在帆布包裏的木杖。然後,她走回了剛才放置鑰匙的魔法陣前麵,大大地張開雙臂,開始詠唱起謎樣咒語。
「等一下!春麻,你等一下!」
「唔?什麽事,清貴你怎麽了?」
「你……你在做什麽啊,春麻同學?」
「居然問我在做什麽……你看不出來嗎,清貴?」
「就是因為我看不懂,所以才會問你啊。」
「當然是在舉行儀式啊!用來打開<盒子>的儀式!」
「盒、盒子……那把鑰匙,不是用來開那邊那扇門的鑰匙嗎……?」
清貴指著房間深處的金屬門。
唉——春麻頓感無力的歎了口氣。
身上穿著體育課泳衣的她雙手插腰。
「清貴,你聽好了。那邊有一扇門對吧?那個不是<盒子>吧?這把鑰匙是<盒子>的鑰匙吧?清貴你這麽快就忘記了嗎?還有,這裏是舉辦儀式的房間耶。所謂舉辦儀式的房間,一般來說就是用來舉行儀式的吧?不是嗎?不然你覺得呢?」
清貴被如此嚴厲的反問之後,覺得自己似乎笨到了極點。
「不、不然,那扇門是幹嘛用的?它在那裏很容易誤導別人耶!」
「那裏是儲藏室啦。裏麵放了已經壞掉的電視、音響……嗯,還放了些什麽啊。反正放了很多東西啦——」
聽到春麻的回答,清貴衝了出去。
他衝到那扇金屬門扉的前麵打開了它。
「沒錯吧?」
沒錯。
那扇門扉和入口處的門扉不同,輕輕一推就開了。
門後正如春麻所說的,堆放著舊電視機、音響、健康器材之類的物品,以及數個不知道裝了什麽的紙箱。裏麵的空間並不寬敞,的確是一間儲藏室。
清貴默默地關起門。
他關上門之後,垂頭喪氣的駝著背,走回原本的位置。
「唉……原來是這樣。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想要問。」
「你問吧,清貴。」
「幹嘛要……你為什麽會是這身打扮?為什麽穿著體育課泳衣?」
「為、為什麽哦……」
聽到清貴的問題之後,春麻不知為何變得扭扭捏捏的。
「因、因為,打開盒子後,我不是會得到潘多拉的力量嗎?既然如此,說不定會長、長大也不一定……」
「長大……?長什麽?」
「意思就是!既然潘多拉的力量那麽強大,能讓整個世界變得幸福,那我得到它之後,或許我的身材,也會成長到符合那股力量的程度!就和魔法少女變身之後,會變成熟的女人一樣啦!平坦的胸部會變豐滿……要是變成那樣的話,如果身上穿的是普通衣物,一定會變得破破爛爛的……所以我才會穿成這樣啦!」
嗯嗯嗯。
我懂了,我懂了啦,清貴點著頭說。
話雖如此,但如果真如春麻所說,胸部從平坦變成豐滿的話,那麽穿體育課泳衣也是沒什麽幫助,清貴心裏是這麽覺得的。算了,這件事姑且不提,清貴總算明白了一件事。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春麻,你果然還是很介意你的小朋友身材嘛。我懂,我懂。即使你跟人家說你是高中生,一定也沒有人會相信嘛。我知道啦,像是去電影院、坐遊樂設施,你一定都買兒童票吧?原來如此……老實說啦,就算你告訴我『要用潘多拉的力量,讓世界變得幸福』——我也沒什麽感覺,但現在我總算理解了。是啊,果然也得讓自己變幸福嘛。潘多拉的力量不但能夠為世界帶來幸福,還能讓自己的身材從平坦變成豐滿,等於也讓自己變得幸福……嗯嗯嗯。真不錯!畢竟這就是所謂的人性啊。」
清貴哈哈大笑起來。
因為在清貴在大笑,他完全沒發現春麻眼裏噙著淚水、噘起嘴巴,整個人氣得發抖怒瞪著他。
啊!當他發現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清貴你這個……笨蛋!笨蛋!大笨蛋!」
春麻扔過來的木杖,完全遮住了清貴的視線——
4
呼哈啊啊啊……清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當他闔上嘴巴,正想擦掉眼角泛出的淚水時,突然叫了一聲「好痛!」
清貴這才回想起來,剛才春麻丟過來的木杖正中他的臉部。
清貴一邊輕輕地撫摸腫起來的眼角,一邊開口呼喚讓他眼角腫出一個包的人。
「喂……差不多夠了吧?」
聽到清貴的聲音,春麻的咒語詠唱停了下來。
「呼……」
春麻無力地跌坐在原地。
她已經弄得滿身大汗,身上穿的體育課泳衣,也被汗水弄得濕嗒嗒的,深藍色布料顏色似乎變得更深了,平坦的身材曲線也完全顯露出來。仿佛整個人剛從遊泳池裏爬上來一樣。
從春麻說要舉行儀式之後,時間已經過了一個鍾頭左右。
在她舉行儀式的期間,清貴一直坐在房間角落,靜靜地看著春麻詠唱咒語。她站在房間中央的魔法陣前,以放在魔法陣中心、從她奶奶那裏繼承的鑰匙為對象,擺出各種動作與手勢,持續詠唱謎樣咒語。清貴隻是在一旁沉默地凝視著她。
可是,不論時間過了多久,放在魔法陣正中央的鑰匙卻沒發生任何變化。
它依然隻是一把古老的鑰匙。
「這、這是怎麽一回事……」
春麻伏身在魔法陣發出哀號。
「為什麽<盒子>沒有開啟呢……?因為我還是個實習生?果然是因為這樣才不行的嗎?唉,清貴,你覺得原因是什麽呢……」
「雖然我對什麽儀式、魔法都不太了解,但是……」
清貴站了起來,走到了春麻的身邊。
清貴的手上拿著她放在房間角落的貓咪玩偶造型帆布包,以及被她任意丟在一旁的綠色洋裝。
「就算今天不行,改天再試不就得了?沒有人說一定要在今天之內打開吧?那麽就多挑戰幾次嘛。對我來說,不論你要做多少次,我都會奉陪到底啦……」
「清……清貴……」
清貴看見一邊揉鼻子,一邊抬頭仰望自己的春麻,突然間覺得很不好意思,於是他別開了頭。
他就這樣側著頭,把手上的帆布包與洋裝遞給春麻。
「你、你看,反正時間也很晚了,我們回家去吧!爸媽他們應該也很擔心吧!」
「嗯,清貴的……爸爸、媽媽和妹妹都會擔心吧。」
「嗯?你家的爸爸、媽媽也會擔心……啊,你有兄弟姐妹嗎?」
「有啊,六個,全都是姐姐。」
「你們家有七姐妹哦!」
你爸媽還真努力啊!
清貴雖然想吹口哨,卻隻發出「咻——」的聲音。
「那麽,你的六個姐姐也會擔心你啊。時間都這麽晚了,可愛的妹妹還在外麵遊蕩,她們一定會擔心的哦。」
「她們才不會擔心我呢。根本就不可能。」
「『根本不可能』是怎樣……」
清貴凝望著依然蹲在地上的春麻。
春麻低頭凝視著地板。
「呐……春麻,你家的狀況該不會很複雜吧?」
即使清貴率直地提出問題,春麻卻一直凝視著地板,並未回答他的問題。
正當清貴心裏覺得春麻大概不想講的時候,她終於開口說話了。
「你想知道嗎?清貴。」
「唔?」
「我家的事……清貴想知道我家人的事嗎?如果你想知道的話……」
春麻抬起了頭,泛著淚光的雙眼直視著清貴。
清貴輕輕地把手放在春麻頭上。
「沒關係,你不必勉強自己告訴我。」
被清貴摸著頭的春麻,眼睛瞬間眯得像貓咪一樣細。
「因為你其實也不太想說吧?如果是這樣的話,你不講也沒關係。在你能敞開心房告訴我之前,你都可以不用說出來。知道嗎?」
「清、清貴你……」
「怎麽了?」
「清貴你真是個好孩子。」
「別、別這樣,你對高中生說什麽好孩子啊。」
「不,清貴真的是非常好的孩子哦。我真是太幸運了……有清貴來當我的仆人……」
隨著春麻的臉上露出微笑,她那雙眯細的眼睛也變彎了,筆直地凝視著清貴。
清貴的心跳不知不覺速度加快,他慌張地站起身子。
「好……好了,你快穿上衣服啦!我們要回去了!回去我再請你吃東西。對了,你吃過泡麵嗎?」
「呃——」
「沒吃過哦!真不愧是有錢人!」
「我、我曾經看過啦!你說的是那個吧,在路邊攤吃的東西!」
「不對。是用熱水泡來吃的東西。那麽,你幹脆趁這個機會吃吃看吧。呃,至於合不合你的胃口,那我就不知道了……啊,對了、對了,你別忘記拿那把鑰匙哦。那是你奶奶留給你的重要紀念品吧?」
春麻將綠色洋裝套在體育課泳衣外麵之後,老實地聽清貴的話,從魔法陣中拾起鑰匙。
她準備把項鏈掛回脖子上。
看著她的動作,清貴的腦中突然靈光一閃。
「唉,關於那把鑰匙……下次舉行儀式的時候,不妨試著把它插進某個鎖孔看看?雖然我不清楚所謂的<盒子>指的是什麽東西,但鑰匙本來就應該要插進鎖孔吧……嗬嗬嗬,不過你是魔女,應該會覺得我這個凡人在鬼扯吧。算了,是我不好,就當我沒說過吧。」
清貴說著說著,覺得自己很丟臉,為了掩飾自己害羞,於是開始幹笑。
可是,春麻的臉上卻沒有笑容。
這種時候明明應該要笑的,她反而露出了嚴肅的表情,盯視著自己準備掛到脖子上的鑰匙。
「春……春麻同學?」
「清貴!我等一下再好好誇你一番!」
春麻說完之後隨即衝了出去。
她的目標是房間深處。
春麻佇立在放了舊電視機、音響、健康器材,以及一堆紙箱的儲藏室金屬門前麵。
春麻把手裏的鑰匙插入位於金屬門門把上方的鎖孔。
她的手輕輕一轉。
輕輕的「喀啦」聲響,在四麵都是水泥牆的地下室裏回蕩。
然後,一道光芒綻放而出。
那是一道藍白色的光芒。
那道光芒最初是從春麻插入鑰匙的鎖孔中綻放出來,然後呈放射狀投射在門扉和牆壁上。細微的光芒像是某種電路圖般,在房間的牆壁上四處流竄。
轉眼之間,光線在房間裏映照出複雜的圖形。
才剛映照完成,那個圖形隨即大綻光芒。
「哇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呀!」
被卷入藍白色光芒之中的清貴開始大叫。
春麻似乎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反彈,她發出低聲哀號之後,身體被撞飛到出聲大喊的清貴附近。一陣頭暈目眩的清貴,好不容易才接住了她那嬌小的身體。
「哦,哦哦?」
清貴順利接住春麻之後,眼前的門扉開啟了。
沒人碰到那扇門啊。
插入了鑰匙的春麻,人明明還在清貴的懷裏。
門扉緩緩從內側開啟。
「什……」
門後空無一物。
那裏明明是儲藏室才對,原本堆放了舊電視機、音響、健康器材、以及一大堆紙箱,現在裏麵卻是一片黑暗。仿佛會讓人跌入無盡深淵的暗黑空間,在裏麵擴展開來。
嘶嘶嘶。
眼前的情況已經不是打個寒顫那麽簡單了,一股恐怖的戰栗感襲向清貴。
「危險!」
清貴雖然因為恐怖而感到戰栗,卻反射性護住了春麻。
清貴緊緊擁住她,讓自己的身體轉了一圈,背對著那扇門扉。不論門後會飛出什麽物體,他都決定用自己的背部擋下來。
沒錯,確實有物體跑出來了。
清貴感覺到了,確實有物體正要從門後竄出。
終於,那個物體現身了。
是光。
尺寸和排球差不多的閃光彈,仿佛無數顆的流星從門後廣闊的暗黑空間中飛竄而出。
這是什麽!
清貴咬緊了牙根。
他拚了命死撐,把春麻的身體抱得更緊了。
我一定要保護她。
我一定要保護好這家夥!
理由根本不重要。不論如何,我都要保護好懷裏這個嬌小、纖細又輕盈的身軀!清貴如此下定決心之後,他全神貫注緊抱春麻,讓她不受從門後飛竄而出的閃光彈襲擊。
(沒錯,就是這樣……這樣就可以了……)
此時有人輕聲地對著他說。
(你要像這樣保護著她……富士山清貴同學……)
是、是誰?
清貴難免大吃一驚。
不過,他心裏的好奇更勝於驚訝。在這種狀況之下對自己說話的人,究竟會是何方神聖呢?清貴為了做出確認,身體轉向聲音的來源。
「哦哦?」
有個女人正在微笑。
那是一個很不可思議的女人。
在光芒之中勾起唇角微笑的她,發色如同植物般的淺綠色。她的五官散發出凜然的氣勢,眼睛與鼻子如雕像般工整,這讓清貴不禁聯想到了某個詞匯。
寶塚?
在這個瞬間,清貴突然產生「自己不是第一次這麽想」的奇妙感覺。
這、這是怎樣?怎麽了、怎麽了?
而且,她身上穿著打了領帶的無袖襯衫,下半身則是著褲裝;即使露出了肩膀與手臂,但穿著不算暴露。不知為何,她這身打扮,讓清貴大大地鬆了口氣,但是同時也有些許失望感。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眼前出現的情況,和見到春麻當時的感覺一樣。
自己似乎在哪裏和她見過一麵——這種既視感,讓清貴有種難以言喻的刺癢感覺,讓他不由得用力咬緊牙根。
清貴不知對方是否看穿了自己內心的想法,隻見她輕笑起來。
(我們和你們的遊戲,已經開始囉……)
她從清貴的旁邊咻一下地滑了過去。
「等、等一下,你是……!」
就在清貴出聲想叫住她的瞬間,從門裏飛出的閃光彈數量突然變多。在恐怖至極的閃光彈群的吞噬之下,清貴除了緊緊抱住春麻的身體以外也別無他法。
然後,一切終於結束了。
當清貴怯怯地睜開雙眼時,不論是那名奇妙的女子,或者從門後竄出來的無數閃光彈,投射在整個房間的藍白光線,描繪在房間牆上的複雜圖形,全都消失無蹤了。隻剩下四周都是水泥牆的地下室。
「這應該……不是幻覺吧?」
我這是在做夢嗎?
如果是就好了……清貴發覺自己正在微微顫抖。
接著發現懷裏的春麻抖得比他更厲害。
「你、你還好吧?抱、抱歉,是我抱得太用力了嗎?」
「災……<災厄>。」
「嗯?」
「<災厄>……被我……放出來了!」
春麻的唇瓣顫抖得很厲害,連咬字都有點不清楚了。
「喂,別鬧了,春麻。你在說什麽啊……」
「你還不懂嗎,清貴!剛才的是<災厄>啊!那些閃光彈……就是從潘多拉的盒子裏被釋放出來的<災厄>啊!<災厄>會對世界帶來災禍,是造成所有災難的原凶……而我!我卻把它釋放出來了!我居然把封印在<盒子>裏的<災厄>釋放
出來了!讓它們進入……這個世界……」
啊啊啊啊啊。
春麻緊緊地倚在清貴身上,非常用力的抓著他,把臉埋在他的胸前。
「等、等一下,春麻,你冷靜點啊。你說你把<災厄>給……好了,我們把事情從頭整理一遍吧。你是為了封印<災厄>才來這裏的吧?我想想,你不久前去世的奶奶留下了遺言,叫你打開<盒子>,從中取得潘多拉的力量,然後藉由那股力量封印世上的<災厄>,讓世界變得幸福……可是,當你打開<盒子>後,跑出來的卻是<災厄>,這樣不就和你原本所說的完全相反了嗎!什麽嘛?你奶奶騙了你嗎?這樣不就是她在臨死前對可愛的孫女說謊,然後故意讓孫女釋放被封印在<盒子>裏的<災厄>嗎?」
「我、我不知道……我已經搞不懂了啦,清貴……」
春麻抽抽噎噎地說。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可惡!清貴把手放在春麻背後,輕輕撫摸著她的背,深深地歎了口氣。
可惡的老太婆……是她弄錯了嗎?
畢竟她都一百八十三歲了……真是夠了。此時,他無意間看到門扉方向而瞪大了雙眼。
門後依然一片黑暗。
但是一股戰栗感瞬間竄過清貴的背脊。
搞什麽……搞什麽……搞什麽……搞什麽?
「給、給我差不多一點——」
某個物體從黑暗之中飛竄而出。
對方一邊發出「沙沙沙沙沙沙沙」的聲音,一邊衝了過來——
「別耍人了,混蛋蛋蛋蛋蛋!」
當龐大的黑色團塊從黑暗中飛出時,不知清貴是太過憤怒,或者是過於恐懼了,總之他用力的揍了對方一拳。
他才不管對手是誰哩!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自己的拳頭打不倒的敵人!
在幼兒園、小學、國中時,從同學到學長,從大人到黑道分子,全部都被清貴打倒了。清貴其實並不想打倒他們,他隻不過是在撲滅別人丟過來的火種而已。
可是這一次。
這一次,清貴是出於自己的意誌,單純為了想揍對方而揮出右拳。
結果,在清貴的右手燃起了黑色火焰。
他有擊中的手感。有種確實給了對方一擊的觸感。
可是,在出現那種令人滿足的手感的同時,他也感覺到對方「滋」的一聲,竄入自己的手臂。
燃燒起來。
清貴的右手被從內側竄出的黑色火焰籠罩,焰光猛烈地燃燒起來。
「嗚哇哇哇哇哇哇!」
烈火焚身的痛楚,讓清貴發出慘叫,摔倒在地上。
他抱著右臂在地上滾來滾去,試圖滅掉火焰。不過,他已經下了冷靜的判斷:這隻右手大概已經沒救了吧。
嗯,算了。
總之,春麻毫發無傷就好……光是這樣,就令清貴感覺有點自豪。
清貴心想,為什麽我會為了春麻這麽拚命呢?
是類似於疼惜小動物的心情嗎……老實說,要是被春麻知道自己這麽想的話,清貴覺得自己一定會被她大卸八塊。像是黃金鼠、小貓咪之類的小動物,都會讓人忍不住想保護它們。嗯,應該是這樣吧。戀愛的感覺?不可能,不可能。畢竟,年長的溫柔姐姐型,才是我的菜嘛。我和那個「從搖籃至墳墓」的變態完全不同……
(哦,清貴,那我就在你的好球帶裏了嘛。)
不不不,那倒不一定。
在沒有親眼看過之前,我不能隨便……不對?
清貴早已放棄滅掉右臂的火焰,就這麽倒臥在地上,望著天花板上搖來搖去的電燈泡,然後他發出了「嗯?」的疑問聲,眼睛稍微上挑了一下。
怎、怎麽了?
剛才好像有人直接在腦海裏和我交談?
清貴坐了起來四處張望。
「清……清貴?」
清貴的視線對上了擔心地凝視著他的春麻。
不對,那不是春麻的聲音。那聲音並不像春麻那麽稚嫩、咬字不清,而是如她自己所言,帶有較年長的大姐姐味道。嗯,溫不溫柔倒是見仁見智。
(唉呀,真沒禮貌耶,清貴。我可是非常溫柔的哦?特別是——)
聽到她的下一句話時,清貴猛烈地顫抖。
(對待草莓大福的時候)
「哇啊啊啊啊啊!」
清貴從地上一躍而起。
「清、清貴?你怎麽了,清貴!」
春麻抓住從地上站起來後,就一直呀啊啊啊啊啊、呀啊啊啊啊啊尖叫的清貴,左右搖晃著他。
「你從剛才開始就怪怪的哦,清貴!先是突然發出慘叫,然後摔倒在地上,接著你又看著天花板開始一個人自言自語!清貴!你到底怎麽了!」
「呼……春麻?不,因為我的右臂有黑色火焰在燃燒,還有草莓大福。」
「清貴,你在說什麽?你的右臂根本沒怎樣啊!」
「唉?」
清貴望向自己的右手。
他把袖子從手臂拉到手肘附近,仔細確認起來。
的確,根本沒有任何變化。
「幻……幻覺?是幻覺嗎?」
難道這次才是夢嗎……?正當清貴這麽想時,眼前的右臂卻緩緩變黑。黑點一顆顆的浮現,從指尖開始逐漸往手臂擴張,染成一片漆黑。
「這這這這這是、什麽鬼啊啊啊啊啊啊!」
「正如你所見,這可不是夢哦!」
這次不止是清貴,連春麻也發出了「呀!」的尖叫聲。
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誰會料到突然有人開口說話啊。
「怎怎怎怎怎怎怎怎怎怎怎?」
「你們別那麽驚訝嘛……」
有個女生,突然咻的一下從清貴已經完全變黑的右臂現身。
這究竟是怎麽做到的啊?在他們嗚哇嗚哇出聲亂叫的時候,那名女子從清貴的右臂裏探出了頭、身體,最後則是伸出了腳,就這麽變成了人形,飄浮在半空中。
她在半空中輕輕的甩著頭。
微亂的烏黑長發,整齊地在她的背後飄逸飛舞。
奇怪……?
清貴感到非常訝異。他之所以會有這種感覺,是因為從他右臂現身的女性沒穿衣服。全裸。確實是全裸。身材發育真好,春麻所說的從平坦的變成豐滿,八成就是指這種狀態吧。不對,問題不在豐滿的胸部上。
清貴對她的裸體有印象。
這種感覺和春麻相遇的時候,還有看到方才那個一頭綠發的寶塚風女性時的感覺完全一樣。既視感。他總覺得自己似乎在哪裏見過對方。
正當清貴心裏充滿了這種既視感時,隻見那名裸體女性,突然恭敬地低下了頭。
「清貴、春麻,初次見麵你們好。我是<潘多拉>。以後請多多指教。」
「咦?初次見麵?」
她聽到清貴的疑問句,深深地鞠完躬之後,眨了一下眼睛,微微偏著頭。
「沒錯啊?我現在是第一次見到清貴和春麻……啊,我懂了。我明白了。這是一種搭訕的手法吧?就跟『唉、唉,這位小姐——奇怪?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一樣,這是一種老套的泡妞方式吧?」
「才不是!如果我們沒見過麵的話,你怎麽會知道我和春麻的名字!」
「因為我讀取了清貴的記憶。」
她若無其事地說出驚人的話語。
「記……記憶……?」
「對啊。因為我和清貴的右臂融合了……所以我透過神經就能連結到清貴的大腦。啊,你不用擔心。我應
該不會隨便操控清貴的大腦和身體啦。」
「應、應該!你居然說應該,那根本就是……」
「等等,清貴!」
正當清貴想要抱怨時,春麻卻突然插嘴說話。
清貴一看到她臉上嚴肅的表情,立刻就閉上了嘴。
「你……可以再向我說一次你的名字嗎?」
春麻仰視著那名飄浮在半空中的全裸女性,對她提出問題。
「我是<潘多拉>哦,春麻。」
她笑盈盈地回答。
此時,清貴總算也注意到事態多麽嚴重了。
「潘……多拉……?那不就是……不會吧。」
在春麻用力的點頭的同時,那名自稱<潘多拉>的女性,再次深深地鞠了個躬。
「我是封印兵器<潘多拉>。今後請你們多多指教唷~~?」